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迷雾中的苦斗(下) “呲”的风声——剑锋撕裂空气发出的呼啸声,当黑衣人在黑暗与一片嘈杂声 中分辨出这个近在咫尺的声音时,冰凉的刺痛感已经从后背传了过来。黑衣人毕竟 不是吃素的,怪叫一声向前跃去,冰凉的感觉立刻退去,只剩下热辣的灼烧感—— 还有一种麻酥,隐隐的眩晕立时涌入了大脑,黑衣人忽然想起沈栖的长剑上青色的 血液,带有剧毒的青色的血液!沈栖握剑的手僵直了一下,志在必得的一剑竟然就 这样被闪过了——没有丝毫的犹豫,沈栖再次飞身上前——陆尝说过,对敌人的任 何一次慈悲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不过当时陆尝是贪婪地盯程雪痕手中斟满美酒的酒 杯时恶狠狠对沈栖说出这句话的,而现在,沈栖将这句话用到了面前的黑衣人身上。 所以这次沈栖的出剑,更急、更快、更猛,不过同时风声也更大,黑衣人乍听 之下右脚一点,整个人侧飞了出去。不料一阵更加浓重的眩晕感袭来,黑衣人立地 不稳,斜侧着倒了下去。黑暗中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叮叮当当”的金铁交 鸣之声,然后是几声短促的惨叫,不过惨叫仿佛溺水的人甫一露出水面又立刻被水 淹没一样,刚持续了一点点就泯灭在死亡的羽翼之下……在黑衣人还没有着到地面 时,一股穿透心门的冰凉摄回了他在黑暗中因恐惧和茫然而濒临崩溃的神智——以 另一种更为惨重的代价摄回——肉体的崩溃。黑衣人觉得自己的后背几乎是慢慢慢 慢地贴上了平整稳固的地面,一种脉动的热气迅速从身体中逃逸开去,另一股厚重 的安然却从紧贴地面的后背整个地包裹了过来——有过吗,曾经?如此安然无所保 留地靠在地面上?笑了——沈栖几乎不敢相信竟然会在濒临死亡的黑衣人的唇角上 读出这种意味,以至于他一时忘了将长剑从黑衣人胸口抽出,黑衣人就这样胸口插 着一柄长剑仰面躺在里地上,而且,微笑。 没有什么可以顾虑的了,所以微笑。 得到了大地的庇护,没有理由担忧。 既然这样我就开始报复吧,毫无顾忌地报复! 呵,你杀了我,你竟然杀了我!我会让你后悔,让你活在这世上生不如死!我 要让你的余生全埋在杀死我的阴影之中!! 黑衣人将脸转向沈栖站着的方向,气息微弱地说:“如,如果让我和你公平地 斗一场,最后倒下的人,一定不会是我!你这个卑鄙的小人,我会永远记着你,哪 怕化做亡灵都会记着你!凭什么让我在这种不公平的对决中倒在你的剑下?你侮辱 了你手上的剑!哼,连,连我都为你的剑感到羞耻……如果我是你手上的剑,一, 一定早自决了!” 沈栖的眼神慢慢变冷,从看到黑衣人唇角的那丝微笑时的愕然转为了一种漠然 甚至是肃杀与讥讽。 公平,何谓之公平?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里难道无辜的弱者面对强者只能任 其宰割就是公平?!要说绝对的公平,哪有? 沈栖弯下腰,单手握住了剑柄,冰冷而略带嘲讽的眼睛直直对上了黑衣人浸着 青色血液的眼睛。 “你,或者说你们,以三十三个人的实力来围攻我们十个人,难道就是你所谓 的公平?想要求别人遵守一项规则自己就先得遵守,否则连自己都没有遵守,你有 什么资格来要求别人?!所以,你,不配讲公平!” 在黑衣人唇角的微笑消失,一丝震惊中的茫然掩上面容时,沈栖一眼不眨地拔 出了自己的长剑,一排青色的血随着剑身的平挥溅在了沈栖苍白消瘦的脸上,沈栖 擦也不擦站起身,调匀了一下不稳的气息,目光落在了被一大群黑衣人重重包围的 韩心兰等人身上。 四五具尸体——有黑衣人的,也有聚雪谷的守卫的。不知什么时候冲出九阴罗 刹阵的陆尝,奇怪的剑法。伤口,血,脸色苍白的韩心兰——刚才的那一声女子的 惊呼。混乱中的人影交错…… 沈栖倏的一阵眩晕,感觉被内力强行压制到四肢的毒血开始向丹田攀升——时 间不多了,能撑住的时间不多了,不能死,绝对不能死,找人帮忙,我需要找人帮 忙,程雪痕,陆尝,随便——好象程雪痕有受伤,不,不管了,还有谷主,应该行 的…… 可,可是帮哪边?两边,九对二,十几对五六,关键,陆尝说过的,关键,那 个胜算最大的! 猛地提剑,沈栖扑向了九阴罗刹阵,倒在地上的黑衣人艰难地转了一下脸,试 图感觉出沈栖离去的方向会发生些什么。不过他的眼睛永远也看不到那一幕了—— 沈栖临空的一剑直直劈向一个背对他的黑衣人,黑衣人没料到背后会有人,慌忙中 回挡。苦等时机的程雪痕想都没想一剑穿透了黑衣人的胸口,沈栖的剑也重重劈进 了黑衣人的脑袋…… 不过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没有看到,除了黑暗他什么也没有看到,他忽然有一种 沉重得让人觉得透不过气来的落寞感——短短的当上“老大”的威风,感觉到死亡 时意料之外的恐惧,最后的赌注,对手的不屑与不为所动……散了,全散了…… 当他睁着眼失去最后一丝气息时,也正是九阴罗刹阵破阵的一瞬间。