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即使温室效益已经持续了几个世纪,青藏高原的温度还是远远的低于平原地区。 在这号称世界屋脊的高原,人类的密度仍然很小,即使全球有30%的地区沙化,两 艘载人的宇宙飞船已去探索未知的星域,在地球与月球间已经有一所大型的太空城市, 这里仍然是人迹罕至的不毛之地。 后藏。喜马拉雅山北麓。曾经是世界最高峰的珠穆郎玛峰已经倾塌,五百年前,一 位狂热的独裁者认为世界的最高峰应该在他出生的大陆上,动用了惊人的军事力量轰炸 喜马拉雅,那次行动虽使得珠穆郎玛峰丧失了世界最高峰地位,也导致了他的政府流产。 即便如此,青藏高原仍然是这个地球上最纯净的地区。 这是机器时代。不是大工业革命所指的机器时代。而是距计算机诞生一千年的机器 时代--机器人时代。 市面上充斥着各种类型的机器人,几可达到乱真的程度,保护机器人的法律正在讨 论中。人类热衷于机器的一切,机器保姆,机器警察,机器器官,机器恋人…… 在以后的五百年间,机器人将统治人类,直到……机器人之间的世界大战爆发, “只要是依据人类思维模式造出来的东西一定避免不了斗争……” 她说的话虽然没有什么道理,但是都没有错,这一千年来常常得到验证。 一千年了,幽蓝的冰川,流动的固态。一千年前的物质是三态,现在物质已经有六 态,其实冰川还是冰川,变的只是人罢了。 变的只是人。 “青藏高原最迷人的就是冰川,我一直以为冰川是银色的,第一次看见冰川还以为 是山的投影……可惜我只在那曲那边看过一点临时冰川,如果能去后藏看喜马拉雅山的 冰川就好了……” 一千年前,她喝着酥油茶,抱怨着他为什么不做甜茶,聊着学生时代流浪时的趣闻, 那是一个春光明媚的下午,现在已经没有春天了。 一千年,活得太久了,很多事情已经记不住了,只有她的事情记得这么清晰。 见到她时候,是他自那场灾难中逃出来,他生于一千年后,机器时代结束后人类重 建的社会。那时的地球,荒芜,贫瘠,并不适合人类的生存,整个世界只有十几万的人 口。一次火山爆发,摧毁了人类最后的文明,只有他借助时间机器逃脱。他没有想到时 间机器真的成功了。他到了她的时代,见到了她。 其实那不是他第一次认识她,在见到她很久以前他就认识她了。他曾经研究过她好 几年,她写的一些东西保留至他的时代,甚至连时间机器也是利用她写的文章制造的, 那时他不知道她是随便乱写的,真的以为有穿越时空的宝石存在,很多人都这么认为。 并且时间机器也是找到了那块她起名为“幻灭”的宝石造成的。 他是唯一穿越时间的人。如果真的存在算穿越时空的话。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呆呆的望着他的眼睛发愣,她的时代没有左眼蓝色,右眼 黑色的人,据她说她在书上见到过--她看的那种叫书的东西现在已经不存在了。 她的时代是人类最辉煌的时代,信息时代前期,那时的人生不是安排的,她说那是 “创造历史与命运的时代”。无数她那般的人创造了那个灿烂瑰丽的时代,那个时代的 人骚动不安,追寻着心灵的悸动,有无穷的想象力和创造力,用他们惊人的魄力和精力 创造着科技,文化,艺术……和堕落的奇迹。“以后的人类做的事不过就是把我们想的 慢慢变成现实,”她翻着一堆书说,有些得意。 他是被她收留的,因为他昏到了,她看过太多科幻小说,一切不可思议的事都能坦 然接收,她的胆量也的确有些吓人,她那个时代的人都有些处变不惊的气质。 和她住了一个多月,她喜欢笑,用她的话说是盲目的乐天派,和她在一起,他想不 开心也不行,她还有点懒,馋,只要有好吃的,什么都好商量。 就那么不知不觉,喜欢上她了。 凝视着怀中的孩子,一千年前与一万年后,他的情人与孩子。 抚着孩子亮丽的金发,宝贝,有时候要在一念之间选择,记得不要选让你一生后悔 的,即使痛苦,也值得。 她很迟钝,一点感觉都没有,直到他告诉她,他是最后一个人类,他想再给人类一 个生存的机会,她居然帮他策划起这个计划了,当他不得不提示她如果他去做这件事, 就必须离开她,可能是永远,她竟然说“别忘了寄贺卡”。 她太过坚强,“男儿到死心如铁,把这句话做你的座右铭吧,想想人类的未来就握 在你的手里,寂寞点又算什么,”那时,她的眼光是欣赏与兴奋,没有一丝别离的感伤。 他知道其实她知道只要她说一句,他至少可以陪她过一生,可是她就是没有说。 如果你爱上一个人,也要爱他的缺点,至少也要容忍他,迁就他,宝贝。 穆罕默德不肯就山,那么山就来就穆罕默德吧—— 她不跟他走,那么就只有他去找她了,他知道她那种以天下为己任的思想,绝不会 让他呆在她身边消磨时光,所以他改变了自己。 穿越过时空后,借用一个身体是很简单的事情,不过象普通人类一样思维受到限制, 而且有痛苦,疾病,衰老。他选了一个年轻的身体,在他们初见的地方重与她邂逅。那 个身体很漂亮,她有点色,喜欢漂亮的人。 你认为什么样的人最美?那时她在办公室里看漫画稿,没注意他在听她们的谈话, “左眼蓝色,右眼黑色的金银妖瞳,”怎么可能有那种人?是追随她终生的死党问的, 你见过吗?“一生不会忘的梦,如果真的存在一顾倾国的人就是他,”你的男朋友差不 多吧,“如果是原来的他……现在也不错。” 