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经过昨天被刺,叶惊鸿三人虽然一路谈笑,但行事却谨慎起来,时而插入人流, 时而绕开人群,钻入人稀的小巷,用这种方式迂回前进,叫有心人难以确切把握住 他们走向而加以暗算。 近两刻钟后,一排绿松进入视线,凌菁菁、梁韵纯加快步伐,踏上一条用坚硬 白石铺设的宽阔大道。 跨过绿松,眼前画面顿时给人心旷神怡的美妙感受。 脚下是一潭清澈见底的碧湖,离岸二三十丈远的湖心难以置信的耸立三座赏心 悦目的大型楼阁。楼阁三角形分布,由离水三尺的走道横空连接。 三条青竹走道从彼岸不同方向延伸向楼阁,护栏镂刻的图案放弃了通常的有形 物体,而是采用不拘一格、随意自然的纹路,壮美夺目,同时又能让腰囊不丰者望 而却步。 听到前头踏上横空竹道的梁韵纯的甜甜呼唤,叶惊鸿收拾情怀,大步靠了上去, 逐渐看清高高矗立的大楼门匾上悬挂明黄色的耀眼门匾,取名沉璧阁。明黄色是帝 王专用的色彩,无疑又是帝王御笔亲题的。 凌菁菁、梁韵纯回头注视一眼,并肩踏上红地毯铺设的楼梯,回自家似的笔直 进入顶层雅室。 楼道里清一色的貌美女侍以甜美怡人的笑容一致问候,加上若有若无的罄乐声, 营造出非同寻常的高雅气氛。 凌菁菁、梁韵纯争先恐后的点着闻所未闻的名菜,直到圆桌上插指难下。 半会工夫,眉清目秀的侍女整齐端上菜肴,她们个个衣襟口低垂,露出一截雪 白丰胸,加上媚眼如丝,使本就动人的她们一近身后更加惹火,撩人之极。 到她们退出门外,叶惊鸿收回目光,苦笑道:“除了吃,我们没有其它消遣方 式吗?” 勾栏院历来是油水最足的经营场所,此天下更是十分正规,合法得不能再合法。 沉璧阁貌美如花的清一色的女侍个个暴露,眉宇和举止之间总是洋溢大胆和火热, 证明这只是一所上了层次的勾栏院。女人逛妓院,天底下的荒唐事净让眼前的这两 位给占了。 凌菁菁答非所问:“要不要我把她们叫回来侍候王子大驾?哼,你们男人全这 样。” 叶惊鸿避开她的质问目光,没有出声辩驳,心头却着实哭笑不得:只要是正常 男人,难免会多留意女侍们几眼,她这摆明是只许官家放火,鸡蛋里挑骨头,找茬 嘛。 他目光随即打住:三十丈外俨然有座绿岛,一条竹道直达岛心,可谓曲径通幽 了,因为岛上遍布的繁茂花草树木,在这冬日里突显了一份浓重的生机。 梁韵纯见他退让,站起来推波助澜道:“我去拉她们回来,看她们架式一定甘 心顺从哩。” 叶惊鸿深明和她们打交道的方式,收回目光,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道:“正合 我心。圣人都说食色性也,三天不闻肉味手心就痒痒的。不过我可不太君子,更没 有面对你们时的好修养,到时弄出点好事,请你们当它没看见。” 梁韵纯吓了一跳,乖乖坐回软垫靠椅,转头动起筷子,凌菁菁也低骂一声“下 流胚”,再不理他。 吃到一半,梁韵纯突然神秘兮兮的凑头询问道:“叶大哥,你有没带银子?我 们出门时忘带了。” 叶惊鸿一咕噜咽下满嘴佳肴,只差没给噎着,失声道:“你们出门从不带银子 么?” 梁韵纯吃惊的张大嘴巴道:“我们以为你有来着。” 凌菁菁停下筷子,小心翼翼的低声警告道:“那怎么办?这里是长安第一名阁, 霸王宴可不好吃。” 梁韵纯挤眉弄眼道:“要不我们回去取银子,叶大哥请在这等一会。” 叶惊鸿的戒心被深深唤起,死死的盯着她们道:“你们是不是又在整人?