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危机 索朗陀耶听那声音飘忽不可捉摸,知道是对方使用了回声魔法来混淆己方的 耳目;就算立时用咒文平息眼前这一阵遮天蔽日的沙龙卷,怕也已经难以追索对 方的形影了,眉峰紧锁,脑子里风车般地思索着解决之道。忽然身旁有人拍了拍 自己的肩膀,沉声说道:“用风魔法放话出去,就说你们劫走了火水晶也没有用。 艾诺维的生命能量虽然大减,却还够逼出藤沙之毒。而,娃蒂已经赶回火之谷、 下到地心去取新的火水晶了。”说话的正是吉托。 索朗陀耶微微地怔了一怔。但他对吉托早己心悦诚服,知道老人既然这般吩 咐自己,定然有他的用意,当时毫不迟疑,照本宣科,将这一段话远远地送了出 去。 两句话才刚刚说完,身边红影一闪,娃蒂奔了出来、问道:“老师,真的要 我下到地心去找火水晶吗?从他们手里头抢回来不是比较快吗?人家没有把握… …”吉托沉声说道:“让所有的火妖精全下地去,无论如何一定要找到!对方的 目的在于艾诺维的性命,如我所料不差,他们一取到火水晶便立时将它给毁了, 便追到了也取不回来。没有了火水晶,以艾诺维此刻的能量而论,绝对撑不过三 天。一旦绝了气息,你能不能想像那个后果?快去·一秒钟都不能耽搁!火水晶 可不是容易找到的东西!” 娃蒂脸色微微一白,二话不说,立时消失了踪影。这期间卡鲁奇早已念动咒 文来止息沙暴。在逐渐散去、视野渐清的沙尘之,隐隐见到三方风毯飞了回来。 索朗陀耶佩服之极。他对火水晶的作用虽然不是十分了解,但衡情度理,也 应该想像得到:这东西与艾诺维性命修戚相关·对方冒了如此大的危险,当然不 希望功亏一篑。一听说娃蒂要去取火水晶,哪还能不趁着艾诺维尚自昏迷不醒、 无力还手之前,设法将他杀了?老人只说了这么两句话,便引得对方掉头回转, 那可比盲目追赶敌人要高明得多,自己如若沉住气想上三五分钟,也许可以得出 相类的结论;但那时敌人早走得远了,便放话出去人家也听不见。想到没想到, 结果完全一样。 但老人固然料事精准至极,使徒十三可也不是省油的灯。三方风毯来到离旅 舍还有二十余公尺,可以遥遥看清彼此的地方便不再前进;也不知道他们做了些 什么,只听得佛兰珂啊的一声惨叫,叫声凄厉至极。三方风毯上一共有着三个佛 兰珂,其中两人显然是真身的投影。三个人同时长声哀号,滚倒在风毯之上,只 瞧得索朗陀耶脸色惨变。明明知道对方如此做为,是为了要将自己引将出去,但 心上人儿受此荼毒,如何可能按捺得住?当时二话不说,立时抖开了风毯。 老人一把按住了他,说道:“等一下,先……”一句话尚未说完,佛兰珂又 啊的一声大叫。索朗陀耶双目赤红,甩开老人,跳上风毯便追了出去,喝道: “有本事冲着我来便是,折磨一个弱质女子,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左边风毯上那人笑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折磨折磨人又算 得什么?心疼的话,就来抢她回去呀。”一面说,三方风毯一面快速地移动,阵 形丝毫不乱,索朗陀耶虽已将风毯速度摧到了极限,却也没有法子再多逼近一尺。 说话的人衣着形貌看来便是阿喜,但几句话说将下来渐渐改变,已然与那阿喜没 几分相似·倒成了个面目平凡的中年妇人,这自是使徒中极度引以为傲的易容魔 法了。 