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水贼(一) “真实身份?!”大家伙吃惊地反问。 沈栖轻轻甩过猎猎江风中凌乱不堪胡乱飞舞的头发:“你先答应我一定保密, 除了你二弟以外不告诉第三个人。” “我保证!”大家伙立即点头。 沈栖非常开心地呵呵一笑:“那就好。很简单一句话——其实我是男的。” 大家伙当场呆住了,整个人仿佛吞了一颗鸭蛋一般,不可置信地盯着沈栖从下 看到上又从上看到下,连看三个来回把沈栖看得都有些毛骨悚然浑身不自在了。 挥挥手打断大家伙的扫视,沈栖压低了声音解释道:“这里人太多,我没办法 让你看我原来的样子。不过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绝对是男的。以后如果有机会, 到个没有别人的地方我变回原来的样子给你看。” 大家伙在继续呆楞了半晌之后忽然一拍双手叫了出来:“我知道了!!肯定是 那个姓白的逼你这样的是不是?!偏偏那个姓连的又不明就里,死缠懒打追你,你 被烦透了,所以想个法子甩了他们是不是?” 沈栖不得不佩服大家伙的聪明,硬撑着半红的脸连连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提 醒:“我现在还不方便恢复原状,不过你也看到了,我惹上的麻烦还不小——虽然 我已经一个劲说我订过婚了。我现在告诉你也就是为了避免以后还碰上类似的麻烦, 如果有人跟你问我的事情,你千万要说我已经订过婚,而且直接断了他们的念头— —好不容易甩掉了麻烦我可不想再惹上。” 大家伙当场哈哈大笑了起来,抬手猛拍沈栖的肩膀:“你这家伙还够倒霉的了! 不过你当时怎么就被逼成这样的?” 沈栖被拍得肩膀生疼,慌忙闪开一边抗议:“别拍啦,痛死了!!——唉,我 也是有把柄在白羽桐那家伙手里,而且当时一个不小心就中了她的圈套……所谓‘ 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可是领教到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伙笑得喘不过气来,看了看沈栖叹口气道, “落到你这副田地还真可怜!!对了,看不出你小子脾气其实还不是很古怪,本来 看你原先那副神气还以为你是那种闷葫芦呢!” 沈栖哑然失笑,摇摇头叹道:“闷葫芦?谁知道呢!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本 性是个什么样子,不过我现在是觉得整个人都大大透了一口气,很舒服,很畅快!!” 说着沈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气,清晨的微冷混杂着江面浓郁的水汽, 让他整个人精神猛地一振。 大家伙看着复张开眼睛的沈栖“嘿嘿”一笑,忽然轻轻一拍沈栖肩膀道:“嘿, 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沈栖转头。 大家伙笑得露出一口白亮亮的牙齿:“如果不是你告诉我你是男的,呵呵,说 不定我以后就会喜欢上你哦!就和那姓连的小子一样!!” 沈栖当场一口气憋住了,满眼慌乱和戒备地瞪向大家伙,脚下也不由自主往外 挪出半步:“你,你在开玩笑吧?” “哈哈!!”大家伙爆笑了出来,使劲猛拍沈栖肩膀,“看你那副样子真滑稽, 哈哈,当然是在开玩笑啦!!傻瓜!这么明摆着的事情还能上当——哈哈,笑死我 了!!” 沈栖强忍住肩上的痛,咬牙切齿地道:“你别拍了好不好?!我骨头都要被散 掉啦!!” 大家伙慌忙收手,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呵呵,不好意思,我一激动了就容易 这样——习惯了,没办法。” 