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弹杯倾泪 水佩闭目待死,然而斑竹这一掌似是非常沉重。挟带风声呼呼而来,青丝为 风所激,散逸在风中轻轻摇曵。水佩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一笑,我 终于没能等到你回来。衬着半丝苦笑,半丝无奈,半丝愤恨,水佩倒了下去。 什么叫惊艳?什么叫凄丽?这就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树叶轻轻飘落,一风 华正茂的女子为人一掌震碎天灵盖,血溅如泉。倒在地上,任那飘叶落在那丽裳 飞血之上。无声,无觉。 什么叫残酷?什么叫无情?这也是。看着水佩那已没有声息的身体,就那样 静静地躺在落叶之间,躺在一堆鲜红之间。斑竹呆了,自己竟然真的杀了水佩! 我杀了水佩,我杀了水佩?我杀了水佩!我不是爱她的吗?我,我,我,竟 然……斑竹抱住头呻吟,斑竹无泪竟然也有泪?虽然只是那么一滴。 哼,谁叫她只爱弹杯,不爱我。她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要爱他?我得不到 的,我宁愿毁掉。 胡思乱想的斑竹似是再也经不起折磨一般,抱头跪倒在地,双手把耳朵都扯 出了血。狠狠地把一块布咬在嘴里,挡住自己那不停的呜咽。那布是从水佩身上 掉落的一角。 斑竹走了,那孑然的身影是那般的凄凉,走的时候,他还回头看了一眼水佩, 眼角流下第二滴泪。 弹杯来到了水佩居处之外,他停了下来,不敢进去,他怕,怕水佩出事,怕 再也看不到那张如花的笑脸。怕再听不到那清脆的声音。 他定了定神,深吸了一大口气,向前迈了一步,停住,又迈了一步,再停住, 然后才飞身越过了院墙。 人最不愿意看到的是什么?或许没有一定的答案。然而弹杯现在最不愿意看 到的却恰恰摆在他的面前,他宁愿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一切都不是!都不是! 弹杯痛苦地闭上眼,脑子乱成一团麻。不,这不会是真的。阿佩,你说过的, 要等我回来。不是说好的吗?要永远在一起,再不分开。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弹杯嘴唇哆嗦着自言自语。 这不是真的,弹杯慢慢地再睁开眼,然后那不愿看到地一幕仍然真真切切地 呈现在眼前。 泪如决堤之水,哗哗流了下来,俊秀的面容是那样一种伤心,那样一种难过。 脚步仿佛有万斤之重,弹杯抬了抬了脚,没动,泪眼模糊之中似乎看到水佩 娇笑着向自己迎来,轻轻一笑,恰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他动了,好艰难,腿上恍 如灌了铅一般,一步一停。 水佩就那样躺在那静静地,一声不吭。不象初相识时那般高傲,而象两人诚 心相爱之时静静地躺在自己怀里。弹杯记得,水佩她最喜欢的一件事就是猫在自 己怀里,静静地,甜甜地入睡。 阿佩,地上好冷的,快起来,乖哦,起来好不好?躺我怀里呀,你最喜欢的 哦。 弹杯抚着水佩那张曾经笑靥如花的面容,轻轻揩去那丝丝缕缕地血迹,看着 那双神情复杂的眼睛,无奈,不甘,伤心,惨痛。 阿佩,你不能说话不算话,不能偷偷地一个人走了,不准离我而去。不准啊。 呜呜…… 是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真是伤心的时候,整个心都被掏空了的时候又怎 么能不流泪?如果不流泪,那就不是真正的伤心。 弹杯象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哭声惊动了寒鸦,惊动了寒蛩,惊动了寒竹, 呀呀啾秋之声,奏起了哀乐。在弹杯心里一下子到了寒冬。寒! 飞月和晓寒,跟着笑忘尘一起出谷,那恍如腾云驾雾般的感觉,似是如在仙 界。速度似快又缓,平常看不出的美景也一一在目。两人不由地欢呼,“哇,好 美的云哦,好美的山。”“哎呀,那花草好漂亮哦。” 笑忘尘微笑地看着她俩,很可爱的小姑娘。虽然二人仍是少年打扮,他还是 一眼就看出他们是女子。白衣却是似笑非笑,斜着眼看着这幅景象,心中暗想, 我的天,俺这两小姑姑可不是盖的,既顽皮,又天真。估计笑忘尘叔叔会头大了。 等等,画船姑姑他们都猜想这位叔叔就是我家师父,到底是不是呢?白衣不由陷 入了沉思之中。 不知什么时候,飞月和晓寒发现自己停了下来,这是在一个高山之巅。 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已悄悄地溜回了温暖的被窝,一轮月亮升了上来。 满天繁星调皮地眨着眼,看着三人。 