索朗陀耶怒意上涌,一言不发地拔出了水湄之光,发出了三枚“弧丸追风斩”。 这是风度法中最强的一种攻击法,发出来的是直径约一尺的真空风刃;它能跟随 对方的行动所带出来的气流追击对手,而且能够避开对方的反击·因此既没有办 法拦截。也没有办法硬碰,的确厉害至极。虽然索朗陀耶攻击的时候心怀顾忌, 攻击的主要目标是使徒们的风毯而不是人;但在空战之时攻击风毯,正是俗语所 说的“没有柴,火就烧不起来了。”先夺走了对方的行动能力,接下来自然好办 得多。 眼看对方使出了如此厉害的攻击魔法,三方风毯上的几人不约而问地低嘿了 一声,同时间张开了火壁结界,只有大祭司以上等级的火壁结界才能够改变气流 ·使风刃上升,是地封印尚未解开之前,唯一能够拿来抵御弧刃追风斩的法门。 由于风毯的驱动术是空战的基础,多少年来,呼荷世界的术士早巳研究出驱动风 毯时还可以同时攻击敌人,或制造结界的种种方法;但两种法术同时施行尚不为 难,若在施用结界——尤其是如此强力的结界之余,居然还有能耐施展投影的幻 术·制造出三个佛兰珂。那可是天下奇闻了。索朗陀耶之所以不惜动用最大能量、 一口气发出三枚弧刃追风斩,其目的也就在此。 奇的是三道火壁结界同时张起,三张风毯上的佛兰珂却居然依然存在!索朗 陀耶冷笑一声,说道“这样就瞒得了我了么?”举刀在胸,对准了中央那一方风 毯,两道水刀疾射而出。原来其余两张风毯上头各只坐下一个人,除了那假扮成 阿喜的中年妇人之外,右边那人他亦是未曾见过;单只中央那风毯上乘坐着的独 眼和克坦利,他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那方风毯上既然坐了两个人,则不问 可知,火壁结界由其中一人张起,另外一个就负责了幻术投影。 克坦利嘿了一声,拔刀在手,两道水刀迎着索朗陀耶发出的水刃撞了过去, 他那水刃的力道虽然差了一些,作拦截的工作已是绰绰有余。三枚水刀炸出一天 的水花,纷纷散落。独眼咧嘴一笑,说道:“果然不愧是月首法王,厉害啊厉害。 还有什么法宝,尽管使出来让咱们开开眼界如何?”说到这个地方,先前那枚被 火壁结界冲开了的风刃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再度飞了回来。 独眼料不到这种风刃居然如此不屈不挠,脸色一变,方才将收了下来的火壁 结界再度张开。眼看索朗陀耶又是两枚水刀攻了过来,克坦利一面发出水刀迎击, 风毯一面迅疾地继续往后退去。 索朗陀耶眼角一瞄,只见另外两张风毯在克坦利收了幻术投影之后,已经见 不到佛兰珂的影像了;那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里脱离了原来的队形,疾往旅舍的 方向驰去。他此刻与吉托他们的距离已然相当遥远,而对方载着佛兰珂仍然不住 后退。索朗陀耶虽然心知肚明:对方此举是为了将自己远远引开,好让另外两名 使徒去对付艾诺维,但是此情此景,又怎能舍下佛兰珂不理?为今之计,只有速 战速决。想到就做,两枚火炮抛出一个巨大的弧形,一左一右,绕到对方风毯后 头再弯过头来攻击,正是风火系魔法中的“回天炮”。 克坦利只一看那火炮作弯弧状自风毯两侧掠过,便知要糟,疾风般在风毯上 掉转身形,刚刚来得及发出了两枚火炮,轰一声与对方的攻势撞个正着。