沈栖痛苦不堪地揉着半麻的肩膀,心里却没有丝毫的不悦,和大家伙这样的直 肠子说话显然比跟白羽桐、和言等那样的奸诈分子说话轻松多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沈栖活动了下肩膀问。 大家伙咧嘴一笑:“这才想到问我名字啊!很不礼貌哦!!” 若是以往,沈栖此时定然觉得愧疚了,不过今非昔比,沈栖只是翻了个白眼, 懒散地道:“不怪我,我一直没想到,也没机会。” 大家伙并不是很在乎地笑笑,指指船下湍急的江水道:“我从小是个孤儿,后 来被一个水贼老大收养,名字就照这江水取的——‘阿龙’。” “阿龙?”沈栖诧异地重复一遍,转眼醒悟,“明白了!龙能克水。” 阿龙淡笑着点一下头,却又紧接着摇头:“差不多就是这样,但你用错了一个 字。不是‘克’,龙和水之间并不存在谁‘克’谁的关系。” 沈栖默想片刻,忽然笑道:“江海里的龙族的确如此,不过天上的龙呢?不管 水呀江的,只管呼风唤雨逍遥自在的那种?” 阿龙迎风笑了,满头打卷的长发奔放恣意地狂舞:“那种龙真正存在吗?或者 说,它们的存在有确实的意义吗?” 沈栖一个失神,转而点头:“明白了。” “嘿,大哥你们在聊什么?!”一个声音插了进来,缠头巾的小水贼满眼希望 和感激地看了沈栖一眼,兴奋地问阿龙。 阿龙笑着按着二弟的脑袋揉了揉:“在聊我的名字呢。对了,我二弟叫‘小刀 ’,他也是孤儿,跟我一样。” 沈栖对小刀笑笑,小刀似乎有些腼腆地脸上一红,阿龙立即一拍小刀肩膀,凑 他耳边掩饰不住眼里的笑意道:“嘿嘿,这个沈雁可是个男的哦,跟我们一样!!” “啊——?!”小刀尖叫了起来,阿龙飞快地捂住小刀的嘴,嘴里埋怨着,眼 里却分明贼笑着看向沈栖。 沈栖无奈地翻个白眼,耸肩对瞪着一双眼睛的小刀解释道:“反正事情就是这 样了!我现在也不方便恢复成原样。” “为什么?!”回过神来的小刀很不客气地问。 沈栖心里微一犹豫,有些艰涩地道:“我以前惹了一些麻烦,如果被有的人看 到,很可能会……你们应该明白的。” “仇家?”阿龙轻描淡写地淡淡问。 沈栖点头:“整个事情我说不太清楚,而且如果你们知道可能也会惹上麻烦— —其实我不是很清楚我跟你们牵扯上是不是已经让你们被盯上了。反正你们知道的 越少越好,那些麻烦你们惹不起。” 阿龙和小刀对看了一眼,阿龙忽然眨了下清澈明亮的眼睛:“不管它了!人活 着如果总是畏首畏尾还不如别活了!!只要你帮小刀解了毒,就算我搭上这条性命 也值!” 小刀眼里一阵闪烁,终究闷头轻轻砸了阿龙胸口一拳:“要搭一起搭,阎王殿 里咱们哥俩还是一起闯有趣。” 沈栖淡淡看着阿龙和小刀,心里仿佛被狠狠扎了一刀。不为别的,只为阿龙和 小刀之间的情谊。 ——若是自己死了,怕只会是孤魂野鬼一个吧? 一阵刺骨的寒冷从心底里透了出来,沈栖使劲掐住了手心,剧烈的疼痛终于逼 退了那股迅速泛滥的畏惧——源自于孤寂的畏惧!! 温和地拍拍小刀的脑袋,阿龙并没有注意到沈栖刹那的落寞:“那你原来叫什 么名字?沈雁应该是化名吧?!” 沈栖慌忙一笑,强打起精神道:“我不是不想告诉你们我原来的名字,不过安 全起见,我只能告诉你们另一个化名。” “化名就化名,别让我们私下里也得用个娘们的名字叫你就好。”阿龙笑得一 脸坏样。 沈栖不由得稍稍忘记了那些不快,微微笑道:“别说得那么难听好不好?你好 像挺看不起女子的样子,这不好,‘巾帼不让须眉’不是说着玩的。” 阿龙有些愧赧地搔搔头:“不是我瞧不起,是习惯了……嘿嘿,咱们水贼嘛, 说话的口气难免有点那个那个的!” “不过大哥你有时说话真的很难听!”小刀一脸“诚挚”地提醒。 阿龙脸上一红敲了小刀脑袋一个爆栗,粗嘎着声音道:“你小子别这么急着揭 你大哥的短嘛!家丑不可外扬,懂不懂?!” 小刀“噗嗤噗嗤”一个劲地笑着,理也不理阿龙的埋怨。 “以后你们就叫我‘沐西’,这也是我以前用过的一个化名。”沈栖浅笑着道, 心情是史无前例的轻松自在。 “沐西?”阿龙抽了抽鼻子,“挺奇怪的名字。对了,我今年二十四了,小刀 小,才十七,你呢?” 沈栖微一出神——自己多大了?