勿忘我 马克·韦德 她们有许多名字。凯尔特人称她们为莫里根,挪威人称她们是命运女神,希腊 人叫她们缪斯。她们是一伙巫术与魔法女王,她们把生灵当作玩物。 她们取悦于她们给世界带来的邪恶。各国蔓延的瘟疫与恶性传染病只是干瘪的 梅勒桑德女巫的雕虫小计;狡猾肥胖的阿黛恩女巫用人类认为是自然灾害的地震。 火山和其他灾害屠杀着成百上千的生灵;还有金色的鬃毛上夹杂着一绺绺自发的梅 姆女巫,她把灵魂当作金钱来交易,腐蚀、玷污着纯洁。 每到夏至和冬至,这三个巫术女神就要聚集在奥林匹斯山上的碎石上,一起编 造她们所谓凯旋的故事,谋划新的侵略目标。 “我散布的恶魔,”梅勒桑德喀吱喀吱挥着她那又黄又长的指甲吼着: “它们游动在人的血管里,只要一捣毁人的免疫系统,人的躯体就会成为这些 恶魔的牺牲品。”阿黛恩那堆乱糟糟的头发被风吹得贴在脸上。她低声咕噜着说: “撕去地壳,把地球劈开。科学家们认为他们很聪明,可以预测灾难,但他们也只 能是预测,可对付不了。”该轮到最小的女巫梅姆了,她该谈谈她所制造的破坏, 谈谈她是怎么把灵魂推进黑暗。可是她却静静地坐在那儿,手里玩弄着那一楼楼破 烂不堪的衣服,苦思冥想着什么。 阿黛恩观察到妹妹的神色,说:“我相信,梅姆妹妹肯定是看见什么新的猎物 了。告诉我们,梅姆,是谁啊?又是哪个地球人把他的黑暗面暴露给你了?”“实 际上,”梅姆回答说,“这个人根本不是地球人。”“那么我们认识她吗?”“你 们可能听说过他的名字。他是卡尔一埃尔,氪星的最后一个孩子。”阿黛恩格格地 笑起来:“亲爱的梅姆……咯咯……去贿赂这个被地球王国称为超人的人可能要失 败啊。你的功力还不够。”“可是,”梅姆说,“如果我们能施展我们的魔法,我 们的威力,我们的……”“我们的什么?”梅勒桑德责备到,“卡尔- 埃尔不是个 简单的生灵,不容易对付啊,孩子。他是个勇士,对他一切业绩的赞美将世代流传 下去。”阿黛恩点点头:“卡尔- 埃尔不灭的灵魂可不是你能抓住的。”“没错,” 梅姆说,“但那并不是我的目的,我的目标更简单,更平凡,可到最后,一样值得 奖赏。在历史传说中,不朽的人包括氪星人。他对他周围世界的影响是不可估量的, 但这种殊荣来之不易。比如,这样一个有威力的人却不能放任自己去做哪怕是最小 的利己之事。想想他周围的那些人。由于他品行纯洁,他得到了人们的信任。可要 是他周围的那些人发现在诱惑面前,他也一样地脆弱,那种信任会不会很快地消失?” “想想,”梅姆狡猾地笑着,接着说,“如果有人能让伟大的超人向诱惑弯腰,比 如说,能怂恿他做一次纯粹自私的决定……他们就会拥有他心灵的一小部分。”阿 黛恩的眼睛亮了:“一个碎片,一块银子……一块他的盔甲,都可能与日俱增,这 会为将来达到我们的目标起到一定的作用。”被阿黛恩突来的兴趣这么一激,梅姆 就站在巍峨的奥林匹斯山上高谈阔论起来,直到连梅勒桑德也开始欣赏起她这个仔 细编织的计划。“很好,”她说:“我保证,我们的冒险是值得的。我们可以施展 魔法,使用咒语。当然,这很有限,可我们没什么时间去编造那一大套阴谋了。要 是我们失败了,那可要花上几万年时间恢复我们的元气。可要是我们成功了……我 们就可以掌握进入超人灵魂的钥匙了。”她们要离开奥林匹斯山的时候,阿黛恩问 :“梅姆,对于氪星人和他们高尚的品行,我们已经领教了几十年。你选择这个时 候去攻击他,有什么原因吗?”“实际上,姐姐,有原因。在这个氪星人身上,有 一个新的弱点就要萌发了。他堕入情网了。”洛伊丝·菜恩站在一座高楼的顶上, 躲在一个阴影里以避开下午阳光的曝晒。《行星日报)社的大楼有60 英尺高,是 大都市两个最主要的旅游景点之一。另一个人穿着披风,威武无比。今天这个“周 一午餐”的约会他晚到了55 分钟。 “你真是比子弹还快啊!”