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维尔浩夫采夫的建议 中途,我们打电报给维尔浩夫采夫博士:“星期五飞抵会面。”维尔浩夫采夫 马上就回电表示,很高兴和我们相见。还说他要驾着自己的宇宙飞艇,穿越危险的 小行星带,来迎接我们。小行星带是包围着三船长星球的。 在约定的时间,我们在小行星带边缘停止向前。密密麻麻的石块,如同云朵, 遮蔽得我们看不清星球的表面。不知怎么的,我们都很激动。好像预感到,和维尔 浩夫采夫博士的相遇,将会引发出一些重大而有趣的活动,甚至可能是些冒险活动。 博士的宇宙飞艇在小行星之间一闪,宛如一枝银箭。转眼问,飞艇已经在我们 面前疾驰。 “《飞马号》,听见我的呼叫吗?”沙哑的嗓音从电动扬声器里传出。 “请跟我来。” “真想知道,他是什么样儿的。他独自待在一颗星球上,大概闷得慌。” 阿丽萨说,她和我们都在驾驶台上。她坐在一张小小的防震圈椅上,是为她特 制的。 没有谁接她的话。包洛思柯夫驾驶着飞船。我在履行领航员的职责。泽廖内不 在驾驶台上——他留在机房里。 《飞马号》改变航向,绕过一颗犬齿形的小行星,立即随着博士的飞艇向下滑 行。 飞船底下,延伸着一片沙漠,这里呈现一些深谷,那里凸现着一些火山口,状 如一个个麻点。银箭般的飞艇在前面引路。 我们明显地降低了高度。已经能分辨出山岩和干涸的河床。 然后,前面出现一片绿洲,郁郁葱葱。绿洲上露出了基地屋舍的圆顶。 博士的飞艇盘旋着,往一块小平场降落。我们也跟在它后面下降。 《飞马号》稍稍晃动,随即依靠缓冲器停稳。包洛思柯夫便说声:“行了。” 我看到在绿洲和我们飞船之间,有一座三人石头雕像。 三位船长的石像,屹立在高高的台基上。即使从远处也看得清,其中两个是地 球人模样,第三个则是菲克斯星球人,三条腿,身材颀长。 “到了,”阿丽萨说。“可以出去吗?” “等一下,”我回答。“我们还不知道大气成分和温度。你打算穿哪种密封宇 宙服?” “哪种也不穿。” 她指指舷窗。有一个人从银色的宇宙飞艇里走出,身穿普通的灰色西服,头戴 皱巴巴的灰色礼帽。他举起手来,向我们招呼。 包洛思柯夫接通对外的扬声器,问: “大气适合呼吸吗?” 戴礼帽的人连连点头,意思是:出来吧,别担心! 他在舷梯旁迎接我们。 “欢迎光临基地,”他说,脱帽致意。“各位来到此处,真是稀客,蓬荜增辉。” 他出言吐语,带点老派,就像他的西服式样。 看上去他60 岁光景,身材不高,瘦瘦的,像个慈眉善目的老婆婆。他脸上爬 满细细的皱纹。这个博士一直眯缝着眼,或者笑呵呵的。有时他的脸皮舒展开来, 皱纹便显得又白又宽。维尔浩夫采夫博士的手又长又细。他和我们握手,邀请我们 过去。 我们随着博士走向绿洲,来到一棵青枝绿叶的大树底下。 “这儿怎么会有充足的氧气?”我问。“行星上几乎整个儿是沙漠。” “人造空气,”博士说,“是雕像建立以后制造的。几年后,这里将要建成一 幢大型博物馆,来纪念宇宙英雄们。一些服役期满的飞船,还有遥远星球上的各种 希罕物品,都将运送到这里来。” 博士在一块石碑前站住,石碑上用宇宙文字刻写着: 此处将建成宇宙中心博物馆“你们看,”维尔浩夫采夫说。“博物馆将由八十 个不同的星球共同修建。作为开端,在星球中心地带,先要建成高效反应堆,从岩 石中分解出氧气。目前,这里的空气还不够好,但到了博物馆要开放的时候,这里 的空气,在整个银河系将首屈一指。” 说着,我们走到了三船长雕像的台基跟前。 雕像十分高大,相当于二十层楼房。我们仰起头,细看三位船长的风采。 第一船长的雕像,是年轻人的面貌,身材匀称,肩膀阔大,鼻子微翘,颧骨宽 宽。这位船长满面笑容。他的肩头还雕刻着一只奇怪的鸟,有两张嘴,石头羽毛形 成的冠子很漂亮。 第二船长个子比第一船长高,和所有在火星上出生和长大的人一样,胸膛非常 宽厚,两腿修长。第二船长的神情,显得机智而严峻。 第三船长,这个三条腿的菲克斯星球人,穿着绷紧的密封宇宙服,头盔甩在背 后,一个巴掌支在石头灌木的枝条上。 “他们一点儿也不老,”阿丽萨说。 “小女孩,你说得对,”维尔浩夫采夫博士回答。“他们年纪轻轻就名扬四方 了。” 我们进入树荫底下,沿着宽阔的林荫道,走到了基地。原来,所谓基地只是极 为宽大的屋子,堆满了板箱、集装箱和仪器。 “博物馆的展品已经在开始寄来,”博士抱歉似的说。“请跟我来,到我的蜗 居去吧。” “简直像出发考察前的《飞马号》,堆得满满当当!”阿丽萨欢叫起来。 的确,在基地里走向维尔浩夫采夫的住所,犹如当初在我们那艘堆满了包裹、 物品和各种仪器设备的飞船上走动。 书籍呀、微型胶卷哪,塞满了一些集装箱。在这些集装箱之间,有一块不大的 空间。这儿勉强张挂着吊床,可床上也堆满了文稿和胶卷。原来这便是博物馆的保 管者维尔浩夫采夫博士的卧房和工作室。 “请像在自己家里一样,随便坐吧,”博士说。 我们大家,除了主人自己,都看得清清楚楚,这里根本没有地方好坐。 维尔浩夫采夫手忙脚乱,碰倒了一堆稿纸。纸片飘飘洒洒,落了一地。阿丽萨 赶紧去捡取归拢。 “您在写小说?”包洛思柯夫问。 “为什么写小说?哦,对,三位船长的经历比任何小说都要精采,值得写下来, 让下一代人学习。但是我缺乏文学才能。” 我觉得维尔浩夫采夫太谦虚了。他自己曾飞到勘探队员们那里去,寻觅《蓝海 鸥号》的构造图嘛。 “请问,”博士说,“我能做些什么,来为尊贵的客人们效劳呢?” “听说,您对三位船长的所有情况了如指掌,”我开始转入正题。 “哪里哪里,”维尔浩夫采夫窘得脸上一红。“这显然过誉了!” 他把帽子搁到一堆书上。帽子慢慢地往下滑动,博士抓起来,再放回原处。 “三位船长曾到达许多不知名的星球,”我说。“他们看见过珍禽异兽。 据说,他们留下了一些笔记、日记。而我们呢,恰恰是到外星球寻找珍稀动物 的。在这方面,您能帮助我们吗?” “唔,原来如此……”维尔浩夫采夫若有所思。就在这一瞬间,他的帽子滑下 去,落到吊床底下不见了。他说。“啊,如果我早知……” “爸爸,我提示一下博士,好吗?”阿丽萨问。 “好,小女孩,”博士向她转过身去。 “一个船长雕像的肩上,蹲着一只鸟儿,有两张嘴,头上有冠子。莫斯科动物 园里没有这种鸟儿。您多半知道这种鸟儿的情况吧?” “不知道,”维尔浩夫采夫说。“我几乎一无所知。我的帽子哪儿去了?” “在吊床底下,”阿丽萨说。“我这就给您拿出来。” “不烦劳您了,”维尔浩夫采夫说着,钻到了吊床底下,只有一双脚露在外面。 他在黑咕隆咚的吊床底下找帽子,扒拉得纸页沙沙响,同时继续说: “雕塑家得到三位船长的一些近照,他们选出比较喜欢的。” “这只鸟儿,也许是他们想象出来的吧?”我朝着吊床弯下身去,问。 “不,不!”维尔浩夫采夫大声说,他的皮鞋还抽动了一下。“我曾目睹这些 照片。” “不过您总知道,带着鸟儿的照片是在哪儿拍的吧?” “第一船长和这鸟儿一向形影不离。”维尔浩夫采夫回答。 “直到他要飞往金星的时候,才把鸟儿送给了第二船长。第二船长呢,正如您 所知道的,却去向不明,杳无音信。鸟儿也去向不明。 “看来,连这种鸟儿经常在哪里出没也不得而知吧?” 维尔浩夫采夫总算从床底下爬了出来。帽子被他捏在手里,皱成一团。 他的神情挺尴尬的。 “抱歉,”他说,“我分心了,没听清。” “看来,连这种鸟儿经常在哪里出没也不得而知吧?” “正是正是,”维尔浩夫采夫立即回答。 “遗憾,”我叹口气。“看来不顺利呵。您帮不上我们什么忙。我们却是抱着 很大的希望……” “怎么会帮不上呢?”维尔浩夫采夫一脸委屈。“我本人就到过许多星球…… 只是请容我想想。” 博士想了有三分钟左右,然后说: “记起来了!在埃弗利季卡星球上,出没着一种小飞龙。据说,还有大飞龙呢。” “我知道。”我说。“三位船长中的一位,还打伤过一条大飞龙。” “您怎么知道的?”维尔浩夫采夫问。 “我知道。考古学家格罗莫泽卡是我的朋友,他告诉我的。” “奇怪,”维尔浩夫采夫低着头说,跟刚刚遇到似的打量着我。“那容我再想 想。” 他又思索了一会儿,向我们透露火星上有螳螂。