这一年多来时间如流水般淅沥哗啦就过去了, 连自己的年龄也几乎淡忘了…… “十九。”沈栖有些感慨地道,不过口气里微薄的颤抖除了他自己以外没人发 觉。 “呵呵,那我就不客气咯!以后你要叫我‘大哥’!”阿龙神采飞扬地拍拍胸 口道。 沈栖莞尔一笑:“那自然了,你比我大嘛!” 三人正说笑着时,船已经拐进了一个狭窄的河道,三转四转进了一片芦苇荡, 经过好几个岔口再过去一些,水域骤然开阔,一片烟水渺茫的湖面现了出来。 “这是什么湖?”沈栖很是吃惊地问。 “没什么名气的小水塘罢了,”阿龙摆摆手道,“你不知道,南方这样子的水 塘洼地什么的多的是,当地老百姓兴致来了就给它起个名字,不过大部分都没名字 的。我们现在呆的这个因为我们惯常来,而且整个看上去像葫芦,所以私底下我们 叫它‘葫芦’。那边有个村子,我们就住那儿。” 沈栖遥遥地已经见到些草屋埠头什么的,仔细看了看周围,问:“你们不怕在 这里被官府发现吗?” “嗨,这你就不知道了!”小刀来了精神,指手画脚解释了起来,“这个‘葫 芦’对我们最大的好处就在它周围有好几个出去的水道。那些水道有大有小。大的 我们可以乘这艘船出去,小的我们可以划小船出去,甚至游也可以游出去。岸上都 是连片的芦苇,水面上还有整块的水草,能躲的法子太多了,当然,”小刀嘿嘿咧 嘴一笑,“阴人的途径也暴多哦!!” 沈栖的眼睛在小刀说到一半的时候就亮了起来,连连点头之后又问:“不过你 们就不怕连累你们村里的人么?” 阿龙低沉地一笑:“只要没人告发,官府是不会知道我们村是干这个的。其实 当水贼只是我们偶一为之,大部分时候,我们还是种地养牲畜的,只不过有时候实 在过不下去了,才出去打劫一次。而且我们打劫也只打劫一些中等大小的商船,他 们一般怕麻烦,不会向官府告发,因为告发也几乎没用。整条长江上找几个水贼未 免也太难了,尤其咱们这边这段,水路四通八达,官府派个船来大了嘛驶不进来, 小了嘛嘿嘿一不小心就被灭了,那些官老爷们也尽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睁只眼闭 只眼过他的太平日子岂不是皆大欢喜?十年前我还跟着我干爹干的时候,官府有次 花大气力狠命来围剿了一次,结果不仅全军覆没,而且没过几天几个官老爷前前后 后死家里,老婆孩子什么的也都被灭了,嘿嘿,咱们水贼啊……其实谁真心想当水 贼呀?都是被逼急了呗!” “不过这几年水贼倒是越来越多了……”阿龙沉吟了片刻,又接着道,“没办 法哪!税太重了,光种地什么的根本养不活人,他妈的官府简直把我们老百姓当麻 花儿拧,变着各种法子榨我们的钱榨我们的血汗!说什么江南水足地肥风调雨顺乃 ‘鱼米之乡’,他妈的狗屁!再怎么‘鱼米之乡’也禁不住三天两头的盘剥交税。 咱没法子,只好去抢!那些官府里的人其实也有些知道——那很容易看出来的,交 上去的东西只要有脑袋的人一瞧就知道不是老实种地的人能交得出来的。不过官府 里也不会跟你多计较,他们也有难处,上面交代的税金他们如果完不成,嘿嘿,他 们自己也要掉脑袋。所以两下里其实都通明雪亮地明白,不过那层道理谁都不想说 破,何苦来着?!” 沈栖默然良久,喉咙口似乎堵着一块什么东西,憋得难受。 小刀瞥了瞥沈栖,使劲一笑:“嗨,大哥你说这些干吗呢?!沈……沐大哥看 起来应该是行走江湖的侠客,哪能知道这些?!” 阿龙并没有接小刀的话,一双大眼睛雪亮地看向沈栖。 秋试墨的话、白羽桐的话、和言的话飞快地穿杂、交织,盘旋在沈栖脑海里久 久不去。沈栖苦笑一笑,抬眼看向苍茫的水面:“我知道——我怎么不知道?虽然 以前没碰到一样的事情,但相似的也听说过……这年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嘿——!!龙叔回来了!!”岸上惊雷般的稚嫩叫声引过了所有人的注意, 阿龙笑着对岸上一个赶着船连跑带跳的瘦小如竹竿的孩子拼命挥了挥手,一手笼在 嘴边悠长地喊道:“毛豆你小子又偷跑出来啦?!” 