她和他彼此心照不宣,重新开始谈恋爱,过日子,不过一直没有结婚。 她的个性基本没有变,却吸引了他半个多世纪,到了老年有些罗嗦,她的寿命很长, 相对普通人类而言,她的母系大多长寿,他们没有孩子,收养了两个孤儿,他们也已经 作古千年了。 他不想让她死,那时他想让她重生,或和她一起消失,她又做了一个让他痛苦的选 择,一如数十年前那般。谢谢你陪我这么久,我很幸福。做你该做的事情去。她用意念 和他说,她有很强的意念。 不过想看看你,她淘气的眨着眼,象个小孩子。她的孩子气永远也没有变。那是她 最后的愿望。 他恢复了自己的身体。人家还以为我这个老太婆非礼小男生,他吻着她时,她在笑。 失去她之后,他过了半个世纪行尸走肉般的日子,战争也在此时爆发,五十亿吨当 量的核武器把天变成了灰色。 那是这个大地被核弄污的开端。 他重新振作起来,开始了重返伊甸的计划。他不能改变未来,他只能改变未来的未 来。他不能改变他出生之前的未来,但他可以改变更遥远的未来。 他聚集了大量的经费,投入统一场论的研究,他当然早知道研究的结果。不过做做 样子了,而且照这个时代的发展,可能到他出生都不会诞生统一场论,他在创造历史, 从她离开到他出生的这两千年。没有统一场论,他不可能在这里出现,伊甸也不能重建。 场盾的诞生使得人类可以不必穿笨重的太空服而仅仅是配带一个1 公斤重的仪器就 可以进行太空漫步,她说的对,在20世纪的动画片中,这种例子就很多了,后来的人就 是去实现它。当然,亚空间跳跃已经进行试验,十数艘太空船也升空,五百年间已经得 到从距离地球50光年的恒星星系的许多详细资料,伴随着冷冻技术的发展,两艘载人的 太空船也已经去探索未知星域。 他知道探索的结果,那两条飞船没有回得来,他们可能被小行星撞毁,但更可能找 到一个适合生存的行星,他有意安排了一些因素,包括性别比例,性格特征等,拥有控 制思想的力量,操纵这些并不困难。他刻意选了一些人去做宇宙中的亚当和夏娃。 银河系的群星,她一直想去那里。她是个喜欢远方,冒险的人,那是她那生唯一不 能实现和永远不变的梦。 宝贝,希望你能到遥远的群星之间去看看。爸爸妈妈的心愿。 孩子的眼睛睁开了,是清澈透明的绿色。 那边,遥远的地平线,两河流域,美索不达米亚,那里就是伊甸的所在,穿过黄金 的沙漠,有和你眼睛同色的生命之湖,那里有超级的力盾,在你醒来的这几万年间,没 有人能进入那个结界,亚当和夏娃就在那里,在爸爸的生命彻底结束后的五万年,他们 会苏醒,建立一个新的世界。 你会那边找到一生的伴侣,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在这片大地上,幸福的生活,就 象爸爸和妈妈般。妈妈如果知道有你,她一定会很自豪的。 她当然不知道,在伊甸之外,他用他们的基因创造了一个孩子,他不愿他们的孩子 在这个黑暗的时代生活,他创造了一个扭曲的时空场,把孩子封闭在里面,那个场的时 间是近乎静止的,十万年间不会被破坏。 只要地球上还有生命,宝贝,你就不用担心,地球本身就会支持你的,即使有什么 事故,你耳上的耳钉,苍之蓝和海之绿,汇集了人类所有的文明,包括爸爸知道的一切, 它们也会帮助你,爸爸和妈妈都是坚强的人,你有我们的基因,一定可以坚强的面对所 有的困难。 他温柔的看着孩子,你真可爱,很象妈妈,不过她可没有你一分漂亮,你长大以后 会迷倒很多很多人吧,你要小心。那时,爸爸就不能保护你了。 爸爸快去找妈妈了,一千年间不会有任何变故了,爸爸不喜欢机器人,所以不想看 这个时代了,爸爸不喜欢做神,没有妈妈,做神只是更寂寞,爸爸造了伊甸,但爸爸不 是上帝,是上帝造了爸爸。 你没有见到妈妈,爸爸总希望她给你起名字,你还没有名字,妈妈的文章里有一个 扭转时空魔力的男孩子,和你一样也是金发,也和你一样美丽可爱,你想要那个的名字 吗? 孩子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 那么等你遇见自己最重要的人就让他送你一个名字吧。就象爸爸一样。可是你也是 命运之子了。他亲了孩子的脸,晶莹剔透的肌肤比白玉还美。宝贝,虽然爸爸妈妈不能 抚养你长大,但是你有足够的爱,希望你有一个无悔的人生,有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 … 现在,睡一会儿吧,美丽的一切在等着你。爸爸相信地球本身的生命力,宝贝,希 望万年后,能有适合你的社会。爸爸一直想给你的和平时代。 孩子悬浮在空中,似乎给了他一个会心的微笑,竟慢慢的消失了。 什么东西错了,一滴泪水从他面颊上划过。他是没有泪腺的! 有爱你的人和你爱的人!他会为情所困! 漫天的风在呜咽,那可是他在哭。 我很好,你不要哭,风…… 他伸手想抓住风,却只能任透明的身体在虚空中穿透彼此。 那是什么,美丽的紫色光辉耀亮了灰暗的天空。 “兰瑟?” “有什么要说的吗?” “风,我的名字是岚!” 似乎回应他的呼喊,他笑了,美丽的妖瞳中闪烁的可是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