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舍下善后的苻诜、岳项,叶惊鸿率领一千骑兵回转营地。 回到离驻地不远的半山腰,龚小雅阔别已久的空旷而透明的声音缓缓传来道: “惊鸿能不能找个借口,让人家为你治伤。” 叶惊鸿有些清冷的心被注入了一股暖流,故意放慢步伐,等掂后的偏将赶上, 脸上装出痛苦相道:“你们先走一步。” 偏将发愣道:“将军?” 叶惊鸿伸手按住血迹斑斑的左肩,皱眉道:“我要就地疗伤,半刻我会赶上的, 去吧。” 偏将相当知趣,恭敬道:“将军大可慢点,卑职在前面等您。” 叶惊鸿暗暗赞扬一声,看着骑兵消失在视线内,轻拍坐骑,让俊马摇头晃脑的 跑出一小段距离后鬼魅般的移到小道边缘,右手按着石壁,轻巧的落进峭壁上的崖 洞。 美人并肩而立,卓立三丈深的洞中,龚小雅一脸醉人笑容的迎来道:“你功力 又进一层了,连人家发声位置也可以轻易捕捉到。” 叶惊鸿恶兮兮的看向站着不动的刘清莹道:“你们身上怎么滴水不沾?” 刘清莹有些畏惧的避开目光,呈现从没有过的乖顺道:“人家刚把湿衣服换下 来了。” “别动”,龚小雅疾速运指封闭肩头伤口周围的重穴,血液逼向伤口、银针缓 缓被逼了出来。 一阵透达骨髓的巨痛传来,叶惊鸿痛得俊脸蛋变形。 “咦”,龚小雅和刘清莹同时惊奇出声,有两根银针浮出了小半个头后就闻风 不动了。 “你忍忍”,刘清莹玉指轻轻夹住针头,骤然猛扯。 “哧”,带起一股血线。一阵晕眩袭来,叶惊鸿差点没背过气去。 细看夹着血肉、针头打造三条细毛般倒勾的银针,龚小雅脸色寒冷下来道: “亏响娄是释家人,暗器居然造得这么阴毒。清莹当时就不该放了他们。” 叶惊鸿震动道:“真是响娄?” 刘清莹温柔的为他擦拭脸上的汗水,点头道:“小雅本来要我现身拦下他们的, 但清莹顾虑到可能会因小失大,真是不该放走他们。特别是响娄,他的能力恐怕抵 达巅峰级别,有那四名悍不畏死的死士在身边,清莹实在没有把握能把他们五个人 同时击毙。” “雅儿别上药,把针给我”,叶惊鸿匆忙提醒道:“还要拿回去给姚辽仁看呢。 对了,他到底是不是游贤潭的人?” 刘清莹沉重点头道:“清莹起先刚刚确定的,响娄曾在禅宗露过三次面,三次 全是去请浮云出山。但那四名死士确实是长久呆在禅宗不出门的。以前我一直不敢 肯定,因为响娄用的全是客卿身份。”浮云即游贤潭亲弟的法名,也是罗碧堂能够 建立起来的罪魁祸首。 叶惊鸿吃了一大惊,接着调侃道:“禅宗不是一向视你们为同门吗?” “二师兄高瞻远瞩”,刘清莹一脸的讨好相:“天下事是没有绝对的。渗透必 不可少,防患于未然嘛。” “二师兄是指道安吗?”叶惊鸿淡化道:“我可是第一次听你这么喊,好新鲜。” 刘清莹像做错事的小孩,慌忙澄清道:“人家保证那是最后骗你的一件事。” 叶惊鸿没好气的置疑道:“真的?” “真的,真的”,刘清莹赶忙道:“雅儿可以给我作证,要是再有,人家任你 处置。” 叶惊鸿苦笑道:“狼与狈,我到底能信谁去?” 刘清莹切实感受到他的心境,柔情似水道:“对不起,从今天开始,清莹和小 雅一定不会再让你独自面对风雨腥风,我们会永远时刻不离的陪你走下去。” 