要取 我去,至少脚程上我比你们快。”净叫了一桌最值钱的山珍海味,能撑死一头牛, 贼心昭然若揭。 凌菁菁自告奋勇的站起道:“你初来乍到,路径不熟,我陪你去。” 梁韵纯重重的靠上椅子,气鼓鼓道:“你们尽管走好了,来回至少要大半个时 辰,到时露出马脚,给逮着,我决不会供出一位是名满天下的叶惊鸿王子,另一位 是咱们长安城内无人不知的凌菁菁大小姐。” 叶惊鸿听出威胁意味,去留两不是,不由大感头痛。 “扑哧”,失笑声骤然响起,接着充斥磁性的女声从隔壁飘起:“区区小事, 三位何必认真。三位肯来沉璧阁已经是柔怡的莫大荣幸。” 叶惊鸿暗暗咋舌:能以这口气说话的一定是这长安第一名阁的主人,听声音应 该非常年青,她能长久潜在隔壁而不被发觉,着实高明无比;沐璋逦、凌菁菁、芥 宜倩、宁楼冰加上隔壁这位,天下的女人是不简单,而长安城内无疑更离谱。 凌菁菁、梁韵纯惊愕对看一眼,前者微笑道:“王姐平常深居简出,难得在外 抛头露面,今天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叶惊鸿瞪圆眼珠子,只差没怀疑自个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对方居然会是前秦 开国功勋王猛的遗孤王柔怡,这位集郡主和美名于一身的红颜怎么会经营其实与勾 栏院性质并没两样的名阁? 同时间,他心中再一次浮起模糊的可怕意识:“南刘龚、北宁王,得者得天下”, 王柔怡和宁楼冰象征中原半壁江山,在武圈乃至天下间可谓声名显赫,可出行前, 龚小雅却唯独没有介绍她们,她绝不可能忘了介绍,那么她显然别有用心,居心叵 测。 梁韵纯表情夸张的叫道:“柔怡姐姐,韵纯打从上回聆听琴音,做梦都想再听 一回,就连‘艳姬’崔方慧的琴声也变得索然无味呢。” 王柔怡轻笑道:“韵纯最爱夸大其辞。” 说着,声音蓦然加大:“今日沉璧阁可谓篷壁生辉,石偈臣王爷、晋叶惊鸿王 子、万兴公子、罗碧堂连城南先生与少堂主大驾光临。借此高朋满座之际,柔怡献 丑,抚弄一曲,竭诚希望诸位平心静气,毋动干戈,柔怡在这先谢过了。” 石偈臣在左楼顶层的走道上现身,豪迈的大笑道:“郡主客气。本王取兴而来, 不会为了一名小儿败坏雅兴并破坏皇阁宁静。天下虽大不大,撇开今天又怎样。” 意思是天下虽大却没有叶惊鸿的容身之地。 万兴刺耳的冷笑来自石偈臣正脚下的房里:“阁下有这本事,何至于让人戏耍 而去。石蝎子大名,眼下长安城内谁人不知。” 石偈臣老脸大变,抓狂道:“大胆小辈,给我滚出来。” 房门缓缓开启,一身白衣的万兴潇洒不羁的跨到走道上,抬头正对凶人道: “如果对万兴不满,避过今天,随时候教。” 涌在走道上的寻欢客哄然炸开,同时为万兴敢视凶名昭著的石偈臣如无物的胆 识喝彩,另外也看出石偈臣的确有够人心的。 石偈臣老脸变紫,困于刚才把话说死,恨恨的跺脚,一声不吭的转头退回房里。 万兴转向左侧凭栏观望的高大结实、目光如炬的中年人,朗声道:“连城南, 长安不是你洗雪耻辱的地方?” 连城南洒脱的摇头道:“你上门挑战,用公平方式胜出,连某败的毫无怨言, 连某此次秦都之行旨在看看百年难得的武人盛会,仅此而已。” 静坐椅子上的叶惊鸿漫不经意的起身,踏到看台上:一是没料到游贤潭那种人 手下会有这样一位正视成败的人,另外心头浮起信阳城借他和游淡玉马车进城的事, 一切宛如昨日。 