第十章 凌风云淡淡摇头道:“你心知肚明,何必明知固问,为难风云。” 慕容垂首次严肃道:“大王一向与你靠近,一些事还要仰仗你定夺。垂只有从 你嘴里知道答案才肯死心。” 凌风云一脸歉疚道:“这事我了解的不多。秦王做这决定时我正前往东晋滁州 的途中。” 叶惊鸿听得云里来雾里去,接着注意到慕容令满脸气愤不平的神色,不由大感 好笑:这小子真不知天高地厚,对凌风云还敢这样,平日里可想而知。 慕容垂长叹一口气,无限缅怀道:“也许老了,再没有当年的万丈豪情。垂现 在一闭眼就是一碧万顷的塞外故土,唉。”满腹的沧桑与落寂。 叶惊鸿惊讶道:“如今秦国江河日下,非同往日,大将军要来就来,要走便走, 为什么感叹?”因为慕容垂占据着九公中的大将军要职,那可是手握重兵,要风得 风,要雨是雨的好位置。 慕容垂又浮出苦涩道:“王子有所不知,政坛里趟水就像棋局对阵,下到一半, 你早已将全部人力物力和精力投进去,想退谈何容易。垂自问并不怕死,可是这时 候生死成败已经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叶惊鸿一时间难以体会喻意:谁料到本该春风得意、卷土重来的他会有这样的 感慨。 凌风云长长的换了一口气,看似随意的开口道:“好一个云诡的大棋盘,回来 几天了,到皇城转转也好,或许还能帮上点小忙。” 慕容垂起身,感激涕零状道:“垂在这先谢过。”其他人连慕容令在内,一同 呈现欣喜面容,匪夷所思。 刚回宏景府,叶惊鸿迫不急待道:“听语气,慕容垂好像变成了牢中困兽,这 到底怎么回事?” 凌风云加大步伐道:“他虽然拥有二十万大军,可其中十五万在一个多月前被 苻坚用计调到千里远的邺城之外,另外的五万也给苻坚以各种借口分割到内外城无 关紧要的军务上。他现在手上只剩下八九千人,还是从边境线上带回来的。表面上 他仍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其实早名存实亡,还但如此,如今受到严密监控的他只 要走错半步,慕容氏鲜卑也就完了。” 叶惊鸿惊愕道:“第一次见面就能感觉到他非常精明,这种人怎么会轻易上当?” 凌风云摇头道:“近期的事,我的确不大清楚。但这鬼主意十有八九是道安出 的,也只有他拥有一夜间化主动为被动的智慧。” 叶惊鸿张大嘴巴道:“苻坚手里有这样厉害的人物?” 凌风云有趣的注视道:“孤陋寡闻,道安是苻坚底子下的智囊,你那两位没告 诉你吗?” 叶惊鸿苦笑道:“为了配合您,她们只差没说中原土地上就你我两人。”自个 家事,倒是不舍的揭她们的老底,唯有等待秋后问斩。 来到午后交谈的房间,凌风云推门进去,等下人点灯后退去,他道:“给你说 说长安局势吧。军中最高明的是吕光,慕容垂和姚苌非常忌惮他,在他走后才敢大 肆扩张。这个人雄韬伟略,不可多得,可惜三年前苻坚派遣他讨伐西域三十六国, 恰是这一决定直接导致秦国今天的危局。否则只要有他在,淝水之战被晋国用计得 逞的机会将微乎其微。” 叶惊鸿震惊道:“苻坚为什么不召回他,难道他们之间有争端?” 凌风云摇头微笑道:“他出生时的夜里天降闪耀白光,于是才有吕光这个名字。 常人比较迷信,可这对重才的苻坚是个例外,于是受到重用的吕光也对苻坚非 常忠心。“ “苻坚当然曾派出顶尖能人前去,结果全部石沉大海,不用说是遭了毒手。重 新再派人去召回吕光是远水救近火,一是因为此去西域万里之遥,往返至少需要八 九个月时间,二是因为除了先天高手,其他都不能保证万无一失。非常时刻,哪能 派出这样的护驾高手,于是苻坚索性打消念头。” 叶惊鸿忍不住道:“苻坚身边有先天高手?” 凌风云轻轻点头道:“据我所知,至少有一个人。别急,等我把其他人说完。” 叶惊鸿道:“准逃不了颜宪能和苻坚的侄子苻宗。我在怀宾集受困时曾受到过 颜宪能的解围,他让印象最深刻的是手里的那柄神兵,连巧无双的飘香带在这柄神 兵面前也是无能为力。” 凌风云微笑点头道:“你运气实在不错,到哪也和巅峰人物沾上边。他是王猛 义子,听说过王猛吧?” 