但这等 相撞的后作用力着实不小,整张风毯都倒弹了有二十余公尺去。索朗陀耶趁此时 机已经绕到了他们的背面,又是两枚水刀重击而出。如此一来主客登时易位,变 成了独眼他们如若不断后退,就会被逼回了旅馆的方向。但这时索朗陀耶方才所 发的弧刃追风斩劲道已经衰竭,独眼收了火壁结界,也开始发动攻势。他们当然 知道:由于有护命绦在身,所有的攻击对索朗陀耶全无效用,因而攻击的重点只 在对方的风毯,意欲抢回原先的战略位置。一时间你来我往,打得好不热闹。却 由于各有顾忌,打得再狠也只是缠作一堆。两方风毯无论是前进还是后退,都只 在二三十公尺之内打转,看不出多少成绩。 如此纠缠了片刻,索朗陀耶心下着急:“这两个都是绝顶高手。我虽有护命 绦在身,时间拖得久了,也必然打到脱力。那便如何是好?”虽然还有几门绝招 不曾使出,但这些招,例如破山锥,威力过于强大,一经使出,佛兰珂必然受到 波及,那却如何可以?投鼠忌器,莫此为甚。正在搜索枯肠,忽然间见到一方风 毯朝着这个方向迅速接近,上头乘坐的正是吉托。 索朗陀耶又惊又喜。因为两方面一经会合,彼此多了照应,指挥调度自然要 灵活许多·却是才一欢喜,便又发愁——因为紧追吉托而来的,一左一右两张风 毯,仍然还是先前那两名使徒。对方总共有三名法王等级的高手,再加一个绝不 输给大祭司的克坦利,自己这方面除了自己之外,为吉托驱动风毯的是狄凡夏, 不过是个老魔导师;飞在吉托右后方的一只苍翼鸟,铁喙钢翎,神俊非凡,不消 说自是卡鲁奇的化身。然后呢?没有了!艾诺维躺在吉托身侧,就跟死人没有两 样。 老人的风毯迅速接近,两名使徒紧追不舍。索朗陀耶见老人双目灼灼盯着自 己直瞧,猛地心念一动:“他老人家莫非有什么紧要的事要告诉我?否则何必干 辛万苦地杀到这里来?他是届地的喀尔提,留在地上的胜算可比空战大得多了。” 立时驱动风毯,朝老人迎了过去。狄凡夏疾声说道:“请陛下用附风诀驱动风毯, 剩下的交给小人便是!” 附风诀是风毯的驾驶法中最艰难的一种,通常用在两张风毯并肩作战之时, 以一人为首,一人为副,两张风毯可以行动得如同一张相似。索朗陀耶有些意外 地瞧了狄凡夏一眼,料不到这名老魔导师居然值得这种通常只有大祭司以上等级 才会使用的风魔法。但是时机紧迫,也没空闲多问其他,立时驱动附风诀。与老 人的风毯驶了个并肩。才一并住,便察觉到狄凡夏驾驶风毯的技术与常人大不相 同,他运用了火魔法不住往外打出火炮,使得这风毯的瞬间爆发力远比一般人强 上许多也灵活许多。那两名使徒虽然紧追不休,却始终难以锁定目标,也因此一 直不曾发动攻击。老人见索朗陀耶眉宇间露出疑惑之色,淡淡说道:“是我教给 他的。这老小子记得的咒文还真多,大大出我意料之外……”语锋一转,说道: “谁让你方才跑那么快的?否则大家伙儿也不必这么辛苦了!召唤费妮丝雅—— 我们几个里头,唯你有这个资格!” 索朗陀耶恍然大悟。二话没说,立时闭上了眼睛,发动了召唤魔法。几名使 徒见到他摆出了召唤魔法的手诀,皆尽大惊。两张风毯才一合并,老人立时用结 界切断了语音的外流,他们因此根本没听见老人吩咐了索朗陀耶什么,当时本能 反应,都以为他在呼唤娃蒂。火妖精王一旦回到此处,以她那种绝对的破坏力攻 击自己一行人,那真是什么戏都不用唱了。那面目平凡的中年妇人叫道:“用那 丫头威胁索朗陀耶,叫他快些住手!”