洛伊丝生气地嘲笑着说。 超人面带歉意,非常严肃地听着洛伊丝的抱怨。“我知道,我说好12点30 分, 洛伊丝,可是……”“可是你必须挡住一辆学生班车不让它从450 英尺高的大桥上 掉到河里去,又迅速送一个有癫痫症的孩子去了医院,同时还找出了那个因不满而 弄坏了刹车的看门人。”“你都听说了。”“是啊,我就是喜欢了解时事动态。这 是我的癖好。”“很有意思,”超人说,他那双望远镜似的眼睛迅速看了一下《行 星日报》下午版的内容:“超人营救落水儿童。”“新闻传得是快啊。然而我说过 是12 点30 分,你一直都很守时。”“嗯。现在要让一个女人和一车孤儿来竞争 太难了,连这种奢望都不敢有。我们在切兹·莱恩饭店订的午餐可能还不晚。”她 收拾起自己的手包和大衣微笑着说,可她看到超人的心思不在这上。 他让洛伊丝穿上披风。可她说天挺暖并表示谢意。他双臂搂住她的腰,她搂住 他的脖子,一起飞上了天空,朝西北方向,洛伊丝在谢尔西的公寓,飞去。 不知为什么,沉默使洛伊丝感到不舒服。她想打破沉默。“你知道,”她望着 高楼林立的城市说,“不管那些超现代的摩天大楼有多少,我还是觉得教堂建筑永 远是大都市最美的景观。”“是很美,没问题。”她指了指覆盖了教堂后面大部分 地面的后花园说:“还有那个花园,让你想起什么来了吗?”她不好意思地问。 他笑了:“我回忆起两年前在那儿遇到了一位非常特殊的女士。”“噢,真的? 那么,超级记忆先生,她是什么样的?也许我也认识她。”“她穿了一身黄白相间 的职业女装,上面有两粒白色的茄克衫纽扣,其中一粒还是用牙线缝上的。她穿着 一件带花边儿的衬衫,黄色平跟鞋,洒了三滴夏娜尔5 号香水,还在耳朵后边夹了 一支铅笔。她还背了一个挎包,上面写着缩写字母LL。想起是谁了吗?”“也许吧。” 她笑着说:“她眼睛是什么颜色的?”“是我从未见过的深蓝色。”在超人的事业 的历程中,他遇到的政客或精神领袖加起来不下十几个。 地球上没有哪个国家他没去过。有时他觉得好像没有不认识的人。但是这个每 周一都和他一起飞翔在城市上空的女人是那样特别,没有人能和她相比。 他们是在两年前相遇的。那是在超人第一次来到大都市不久。后来,在一次在 市政厅举行的即席记者招待会上,他觉得还有足够的时间只接受一名记者的采访。 他选择了洛伊丝,因为她是一位经常获奖而受到尊敬的记者。 他带着她飞到了大都市教堂的后花园。 超人遇到的大多数人都多多少少对他有些怀疑,怀疑他的动机和能量。 可是洛伊丝却一下子就信任了他。当他们谈论超人在世界上的位置和他想要完 成的事业时,他看到她那双深蓝色的眼睛中充满善良。她是一位有着强烈的愿望与 炽热的情感的女人。在采访要结束的时候,他们之间已经有了触电的感觉。当时洛 伊丝不小心把录音机掉到了地上,两人一起去捡,他们的手碰到了一起,就在这短 短的一刹那,时间仿佛凝固了。他望了望她的双眼,爱情的火花燃烧了起来。 没有多久,不期而遇变成了正式的约会。周一下午固定的约会就变得更加有意 义,他们能够感到他们的关系可以再进一步了。洛伊丝的姐姐也不再嘲笑她那个外 星男朋友了,也开始认真地对待他和他们了。 然而同时,超人却又有一种顾虑,那种顾虑在两个星期前他已经说过好几次了。 他们降落在洛伊丝公寓的露台外面时,她又看出,他那种顾虑再次袭上心头。 “洛伊丝,”超人说,他的声音略带遗憾:“我一直在想,我知道你对我的感 情,你肯定也知道我也是多么地在乎你,可是……”她早知道他要说什么。“又来 了。”她想。她打断了他的话:“你觉得花在我身上的时间比别人多的时候,不还 是全天24 小时地听候着‘超人英雄热线’,而且随叫随到吗?我就像是‘医生的 妻子’,因为我无法希望你时时刻刻在身边。而且我们也不可能像别的情侣那样分 享我们的生活。