不知什么时候,爱说爱闹的两个小姑娘静了下来。四个人默默地看着那灿烂 的星空。 笑忘尘微笑地欣赏着星空,轻轻地说,“我好象从来没看过这样美丽的星星。 以前在谷里只能看到很小的一片天。”言下说不尽的感慨。 飞月好奇地问道,“那你以前没在谷里的时候呢?也没有看过吗?” 笑忘尘转头看了看她,笑笑说,“我不知道,以前在谷外的事情我似乎有很 多都记不住了。记忆似乎被剪切过一样。”一种感伤扩散了开来。 飞月一时竟然无语,也抬头去看星空,不由地出神起来。 晓寒轻轻地道,“会好起来的。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鼓励的目光让笑 忘尘不由轻轻一笑。 白衣默然地掏出自己那个小葫芦,喝了口酒,那是老秋灌的“玉流秋”,醇 厚清香。 笑忘尘闻到酒香,转头向白衣望去,看到那小葫芦不由一怔,露出一种思索 的神情。 白衣心中一动,把酒葫芦递过去,“叔叔,你喝一口,这酒是我老秋伯伯特 制的佳酿哦。” 笑忘尘接过酒葫芦,触手生温,他没喝酒,却仔细地打量这个酒葫芦。似乎 很熟悉,却又很陌生。材质是玉,上好的“温香玉”,以此饮酒,长期用之,可 提升功力,有洗髓易经之效,只是功效较缓,不易速成。 笑忘尘不由很是困惑,这个东西自己可以很清楚地知道是什么制成的,却不 知自己为什么会知道。他想可能又是跟自己那被剪切的记忆有关系吧。于是没说 话。 飞月却很是好奇,“白衣,这酒好香,还不请你两位姑姑喝吗?”眼神中一 丝促狭。 白衣哈哈一笑,“好姑姑,酒嘛,当然是可以请你喝的啦,”话尚未完,却 听笑忘尘说道,“飞月,这酒你不适合喝的。” 飞月很是惊奇,“不就是酒吗?有什么不能喝的?”笑忘尘一笑,“不是不 能,是不适合。其实也不是酒不适合喝的,而在放在这壶里的酒不适合你们喝。” 晓寒听了也不由纳闷,“这有什么不一样吗?”笑忘尘沉吟了一下,问白衣, “白衣,你知道这酒葫芦叫什么名字吗?” 白衣一怔,抓了抓头,“画船姑姑说,这个东东是我师父妙凡轩给我留下来 的,只交代让我用这壶喝酒,却没说过这壶叫什么名字,所以我也不知道。” 飞月笑白衣,“哈,小笨蛋,你自己的东西叫什么都不知道呀,哈,笨笨。” 还拿手指羞白衣。 白衣不由脸上一红,抢白道,“那你知道你说呀?”这下轮到飞月发愣了。 晓寒忍住笑,劝阻二人,“我们听听忘尘怎么说吧。”说完自己不由一怔, 我怎么叫他忘尘呢? 三人倒是没有察觉到她的这个说法,笑忘尘道,“此壶应该叫‘温香软玉抱 满怀’”飞月和晓寒闻言大讶,哇,好香艳的名字呀。飞月皱了皱小鼻子,道, “好难听哦。” 笑忘尘一笑,“是吗?我不知道呢,我只知道这壶名其实是说集香玉于一壶 之意,其功效其佳,可提升功力,易经洗髓。” 三人哦了一声,笑忘尘续道,“此壶适合男子饮用,女子性阴反不适合。故 而不能让你们喝。”三人恍然,原来如此。 飞月不服气地问,“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女生?”笑忘尘一笑没说话,飞月想 想旷世也能一眼看出,估计跟自己乔装水平有关系还是不说的好。 白衣心中大是惊讶,缘而笑忘尘对这壶知道的这么多呢? 晓寒转了个话题问,“忘尘,你带我们来这里做什么呢?”这下飞月注意到 了,睁大了眼睛讶道,“什么?什么?你叫他忘尘。”晓寒绯红了脸,推了推飞 月,“是啊。” 笑忘尘也笑道,“这样叫也不错啊,没关系的,你也可以这样叫呀。”飞月 哦了一声,“你们俩都乐意我才懒得管呢,哼,我就叫你笑忘尘。” 然后贼贼地看了晓寒那红经的脸。 笑忘尘看看飞月,哈哈一笑,“可以啊,随便你怎么叫。”然后跟三人说, “我带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帮你们改造筯脉,提升功力。不然难御大敌。我很喜 欢你们,所以不想你们受伤害。”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衣倒没什么,飞月和晓寒却全羞红了脸。飞月在心 里暗骂,死小白,乱说什么呀。晓寒心底却有一种莫名的欣喜。很是开心。 弹杯把水佩抱在怀里,冰凉!可他丝毫不觉,他在心底拒绝水佩已死这个事 实。 轻轻地,他拍拍水佩的背,这是生前他们做过千百次的一个动作,可哪次都 没有这一次温柔。他怕惊醒了水佩,他对自己说,阿佩睡了,阿佩睡着了,阿佩 在做甜甜的美梦呢。阿佩,阿佩…… 字字句句不离阿佩,他抱起阿佩,任那似血的残阳把自己的影子越拖越长, 直至没有。 这一刻,他失去了阿佩,失去了自己。阿佩永远地离开了他。孤独就那样和 他一起走进了夜幕! -------- 翠微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