独眼苦笑道:“没有用的,明吉奈,你也 知道施行召唤魔法的时候,施术者需要全神贯注。他既然已经开始施术,这丫头 叫得再惨,他也听不见了。” 明吉奈啧了一声,叫道:“计划二,走!”另一张风毯上那高挑瘦削、脸色 白晰的中年汉子眉峰微皱,说道:“还是不要吧?这太……”明吉奈自顾自朝前 驰去,喝道:“什么节骨眼了,哪来这许多婆婆妈妈?大哥没说过么,此行完全 听我吩咐?”那汉子不再说话。三张风毯迅疾地朝村外的森林飞去。 索朗陀耶睁开眼来,诧异道:“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突然逃掉了?佛兰珂 呢?”老人伸手按住了他,说道:“他们没逃,只是去设下埋伏了。如果我料得 不差,那玩意儿可不是闹着玩的。费妮丝雅还没赶到之前,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狄凡夏搔了搔头,说道:“最近的小河离这个地方少说也得走上一刻钟,这个… …”索朗陀耶见他脸色微微发白,发脚鬓边已经全被汗水打湿,知道方才那样驱 动风毯,必已耗尽了他的体力;而自己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手脚都已累得有 些发软。对方如若设下了什么厉害的埋伏,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费妮丝雅赶到, 说道:“那咱们就赶到河边去和她汇合。”老人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用的。 有佛兰珂在他们手上,你在河边呆得住么?给他们看透了底细,搞不好连全村村 民部要遭殃。这种时候宁拙勿巧,大家想法子撑一撑罢。” 说话之间,风毯渐渐沉了下去。老人抱着艾诺维跳下地去,说道:“你们几 个别离开风毯,但也别离开我太远了。”以杖拄地,地面上立时突出一堵厚厚实 实、宽约丈许、高有六尺的土墙来。老人在墙脚坐了下来,目注森林的方向,说 道:“索朗陀耶你身上还有清心饮罢?快快喝上一些。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耗尽 你的体力,别轻易上当了。”说到这个地方,双眉耸动,说道:“来了!” 早在老人呼地成墙的时候,索朗陀耶几个已经听到一阵阵隐隐约约、雷鸣一 样的声响,从林子那边传了过来;不过几句话的工夫,那声响已然加重了好几倍 ;一大片肉眼可见的蓝灰色云雾,在离地不过几尺的地方,以极快的速度朝着这 边卷了过来。 索朗陀耶耸然动容,失声道:“食精虻?他们居然召唤了——数量如此之多, 八成是昨天就先布置好了!” 老人点了点头,说道:“他们很快就会发现你召唤的不是娃蒂,一定会争取 时间作最后的攻击。索朗陀耶你学过返禳大咒罢?”索朗陀耶微微一笑,一面灌 下了整瓶清心饮,一面各扔了一瓶给卡鲁奇和狄凡夏。还没末得及再说些什么, 远远传来佛兰珂一声惨叫。索朗陀耶咬了咬牙。整张风毯穿过那已然涨天盖地笼 罩过来的食精虻群,朝林子那头飞了过去。 老人双手展开,在身前三尺的半径里头划出了一个结界,将艾诺维、卡鲁奇 和狄凡夏等人全包进了结界之中,说道:“如果来的只是这些畜牲,光这结界便 够挡他个几天几夜的了,问题是那些使徒才没有那么乖……”一句话尚未说完, 外头那密密麻麻布满了结界的食精虻中间突然让出了一块缺口,一股巨力撞了过 来,整个结界剧烈地震动了一下,包围圈立刻缩小。