龚小雅帮腔道:“舒耀雪或游贤潭一出现就是我们陪在你身边的时刻。雅儿知 道你很讨厌在血腥,但我们不能改变……。”她们的任务便是瓦解上述两位宗师级 人物石破天惊的现身,刘清莹的因小失大正针对这:要是让宗师级人物防备于心, 放下自负,把结果当成第一目的,那么到时的袭击将更加隐蔽化和不可阻挡。 叶惊鸿伸手拥住她们,适度的送上爱怜道:“我想你们一定从没餐风露宿过, 真是委曲你们了,真的。 两红颜美人相继送上甜美得暖人心窝的笑容:没人去提龚小雅的忽然出现,时 至今日,彼此对对方应变和自救的招术早了如指掌。 走进帅帐,蒋齐和姚辽仁同时从椅子上站起。 前者动容道:“叶将军受伤了,乱民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怎么会有这样的高手?” 叶惊鸿故意选择远离姚辽仁的椅子入座,三言两语说明一切,接着阴森着脸, 立马诈道:“黑衣人的身手差我一大等,就在他正要束手就擒的时候,他的贼党突 然出现并出其不意的用银针伤我。但我先发揭开了他脸上的黑纱,前将军一定想不 到那会是谁?” 姚辽仁心态相当稳定,惊愕道:“看样子,难道这人会是我羌族的?” “差不多”,叶惊鸿冰冷道:“想必你不会不知道响娄。” “是他”,姚辽仁震惊离座,半真半假道:“将军没看错吧?” 蒋齐同样吓了一大跳,要是消息稍微灵通一些,一定是猜到另一个要命煞星游 贤潭被扯进来了。 叶惊鸿不冷不热,针锋相对道:“小弟还没老到眼睛不好使。” “那你是怀疑我姚辽仁了”,姚辽仁勃然大怒。 “至少他眼下是你羌族的座上宾总假不了”,叶惊鸿得理不饶人,要的就是打 乱他所有部署的目的,挑开了看他再怎么玩下去。 姚辽仁重重喘一口气,忽然英雄了得的转变口气道:“这事的确是与我羌族脱 不了干系。到了这种时候,辽仁不瞒诸位,他是家父亲自请回来的上宾,来自禅宗。 因为身份特殊,家父一直没敢太干涉他的行动。” “辽仁现在能说的是这事我事先并不不知情,我会派人星夜赶回长安,把消息 如实传到家父手上,并请家父务必与他断绝瓜葛。回过头来,叶将军是不是该考虑 响娄阴谋算计您的原因。”好家伙,影射叶惊鸿会给三军带来一个极度可怕的强敌, 罪过大着呢。 蒋齐不想事态再恶化,只好当起和事佬,笑道:“两位有话好说,如今大家同 在一条船上的,外患堪忧,军中实在再容不了内忧了。辽仁老弟我蒋齐是绝对信任 的,叶将军也好好想想,面对劲敌,辽仁老弟算计你不是拿石头砸自身的双脚吗?” 摆明是没半句真话。 叶惊鸿缓和下来,尴尬道歉道:“是小弟一时冲动了,辽仁兄别见怪才好。” “哪里,哪里”,姚辽仁的心眼儿功夫并不落人后,笑脸想来就来:“叶兄弟 肩头怎么了,如果不嫌弃,我手头正好有一瓶好药。” 见叶惊鸿言不由衷的道谢,表示接纳,蒋齐只好从姚辽仁手中接过药瓶。 等撕开肩头衣裳,蒋齐故作谨慎的重重拔出被按回伤口的银针,失声道:“真 是该死,前将军也来看看。”一个不经意的眼神过去,他当然立即默契配合。 本来就站起观察伤势的姚辽仁大步走近,按过银针,眼中居然闪出了杀气,气 恨道:“这种人的确不可饶恕,难怪叶兄弟会对辽仁怒不可遏。” 