毛豆飞快地跑着,尖而清脆的声音简直足以划破青灰的天色:“我半晚上就在 这里蹲着啦,我睡不着!!” 阿龙和小刀都会心地笑了,船上有水贼靠在船帮上大笑着喊:“毛豆你慢着点, 别跑那么急,当心摔着!” “知道啦!!”毛豆的回答中已然听得清楚不住的喘气声,“哥你帮我带东西 了没?!” 船上忽然没了声音,阿龙看了眼沈栖,喊了过去:“这次龙叔没弄到东西,没 办法,运气太差。” 毛豆脚下几个踉跄,但还是跌跌撞撞地跑着:“没,没关系……大家都能回来 就好!!” 小刀低声叹了口气:“也不是都回来啊……” 沈栖心里一阵绞痛,但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无奈的,而且他也没办法为死掉的水 贼感到惋惜。因为如果这样,那就意味着连御飞船上那些死掉的家丁们不值得惋惜 ——都是生命,同样只有一次。 “还有多就才到村里?”沈栖看着跑得气喘吁吁的孩子问。 阿龙神情复杂地看了沈栖一眼,但最后还是答道:“快了,一顿饭的工夫吧。” “为什么不把他接船上来?”沈栖指着毛豆问。 阿龙苦笑:“这里不可能停船。” “用轻功下去不可以么?”沈栖反问。 阿龙一下子笑了出来:“开玩笑,你有这样的轻功?!” 沈栖没再多说废话,提起一口气纵身跃下船头,在所有水贼震惊的目光中轻如 羽毛地擦过水面飘到了岸上。毛豆惊愣住了,沈栖抱起毛豆提醒道:“别害怕,我 带你上船!!” 沿岸一阵尽力飞奔,沈栖很快跑到了船前。看准了时机脚下飞快地连点,在毛 豆刺激的惊叫中一身青衣的沈栖施然落在了船头。登时一片叫好声雷鸣般炸了出来, 几乎所有水贼都站在甲板上看到了这一幕。 “天哪!!”小刀跳到沈栖身边叫了出来,“你的轻功简直帅呆了!!” 沈栖把满脸崇拜地看向自己的毛豆放下地,微笑着揉揉小鬼的脑袋,轻轻道: “看他跑这么累太过意不去了!这么小的孩子……” 几乎一大半水贼都涌到船头来了,崇拜惊异地看向沈栖。虽然他们都知道这个 女的跟他们老大拼了半天不相上下,但是亲眼看到那在他们眼中简直神乎其神的轻 功还是让他们震惊之余彻底心服口服了! 阿龙一把抱起了毛豆:“叫‘沈姐姐’。” “沈姐姐!”小鬼响亮地叫了出来,乌溜溜的大眼睛一个劲在沈栖脸上转。 沈栖笑着点点头,小刀在一旁很是兴奋地道:“毛豆,这个沈姐姐可是很厉害 的哦!她说了,她能把我的病治好,以后我就不用整天被你龙叔看着,一不对劲就 被打晕了!” “哇!真的?!!”毛豆叫了起来,对沈栖的崇拜更是加了一层。 “当然是真的了!”小刀说得仿佛是他自己能治一般,然后捏捏小鬼的鼻子, “所以要好好对沈姐姐哦,不许使坏!!” “嗯!!”毛豆拼命点头。 沈栖看着不由笑起来:“不用这么认真吧,他还是个小孩子呢。” 阿龙微微一笑,对着小刀一扬下巴:“还不是因为毛豆跟这小子呆一起呆多了? 好东西没学到,专学得一肚子坏水,到处作弄人。整村的人都被他作弄倒了,偏偏 小刀还说‘明师出高徒’,你说这家伙!!” 沈栖笑着看向小刀,小刀却根本不以为意地耸耸肩,满不在乎地道:“嘿嘿, 我要不是这一肚子坏水啊,还真活不下来呢!!想想看,我内力不好,力气不好, 刀法也不好,除了能使使脑子以外还能使什么?!你看普通的一把刀到我手里就变 成了什么样!瞧!这卷口,这淬毒,嘿,一般人能想得出来么?!哈哈,看我这么 一刀似实还虚劈过去,对方若是……” 小刀唾沫横飞地越讲越带劲,提着刀对着沈栖就砍了下去。阿龙本来还在笑着, 猛然一个惊醒连忙伸手敲向小刀后脑。不过站在小刀对面的沈栖却是快了一步,脚 下一个侧移以分毫之差避开那扎扎实实的一刀,飞指连点小刀胸口、脑门几处穴道, 下一刻,小刀软软地倒了下去。 “刀哥哥!!”毛豆惊恐地叫了出来,后面的其余水贼也一下子闹哄哄围了过 来。 沈栖轻一抬手扶住了小刀,满脸冷汗的阿龙飞快地放下毛豆接过小刀抱在怀里。 沈栖握起小刀的手腕静默了片刻,淡一抬头:“没什么大碍,不过毒性发作而 已。这次发作应该持续一个时辰,等会下船后你们帮我准备一个房间,我正好借这 个机会帮他解毒。” “有危险吗?”