也许,我最好是从你身边走开,去找别的什么人。好了,我们能不 能不再谈这个问题?我不是个小孩子了!”“当然,你当然不是个小孩儿,洛伊丝。 可我更难说出口的是……”“是什么?有什么事你更不好说?像他们说的一样,你 伟大的使命影响着我们。我知道,我可以接受!是啊,你不在身边是挺痛苦,可我 告诉你多少次了,我非常满意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或许那并不是我们的问题。 也许你是害怕知道我知道的事。”他握住她的手说:“你知道什么?”“如果我们 在一起的时间再长些,我们会相爱的。”她从他的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 步说:“我不知道再怎么跟你说了。你说说吧。告诉我,我们该怎么办,超人。” 该轮到他说了。她就这么把机会让给了他。他有机会说出准备了一周的话了。他不 禁想到他不能总和她在一起,想到那些可以和她安居乐业的好男人,那些可以给她 孩子和家庭生活的男人。她也说过想要孩子和家庭生活。 他想到,为了她,要是他们从未相遇,是最好不过的事了。 他张开嘴刚要说话,可看到她脸上布满恐慌。她指着他耳后尖叫到:“噢,天 啊!超人,快!”超人转身看到大都市的大教堂正在着火。他回头喊着:“呆在这 儿别动,我马上就回来。”说着他已经飞了出去,比音速还快两倍。 只是心跳一下的功夫,超人已经来到教堂里了。疯狂的火舌已经毁坏了教堂内 部;熏黑了的椽木不时三三两两地从房顶上掉下来,四处飞散着火花和烟灰。超人 夺路而行,直奔教堂中心,想寻找火源,同时想用自己的呼吸熄灭火焰。可他感到 迷惑不解,因为他熄灭了无数的火舌,火势却是他所不能控制的。他明白了这是一 场自然火灾,也许是因为煤气爆炸,也许是因为电线短路。不管是因为什么,他都 不知道该怎么去对付这场大火。他曾一度想把这所教堂连根拔起以免危及其他建筑 物,可马上又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因为他即使把教堂挪到河边,它掉下来的碎片。火星也可能点燃整个城市。 超人知道他必须做些什么、什么都行。值得欣慰的是没有人员伤亡。他的特异 听觉没有发现有人的心跳声。可突然,他看到在疯狂的火舌后面,在火势的中心, 有两个,不,是三个女人的影子。他奔过去想迅速把她们从教堂里救出去。可当他 的手接触到她们时,感到她们就像烟一样。一股阴森的妖气掠过超人,三个女人不 见了。 立刻,超人觉得热浪退去,火焰也渐渐变小了。过了一小会儿,火就全灭了。 超人自己迷惑不解地站在丝毫未损的教堂中心。 就好像根本没有着过火似的。 是幻觉,肯定是,全是。可是什么造成的呢?只是他这样感觉吗?不,洛伊丝 也看见了,也许她知道是怎么回事。 可当他来到洛伊丝的公寓露台时,又出现了新情况。尽管超人才走了几分钟, 洛伊丝却不见了。站在那儿的是位不认识的老人。“对不起”,他对这位陌生人说, “请问。您是谁?”那个人正在给他那些蕨类植物浇水,他显然吃了一惊。不过这 唐突的问题平衡了他对超人的敬畏。他说:“我是帕特里克。卡尔森。很高兴见到 您,超人。我能为您做些什么?”“卡尔森先生,几秒钟之前在这儿的那位女人… …”“女人?在这儿?恐怕我不大明白。”“洛伊丝。洛伊丝·莱恩。她看到着火 了……”那个陌生人不解地望着超人说:“恐怕您搞错了,超人。我已经在屋外呆 一个多小时了。”“您的屋?这是118 号吗?”“对啊,怎么啦?先生?我在这儿 住16 年了。我不是想惹您生气,可我想我还是认识自己的家的。”他指了指露台 开着的门后面的屋子,那屋子和超人记得的一点儿也不一样。那人接着说:“而且 这儿也没什么女人。