万兴再次抬头,牢牢盯住紧随跟着出现的凌菁菁道:“小姐好,请您移驾,给 兴一述衷情的机会。” 众人张大嘴巴:惹了石偈臣、转矛攻击罗碧堂、接着又挑引凌风云的掌上明珠, 胆大包天或许就像他这样。 连城南身旁的少女花容奇怪的大变,眸中的幽怨浓厚,不用猜也能想到里头大 有文章,原因是十有八九单恋上万兴了。 她清丽脱俗,略施脂粉的装扮看上去着实可人,应该就是游淡玉,先前王柔怡 所称的少堂主自然也就是她。 凌菁菁容颜冰冷,毫不客气:“无耻,本小姐和你素无瓜葛,为什么牵扯不清?” 万兴脸皮比墙厚,潇洒的笑道:“好说好说,爱慕总不至于错吧?” 叶惊鸿伸手阻止还要反驳的凌菁菁,涨放迷死人笑脸道:“惊鸿早对郡主的琴 声急不可待,请吧。” 声音刚落,琴律随即涨放,凌菁菁也跟着回身的叶惊鸿转回室内。众人涌起一 股非常奇怪的感觉,仿佛琴音以及难缠的凌菁菁全在他叶惊鸿控制之下,收发听任, 仅仅就这一句话,刚才大出风头的万兴似乎顿时就黯淡无光了。 琴声细如抽丝状沉浮,在沉沉叠叠中漫天飞舞,若有若无的飘扬空气中,有如 鸟语花香。 接着自然无比的响起明亮的潺潺流水声,牧笛声接踵发出,天地万籁和谐鸣唱。 胡笳声蓦然加入伴奏,音律不可思议的换上深沉格调,宛如冰甲交锋,引人联 想沙场上那血肉横飞的可怕场面,万千情绪尽在眼前。 琴律缓缓收止,胡笳伴随消着飘向无尽远方。 沉璧阁久久的陷入死一般寂静,众人沉浸在兵战凶危的意境中,争强好盛的斗 气同时归于无形。 “啪,啪”,鼓掌声清晰发出,宏亮声音倏然间传来道:“意随琴走、抑情于 音,长安城内居然有这样的名家。”看来来这名阁抖威风的绝不止万兴一个人。 凌菁菁惊愕望向健躯震动的叶惊鸿,一脸迷惑道:“他是谁?”相处的时间虽 然短暂,可他泰山崩于前不动声色的印象已经深入人心。 王柔怡沁人心脾的磁性声音里同样充满疑惑,询问道:“这人发音方位飘浮不 定,应该跻身先天行列,请叶王子告诉我他的身份。” 梁韵纯欢声道:“问我好了,他是道尊。” 王柔怡轻“噢”一声,加大音量道:“多谢严伯父赞誉,不知道侄女比崔方慧 又怎么样?” “平分秋色,各有千秋”,严韬明无比缅怀的声音依旧飘忽不定:“转眼二十 年,昔日褒中幼儿已是一代名家。噢,你母亲她……?” 王柔怡低声道:“父亲辞世后,母亲抑郁成疾,不久随父亲去了。” 严韬明沉痛道:“物是人非,没想我严韬明十几年不出门,生平挚友已相继凋 零,唉。” 摒息凝神的寻欢客惊呼四起,争相寻找声音源头,瞻仰风采。 王柔怡声音里也有了些忧郁:“伯父请移驾,侄女也好聆听教益。” 梁韵纯乘机起哄道:“义父不能厚此薄彼来着,也要来韵纯这儿的。” 严韬明长吁一口气道:“不必了。”以下再没声息,显然走了。 “诸位慢用”,王柔怡开门出去前礼貌道别。 梁韵纯双手各拿一根筷子,无聊之极的敲着桌子边缘,懒洋洋道:“酒足饭饱, 接下来咱们去哪?” 凌菁菁也是无聊之极,茫然道:“泛舟吧。” 梁韵纯嘟嘴道:“都去几百回了,还有什么意思?” 凌菁菁没好口气道:“要不怎么打发下午时光,你们不去,回府好了。” 梁韵纯慌忙起身道:“去,干嘛不去,府里闷也会把人闷出鸟来。叶大哥一起 去吗?” 叶惊鸿皱眉道:“又不会是霸王舟吧?” 凌菁菁狡黠的失笑一声,掏出一锭大银扔在桌子上,在他反应过来前溜之大吉。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