阿龙瞪着沈栖问。 沈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太过肃穆了,连忙微微一笑:“放心吧,没有。 小刀中的‘流华飞韵’并不是非常霸道的毒药,只不过是一种慢性精神侵蚀的毒药 而已。本来这种药半年之内是可以完全侵蚀掉一个人的脑部的,但是还好你们一直 用内力真气和药物帮他压制住,而且每次他一发作就把他打晕,所以药物蔓延的速 度慢了很多。我只要用银针和一点药引帮小刀他把毒引出来就行了。‘流华飞韵’ 其实不难解,只要你知道如何下针和什么是药引,然后就是时间。一个月,我一定 能治好小刀。” 阿龙看着沈栖深吸了一口气:“那就拜托了!!” 无惊亦无险地帮小刀引出第一股毒,沈栖甚至觉得阿龙的紧张过于神经质。但 当他打开房门看到门外站满了脸上无一例外写满焦虑的村民时,他忽然整颗心像 “咕咚”一声投进水里一般沉了下去。 “没事了,大家放心,小刀再睡一两个时辰就能醒过来。”沈栖尽可能用温和 轻松的口气安抚所有人。 站在门口离他最近的一个老妪忽然紧攥了他的手颤着干瘪的嘴唇道:“姑娘… …求你一定要治好小刀这娃儿啊!他是好人,再没有像他那么好的娃儿了!!他不 该死啊!!哪怕,哪怕拿我的命跟他换我也肯,别让他再那么遭罪了!!姑娘,求 求你了……” 老妪说着说着眼泪就一滴一滴砸了下来,双膝也软着想跪下。沈栖忍着鼻管里 的酸麻,紧紧握着老妪的手将她拉起,轻轻地一笑:“老人家你放心!小刀是好人, 老天爷也定然知道。老天总是保佑好人的,小刀不会出任何事。” “对,老天会保佑小刀的。”阿龙在确信小刀的确没事后走了出来,顺手掩上 房门,然后对所有人道,“大家都回去吧,沈姑娘给小刀治病也累了,让她休息会 儿。” 淳朴的村民立即很听话地散了开去,只有一个高瘦的中年人留着没走。 “海叔,什么事?”阿龙问。 海叔局促地苦笑一笑:“阿龙你也知道……这次你们出去没弄到东西,那明天 的税怎么办?交不出哇!大家都担心这,所以让我问一下。” 阿龙沉下了脸,默然无语。 沈栖淡淡地问:“整个村子要交多少税?” 海叔连忙恭谨地答道:“咱们全村三十七户人家,加起来一共十三两多些。” 沈栖心猛地一痛——区区十三两多些银子,这点小钱在太多人眼里可能根本不 值得一觑,可也就为了这十三两多一点的银子,一个村的人不得不冒险到江上去打 劫,十几条或许更多的人命会因此而葬送! 深吸了一口气,沈栖虽然笑了出来,但他自己觉得那笑比哭还令自己难受。 “我替你们给。”沈栖身边正好有一些白羽桐前几日为防意外而给的碎银,掏 出来数了数,足足有三十多两。 “这些应该够了吧,下次的也还能有呢!”沈栖大大松了口气,些微有些开心 地道。 海叔看着沈栖掌心托着的银子整个人都呆住了,嗫嚅着道:“这……这怎么成?! 我,我们本来已经求你给小刀看病了……这,这……” 沈栖忍住心口那一阵一阵的刺痛,眯起眼笑道:“没什么的!我和龙大哥现在 也算是朋友,这点忙还是帮得上的!况且我身边还有些钱,不担心的!”白羽桐给 沈栖的银票虽不多,但加起来也有两千两左右的样子,不过沈栖出于一种知觉感到 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倒不是担心别的,他只是怕村里的人以后会对他另眼相待。 “海叔你收下吧。”阿龙低沉地开了口,然后转向沈栖,盯着沈栖的眼睛看了 半天,声音骤然有些沙哑地道,“我也不多说什么废话,反正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这道理我懂得也记得!” 沈栖抿着嘴微微一笑,使劲拍了拍阿龙的肩膀。他没有开口,因为他怕自己一 张口就会哭出来。他只是一个劲微笑着,努力地微笑着,不让眼眶里越来越灼热的 伤痛模糊掉所有的视野。 有一种无奈,叫做“不得不”。 有一种微笑,叫做“对自己的伤痛残酷”。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