安娜·美已在6 年前的一月份去逝了,我一直自己在这儿过。” “真对不起,卡尔森先生。可您肯定……”“姆……莱恩。洛伊丝·莱恩?不,先 生,我出租这房子将近20 年了,房客我全认识,我敢肯定从没有个叫洛伊丝·莱 恩的人住过这儿。”克拉克·肯特的一些事很让佩里·怀特迷惑不解。一件是:作 为克拉克的老板,《行星日报》的主编,他越来越奇怪像克拉克·肯特这样说话柔 声细气的人能做他怀特才能干的力气活儿。 另一件是:怀特怎么也不明白克拉克怎么能写出那么多文章,而却很少看见他 在办公室。实际上,佩里早就发现克拉克频繁地出入办公室,而且很神秘。 当然,如果怀特的办公室也和克拉克的一样阴冷潮湿,他也不太可能总是在办 公室里呆着。那间办公室是克拉克在上次楼层翻建时自己选的,是最窄、最次的一 间。唯一的一点儿好处是有个窗户,可这窗户还是朝着个死胡同。 佩里走过肯特的办公室门外,听到关窗户的声音。“肯特!”克拉克拉开门冲 进走廊里时,佩里嚷道:“我没看见你回来,你去哪儿了?”要是在平常,克拉克 会装作没听见佩里的问话,可这回克拉克却一反常态,焦急地问佩里下午是否看见 过洛伊丝。 “洛伊丝?哪个洛伊丝?”“洛伊丝·莱恩。”“噢,实际上我刚才还看到她, 她正在报道一起石油溢出的事。”“石油溢出?在什么地方?”“到这儿来。”佩 里打断他的话:“我想她还没报道完。”佩里领克拉克到他的办公室,用摇控器打 开一个挂在墙角上的手提电视。看到电视上的画面,克拉克惊讶极了。是洛伊丝, 没错,可这位他所衷爱的报刊记者现在却手拿麦克风,做着有关一艘破裂的油船的 现场报道。 克拉克对此毫无准备。他几小时前刚刚巡视了大都市的动静,没发现有漏油的 现象。洛伊丝在说什么? “……稍后请收看石油公司的报道。这是洛伊丝·莱恩,KWHz 电视台,旧金 山。”“旧金山?佩里,她到底在那儿干什么?”“克拉克,这个问题我也问自己 好几遍了。而且……”“而且什么?”“……而且,我想不管我们为《行星日报》 社能有这么一位记者而多么地骄傲,我们也不希望这样。真是的,在你来之前我就 给了她那个位置,可她总是说看不到大都市有什么前途。”“他妈的!真是个优秀 记者。可我总感觉她在这儿很合适。你能见到她吗,克拉克?”克拉克抬头看看佩 里,又看看电视,说:“佩里,我,我真不明白。”克拉克回到自己的办公室,他 静坐了一会儿,对这个新问题他没了主意,脑子好像不转了。超人曾经与冥府里的 战争贩子、大西洋的暴君、甚至与可以穿梭时空的独裁者较量过,他尽可能地不被 任何事所惊扰,可这回却完全不是一回事。超人估计洛伊丝已经回到台里并收拾妥 当了,就拨通了KWHZ电视台的电话。总机把电话转到洛伊丝的办公室。电话铃响了 又响,超人认为肯定没人接电话了,正解开衬衫的扣子打算换上衣服飞往加利佛尼 亚北部时,一位女秘书接起了电话。 “喂。我是大都市《行星日报》的克拉克·肯特。我要找……”“肯特先生!” 接电话的人尖叫起来:“我买的晨报上还有您的文章呢! 我真的很欣赏您的文章。噢,对不起,您肯定有重要的事,您是找菜恩小姐吗?” “是的,我找她。”“可是,肯特先生,恐怕您找不到她了。她去度假了。”“已 经去了吗?可不到一个小时前她还在做现场报道。 你肯定她已经走了吗?”“刚出门,肯特先生。我很愿意给您她在那儿的电话 或是别的消息,可她走时什么也没留下。我猜测是她不愿意被打扰。这儿有别的什 么人可以帮您吗?”“不,我——噢,您知道她有什么旅行计划吗?比如去哪儿, 几点的飞机,或别的什么?”“我不清楚,肯特先生,真对不起。我记一下您的电 话,有消息我给您打个电话。”“谢谢。我盼着您的电话,您是……?”“阿黛恩。” 克拉克对那位秘书说了声再见,还没等他的声音传到对方,超人已经脱下克拉克的 外套放到桌子最下层的抽屉里。