已经恢复了人形、站在最外 围的卡鲁奇立时给挤了出去。食精虻嗡嗡作声,绕着他身体包了个密密实实。幸 喜卡鲁奇早有准备,为自己发动了结界;那些食精虻撞来撞去,半些甜头也没捞 到。 吉托真气一鼓,结界再度扩大,再一次将卡鲁奇包了进来。老人沉声说道: “食精虻和使徒的攻击如果这样轮流不息,如此大范围的结界势必不能持久,你 们两位要自求多福了。记住尽可能不要发动攻击,保持体力。”才说到这个地方, 结界再度剧震,卡鲁奇再一次被挤了出去。 老人瞧了爱徒一眼,心下稍宽:“这小子这回倒还听话。只要他耐得住性子 不作攻击,半天一天之内,料这些食精虻也拿他没什么办法。只不过独眼和克坦 利如若赶了过来,麻烦可就大了。”正在飞快地动着脑筋,结界外围那层密密地 爬满了食精虻的、灰蓝色的虫墙上头,又开了一个缺口。 狄凡夏经由前两次的经验,知道这是对方即将攻击的预兆,二话不说,对准 那缺口便是一记火炮。外头轰的一响,食精虻尸体纷纷落地;只是不过一两分钟 的时间,那缺口又被新的食精虻给爬满了。 老人瞧了狄凡夏一眼。说道:“咱们这样被困在里头,就跟瞎子没有两样… …真空涡流的咒文你学过么?”他这话本来只是姑且一问,想不到老魔导师居然 点头说道:“学过的。只是这个咒文有什么用啊?它的攻击威力不够远,作近距 离攻击的话,念咒的时间又太长了。”老人说道:“就是在这种时候用的啊。它 的攻击能力既然不强,就可以让你在咱们的视力高度开出一个视窗,同时保留了 往外攻击的弹性。”短短说话间,狄凡夏又已经作了一次反击。 狄凡夏听了老人的话之后,矛塞顿开,立时念动咒文,在结界上头作出了一 个半尺方圆的真空漩涡。由于是一股真空的涡流,食精虻无法贴近,立时空出了 一块清明的视野来。狄凡夏左手维持着使唤能量所需要的手诀,一面说道:“小 人就是笨了一点。这么许多年来,不知道花了多少精神和金钱去用功,可是每回 祭司考试都考它不过,真是丢脸丢到家了……”话未说完,老人回天炮重重地射 了出去。 主攻的正是那个子高瘦、名唤亚拜罗尼的使徒。他在使徒之中虽然名列十二, 但若论攻击能力之强,却可以列到第五。由于事先已对对方进行过研究,深知属 地的喀尔提只能使用地系魔法,防御力固然超强,攻击力却不怎么样,则对方目 前可用的战将,只有卡鲁奇一人而已;狄凡夏不过是个老魔导师,不足挂怀。更 何况还有食精虻牵制了他们?岂知突然之间结界上开出了一扇窗子,紧接着发出 了强力的火炮,心下吃了一惊:“糟糕,失算了!”结界立时张开。那回天炮吃 他一挡,绕了一个圈子,忽一声朝来路飞去,正正地打在食精虻群聚的虫壁上头。 只听得轰一声响,毕毕剥剥,登时烧死了一大片。只不过飞虫数目实在太多,而 且还源源不绝地不断飞来,掉在地上的虫尸为数虽然颇多。围攻的食精虻却半些 也不见减少。 亚拜罗尼心中着急:“没法子速战速决,若等到他们的援手到来,那可就大 大不妙了!”他们方才和吉托几人互有追逐,短兵相接,清楚看到艾诺维躺在吉 托身边,衣衫还是遇袭时的模样,伤处却没看到半点血迹,对索朗陀耶方才所说, 艾诺维的能量“还够逼出藤沙之毒”一事,已经没有多少怀疑;再看艾诺维虽然 昏迷不醒,但神色如常,也瞧不出半点中毒后应有的征兆,更加的知道初步计划 已然失败。