叶惊鸿痛的直抽冷气,这倒不是装的,讹道:“小弟自个捣鼓半晌才发现有倒 钩,又怕疼,所以拿回来请都督帮忙。” 弄好了伤口,姚辽仁再呆了一会,独自离开。 蒋齐忍不住发问道:“你到底搞什么鬼,小心玩火自焚,他已经看出银针伤到 骨头了。” “我正想让他看到”,叶惊鸿高深莫测道:“舒耀雪等人对我们构成的心理压 力太大了,他们越晚发动就意味着越可怕。我这是在尽早逼出他们,放心吧,我早 有安排。”敌人中是有知道自个具有快速自疗伤势的,但死也不会想到常人十天半 月照样休想复原的骨伤自个也不用十二个时辰就可以自行复原如初。 蒋齐没了话说,三言两语后各自回帐休息了,但不忘派上百名亲兵给叶惊鸿守 夜,营造草木皆冰的假相。 苻诜直到天蒙蒙才回来,一脸的疲惫,这直接又影响到了我军的士气。内忧外 患在时刻逼近,所有人的心总处在拉弦似的紧绷中。 天依旧阴沉,不时洒下细雨,道路泥泞难行,一路的恶劣天气,夏都郡之变, 加上传来的慕容垂大举进攻的消息共同使全军将士的心头蒙上阴影。 士卒垂头丧气,尤其是氐族军的新兵更是将怨气写在脸上,无形中减缓大军的 进程,大军前进七十里,天已陷入漆黑。 细雨天气再一连持续八天,本计百里的路程统统减半,大军日行六七十里,六 天内便整整落下近两天的行程。 第十三天清晨,老天爷终于开眼,云开雾散,重见天日。 共同食用过早膳,蒋齐喜形于色的亲自勉励三军,大早行军。 铁蹄踏处,鸟语花香,不绝于耳,更有大批雄鹰点缀苍穹,啸声嘹亮而清越。 抵达平原中的大道,一向在前头开路的姚辽仁忽然停下,静等叶惊鸿等人靠近, 欢笑道:“久雨逢阳,人心震悦。” 仰视苍鹰时而展翅高飞、时而俯冲的雄姿,叶惊鸿回应道:“小弟久居江南, 很少见到如此雄劲的庞然大物,碧穹有它的点缀,实在是别一番情调。” 姚辽仁解释道:“鹰是百鸟克星,尤其俯冲时更是千兽丧胆,虎豹闻风敬畏。” 叶惊鸿点头道:“那块头让人看了就怕,相信世间再找不出能抵挡它铁爪的异 兽。” 姚辽仁高深莫测的看着不动声色的蒋齐和苻诜,大声道:“叶将军武学盖世, 可军中大多将士只是仅闻您大名,无缘见真章。天空正好有目标,您何不露一手, 借以鼓舞军中士气,同时也让长久没尝鲜味的诸位将士分一杯羹。” 声传全军,顿时有一大大帮人停下步伐,大声应和着请叶惊鸿动手。当中十有 八九是羌族的将士,用膝盖想也知道是故意安排的。 叶惊鸿眉头一皱,计上心来,询视周围道:“哪位借我一柄弯刀。” 北方崇武之风盛行,向来以武服人,不显露一手实在得不到全军爱戴。同时姚 辽仁不过是想试探自个左肩重伤的恢复程度,当然不能让他失望。 苻诜微笑道:“叶将军看看诜的这一柄是否称手?”随手抽出腰中一直没使用 过的弯刀,随手投去。 弯刀入手,沉了沉,叶惊鸿翻转刀身:借着光线,弯刀面闪动耀眼光芒,刀锋 细而长,锋刃薄如低片,不用想也知道一定犀利无比。 更显眼的还是刀把手,用珍珠嵌出苻诜大名,叶惊鸿睹物思人,记起扬州交往 极恶的谢泰也拥有一把更奢华的宝石剑,身为严韬明的嫡系子弟,他自然不会像表 面想得那么简单,这些不过几个月以前的事,可谢泰在自个记忆中的模样几乎模糊 难辨了。 