等那边的秘书刚刚把听筒放回到电话机上,超人已 经飞出了报社大楼,而后又飞回到二楼的档案室。他清了一下嗓子以引起那位老档 案员的注意。 “超人!您需要看些什么?”这位档案员是个新面孔。她头发灰白,形容枯槁。 超人向她道谢时不由得注意到她那又长又黄的手指甲。然后,超人自行走到微缩胶 片室。 根据超人的需要,她拿来最近两年和一些长年有效的文献。“我不会呆很长时 间。”他保证道,而且他不会食言。他迅速翻动着胶片,速度不能太快,不然摩擦 产生的热量会熔化胶片。他用显微镜似的眼睛看着那些文献胶片,特别注意地看了 看那些关于他自己的文章,凭对自己的事业及做过的事的记忆反复核对了一下。 看来一切都正常。从他救出一个男人免受私刑而在大都市初次亮相,到昨天大 战布莱恩尼克,每篇文章都详详细细地记载着。实际上,唯一的区别是有些文章却 不是洛伊丝·莱恩报道的。 他肯定被偷走了什么,一些他无法掌握的东西,然而这些东西却是他生命的一 部分。他曾有过一个转瞬即逝的愿望,希望他和洛伊丝从未相遇过,可是现在…… 就好像有人已经了解了他最近的疑虑与担心,而且正在玩弄着他们,玩弄着他, 是谁呢?又是怎么会这样的呢?向档案员道了谢,超人离开了这所他作为克拉克· 肯特曾与洛伊丝·莱恩肩并肩工作了两年的报社大楼,飞向了西海岸。 超人盘旋在金门大桥上空,寻找着KWHZ 电视台大楼,接着,他以闪电般的速 度飞向码头和KWHz 办公区。他透视了25 个装着职员名片卡的盒子,找到了洛伊 丝的地址和电话,看了一眼他就记住了。他很熟悉这个城市,没费劲儿就找到了洛 伊丝的公寓大楼,它位于玛瑞娜区的一片上层社会的住宅区。这些住宅看起来有些 守旧。 “她很有可能还没离开这个城市。”他一边降落一边想。但报箱旁边有了留言 条,敲门也无人应答,这说明她已经走了。他这才突然发现,幸亏没人出来给他开 门。她要是真出来开门,他还真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 他飞回大都市的时候开始分析当前的形势。没有人可打,没有人要送去坐牢, 没有人要惩以死刑,没有人该遣送回到另一个维度,只是空白。这个曾与他息息相 关的地方,现在却那么空虚。然而,随之而来的还有愧疚和压力。也许这全是一个 来自更有权威的地方的人所为,这个人和他有着同样的目的……或者,也许这个人 想借他的手达到更远的目的……不管怎样解释,在他揭开这个谜之前,他还是要尽 到超人的职责。 在后来的几天里,超人在亚洲战胜了几场地震,在马来西亚缓解了一场干旱, 还惩治了一个用伪劣建材盖体育馆的包工头儿。在这期间,超人身边少了洛伊丝。 然而他的威力丝毫未减,仍然能够赤手空拳地折弯钢铁,仍然可以像米塔罗,托依 曼和普兰克斯特那样去抓坏蛋。他还是把吉米·奥尔森,卡瑟琳·格兰特,还有拉 纳·兰作为最亲密的朋友。而且仍然过着双重的生活——以克拉克·肯特的身份住 在克林顿街344 号。以他对周围世界的影响,超人的生命自然异常博大,就像一幅 锦绣,每根丝线都平平整整,只有一根跳了丝。 他必须确保克拉克的生活也和他记忆中的一样。星期天下午,他在太平洋封住 了一个火山,在返回的途中发现还有时间去看一下在堪萨斯农场边儿上的一个小木 屋。他事先没有想到要打电话,也不知道有没有客人,所以他谨慎地换了衣服才走 进屋。在屋里,他的爸爸、妈妈正坐在餐桌旁看晨报。 往常,肯特一家都为儿子的突然到来而高兴,并会坚持要留他呆上一天;他们 会吃着克拉克最喜欢的饭菜——烤牛肉和白薯,谈论着过去的日子;晚上,等克拉 克走了以后,乔纳森和玛莎会谈起各自对克拉克的思念之情。那天下午,他们全家 人在一起很轻松、愉快。