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蒋齐有一张灵验的乌鸦嘴,两个时辰后,老天果然真的就下起了绵绵细雨,并 不断加大。 半夜时分,震耳呼喊声远远从前方传来。夜深人静,不用好听力照样能分辨出 当中夹杂着凄惨叫声。 叶惊鸿等四人和手下将领们迅速汇集帅帐,蒋齐早披上锃亮的战甲,率先走出 大帐。矗立风雨中的他一把拍飞被撑在头顶上挡雨的大伞,下令道:“牵我战马来, 众将士随我去看个究竟。” 众将士包括叶惊鸿在内,眼中同时闪出敬服的神色,他确实做到了身先士卒。 哪用吩咐,坐骑被一同牵了上来,接下来迅速点兵上马,一行近八千骑兵顶着 大雨疾速前进。 抵达一里外的小山头,进入眼帘的景象让人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 夏都郡隐约处在不到十里外的平原上,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再加上震耳欲聋的 喊杀声,祸乱规模无疑在万人以上。 蒋齐绝对拥有大将风范,大声欢笑道:“叶将军,这正是你初试身手,立威军 界大好时机。我给你五千骑兵,够了吗?” “我?”叶惊鸿傻了眼,突然之间让自个一个人带兵去打不知是什么情况的战, 心头未免有些发凉。 见他模样,姚辽仁失笑道:“还是辽仁陪你走一趟吧。” 苻诜慌忙道:“听风声,叛乱的人数不到万人。前将军可否把它让给诜,这是 一个操兵场,也让叶将军和我多锻炼锻炼。” 蒋齐点头道:“有左将军随行,应该是万无一失。你们去吧。” 奇怪的是,姚辽仁脸色有些变化,紧声道:“都督……。” 蒋齐微笑道:“小小场面,哪里用得上你我上场。你们速去速回。” 苻诜、叶惊鸿大声应命,点齐五千人马,疾速绕下山头,直扑夏都郡。 前头有两排手持松油泡制过、抗水的火把照亮路途,泥泞路途根本不是精锐骑 兵行进的阻碍。 苻诜忽然减速,侧头道:“岳项,催促军队加快速度,务必两刻钟内抵达夏都 郡,由你亲自监督,去吧。” 身边高大结实、五官饱满的中年迟疑了一会,掷地有声的回应一声,闪电策马 而去。 他在军中不过一名比偏将官职更高些的中军,但很受人关注,因为他一直紧随 苻诜身边,一向话很少,但说话时却字字悭锵有力,言谈举止也给人稳如泰山的压 迫感,绝对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手。以此看来,这岳项很可能就是苻坚派来暗中保 护此行主帅安全的巅峰级别的能人。 偏离出道路,停在山头,苻诜回头看着跟上的叶惊鸿,声音恰恰够掩盖远近的 马蹄声:“叶兄怎么看这事?” 叶惊鸿沉吟道:“我们派遣向大军前后左右四方的探子没有任何发现,据你们 所说,百里之内同样没有任何一处显要的战略位置,应该不会有敌人的行踪,那就 是有人策动平民作乱。” 苻诜有些忧心的点头道:“是啊,连你都觉得这事来得有些突兀。五天来,羌 族士兵始终在时不时加快脚程,羌族与慕容氏鲜卑一向处于敌对位置,但还不至于 这么热衷的去面对慕容垂和他的二十万大军。” “你是说姚辽仁?”叶惊鸿一时没晃过神来。 “一定与他脱不了干系”,苻诜点头道:“他的居心我们眼前是猜不出来,但 时间上巧了些。” 叶惊鸿心领神会道:“所以都督不派他跟我同行。” 苻诜微笑道:“姚辽仁绝对聪明,审时度势又是你我和敌人都具有的一种常规 能力。