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意外之师 散发着腥味的血丝凌乱地飘散在风中,一阵眩晕袭上沈栖心口,仿佛是流失的 鲜血一同带走了他生命的热力一般,四肢,已经开始冰凉沉重。 ——就这样结束吗?就这样结束……吗…… 剑光飞纵间沈栖忽然看到一道阴冷的剑光飞袭晕倒在地的谢鼎,心猛地一沉, 不顾三四道剑气同时在自己后背上划出了长长的撕口,沈栖的身影挡在了谢鼎面前。 “算了!”同时回防的白羽桐扶了俞蝶一把,忽然紧紧地一攥手中的白练,轻 轻地拭去并未多用的长剑剑身上的血迹,“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坚持的了,我不 能死在这里,冰魄峰上还有需要我去了结的事情——沈栖,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稍微调整步伐和队形的杀手们不给沈栖回答的时间再次猛攻了上来,连挡三道 剑芒,沈栖一个趔趄站立不稳,立时一道迅若急电的剑光直刺咽喉。轻微而浓重的 压迫感从咽喉处迅速地漫溢,沈栖没有闭眼,木然的目光只是想看清自己临死的最 后一幕。 “啾——”一声箭矢划破长空的声音猛然打乱了所有人的心境,“叮”的一声, 蛟龙般的银光丝毫无差地钉入直刺沈栖咽喉长剑的剑身。沈栖愣住了,原本漠然的 眼睛也瞪大了开来,紧接着“砰”的一声脆响,那精钢打制的剑身竟被这区区一支 箭矢所蕴藏的力道震裂开来,飞散开去的碎片震惊了长剑的主人,也震醒了束手等 死的沈栖。 剑身斜摆,顺理成章自然而然地穿透了对方的胸膛,然后“噗”的一声,从对 方后背微微露出了剑尖。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回神之际,沈栖猛吸一口气,轻轻一个 燕子回旋顺势抽剑退开——给予了敌手重击之后最明智的做法便是立即退开! “哈哈,这么多年过去我这百步穿杨的箭法看来还是没退步嘛!哈哈,哈哈哈!” 仰天大笑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众人回头,只见一队大约三十人左右的人马 正立于不远之处,隔着战局与枫霞山庄正门遥遥相望。为首的一人手持一把巨弓, 显然刚才那支箭就是他射的。 在为首那人身后略退半步之处,是一个白衫女子,再退后白衫女子半步之处, 一个红衫女子、一个道姑还有青衣蒙面女子并排而立。这三个女子之后是十几个白 衣银铠、持弓挎刀骑兵装扮的男子,以及为数不多或道或俗的几个青年男女。 “徐叔叔!!”不知何时重新出现的曹清浅惊讶而兴奋地扬声喊了出来,而对 方人马中那个青衣蒙面女子也同样扬声喊道:“浅妹妹,你还好吧?” 一时间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但反应最快的竟是血夜组的人手。隐藏于附近的 杀手一大半同时现身,功力稍微不济些的人只觉得眼前一花,等眨眼看清时才发觉 战局与新增人马之间已经列出了一队冷漠肃然的杀手,一个微曲的半弧阵,正好与 三角形状的新增人马针锋相对。 对曹清浅大大咧咧以笑示意的“徐叔叔”冷冷地扫了一眼面前杀气渐浓的阵势, 转头轻描淡写地对白衫女子道:“还真有意思呢……最近中原武林也太放纵这些鼠 辈了点,不过从今天起我看他们也猖狂不到几时了!” 顿时一阵猛然炽烈起来的杀意铺天盖地直扑他们而来,每个人的衣衫同时被狂 风卷得猎猎作响,眼睛也不由自主半眯了些——哪怕是不懂武学的人此时恐怕都能 感觉出血夜组实力的高深莫测了。 淡淡一笑——白衫女子只是淡淡地一笑,也不见她有其他任何的举动或者神态, 只是刹那间激荡不已的杀气和狂暴的气流仿佛撞上了一道难以逾越的屏障,赫然消 失与白衫女子跟前,她身后每个人翻乱的衣衫也立时止息了下来。 “哼,的确如此啊……也只怪我们这些‘散人’什么的只顾了自己没太多心思 过问武林之事——不过我们不管则已,一管就铁定要管到底的!” 