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莺莺该穿什么服装? 电视连续剧《西厢记》播出后,社会上颇多责难之声。不少意见,剀切中肯, 我也有同感。但有人认为,崔莺莺袒胸露臂,像西方女郎。这种指责却值得研究。 《西厢记》的故事,发生在距今一千一百多年的中晚唐时期。崔莺莺这位富有 反抗精神的名门闺秀该穿什么服装,由于没有图像资料,很难说个究竟。元稹在《 莺莺传》里写到她的服饰时,或说“常服脺容”,或说“端服严容”,都简古得使 人无法细辨。幸好,无稹有一首《会真诗三十韵》,这里才把这位莺莺小姐作了一 番具体细致的描绘:“珠莹光文履,花明隐绣。 宝钗行彩凤,罗帔掩丹虹。”这就告诉我们:她穿的是缀了珍珠的花纹鞋,绣 花裤脚在裙子里若隐若现,头上插着彩凤型的珠钗,上身是纱罗披帛半掩着红色的 裙腰。这真是一位高贵少女的盛装,也是当时上层社会女流们最流行最时髦的打扮 款式。值得注意的是,所谓“帔”,根据《释名·释衣服》: “帔,披也,技之肩背,不及下也。”纱罗制的帔帛,具有一定的透明度,而 女性不着内衣,长裙束至腋下呈彩虹形,所以整个肩膀基本上外露,很像西方的袒 胸装。我们在唐代诗歌中,到处可以看到对这种服饰的描写,如“窣帔罗裙红似火”, “漫束罗裙半露胸”,“绮罗纤缕见肌肤”等等。最能说明问题的是,传世的周昉 《簪花仕女图》,描绘了中晚唐嫔妃在庭院里游玩的情景,图中的盛装仕女,身穿 对襟透明的纱衫,披着帔帛,下着紧身长裙,肩膀和上胸艳光照人,富有青春气息。 我国的服装史告诉我们:上古时期,妇女服装都是宽袖大袍,遮蔽全身,这可 以从顾恺之的《女史箴图》中得到证明。唐代初期,沿袭旧制,女服仍比较拘谨。 到了武则天、唐玄宗以后,风俗渐变,妇女“靓妆露面,无复障蔽”,以至中晚唐 有了轻纱蔽体的习俗。这一方面说明唐代国力强盛,出现了开放型的社会文化环境, 封建礼教对妇女的束缚有所放松;另方面也说明外来文化的冲击,促使人们的生活 方式和思想观念也在潜移默化,受其影响。 我们可以从敦煌壁画中看到许多女菩萨和魔女的形象都有袒裼裸裎的情况,这 也许是世俗生活的一种折射。南宋以后,程朱理学兴起,中国的封建社会又回到超 稳定的凝固状态,妇女服装也以复旧的形式紧裹躯体,再不能显示健美和活力了。 很多电视观众由于看惯了戏曲舞台上的《西厢记》,对崔莺莺的服装已经有了 一个固定的成见,因而把电视剧《西厢记》中崔莺莺的形象视为异端,这是不明中 国服装史之故。 再声明一句,我为崔莺莺的服装作了一些“辩护”,并不等于容忍电视剧中的 一些令人发怵的镜头,但这不是本文所要论述的问题了。 《新民晚报》1987 年5 月6 日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