自嘲笑笑,他朝惊讶注视的苻诜解释道:“忽然想起一位拥有一柄同类宝石剑 的友人,不免挑起情怀。苻诜兄的神兵正合适,谢了。” 目光再转道:“单独叫小弟一个人献丑难免孤单,传闻前将军箭术无双,不如 你我各选一只,那全军将士便能都分到一口。”因为一张大弓一直放在对方的马背 上。 姚辽仁潇洒应承道:“叶将军先请,噢,来了。”正巧几只雄鹰发现地面猎物, 俯冲而下。 叶惊鸿倏忽跃离马背,荡上路旁一株大树的枝头,手中弯刀游光般脱手。 “嗡”,一枚肉眼仅仅能看到影子的铁质利箭抢在旋转出去的弯刀前头。 群鹰震耳鸣声乍然响起,一只巨鹰率先划着弧线坠落前方的树林中,其他雄鹰 警觉后凌空展翅,疾速上窜。 刀光骤然逸向天空尽头,神乎其技的回旋回视角内,比去势更猛烈的贯入另一 只雄鹰。 雄鹰无力的扑腾翅膀,夹着悲鸣,竟被回旋的弯刀力量净往回带出好几丈才 “哗”然掉入树林中。其他雄鹰震耳鸣叫,声震九霄,蔚为壮观。 全军震耳欢呼,争相去取猎物。 姚辽仁惊讶注视落回马上、脸色苍白、气息变促的叶惊鸿道:“想必这就是击 毙羯族第一高手石偈臣的绝技,久闻不如一见啊,开眼界了。” 见他故意装着没看见,叶惊鸿索性装到底,急忙压平气息,恢复红润脸色,谦 虚道:“哪里,前将军的臂力之强,箭术之精准让小弟自叹不如才是。” 心里不免偷笑:自个故意运功走岔经脉,迷惑对手,看来起了作用,如今示弱 是自个百试不爽的战术,针对任何对手全用得上。 在尔虞我诈的客套中,士兵扛回两只上百斤的庞然大物。岳项不忘替叶惊鸿伸 手取回宝石镶嵌的弯刀。 姚辽仁又提议道:“常闻都督的矛术出神入化、左将军的箭术同样是精湛绝伦, 趁兴头上,两位可不能自珍其技。” 蒋齐一向严肃的面孔舒展开:“达者为师,请前将军和叶将军指点。”紧贴马 腹的长方木匣终于打开,一对四尺长的铁柄大矛进入好奇已久的叶惊鸿眼中。 他骤然低喝一声,左矛随侧倾的重心插入地面,一枚两个拳头大的石块被滴溜 溜的挑上半空,左矛闪电扫向下落的石块重心点上。 “扑”,石块游光般射向六丈外静悄悄盘在大树枝丫上的巨蟒。 弓弦拉动声同时响起,一枚羽箭紧跟而去。 石、箭在眼中慢似轻风拂叶,叶惊鸿对结果了然于胸,有些震惊的望着出手的 两个人:王柔怡当初神神秘秘的暗示他们有自保的能力,果然没假。 士兵响天的呼声瞬间发起:石块无情砸碎巨蟒的三角头,巨蟒痛苦扭动手腕粗 的蛇身,甩断枝条,凌空下坠。 羽箭叫人瞠目结舌的划着斜线弧度前进,神准的贯入巨蟒七寸要害,将它钉在 树腰上。 有些小觑苻诜年轻艺浅的人只差眼珠子没掉出来,姚辽仁更是惊骇失色:柔和 劲道出去能把一条临死剧烈反抗的巨蟒牢牢盯死,不说准度,单单苻诜仍有可能掩 藏一截实力的能力就够叫他吓一跳的。 本想制人立威的反而受制了,姚辽仁难看的脸色久久没褪去,言不由衷的掩饰 道:“都督和左将军的绝技又令辽仁大开眼界了。” 蒋齐淡化的笑了笑,大声下令道:“一切到此为止,行军首要,前将军请回前 头督促全军快马加鞭。我们已慢了两天,行程再不容耽搁。” 姚辽仁貌若恭敬的回应,乖乖飞驰而去。 -------- 爬爬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