只不过速战速决四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亚拜罗尼正在着急之中, 忽然一个声音自后头不远的天空上传了过来,叫道:“快加把劲,亚拜罗尼,我 们来了!”正是独眼和克坦利。 原来索朗陀耶听得佛兰珂惨叫出声,虽然明知这是独眼他们重施故技,要将 自己引开的做法,却无论如何没有法子不去上这个当,驾着风毯一面朝声音所在 的方向飞去,一面寻思:“再这样被他们挟制下去,如何是个了结?没办法只好 冒个险了。”远远见到独眼他们的风毯往村外的森林飞去。林梢另一方风毯悬空 晃荡,上头乘坐的妇人手捏召唤法诀,全神贯注。显然正是食精虻的驱使者。 索朗陀耶微微地有些奇怪:“他们为什么不把我引去别的地方?两起人集中 在一起,不是给了我可乘之机么?”他不知道独眼几人担心娃蒂随时可能回来, 不敢离隐蔽之处太远,以便事有万一,可以有森林作障蔽,又可以有食精虻作护 符。见到对方两张风毯距离不远,正合于自己方才拟定的战术,虽然觉得奇怪, 却是暗自窃喜。远远地从明吉奈身侧切了过去,三方人马成了一个三角形状,索 朗陀耶低喝一声,自风毯上侧过身子,两枚火炮同时发了出去,正正地射向明吉 奈! 独眼二人吃了一惊,风毯急速地扑了过来,两枚火炮同时发出,意欲将索朗 陀耶的攻击拦将下来。明吉奈在作法之中,虽然仍有闪避的能力,却无法为自己 造就结界;既然是一同行动的伙伴,当然不希望他有任何闪失。仓卒之间绝没想 到,索朗陀耶早已打好了腹稿,两枚火炮才一出手,迅疾旋身,朝着独眼二人的 风毯冲了过来;右手一挥,鞭风索带着劲急的风声,一道尖厉无比的风刃已经甩 了出去!只听得裂帛般一声大响,独眼二人及佛兰珂所乘的风毯登时裂成了两截 ;风毯上的三个人不由分说,立时似中了箭的飞鸟一般往下坠去。 索朗陀耶一鞭得手,早已流星赶月地追了过来,第二鞭紧接着挥了出去。只 是这一回去势虽然劲急,力道却拿捏得再柔和也没有,结结实实地将佛兰珂卷个 正着。索朗陀耶使力一带,她整个人飞入了他的怀中。大骇之下继之以大喜、惊 魂甫定之余,她抖得几乎站不起身子,软倒在素朗陀耶怀中,颤声说道:“谢, 谢谢。我……”双唇颤动,泪水夺眶而出。 索朗陀耶又爱又怜,将她紧紧地揽进了怀中,柔声说道:“别怕,别怕,没 事了。他们欺负你了?很难受是么?” 佛兰珂情不自禁、贴得他更紧了些,说道:“人家担心死了,只伯你舍下了 我不管。那两个坏人,他们……”才刚刚说到这个地方,突然间倒抽了一口冷气, 惊叫道:“索、索尔,那个……”几只食精虻嗡嗡飞来,绕着他们打转,越聚越 多。 原来明吉奈所施展的,虽是一种高难度的召唤魔法,但却还不致于专注到对 外界的一切不闻不问;看见独眼的风毯遭到损坏,忍不住吃了一惊。但见独眼二 人跌下风毯之后,迅速地展开了风魔法,藉着浮力慢慢地盘旋而下,便就放下了 心。心知他们几人搭乘到此地来的交通工具光艇便藏在附近,独眼二人落地之后, 必然急着找到光艇上头、取备用的风毯去了;则他们若赶过来帮助自己只怕还要 一点时候。为了对付传承者几个,自己眼下所施展的召唤魔法万万不能中断;则 面对着索朗陀耶这样的强敌,当然是先下手为强。因而毫不迟疑、立时拨了一群 食精虻过去对付索朗陀耶。她知道索朗陀耶有护命绦在身,食精虻拿他无可奈何 ;但只要有佛兰珂在他身边,他为了保护佛兰珂,就很难对自己采取任何行动。 