他们谈论起克拉克上学时的轶事,从他的狗拉斯蒂丢了的 那个星期,到他发现自己会飞的那晚,他们的儿子比刚来到人世时更欢快更自由了。 最后,爸爸起身去小睡一会儿,每天下午4 点他都睡一会儿。克拉克帮妈妈收 拾桌子,妈妈突然问:“儿子,你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儿到这儿来呢?”克拉克吻了 一下她的额头,说:“我就呆一会儿,妈。怎么?您和爸爸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噢,不。今天是休息日啊。而且,”她停了一下,看了看正轻轻打着呼噜的乔纳 森接着说:“在这儿人们确实把休息看得很重。不,我觉得我儿子有心事。”克拉 克又和母亲亲热地聊了一会儿。在这期间,他好几次想把自己的烦恼跟妈妈讲,可 最后他还是没说,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说才能不让她担心。最后,他还是像没事儿人 似的打消了那个念头,对妈妈说:“妈,没事儿,真的。我想我只是最近因为一些 事觉得特别孤独。”玛莎不这么认为,她说:“克拉克,就像那天梅勒桑德太太在 壁炉台上看到你的照片时说的……”“梅勒桑德太太?”“我们的新邻居。你会喜 欢她的。不管怎么着,就像她说的,我也同意,你是个好小伙子,克拉克·肯特。 你现在真正需要的,是找个好姑娘安个家。”克拉克明白她说的是什么了。 超人与克拉克·肯特有一条区别:超人,要保护这个城市免遭随时出现的危险, 在生活中不能有一点儿常规定律,而克拉克·肯特却几乎完全是一个循规蹈矩的人。 星期一上午,克拉克像往常一样准时,8 点57 分走进《行星日报》社大楼, 又和往常一样在走廊里探身从报架上拿了一张报纸。 他一夜没睡,部分是因为超人不太需要睡眠,更主要的是他因无助而感到失落。 决定与洛伊丝分手已经够痛苦的了,而让别人或别的事为他做决定就更痛苦。 而且,自从那次教堂大火——如果真有的话——他就觉得有些滞泄,而且烦躁 不安。他受到了损伤的事实终于摆在了眼前,这使他明白了他以前从不敢相信的事 ——他失去了力量的源泉。 自从他发现自己的能量和身世以后,超人就觉得和别人有些疏远了。他知道他 与别人不一样,而克拉克却可以自如地生活在地球人中间,那也是克拉克应该做的。 超人却与众不同,没有别的选择。他的敌人想尽一切办法寻找着他的弱点,他们诋 毁他,给他施加魔法和巨大的阻力。但这些对他来讲都算不了什么。他们毁坏的只 是他表面上的威力,而不是他的灵魂。其实超人的一个真正的弱点和凡人一样:那 就是害怕孤独。在这方面,他并没有和洛伊丝多说什么,可洛伊丝却能理解,并用 自己的力量帮他赶走孤独。 她是他的力量。 克拉克看了看《行星日报》的标题,注意到一条消息说,当天下午,超人要去 新落成的市政厅参加典礼。克拉克开始挖空心思想那些老掉牙的借口,好跟佩里说 不去参加记者招待会。他一边想着找哪条借口,一边递给卖报的一块钱,等着他找 钱,那个卖报的长着漂亮的金发,中间夹着几绺白发。 他以前往往不得不去骗佩里和洛伊丝,现在却不那么容易了,因为洛伊丝敏锐 的头脑就要揭穿克拉克的秘密了。想起她的聪慧,克拉克努力告诉自己,即使他再 也找不回洛伊丝,即使没有人站出来说“那些事都是我们干的”,即使是在记忆中, 他也会明白他们布下的魔力在哪儿,是怎样地存在着。他会珍惜他们曾拥有的时光 和对她的独爱之处——她的魄力、她的柔情、她那恬静的笑,他会永远记得她是怎 样珍藏起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那个卖报的咧着嘴笑着找他钱,他猛地一惊。 生日礼物? 