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回到宏景府时已经是黄昏时分。 凌风云等人半途迎接,同时以怪异眼光注目。 叶惊鸿看着先一步回来的段秦等四人,苦笑对付,不问自知他们是为落纤那事, 看来龚无忌的口风挺严,没给自个泄了底去,因为那是自个一处软伤,万一不小心 泄漏出去可就有好戏看了。 凌风云淡化放过,突发奇语道:“耶律沉典今晚请你和菁菁掌灯时分赴宴。” 众红颜神色同时一紧:摆明敌对,耶律沉典的做法让人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鸿门宴。 叶惊鸿看了脸色有些异常的凌菁菁一眼,微笑道:“他可有说为了什么目的?” 凌风云摇头道:“困于形势,量他不敢乱来,并且瘐竹言辞诚恳。” 叶惊鸿听清他希望自个赴宴的意思,转头征求道:“菁菁来决定吧。”心中对 去与不去的问题根本不在意:耶律沉典终究是柔然皇子,如果胆敢行凶,其后果将 直接危害到柔然国的兴衰大业,那么赴宴的危险性就趋近于无了。 凌菁菁脸上看似平静,声音里不免流露恨意道:“不去岂不是承认咱们怕了那 混蛋。” 叶惊鸿宛如没有看见,欢欣道:“耶律沉典是审时度势的聪明人,这晚宴一定 是宾至如归,不去准是傻蛋。” 去意已定,时间又差不多了,于是叶惊鸿、凌菁菁马不停蹄的出府。 喧嚣的长安街一如往昔,慕容垂和乞伏鲜卑的叛乱被淡化似的压着,使常人很 难感受到风起云涌的局势,所以对平民的影响并不大。 叶惊鸿大步赶上悠然自处的凌菁菁,低声道:“菁菁不是想故技重施吧?”时 间接近了掌灯时分,她随处溜达,丝毫没有赴宴的意思,俨然拿出一副当初对待万 兴的招术。 后者蹙眉道:“什么故技重施,好难听。主人等客人天经地义,况且爹又没答 应他准时到会,那么晚一些很正常啦。” 叶惊鸿苦笑一声,揣上她的手臂,直奔使临院而去,一路上飘忽不定的前进, 警惕溢于言表。 凌菁菁调侃道:“干嘛心急,论美酒佳人当然以府里为最,耶律沉典可没这些 上层次的招呼你。” 叶惊鸿脚下加快,低声道:“该面对的终须面对,逃避是永远没用的。” 凌菁菁不满的伸手打他,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只可意会”,叶惊鸿贼气的嘿嘿一笑,先一步逃开,飞也似的射向使临院。 耶律沉典在门口迎接,欢声道:“叶兄弟和菁菁真是准时,里边请。” 凌菁菁对他正眼不瞧,昂着头擦身而过,跨进灯火通明的大厅。 耶律沉典脸上流露淡淡的苦涩,与叶惊鸿相视一笑,伸手相请。 进入大厅,凌菁菁早占据一个大椅子,再等叶惊鸿并肩坐下,耶律沉典轻击手 掌,让等候着的女侍送上美酒佳肴。 一切就绪后,耶律沉典举杯道:“回想以往种种,沉典感到非常汗颜,这次厚 着脸皮邀请,没想到两位还能够大驾光临,沉典实在荣幸无比,来,我谨以此杯酒 向两位真诚道歉。” 叶惊鸿豪爽的对饮,底下轻轻踢了凌菁菁一脚,让哪怕心不甘情愿的她也小饮 了一口。 耶律沉典感伤写在脸上,苦涩道:“今日你我势成水火,一切都是沉典咎由自 取。唉,沉典从小到大很少犯错,来这长安却干了两件最蠢的事情。” 叶惊鸿有些同情,劝慰道:“天下人行天下事,谁也逃不脱生存所迫。耶律兄 肩负振兴柔然大任,陷身旋涡的种种苦衷,小弟可以感同身受。说实话,小弟很敬 重你的为人,前后有无数机会,可你始终没使用最下作的方式替舒耀雪赢取辽国与 舒氏鲜卑的那场豪赌,光凭这一点,惊鸿回敬你一杯。” 这些话其实是半捧半真,因为自个确实能够切身体会到他此刻的心境:自个这 种热衷自由生活方式的人尚且身不由主的陷入这场纷争中,何况肩负民族振兴大任 的他,而且从为人处事角度说,他的确并不坏,。 耶律沉典大受震动,感激道:“叶兄弟的容人之量实在让人敬服,沉典此次长 安之行有得有失,最荣幸的事莫过于结识了一位真正的英雄。事实上,也只有叶兄 弟配得上菁菁,沉典在此恭祝两位。” 叶惊鸿望向俏脸阴晴不定的凌菁菁,心头就在这时升起警兆。 他头顶正上方的八角宫灯无风自动,疾速坠落,随着头顶天花板悄无声息的裂 开,一位连头发也笼罩在黑纱里的刺客从天而降。 