这算盘打得不能说是不好。只是明吉奈万万无法料到的是:护命绦不止能够 保护佩戴它的人,便在这人拥抱所及一尺方圆之内,也同样在保护之列。因此索 朗陀耶没有必要分散心神去制造任何的结界。只不过食精虻一来,不止吓得佛兰 珂花容失色,缩在索朗陀耶怀中颤抖不已,并且遮蔽得他们的视野都不清明了。 索朗陀耶见这些丑恶的蓝灰色软虫拼命向前钻,几乎要扑到脸面上来,忍耐不住, 鞭风索闪电般挥出了数鞭;劲风过处,那些个指甲大小的虫尸纷纷坠地,然却是 前仆后继,全不当死亡是一回事。索朗陀耶勉强压下了恶心之感,说道:“你忍 耐一下,我来把这些东西赶开——”收起了鞭风索,开始念动返禳大咒。 返禳大咒乃是用来破除召唤魔法的高深咒文。虽说祭司以上等级便能够学习, 但是如此对手的魔法精深,用了跟没用是一样的。神代战乱频仍,术者动不动就 使用召唤魔法呼唤自然界的毒物或怪兽来杀害敌人,返禳大咒曾经是人人必修的 功课;但是至于今日,几乎只有法王等级——尤其是索朗陀耶这样“以研修魔法 为乐”的法王,才有可能加以使用了·他虽然不曾使用这个咒文破除过任何人的 召唤魔法,但经常为了修行在外奔波,山林野宿时常会用到这个咒文去驱除群聚 的毒虫,因此用起来得心应手,半些也不迟疑。 谁知道才刚刚念了两句,突然间脚下大震,风毯嘶一声裂了开来,两个人立 时石头一样地自半空中跌了下去。佛兰珂大声惊叫,拼尽全力将他抱得死紧;索 朗陀耶亦是大吃一惊。但他临危不乱,一震之下立时镇定心神,手诀飞快地变换 几次之后,他二人身子周遭空气的浮力立时大增,托着他们慢慢地往下坠去,落 进了森林之中。那些食精虻受此变故,一时间飞散了开来。由于此刻尚在严冬, 这片林子的树叶几乎都掉光了,视野颇为空旷。在那些食精虻重新聚拢之前,索 朗陀耶清楚地看见了:独眼和克坦利乘着一方风毯,打从林子上端呼啸而过。显 然自己的风毯之所以裂成了两半,便是他们两个的杰作。 索朗陀耶心下着急:“书上说返禳大咒最远可以达到五十公里的距离,可是 我从来不曾试过。而且对手越强,有效距离越短。那人高悬天上,离我少说也有 七八百公尺……” 可是自己风毯损坏,要想赶回去加入战斗,时效上只怕太慢了些;而且这么 大一群食精虻聚在一起,杀伤力比好几名绝世高手加在一起还要可惊,如若能够 设法加以驱散,当然是上上之策。当时不敢迟疑,再一次念动了返禳大咒。 才刚刚念了几句咒文,本来又自群聚过来的食精虻便开始散去。索朗陀耶宽 心大放,口中可半些也不敢耽搁。却是念到一半,见那些食精虻虽然不像早先那 样密密麻麻地往人身上粘扑过来,却也不曾走远,一群群如同散烟散雾一般,在 丈许之外徘徊不去。心下虽然毫异,但想或者是由于方才自己顾忌的那两个原因, 才使得效果不够明显,催法更加催得紧了。却不知道为了什么,仿佛觉得那些食 精虻的个头逐渐变大。他平素眼力甚好,自己知道没有可能看错,不免又惊又疑 :“到底出了什么事了?返禳大咒不可能会出这种副作用呀?” 虽然如此,由于已经到了尾端,他到底还是把咒文给念完了。正迟疑着要不 要再来一次,忽然见到对方乘坐的风毯渐渐地低了下来,一个女子尖厉的声音叫 道:“索朗陀耶你做了什么?这些食精虹为什么越来越大了?快些住手,你想要 全村的人都跟着陪葬么?住手,住手… …“索朗陀耶不明所以,只看到那方风毯左冲右突,上头一片蓝灰色的云雾 缭绕不去,紧追不休。