他十有可能一早就猜出你会请出对他够成致命威胁的红颜知已暗中保护,那 么一旦逮着良机,他会故意受伤,再以留下养伤为借口,到时谁有法子请动他的脚 步。” 叶惊鸿大感同意,转头巡视着在泥泞山道上急驰而下、丝毫没被大雨影响前进 速度的火龙,颇有感慨道:“想必年前大秦铁蹄过处人心向背的情景一定动人非常。” 尽管四面楚歌,苻坚手头还是能人济济,眼前的蒋齐、苻诜包括岳项只是当中 的三位,军中或许还隐藏有更利害的角色,那么前秦没在淝水损失近一半精英前一 定是强盛无比,东晋原来真的在淝水之战创造了一个奇迹。 苻诜不胜唏嘘道:“谁说不是,我大秦是在马背上打天下的,踏平九国,降服 四胡,从养马到驯马的技艺北方无论哪个民族全要俯首称臣。可惜淝水,唉……, 不瞒您说,眼前这五千骑兵已是我们军中最精锐的。” “好汉不提当年勇”,他强提起精神道:“他们到山下了,我们赶上去吧。” 大雨逐渐收去,视线恢复了清晰。 五千骑兵一字横排在洞开着的夏都郡大门外,他们个个昂首挺胸,无视风雨。 岳项不见了踪影,显然率小股骑兵孤军深入了。有本钱才有胆子,他是个相当有魄 力并且自信的人。 城头上背伏或仰卧着夏都郡的士兵,城门口横躺着的几名士兵显然是从城楼上 被重重扔下,变成了一滩软泥,面孔扭曲变形。 进入郡内,四处的房屋在熊熊燃烧着,印照出他们一张张充斥死亡恐惧的面孔。 沿路尸横遍地,大部分是夏都郡的官兵和一体黄裳的叛军,当中稀稀落落的横倒老 弱妇孺,尤其扎眼。 冲散小股用锄头等钝器与官兵还在纠缠的乱民,大军伞状分开,向最混乱的郡 守官邸突进。 大约四千官兵齐汇聚官邸之外,死力抵抗近万名手持钝器、进攻毫无章法的乱 民,流矢从高墙内稀稀落落的向外群乱民人郡中涌,虽然箭无虚发,但阻止不了乱 民的推进。 不大稳固的外墙被四面铲开,小股乱民从缺口蜂拥而入,惨叫接踵而来。 先发入城的几百骑兵处在后方,被数以千计的乱民团团围困,但阵脚稳固,有 守有攻,丝毫不乱。叛军大多是农民,靠的是在田间劳作练就的蛮力,技巧上哪能 与前秦最精锐的骑兵抗衡。 转眼之间,外围乱民的伤亡达到百人以上,让人触目惊心。 坐骑被四面八方来袭的钝器击倒,岳项夹着震动耳膜的尖啸声跃离马背、手里 的长枪风似收缩间挑飞五名乱民中的健壮男人,身躯停也也不停的投向内围,直指 乱民中心坐在马上指挥的叛军头目。 三名貌不惊人的偏将闪电投起,紧跟左右,全以脚踏攻击而去的钝器面突进, 个个身手精湛无比。秦营中果然卧虎藏龙,这些人随便一个进了武圈照样能混出响 当当的名号来。 “扑”,长枪荡开交叠守护叛军头目的一刀一剑,神奇收缩间扬起一片血雨。 岳项夹一枪之危,转头势不可挡的射向另一名处在乱民中流的叛军首领。 叛军头目脸上闪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低头看着喷血的左胸,动作仅仅做到一半, 仰身而倒,当场毙命。 叶惊鸿朝苻诜点点头,大喝一声,单脚跺偏抡去的大锄头,凌空射进混战的万 人战团,几乎与岳项同时抵达中流。 岳项手下三名偏将被强横挡住,对手分别是四名使长矛的中年,四人长矛收缩 变幻的攻击角度非常刁钻,取的全是人体必死的重要部位,闪电的速度透视他们身 后高居马上的五旬老人绝对是叛军首领。 这家伙处大变不惊,手里的一柄大锤不下百斤,轻巧的斜斜握着,光那种泰山 崩于前不动声色的姿态就能让人把他当成头号目标。 “捭芒”剑切泥般的从不下五柄的锄柄、钝刀中间闪了过去,夹着尖啸声划向 四名男壮。 吓了一大跳的叶惊鸿慌忙回扯神兵,巡视一眼“叮当”断落地上的大堆钝器, 单脚踹飞前方有些多位傻傻呆看手中半截兵器的挡道者。 伴着四声惨叫和大堆人连带倒下的声音,叶惊鸿凌空投起,神兵穿梭向叛军首 领后背。 大铁锤蛮横扫在长枪上,叛军首领显然还是低估了一直在隐藏实力的岳项,被 一招间荡离马背,再感背后风声临近,他老脸终于变绿了。 运足吃奶的力气扫上神兵锋刃,他收止不住的跌进人群。 岳项凌空调转枪头,协助得力手下两式内击毙两名本有些捉襟见肘的叛军高手, 长枪眨眼间穿梭着挑飞两柄长矛,三刀瞬息架到了另两名叛军高手的脖子上。 叶惊鸿的汹涌杀气牢牢锁住叛军首领,声音冰冷的能让全场人的心里打寒战的 道:“都给我叶惊鸿住手。” 马嘶声震耳,五千骑兵雄赳赳的围住外围,偶尔有一两名不知死活攻击的乱民 闻风即倒,根本没有把兵器落到实处的机会。 乱民惶惶人心再遭到早名闻天下的叶惊鸿的大名强势震慑,于是你推我挤的向 中间收缩。府门前残余的两三千夏都郡将士配合堵住叛军,除了官邸内接踵发出的 惨叫,大局已定。 见有少数人已经开始扔兵器,叛军首领雄厚的声音里夹满愤怒道:“众兄弟别 住手,贪官一丘之貉,秦律无论事出何因,杀官叛乱者诛九族,反正是个死,何不 为咱们被无辜杀害的兄弟姐妹轰轰烈烈的报仇而死。” 乱民的气焰又因一句话被勾起,向内收缩的人流再次外向涌。 叶惊鸿暴喝一声,单脚跨前,从三柄拦截的兵刃下晃过去,“捭芒”夹万均之 威扫在大钢锤边沿上。 叛军首领又情不自禁的滑了出去,脚跟没站稳,岳项的长枪抵在了喉咙上。他 充其量不过顶级高手,哪是两名巅峰级别能人联手的一合之将。 叶惊鸿、岳项在武圈内或许没什么了不起,但进入这种场面后做起大事来根本 能以受到束缚,跟玩儿戏似的。 “住手”,苻诜止住骑兵对弱势的乱军进行屠杀式的清扫,盖过四野的威严声 刚落下,人已一阵风般的投向内围,身手果然不赖。 一排上百枚的银针骤然从就近人群中扬起,覆盖向岳项那三名分神抵周围乱民 攻击的得力手下,在他们不自觉移开方位时,两名被制穴位、仅仅有站着的力气的 叛军高手在惨叫中倒下。 没等银针所触及的四周响起一片惨叫声,叶惊鸿、岳项闪电追向投进官邸高墙 的黑衣人。 府里几乎所有的房屋全在燃烧,身披官袍、体态臃肿、享受得肚大肠肥的郡守 被乱民逼在狭窄走廊中,护卫仅仅百余名,也全沐浴在血泊里。但幸好直廊外围是 河塘,否则从走廊两头攻击的上千乱民早让他们命丧黄泉。 叶惊鸿冷叱一声,神兵直指黑衣人脊背,先发涌去的劲气掀起了他罩住头脸的 黑巾,露出三寸长的短发。 如风起落的黑衣人身手了得,上身倏忽矮下半截,就借前倾,三个点足内射入 一幢燃烧正旺的高楼。 心头震动的叶惊鸿信手挑飞被从地上随脚踢来的一柄兵器,追进屋子时黑衣人 已经穿出了后窗,轻盈的踏上河塘的水面。 他当机立断道:“岳中军请去救下郡守,我去追黑衣人。”话还没落下,人已 出了后窗。 紧跟而进的岳项恭敬回应中斜跨两大步,落脚水榭的走廊顶篷,大脚骤然重重 踏下。 塌方的轰鸣声中,他宛如天神般的挺立脸色早被吓得发白的郡守身边,等他轻 轻将郡守拎上顶篷,叶惊鸿与黑衣人早没了影子。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