程雪痕的 剑在穿透黑衣人的胸膛之后立即回抽,在黑衣人还没有倒下时,一口气抹过了三个 黑衣人的咽喉。程华也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得以从围攻中脱身,三掌气势雄浑的凝雪 掌拍出,三个黑衣人狂喷出鲜血之后飞跌出听松堂,“砰”的撞在地上后就再也不 动了。九个黑衣人刹那间少了七个,另两个眼见不妙飞快地闪向另一群黑衣人,不 过被九阴罗刹阵困得几乎冒烟的程雪痕与程华显然不会放过他们。两道人影飞扑而 上,一掌一剑,两个黑衣人同时闷声倒下。微微一晃,被这提气一剑搅得气息大乱 的程雪痕来不及以手掩口便吐出了一口血,程华大惊之下连忙扶住程雪痕,一触程 雪痕的腕间命脉顿时脸色突变,一掌抵在程雪痕后背上雄浑的内力源源不断输了进 去。 “痕儿,你的内力不是只差为父一丁点了吗?怎么会受这么重的内伤?” 程雪痕苦笑着摇头,看了看前面的战局,急忙道:“爹,快,快去帮娘和陆尝!” 程华岂不知妻子那边情势危急,只是他更担心程雪痕这个儿子。 “你,还撑得住吗?”程华焦急地问程雪痕,问到一半不由又抬头看了一下受 伤的韩心兰。 “我没事,爹你快去!” 程华被程雪痕一推,不再犹豫冲到了韩心兰身边,陆尝怪叫了一声,“嘿嘿嘿” 冷笑三声,对着剩下的十八个黑衣人道:“你们快完了,还撑个什么呀!早点投降, 我‘毒痴’可以留你们几条狗命!” 十八个黑衣人同时对看一眼,仿佛达成了一种统一,立时从混战状态四散开来, 九个人摆出阵势围住了陆尝等人,另九个人包向了漏单的程雪痕与沈栖。` 陆尝眼 中闪过惊讶与忧虑,摇摇欲坠的沈栖在回过身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杀气漫溢的黑衣 人仗剑包抄了过来。程雪痕情知不妙,一咬牙转身挟起身后不远的沈栖,卯足了劲 纵身一跃。包抄过来的黑衣人同时惊讶了一下,但看到程雪痕带着沈栖只飞起了一 点点高,眼中立刻又滑过了杀机,几柄剑同时斜刺向空中,迎着程雪痕飞来的方向 急攻程雪痕毫无保护的下盘。 程华与陆尝全都感到一种冰冷从背后窜了起来——在空中根本无处借力,程雪 痕绝对逃不过了,除非,发生奇迹!程雪痕也绝望了,他其实挟着沈栖一跳起时就 预料到会如此,不过,他还是不愿意丢下沈栖。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后悔,但是当寒 光四射的剑丛出现在前飞的去路上时,他还是深深地后悔了——如果没有带上沈栖, 他可以跳得高得多,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被几柄举起的剑拦住去路,而且甚至是活 路!悲哀啊,我堂堂程雪痕竟然会死在这种情形下——不过,程雪痕忽然决绝地笑 了,沈栖我还是救回来了!这样我就不欠他什么了,他救俞蝶一条命,我救他一条 命,很公平,很公平…… 就在韩心兰看得几乎恸哭出来时,同时也是程雪痕就要把沈栖丢向陆尝身边时, 被程雪痕打横挟着的沈栖忽然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举动——他向斜刺向程雪 痕下盘的一柄黑衣人的长剑递出了自己的剑,精准无比地点中了黑衣人长剑的剑尖, 黑衣人的长剑立刻被沈栖的剑点弯了下去,程雪痕立时看懂了沈栖的目的——来不 及多想,深吸一口气,程雪痕借着这一点之力,猛地再次前跃而出,在包抄自己与 沈栖的黑衣人还没有明白过来之穿过另外九个黑衣人阵势之间的空隙,落在程华与 韩心兰跟前。 其实摆出阵势的那九个黑衣人——尤其是离程雪痕最近的那几个本来也准备出 手阻截程雪痕的,不过在忽然间先知先觉的陆尝一顿强攻之下,实在没有闲暇再去 打程雪痕与沈栖的心思。当程雪痕在地上时,陆尝也立即停止了进攻。飞快地回到 程雪痕身边,接住了程雪痕挟着的沈栖。程雪痕松了一口气,眼前立时一黑,软软 地倒了下去。程华大惊之下连忙握住程雪痕的手腕,而韩心兰二话不说立即一掌抵 在儿子背后输送内力。陆尝扶直沈栖,脸色微微一变之后也用手掌抵在沈栖的背后。 沈栖无力地勉强笑笑,陆尝神色古怪地点了点头:“好小子,有种!” 当程华在发现程雪痕只是内力损耗过度不由松了一口气而抬起头时,这才发现 十八个黑衣人已经飞快地围出了一个更大更密的阵势,十八双杀气漫溢的眼睛,十 八柄寒光逼人的长剑。程华不由一颤——为什么,为什么面对着远比三十三这个数 目小的多的十八个黑衣人时,自己反而感到一种比先前站在三十三个黑衣人面前更 浓的惧意?!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