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冷静与入魔 沈栖刹那间觉得一股强大的压迫感从不足道身上先于内力无孔不入地席卷而至。 一时间沈栖动弹不得,仿佛连思维也失去了,只是大睁着眼睛看向杀气漫溢的不足 道。 死——快死了么?原来这么快,那些曾经长远的打算…… 好可惜……莫名其妙就这样了…… 沈栖忽然感到一种轻悠的无所谓,生又如何,死又如何,现下又如何? 默然的微笑带着微微的凄然,瞬间的洞穿后果然是了然的失落,看遍看穿一切 之后,复又有何睁眼的欲念? 早该如此了,早该如此了——爹娘都去了,家也不成其为家了,其实在回庄的 那个晚上家已经完全不存在了,幻象,从虚无到实体,全碎个彻底。多彻底,彻底 到什么也没留下除了,一个对于这个世界完全多余的自己。是啊,自己活在这个世 界上还有什么意义?什么为爹娘复仇,什么手刃绝命四剑,都是虚虚幻幻一场痴人 说梦啊。老天为什么总爱把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和想法选择发生在我身上呢?繁繁 复复彩华缤纷,知道现在才让我看穿——其实自己早就不属于这里的一切了,也应 该早就停止这出无谓可笑的儿戏了…… 在不足道惊涛骇浪般的内力已经激起沈栖的衣角猎猎飞舞时,沈栖仿佛享受这 种劲风击面的样子微微仰头闭上了眼。电光火石间——就在沈栖自己以及所有人都 以为他死定了的时候,不足道脸上飞快地滑过惊讶与不可思议,倏然停住了已发一 半的掌势,然而还是迟了,如此强劲的掌势哪怕是余下的三分之一的掌风扫中沈栖 都足以让他当场毙命。一道奇快的紫影在众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前闪到了闭眼 求死的沈栖面前,一片绚烂至极的剑光自紫影上迅速腾起,眨眼间一股幽蓝的光华 充盈了整个楼层,尖促刺耳的“呲呲”猛地自剑光最盛处发出,不足道终于回过了 神,情不自禁脱口而出叹道:“好一招‘蓝月护蕊’,好一招‘蓝月护蕊’!” 当沈栖半天感觉不到任何动静然后听到周围一片抽气声睁开眼时,只见一道淡 蓝的光华优雅地划过,直竖着停在自己面前那个紫色身影的背后。墨时雨脸上不见 丝毫表情,口气冰冷如同刚到小小的残月楼时一般道:“不足道前辈,你不应该随 便向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人下如此重的手。” 不足道从对“蓝月护蕊”的震撼中惊醒,恼怒地道:“你,你别以为你是云泉 的弟子就能多管老朽的闲事!老朽与‘血手魔姬’有不共戴天之仇,现在她早早死 了,老朽当然只能找她的传人报仇了!” 墨时雨依然是一副不为所动的神情,平淡地无法再平淡地道:“不过是当年‘ 血手魔姬’在你身上下了‘千花裂心’的剧毒让你不得不隐退江湖十年之久,但是 现在你身上的毒也已经解了,没必要再为难她的门人了。” 不足道不听则已,一听脸上杀气暴涨,上前一步凶神恶煞地盯着墨时雨道: “你说得倒轻巧,你知道那退隐的十年对老朽有多重要吗?!那十年正是老朽我武 艺身体如日中天可以一举在武林中扬名立万的十年!偏偏就被那贱人为一句口角在 我身上投下剧毒,逼我不得不闭关修炼以护住心脉不受剧毒侵扰。要不是后来有你 师父仗义出手,老朽不知道早多少年就死了!你说此仇老朽能不报吗?!” 墨时雨淡然地一笑,笑容里没有丝毫的温度,甚至有隐隐的寒气逼人。 “要报,也应该是找‘血手魔姬’报,没有必要难为陆前辈和他徒弟。” “不,”不足道歇斯底里大吼了出来,眼睛也变得血红,“那贱人早死了,你 让老朽找谁去报?找她尸首么?只有找她的传人,所谓父债子偿,徒弟给师父还债 也是理所当然的!” 墨时雨冷冽地摇头,眼睛中不见丝毫波澜。 “前辈,你气糊涂了。就算‘血手魔姬’当年不应该对你下手,但是现在她也 已经死了,夺去她的生命其实是上天给她的最大的惩罚。既然上天已经代你惩罚了 她,你又何必苦苦相逼呢?或许上天就是为了避免你处心积虑找她报仇才如此安排, 你已经在上天的眷顾下落得逍遥自在,如果再逆天意而行之,你就算不担心上天会 降惩罚与你,难道就不担心从此问心有愧,残生痛苦么?” 不足道脸上一阵阴阳交错,半天咬牙切齿道:“你,你为什么要想方设法阻止 我?你,你怎么和你师父一个样?不要阻止我,不要阻止我!二十五年前我被阻止 了一次,今天你们别想再阻止我!什么‘穿花拂叶剑’?!我不怕,我不怕!我练 了盖世神功,我谁都不怕!” 只听不足道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双手猛地抓向头,使劲撕扯着雪白的头发。 此时连墨时雨也无法保持冷静的面容,刚要开口询问,只听不足道埋头大喝道: “快走!快走!我走火入魔了!快——”一个“快”字尚未说完,只听不足道又是 狂吼,双掌猛地挥起,“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劲气形成飞旋的飓风把周围众人 毫不留情刮出楼去,一些人被死命地撞上了墙壁或桌椅,巨痛之下凄厉的惨嚎一声 紧似一声地响起。墨时雨、沈栖、程雪痕以及陆尝因为背后是露天的外廊,被如同 下饺子一般刮向平静无澜的深潭之中。程雪痕在被刮出去的一刹那紧紧揪住了身受 极度内伤昏迷不醒的陆尝,“扑通”一声两人一头栽入水中。沈栖倒吸一口冷气后 眼看自己就要掉入水中,使劲一提气,双脚猛地踩向水面,“哗哗”两声水响后借 着一点水面反弹之力一个挫身跃回了岸上。就在沈栖脚尖触到水面时,一道奇快的 紫影飘然如一片落叶般脚不点水闪向岸边。当沈栖落上岸时,墨时雨一脸忧色道: “大事不好了!” “什么不好?!”程雪痕拖着终于被冷水激醒的陆尝气喘吁吁爬上岸,接口问 道。 墨时雨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的玉瓶,倒出两颗绿色的药丸递给程雪痕与 陆尝。 “这是温心存命丹,虽然现在让你们服用不对景,但是服用后可以加快你们的 内力恢复。不足道前辈看来近年一直在修炼一种不为人知的‘神功’,这种神功应 该极易让人走火入魔,而现在,他确实失去正常心智了。” “我们该怎么办?”程雪痕没有犹豫服下温心存命丹,将长剑握在了手中。 墨时雨紧抿了一下嘴唇,淡淡道:“帮他。” 此时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整个小小的残月楼猛地爆炸一般四散裂开,一 堵一堵碎裂开的墙壁沉重却奇快地向四周飞去。一条一条软绵绵的人影——不知是 死是活——紧跟着墙壁桌椅飞出,软软地落在地上。紧接着是一声直上云霄震得人 气血翻腾的长啸,一道人影从小小的残月楼的废墟中站了起来,披头散发下是一双 通红的眼睛,四下搜寻之后,通红的眼睛直直对准了墨时雨四人。 一声盛怒的巨吼,伴着迅速放大的身影,再次冲天而起。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