他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是什么来着? 克拉克坐在办公室里,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作为超人,他的记忆是绝对可靠的。 他能想起他小时候坐着飞石而来,被爸爸发现时爸爸穿的是什么衣服,他也能想起 刚才卖报的找给他的硬币上刻的是哪天的日期。然而,不管他多么地努力,他就是 想不起那个小小的礼物是什么,更糟的是,他甚至想不起来是哪天送给她的。她的 生日是8 月17 日,还是8 月16 日? 天啊!他想:这种事也发生在我身上。但不能!我不能失去她。 电话响了。“喂!是肯特先生吗?我是阿黛恩,旧金山KWHZ 电视台的。” “阿黛恩女士!又接到您的电话,真是太好了。您有什么消息了吗?”“是啊,肯 特先生,我有消息了。但我不大肯定她住在哪家旅馆。可我知道她在哪个城市。她 打电话来说,她觉得挺烦的,今天下午要去参加一个记者招待会。”“我知道了。 在哪儿啊?”“大都市。”克拉克谢了她,挂上了电话,开始盘算下午该怎么办。 “女士们,先生们,”超人站在新建的市政厅外的演讲台上对大家说,“我很 遗憾今天下午只能接受一个人的采访。”这时,有一半的记者争先恐后地拥向超人, 都想引起他的注意。正如他预料的,这群人中领头的是洛伊丝·莱恩。和他印象中 一样。她既有自信又带点儿挑衅性。超人把手伸给她: “可以吗,莱恩小姐?”他一边问着,一边轻轻抱起她飞走了。 “噢,天!你要结识一个女孩,就挑一个女孩和你一起飞,是不是?”他们一 起笑了。 “没有相机?”超人注意到,“只用录音机吗?你因为什么参加这个记者招待 会?”“加班吧。为了满足一个记者无穷无尽的好奇心。”“我理解这种感觉。” “我们到底去哪儿?”“换个环境,去个漂亮的地方,我想你会喜欢的。”说着, 他们一起降落在大都市教堂的后花园里。她说她非常喜欢这儿。超人给她几秒钟整 理一下笔记和录音机。洛伊丝一开口提问,超人就消除了心理上的恐惧。她已经不 是一个星期以前的洛伊丝,他本该一直有所怀疑。一个和洛伊丝·莱恩同样果断的 什么人几乎和她成了一个人,不管她在哪儿,或者认识谁。她非常老练地询问他有 关城市的问题,有关他自己的问题,超人都尽量热情、生动地回答着。 他可以说他的赌注有了结果。当他知道了洛伊丝在哪儿的时候,他就决定如果 能再见到她,哪怕只有一次,他们曾拥有的不管是什么都会重新出现。 他们的采访结束了。她摆弄着录音机,不小心把录音机掉到下面的石阶上。 他弯下腰,真是太迅速了,两个人几乎一起拿到了录音机。他们的手碰到一起, 接着目光相会,闪动着火花“对不起、甜心,”一个高个子、戴眼镜、很潇洒的男 人从花园对面走过来,朝洛伊丝喊道,“对不起,打断你们一会儿,WMET 电台想 知道你能不能分给别人点儿你的独家采访。”“哈!算了吧。那还叫什么独家采访。” 那人走过来时洛伊丝把录音机放进手包里。“里克,这是超人。这是我几年来最离 奇的一次采访。超人,这是理查德·斯达西,我的未婚夫。”她朝这个男人微笑, 这个男人又冲着超人微笑。就在这一刻,超人所能听到、看到的都突然消失了。时 间停止了,不是因为他找到了他的真爱,也不是因为他失去了她。好像是从一股令 人窒息的龙卷风中吹来的北风,一阵寒气袭来,在超人面前,一切都停止了。洛伊 丝、她的伴侣。花园里的每只鸟、蝴蝶,还有蜜蜂,都在滴嗒的一秒间消失了。接 着,龙卷风慢了下来,从里面走出一个女人,她那旋转着的黄白相间的头发是这个 世界唯一能动的东西。 “你对你希望的可要小心啊,卡尔一埃尔。”她警告到。 “我正在想你会什么时候显露原形。”他回答到,眼睛没有离开洛伊丝。 