叶惊鸿点头道:“大秦的开国功勋,好像死后还被封了王,他女儿王柔怡的郡 主身份正是由此而来。”南刘龚、北宁王,所谓的王就是指王柔怡,她是名闻天下 的四大美人之一。 凌风云郑重其事道:“大秦之所以有今天,离不开王猛。他擅于理政,如今大 部分身居要职的官员都是由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所以倍受举国上下的尊敬。再加上 一批曾追随王猛打江山的旧部,王柔怡和颜宪能身边依附的势力实在难以想象,又 导致他们的话在这块土地上有时比苻坚更管用。另外,颜宪能一直为苻坚执行秘密 大事,居然从没出过差子。” 接下来他又说了些名字,叶惊鸿默默记下,静静聆听下一人。 凌风云忽然叹气道:“最后一个人是和苻坚寸步不离的宁楼冰,也就是你想知 道的先天能人。” 叶惊鸿置疑道:“宁楼冰?” 凌风云饱含感情的出声道:“我两年前试她时已经踏入了先天,这两年苻坚屡 屡遭到刺杀,没她早尸骨无存。经过两年磨练,现在的她更加深不可测了。” 叶惊鸿震惊道:“那她不是达到您的层次了吗?” 凌风云点着头,有些异样道:“最厉害的是她那不战而曲人之兵的神秘气质, 时而犹如历经百世沧桑,凄苦无依,恨不得让人倾尽所有来换取她的一个笑容;时 而又冷若冰霜,让人望而却步。两年前和她交手时,我临战心理生平第一次受到大 幅影响。” 叶惊鸿淡化的笑笑,心中不以为然:说到不战而曲人之兵,龚小雅都有那能奈。 “你小子得天独厚,或许能例外”,凌风云洞悉无遗,摇头道:“刘、龚两丫 头虽然也不是什么冰清玉洁、倾国倾城所能形容,但宁楼冰不止在于容貌,还在于 那梦幻般的气质能让任何人在不知不觉中产生迷恋和爱护的心理。” 叶惊鸿皱眉,大有深意道:“您老似乎也没逃出她的魅力?” 凌风云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怜惜情感:“我第一次听到她时也认为这是伪装,可 观念在见过几次面后完全改观。她除了王柔怡,几乎从不搭理身外的任何人和事情, 甚至连我也难以引她说半句话。” “哀、冷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埋藏她内心深处,时不时受外来情绪刺激引发, 并不是做作。近来她对人更冷漠了,再看不见让人心痛的另一面,证明她达到了不 被情绪左右的真正大境界。” 叶惊鸿终于明白了对方的心情:幼年太多的不幸才是她情绪反复的根源。 他涌起一股同病相怜的苦涩道:“她身为郡主,为什么会遭受不该有的经历? 对了,有一个问题困扰已久,她既然是苻融的女儿,怎么姓宁?“ 凌风云茫然道:“苻融十五年前带她回长安时,她年仅十一岁。苻融除了对外 宣称是亲生女儿,其他一概守口如瓶。由于王爷在外风流而留下子嗣相当正常,所 以没人去深究她的出身。” “苻融丧生在淝水后,外人就更没法入手了。武人派系对秦国的顾忌都是来源 于宁楼冰一个人,可惜从没人能从她身份上打开缺口。” 叶惊鸿舌头伸的老长,沉默了一会,转头询问道:“您老似乎没提到羯族和匈 奴在长安内有什么能人?” 凌风云微笑道:“羯、匈奴比起中原和北方的任意一族都显弱小,只是被南方 人并称为五胡人种族而已。两族以驻守长城一带抵御北方柔然国为借口,并拿自已 族中亲人放在长安当人质才得以置身纷争之外。另外不妨告诉你,石州其实也是这 人质当中的一员,只是近期苻坚有拉笼两族意图才把他给放了。” 叶惊鸿愣了愣,低声征询道:“也就是说长安只是苻坚的氐族、姚苌的羌族和 慕容垂的鲜卑族天下。” “对”,凌风云风趣道:“长安内是几乎没有羯、匈奴人,但你别忘了武人七 大派系隐藏在长安的人员也是这当中很大一份子,所以平常外出时小心为妙。” 叶惊鸿脑子转得忒快,忽然没头没脑道:“我明白了,慕容垂请您赴宴的目的 是表达鸟倦归林的心意,希望你老替他向苻坚转达意图并求请,从而放他回塞外故 土。” 凌风云欢笑道:“你总算开窍了。” “日上三竿了,起床”,梁韵纯凑上耳旁,大声叫嚷。 