耶律沉典惊骇离座,斜点石地,一往无前的霸拳闪电出击。倘若叶惊鸿在这被 杀,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首当其冲的叶惊鸿转眼间看清形势,举臂拖住被加强力量的宫灯,五指小角度 旋挪,借宫灯旋转一周卸走力量,原势推向头顶的刺客。 在不到五尺的间距内,刺客居然还能凌空上提半尺,他轻点宫灯,再上升两尺, 突然调转矛头,迎向霸拳。 凌菁菁最后出手扑救,击出去的手掌一下子落空,不由花容失色,终于意识到 刺客是在声东击西,目标原来是耶律沉典。 “叭”,宫灯四分五裂,火舌长了眼似的笼罩向凌菁菁和叶惊鸿全身。 由于火舌太过于凶猛,叶惊鸿只有后退,奈何如此,身上依旧被火星沾上。 他拍灭身上的火星,心头大感震憾:刺客身法如风,重心轻如鸿毛,对力量的 控制和把握也耸人听闻,绝对跨入先天级别;自个脑中首先浮起的是尧平歆,因为 体型上太像了,纷繁复杂、由来已久的政界纠纷又是让自个肯定刺客就是尧平歆的 另一层心理因素。 “砰”,眨眼内对击五拳,耶律沉典以速度见长的霸拳没讨到半分好处,第六 拳刚发,半途就被拦截了去。他不由失了势的滑向背后的墙壁,嘴角也有了血迹。 剌客仅仅在空中停了停,再游矢般的投去,叶惊鸿紧步跟上扑救,心知枉然却 不得不尽人事:刺客或许已经达到凌风云、宁楼冰的级别,对这种人物而言,即使 正面交锋,巅峰高手也难以与之抗衡十个回合,何况是偷袭。 生死交界,耶律沉典发挥出惊人的潜力弹性,跨前一大步,双拳更霸气的涌出 去,不分先后的构着刺客的拳锋。 刺耳震鸣中,他脸如死灰,加速滑向背后墙壁,脚底所过之处的坚硬石地尽数 裂开。 刺客终于遭到阻拦,小幅后荡,右脚幻化出虚实难辨的五个脚影,罩向抵达正 下方的叶惊鸿惊。此招演化出神入化,宛如全是实的,如果冒然进攻,十有八九会 在一招内被重创当场。 叶惊鸿看清形势,惊悸打住,右臂收缩变幻,牵引掉两个虚影后左拳明知不可 为而为的闪电突进。 此刻,他心头涌起生命再没有这一刻的荒谬的感觉:不但舍命救敌,还为不珍 惜江山的皇帝老儿苻坚去保住江山。 “砰”,叶惊鸿愣是没停住,本意停住的脚下一滑,身不由主的退向后方,望 着疾速倒射向耶律沉典的刺客,只有望眼兴叹、爱莫能助的份儿。 光溜溜的地面对巅峰高手的能力发挥故然不构成太大影响,但面对先天级别高 手时无疑是致命的,这无形中给刺客帮了一个大忙,由此可见刺客是一个能够轻易 借助一切外部有利因素的名家,包括他利用那盏到这会还把凌菁菁困在火苗里,使 她自顾不暇的八角宫灯。 同时间,一条红影穿过头上的破洞,手中弯刀化成光弧,横挡刺客去路。竟然 是姚苌手下的女将苏娅。 “让开”,耶律沉典失声大叫,可惜慢了半拍。 刺客随手拍偏弯刀,一声不吭的顺势拍中没来得及变招抵御的苏娅的胸口。 苏娅无声无息的倒射而去,落入凌空迎接的耶律沉典的怀抱,耶律沉典顺势撞 开墙壁,掉入院里如潮涌来的护卫群中。 本该追出去的刺客斗转星移,凌空调转,避开叶惊鸿如影追去的重拳,逆向撞 开敞开的窗户,消失进茫茫夜色。 终于从火星中脱困的凌菁菁吓的一脸煞白,大步靠近,关怀道:“你没事吧?” 叶惊鸿轻轻摇头,走出大厅,随即便停住了:苏娅嘴里不断的向外冒血,已经 香销玉陨,她静静软卧耶律沉典怀里,双臂死死搂住他的脖子,脸上尽是平静与安 详,此刻,这一贯冷血的女人竟是如此的触动人心。 耶律沉典只是紧紧搂着她,面容惨淡无比,情到深处,七尺男儿洒下了眼泪, 原来苏娅才是他情感世界里的半边天。 瘐竹伸手拦住身边一脸愤怒的涌向叶惊鸿、凌菁菁的高手,衷心道谢,脸上同 样黯淡无比。 叶惊鸿小步走近,低声道:“节哀顺便,惊鸿先告辞了。” 耶律沉典抬起头来,咧嘴笑了笑道:“叶兄弟好走。”那笑容要多难看有多难 看。 瘐竹不失礼仪的送到门口,感激道:“王子……。” 叶惊鸿拍拍他的肩头,长叹了一口气道:“别说了。长安自古是非多,何况是 眼下,如果能抽身就尽快劝耶律兄离开这是非地。” 再和他微笑道别,大步离开。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