突然间一声凄厉的尖叫自风毯上长长地拖曳了出来,渐去 渐细,戛然而绝。那风毯似突然之间失去了操纵的人一般,飘飘荡荡,慢慢地坠 落了下来。 佛兰珂看得心中怦怦作跳,问道:“她,她死了么?被自己召来的食精虻给 杀了?” 索朗陀耶回头瞧了她一眼,见她双目大睁,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神色不是害 怕,而是兴奋,突然间觉得极是不悦,仿佛看到一幅美丽的绢布被脏水泼污了一 般,心道:“她,她竟然变得如此残忍!”但这念头才一掠过脑海,便又自觉不 该:“她又不是自己愿意变成这个样子的,怎能责怪于她?”深吸了一口气,强 将那不悦之感压了下去,说道:“这事有些奇怪。就算这些食精虻只是临时召来、 而不是她豢养的,这样一个魔法精深的高手,也不应该对它们的反噬如此缺乏抵 抗能力。更何况返禳大咒只在驱散她的咒法而已,不会使它们反噬的呀。”说到 这个地方,看见那片蓝灰色的虫雾飞离了那片已经落到林子外头的风毯,嗡嗡嗡 嗡,朝村子方向飞了过去,止不住大吃一惊:“怎么会这样的?失去了主使者, 这些食精虻应该要散去了才对。再说,它们应该已经吃饱了。”一念及此,猛地 出了一身冷汗:“啊哟,不好!如此说来,那些围着老师他们猛攻的食精虻,也 定然不会散去了?”握紧了佛兰珂的手,拔脚便朝那方风毯奔去。 这时那些食精虻差不多都已经飞远了,可以清楚见到一具干尸滚落在风毯旁 边不远的地上,死状惨不忍睹。听得有人走近,几只食精虻从那尸体的袍子里头 钻了出来。本来只有指甲大小的毒虫,就吃饱了也不过稍微发胀的,这会子居然 变得有成年男子的拳头那么大,宛如水蛭与蜘蛛合体的、软蠕蠕的虫身,诡蓝色 的复眼、以及早口中那密生的尖牙,这会子全都放大得一清二楚,看上去当真是 丑恶得令人想吐。索朗陀耶背脊一阵生寒,情不自禁,回头去看了佛兰珂一眼。 只见她双目大睁,满脸写的都是惊愕不已的神色,心想:“不会的,不可能!我 想得太多了。它们应该只是无意中受了感染——可是,如果这些魔兽是因为她才 成形的,是不是将她留在这里来得好些?”心念转动之间,将那几只食精虻斩杀 在地,果然见得蓝色的体液流出之后,它们又回复了原来的大小,心乱如麻,朝 佛兰珂说道:“你搜搜她身上,看能不能找到火水晶。”老喀尔提虽然说了,火 水晶必然已遭毁坏,但是不试上一试,终究不能死心。 佛兰珂上上下下将死尸搜寻了一遍,果然什么也没找着。索朗陀耶眼看着食 精虻上下左右飞绕不去,心想:“就算真的是因她而生,也未必就不会攻击她呀! 将她留在这个地方,如若有了什么闪失,那……那……”他挂心艾诺维等人的安 危,不敢再多所耽搁,拉着佛兰珂步上对方留下来的风毯,二话不说便往村子赶 了回去。独眼他们已经去了好一会子,可不知道吉托他们是否支持得住。一路上 听见一些放在屋外的家畜惨叫嘶呜,一族一族的食精虻紧叮着它们吸食不已,还 好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似乎还没有村人受害。可是如若不能及早扑灭,后果不堪 设想。言念至此,更是心急如焚,心中只道:“费妮丝雅不知道到了没有?老师, 你们千万要撑下去啊!” -------- 玄幻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