这简直滑稽可笑。在地球上, 火星螳螂不仅各动物园里有,一些人家里也养着呢。比方说,阿丽萨就有一只。 于是,维尔浩夫采夫给我们讲了大蝌蚪,讲了菲克斯星球的橛子蝇,讲了特鲁 利星球上的地狱鸟,还讲了收入《我们银河系的动物》一书的其它知名动物。 “不,这些动物我们不需要。” “抱歉,”维尔浩夫采夫彬彬有礼地说,“但我毕生关注的是智慧生物,关注 外星人,至于动物,我不知怎么总是视而不见。容我再想想如何?” 维尔浩夫采夫再次思索着。 “我到过哪里呢?”他自问自答。“哦,到过空幻星球。” “哪儿?” “空幻星球。离此不远,就在邻近的星系。” “可既然叫空幻星球,那儿会有什么动物呢?”阿丽萨困惑不解。 “这个谁也不知道。是这样的,我们当初抵达那个星球,是在星期一,整个天 空群鸟飞舞。但到了星期二,一只鸟儿也没有了,却只见狼群在奔跑。 还有鹿呢。到了星期三,飞禽也没有了,走兽也没有了。星球空空如也。” “不过,或许只是兽类迁移到什么地方去?” “不,”维尔浩夫采夫说。“并非如此。我们有侦察飞艇。出于好奇,我们飞 遍了整个星球。既无走兽,也没飞禽。一无所有。面对这种情景感到惊讶的,不仅 仅是我们。我可以把空幻星球的坐标告诉你们。” “谢谢,”我说。“不过,假如您再也想不出什么了,那么请让我们看看船长 的日记吧。他们多半见到过各种动物。” “谁对你们提到过日记?”博士问,又低下头去。 “我们的朋友——考古学家格罗莫泽卡。”我回答。 “我从未听说过。你们要日记有什么用?我想起了翼牛。赛西涅尔星球上有一 种翼牛,多得不计其数。是人家告诉我的。” “承蒙转告,也谢谢您。”我说。其实我非常希望看看三位船长的日记,可不 知为什么,博士不愿意出示。我们好像在哪一点上引起了他的疑虑。 “不必客气。”博士说。 “那么日记呢?”阿丽萨问。 “哦,小女孩,你也要看日记吗?真不巧,日记不在这里。在菲克斯星球上。 存放在档案馆里。对,对,在档案馆里。”于是,维尔浩夫采夫突然活跃起来,似 乎因为编出了能自圆其说的谎言。 “嗨,随您怎么讲吧。”阿丽萨说。 博士脸色尴尬,把揉皱的帽子紧扣到眼睛上,轻轻地说: “你们不妨再到巴拉布特尔城的星际市场上去看看。” “我们是要去的,”我说,“这个市场我们知道。” “那我送送你们,”博士说。 他站起身来,带着我们,从木箱和集装箱之间走向基地的出口。他步履匆匆, 仿佛怕我们改变主意,不肯飞离。 我们往回走,到了雕像跟前站住。 “第二船长遇到了什么意外呢?”我问。 “正如你们所知道的,他死了。”维尔浩夫采夫回答。 “我们是听说他下落不明,杳无音信。” 维尔浩夫采夫耸耸瘦削的肩膀。 “那么第一船长能找到吗?”我钉着问。“他活着吧?” “是的,正在宇宙的某处工作。” “在制定金垦方案吧?那儿有数千人在工作呢。” “你们自有办法找到他,再也别想从我嘴里问出什么来。” “何必这样,”于是我说。“谢谢您的接待。真的,希望能再次见面。” “我也这样希望,”维尔浩夫采夫说。 “什么时候您写成了小说,能不能寄一本给我们?” “我没在写小说!我不会写!这是凭空捏造!” “我说的是那部长篇小说,您为了它,一个月以前飞往小大角垦,找勘探队员, 向他们打听《蓝海鸥号》的构造图。” “什么?”维尔浩夫采夫博士挥挥双手。“什么《蓝海鸥号》?什么勘探队员? 我已经半年没去他们那儿!” “噢,好的,好的,”我看到博士完全不知所措了,就说,“我们不想惹您生 气。” “是的,是的,”维尔浩夫采夫说。“飞过的时候,欢迎再次光临。我随时都 高兴见到你们,尤其是这个惹人喜欢的小女孩。” 他伸出手,要摸摸阿丽萨的脑袋。但是,阿丽萨向前走了一步,闪到了旁边, 博士的这只手便悬在了空中。 “那么,请你们别忘了,”他在三船长雕像边站住,说,“赛西涅尔星球上有 一种翼牛,空幻星球则是个谜团。” “博士,谢谢您,”我回答。“我们不会忘记。”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