这句后令梅姆停了一下,她接着说:“你并不认识我。”“没错,但我知道你 都对我做了些什么。”“对你?”她挑起一道眉毛狡猾地说:“不,不,不,超人。 你误解我了。我对你什么也没做。我是为你做了些事。你希望你和那个该死的莱恩 从未见过,现在你的愿望实现了。”“妖术!”“是魔法。不可改变,无法挽回。 你这个宇宙时间的延续体致力于抹掉一段失败的关系。”“不是失败的,是经过考 验的。”他辨驳道,“是经过暴风骤雨的考验的!”“把她找回来啊!”“怎样做?” “只要保证收回你的愿望。告诉我,让我把世界变回我发现它时的那样。”“我… …”“卡尔一埃尔,你的‘红颜知己’现在已经把你忘了。只有你还记得曾发生在 你们之间的事。”他愤怒地盯着她说:“只要是我记得的,就永远会存在。”“可 会有多久呢?想想你已经忘了的东西吧,超人!你不是已经感到有什么东西从你脑 子里溜走了吗?告诉我,超人,你是哪天认识洛伊丝的?”他默默地站着。 “告诉我她姐姐的名字,超人。告诉我她的老家在哪儿,她最喜欢的假日是哪 个?”他没有回答。 梅姆兴高采烈地绕着花园手舞足蹈。“她要走了,超人。她很快就要走了,除 非你让我改变这一切。说啊,卡尔一埃尔!说你想让我把这一切变回来!”他想了 一下,努力地想了想下一个问题。“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她快乐吗?”超人拍着洛伊 丝的未婚夫问。 梅姆咯咯地笑着说:“真糟糕!真妙!真棒!在没有超人的生活中,他遇到了 她,并完全满足了她。你这么问是想夺回她。不可能。你要想把她抢回来,就得保 证,就得让我把这一切都恢复原样。如果我把事情恢复了,她就会忘了那个男人。 她不会知道曾发生过什么事。”“但我会的,而且我还会知道别的事。如果我按你 说的做,我会知道我是用我的快乐来换取她的快乐。”“你可以!”“我不能。我 爱她。”梅姆看着超人,超人道了声再见。他那双可以把碳块捏成钻石的手温柔地 捧起洛伊丝的脸,那刚强的双唇轻轻地吻了一下洛伊丝。然后他转过头朝着太阳伸 展双臂,超人慢慢地升起,飞向了午后的天空。 当超人飞过最高的摩天大楼那一刻,梅姆的叫喊就像劈雷一样贯入超人的耳朵 里:“该死,超人!该死!”她嚎叫着,她的吼叫就像海啸一样冲击着他。一声、 二声、三声,划过天空,令超人毛骨悚然,之后,渐渐地变弱了,消失了。他不明 白:她赢了,是吗?然而,不管她是谁,她从哪儿来,他知道她已经完蛋了。 一声连续不断的巨响代替了女巫的嚎叫。超人又往教堂飞去。通过声音和气味, 他还没看见就知道这是一场大火,是真的。 猛地撞入教堂的屋顶,超人又像刀子一样插入地面,他那双Ⅹ光眼睛已经探索 到地下最近的自来水总管道。他就像一支螺旋钻头钻入地壳,一边钻一边用他那高 热的目光熔化开水渠两边的硬土,这样,他一打开总管道,水就沿着一条清晰的线 路直喷向大火。只是几秒钟的功夫,火舌被水浇灭了,超人自己扑打着残余的火苗, 然后又封上了水管。他又用了一分钟的时间撑起欲塌的围墙,之后,高高地飞入天 空,再飞回来,让空气的摩擦力吹去身上的烟灰,接着他返回了切尔西区。 “还挺快,”超人降落到露台上时,洛伊丝对他说,“没人伤着吧?”“我想 没有。”他微笑着回答,这微笑使洛伊丝有点儿困惑不解。“好,刚才我们谈到哪 儿了?”“你很清楚,”她难过地说,“我到底是不是你生命的一部分?”还没等 洛伊丝反应过来,超人已经把她揽在怀中,一次又一次地吻着她,一点点抚去她的 恼怒。“多么可笑的问题啊。”他说。 洛伊丝惊奇地摇着头:“那,那刚才……?”“嗯……”他们一边飞,他一边 说,“我改变主意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