白衫女子看似风清云淡的话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连远在枫霞山庄墙檐 上的众人也能感觉到。 “曹姑娘,他们是……”俞迹翱虽然不是什么德高望重实力卓绝的长者,但是 也并不是一个不明事理固步自封的愚者。 曹清浅虽身份特殊,但也只是个天真未泯并无多少架子的年轻女子。听俞迹翱 如此一问,虽本来对俞迹翱没有太多好感,但是也依然如实答道:“为首的那个是 离我们广寒城不远的孤烟山庄庄主,后面穿白衣服的前辈我不认识,再后面那个穿 红衣服的姐姐还有道姑打扮的前辈我也不认识,不过那个青衣蒙面的姐姐可跟我很 熟的哦——她是徐叔叔的女儿,我都叫她‘仙儿姐姐’!仙儿姐姐后面那些白衣银 铠的骑兵可是徐叔叔庄里赫赫有名的‘白银之士’,其余的那些人我就不认识了。 ……徐叔叔大老远赶这里来大概是为了帮助我们吧,看他们的阵势其余人应该是他 请来的帮手。” 曹清浅的话虽不高,但是整个场上的人都能听清。沈栖愕然地看向来者,心念 顿时微微一动——也许,会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而此时白羽桐亦向沈栖这边靠了靠,意图自然不言而喻了。 “孤烟山庄徐诚徐庄主?”站在半弧形阵势最中央同时也是最突出位置的杀手 忽然带着崇敬与平和,冷漠而不失礼节地问道。 徐诚被对方这种处变不惊的态度和不卑不亢的架势微惊了一下。丝毫不掩饰自 己心下的意外,徐诚爽朗地一笑道:“看来我这么多年‘销声匿迹’还是有点名头 留在武林上的……能一语道破我身份的人,呵呵,不多哇!” 相当怪异而隐晦的微笑,自那发话的杀手嘴角浮起,淡漠地一瞥徐诚身旁的白 衫女子,他再次用与先前一样的语调问道:“‘烟花散人’宫散绮宫前辈?” 微微一怔,宫散绮相当意外却也不由自主地笑了,很感兴趣地笑了。 “没想到这么久了江湖上还有人能一口叫出我的名号,而且还是个晚辈……看 来血夜组果然是谋划得非常周到。” 在场之人听到“烟花散人”宫散绮的名号莫不神色微变,当年在江湖中声名显 赫叱咤一时的“五散人”可不是闹着玩的,虽然武功上各有千秋,但是综合他们所 有方面,可谓是势均力敌不相上下。例如说这个“烟花散人”,身为一介女流,武 功是五散人中排行最末的,但若论及心计手段,却印证了一句古谚——“天下最毒 妇人心”(诸位MM看了可别生气的说,小游就事论事而已,况且小游也是如假包换 的女生哦~~~~~~:)。当年五散人名头最大最响之时武林中便风传五人的实力已到 了几乎天下无敌的地步,而自五人先后隐退后事隔这么多年,恐怕他们的实力已经 上升到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地步了,所以此时“烟花散人”的复出显然是给整个事态 发展投下了一个极度不确定的影响因素。 微笑了笑,发话的杀手竟没有显出丝毫的惊惶之色,反而眼中燃起了一股异常 激奋的神色,轮廓分明阴沉冷峻的面容也因此怪异地显得柔和下来。 “宫前辈会插手此事很让我们意外啊,不知道前辈对现下的局面有何看法呢?” 烟花散人没想到对方会有如此一问,久已波澜不惊的眼中精芒一闪,一丝被挑 起兴趣的玩味之意油然而生。 “果然不是泛泛之辈,能走到这步看来不仅仅是你们运气好,你们的气魄倒也 够让人欣赏的……幻儿,你来替为师答答这个问题看。” 烟花散人转向了身后的红衫女子,眼角含笑地问道。 众人即时一惊——烟花散人竟有了徒弟……而且这种时候竟然让这个徒弟来代 自己回答,看来也绝对不是简单的角色了…… 红衫赤马的李幻略略挑起了漂亮细长的娥眉,精致无比的瓜子脸上浮起了绝艳 的微笑,黄莺轻啼般的声音让人不得不产生一种心荡神移的感觉。 “现下的局势很明显,如果我是血夜组负责指挥的人,会立即下令解散包围— —除非,我有能和师父的实力旗鼓相当的底牌。” 烟花散人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头看向对方,因为修练了驻颜术而丝毫不见衰 老痕迹的脸上只是浮着深不可测的笑意。 为首的杀手忽然笑了,笑得从容不迫,甚至还有些计谋得逞的味道。 “看来宫前辈是同意贵徒的意见了——只是可惜啊……” 话到一半突然止住,这个杀手显然更不是一般的简单角色。 “可惜什么?!”向来开门见山不擅长拐弯抹角的徐诚紧追着问了一句,但虽 是紧迫却口气里不见任何焦躁的意味。 杀手淡淡地笑了,竟斜眼看天,一副置身事外的神态答道:“我们手里的确有 李姑娘说的那样的‘底牌’,而且,好像还不止一张……你们说是不是——‘神剑 散人’和‘判官散人’?” 随着杀手淡漠却略带讥讽之味的话语最后一个尾音消散在柔和的微风里,两道 颀长桀骜的身影并肩从一条不起眼的小巷里走了出来,迎着烟花散人震惊愕然的目 光,通身文人风度的神剑散人微微一笑,款款施了个礼,温婉的话语里透着薄薄的 悲凉:“散绮,我们又见面了……呵,真没想到啊,事隔三十年,我们竟是在此处 此时此种境况下相见——真有点沧海桑田世事无常的味道呢……你说是不是,无心?” 烟花散人的嘴角一阵抽搐,而和当年如出一辙一脸冷漠的判官散人郝无心则对 同伴神剑散人和言的话以耸肩略过,不经意间滑过烟花散人的目光中有丝些微的颤 抖,但是很快,那抹不忍与怅惘的颤抖被冷漠和决绝迅速地替代。 “……和言,无心……你们……”烟花散人无法再保持镇静了,两个曾经与自 己并肩作战出生入死的挚友竟然会站到与自己对立的一方,这个打击,实在不小。 “看来我们三个还都是没变呢……”神剑散人和言笑得一派温文明净,已被风 霜刻下痕迹的面容却依然遮掩不去慑人心魂的风姿绝代,没有丝毫杀意的他仿佛只 是在和老友重叙旧情一般侃侃而谈,“散绮你依然这么风情万种,无心依然这么寡 言冷漠,而我,呵呵,还是这么多话无聊……哦,对了,还有阿诚呢——呵呵,阿 诚,你果然还是当年那副脾气,连你小女儿都这么大了啊……” 在场除了血夜组之外,每个人都诧异而惊惧地看向谈笑自若的神剑散人,谁都 无法想到,当年以扶危济困行侠仗义著称于世的五散人中竟会有两个——而且是当 时武功排行最高的两个,倒向了血夜组一边。 “和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不是脑子给灌水了!!”激愤震愕中的徐 诚大吼了出来,嘶哑的声音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和愤怒,“你明白你是和什么人 站在一起吗?你清楚这些血夜组的杀手干的都是些什么事情吗!!” 和言儒雅地笑了,波澜不兴的脸上依然挂着浅浅的笑意,那种云淡风清的气度 让在场之人无不心下一颤,沈栖更是觉得一种极其莫名的情愫在心口漫溢开来。 ——秋试墨说过,对于师父所做一切的评判,他并不确信…… “其实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事情是可以的的确确清楚明了的呢?我们都是当局者, 免不了迷惑、沉陷——阿诚,你说呢?” 徐诚一时气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一旁脸色早已煞白的烟花散人则复杂难 明地看了一眼神剑散人和判官散人,语气也变得冷漠:“这么说,你们是打定了主 意要阻拦我们了?” “算得上吧……”神剑散人还是那么一副不以为意的浅笑,纤长白皙的手指游 离着轻轻敲击腰畔长剑的剑柄,倏地竟展颜粲然一笑,露出了白洁整齐的牙齿, “如果能劝服你跟我们一道,那最好……” “痴心妄想!!”烟花散人一字一顿地“咬”出这四个字,倏地长剑脱鞘而出。 虽然她此时依然不明白曾经的挚友为何会站在与自己相对的立场上,虽然她也同样 不明白为何对方会布下这样正好能“克”住己方的棋子在此,但是她清楚地知道一 件事——要想打败神剑散人和判官散人中的任意一个,都不是靠自己的实力硬拼硬 能够办到的,唯一的办法,是计谋,不错,专属于她烟花散人的计谋! ——只是她实在不忍心将自己的计谋用在曾经的挚友身上,尤其是,那仿佛永 远只会微笑着守护一切美好与温和的神剑散人,和言…… 烟花,凄婉而迷离。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