正寻好梦的叶惊鸿从床上蹦起来,面对可爱的笑靥,气愣是使不出来,皱眉道 :“闷得慌呀,跑来扰人好梦。” 梁韵纯可爱的皱着鼻子道:“没见过学武的人像你这么贪睡的。嘻,好梦哪有 外头精彩实在,菁菁姐又开始破土动工了,我们快去瞧瞧。” 叶惊鸿揉着惺忪睡眼,恶声恶气道:“不知者不怪罪,这回饶你一次,下不为 例。” 梁韵纯扮个鬼脸,转头嚷道:“小昙、小录,快点进来。” 娇滴滴的回应声快速响起,两名脸形端正、年约十五六岁的小丫环并肩走进室 内,其中一位手里还捧着盆热水。 她们随即为叶惊鸿梳洗,好久没被人侍候,叶惊鸿有些怪怪的,但在她们坚持 下只好乖乖顺从,让她们侍候着穿妥外衣、套上靴子,从头到脚的弄个稳稳当当。 梁韵纯悠闲的旁观,等一切弄妥当,急不可待的一把拉着他直奔梯口。 叶惊鸿忽萌玩心,提议道:“要快不如干脆从这里跳下去,何必多费事的走楼 梯。” 梁韵纯脸庞奇怪的晕了晕,接着兴奋道:“有道理。” 反身走到看台,她双眼鬼兮兮的回望道:“你先来。” 叶惊鸿没晃过神来,一把给推了下去。 梁韵纯突然大叫道:“叶大哥接我。”闭起双眼,直直跟了下去。 看她在空中手舞足蹈的模样,叶惊鸿强忍笑意,伸手接住她。原来她的功底并 不足以克服五层的高空。 重心一落稳,梁韵纯立即睁开双眼,避开眼神,红着脸从臂弯上跳下来,抢白 道:“人家就差那么一丁点嘛,有什么好笑的。耶,真刺激,下回再玩一次。” 叶惊鸿正要调侃几句,一个响亮声音在宏景府上头回荡道:“澹然道万兴求见 凌风云先生。”受阻拦的叱喝声从远而近,接踵发出,显然万兴是笔直闯入的。 梁韵纯雀跃道:“这混蛋家伙敢直呼义父名字,敢情活得不耐烦,我们快瞧热 闹去。”说着,人早已无影无踪。 叶惊鸿暗暗摇头:她最爱胡闹,如果凌菁菁也是这样德性,两人凑到一块非把 整个长安城闹翻天不可。 八角亭前的空地上,刀枪撞击声频繁发出,不绝于耳,两条人影快速起降,纠 缠的难解难分。 沐璋逦、凌菁菁平静坐在亭里,她们身旁陪站着一位俊朗、魁梧的中年。 中年侧头看向叶惊鸿的眼神锐利到直穿心肺的程度,一会才温和笑着转开。 凌菁菁淡化的朝两人投去一眼,不予理会,只有沐璋逦招手,让两人进去。 梁韵纯用笑脸回应,边走边低声道:“刚看你的是义父手下四大高手的伍密饮 叔叔,场中和万兴过招的是段秦叔叔。另外彭烈、吕凉两位叔叔一早陪义父进皇城 了。” 叶惊鸿点了点头:府里闹翻了天,难怪看不见凌风云的影子。等梁韵纯挨着凌 菁菁坐下,叶惊鸿绕到沐璋逦的身后注视场中变化。 万兴一身白衣,风流倜傥,沉重的厚背大刀使起来鸿毛般的随意飘洒,轨迹总 是赏心悦目,但招招不离要害。 段秦中等个头,身宽体健,肌肉结实,握着长矛的双手虬筋根根分明。 他手中的长矛收缩如电,出神入化,每每由难以想象的偏角击挡穿梭而去的厚 背长刀。怪不得凌风云敢到处去闲逛,并自恃宏景府没了他依然稳如泰山。 “叮”,段秦荡偏劈向胸口的重刀,小弧度后退一步,长矛攻击范围骤然向内 大幅收缩,陷入守多攻少的保守战略,从而削弱强劲对手的战斗力。 万兴看透他心思,爽朗大笑中跃离地面,偏离他要害的长刀在不到一尺的空间 内不可思议的聚集起千斤力量,闪电回劈,眨眼抵达段秦头顶。这汇聚全力的一式 根本不给人躲闪余地。 沐璋逦、凌菁菁等四人同时露出郑重神色,他们似乎刚了解万兴的能耐,唯独 叶惊鸿不动声色的静观段秦的反应。 段秦的反应速度直接表露难以撼动的修为,跟去的长矛诡异回缩,矛尖骤然前 奔时恰好构上长刀。 “锵”,两人同时滑退。不过段秦在坚硬的石地上踩沉几块鹅卵石,以高出对 手的年龄算,他是弱了一等。 万兴轻飘飘的站稳,潇洒拱手道:“得罪了。” 段秦同样洒脱微笑道:“道天子弟果然名不虚传。” 万兴客套了一句,双眼牢牢逼视凌菁菁,微笑道:“看样子凌先生不在府上。 我在百仪馆预设了一桌酒宴,掌灯时分,竭诚期望凌先生和小姐赏脸光临。“ 凌菁菁冷冷的诘问道:“你是来赴赌约的?”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