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过了好几天,我觉得该去看看侄子了,于是联系了他,准备去他的住处找他。 骑着一辆破自行车,我吱吱呀呀的上路了。天空真是出奇的蓝,没有一点云彩, 整个世界显得分外明媚。穿过人民大学时,校园里的广播正在播放着轻音乐,使人 感到很舒服。路边的柳条伴着音乐的节奏不停地摆动着,似乎一股微风就可化作人 间的天堂一般。 离开了校园,向前走了约莫十分钟,便到了侄子的住处。他在门前放置了两尊 真人大小的蚂蚁雕塑,它们歪着脑袋注视着我,看上去非常可爱。同时,他还在门 框上方挂了块儿牌子,上面写着“蚁之穴”三个字。看到这里,我彻底被他逗乐了。 接着敲了门。 侄子高兴地把我迎到了屋里,然后忙着给我沏茶端水,弄得我一下子有点不适 应。这是我第一次来他的住处,要不是对这边熟悉,估计都找不到这个偏僻的角落。 他住的这个屋子格局比较简单,大门进去是一个小客厅,再往里面走,右边是卧室, 左边分别是厨房和卫生间,挺适合单身青年居住的。他的墙上挂着很多昆虫标本, 不过大多都残缺不全。侄子说那是被蚂蚁咬过的昆虫标本,是他上年在香山搜集到 的。那里的蚂蚁比一般的蚂蚁要强大得多,不过它们有个习惯,喜欢在阳光下直接 蚕食昆虫,而且只吃某些特殊部位,比如:蚱蜢的大腿、蟋蟀的肚皮、蝈蝈的眼睛 等等。 喝了一口水,我瞥见侄子的沙发下有一双女士休闲鞋,心想这应该是蓝雅诗的 吧。于是问侄子蓝雅诗的情况,侄子说他们刚见过面,现在她上课去了。我点了点 头,给侄子开玩笑说,“还是你现在自由,不用去上课,时不时还有美女陪伴。” 侄子露出了坏笑:“这还不是因为听了你的建议才退学的吗,呵呵!”我说:“看 看,听叔叔的没错吧,你还可以做自己的研究,画自己的作品。”侄子说:“那确 实,哈哈!” 接着我们从艺术谈到了历史、又从历史聊到了社会、从社会又说到了蚂蚁的社 会属性。唯独没有提到数学,仿佛我们叔侄俩已经跟数学没有了任何关系一样。 是啊,数学王国早已离我们远去,我们只能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了。侄子现在 已经有了自己的追求和乐趣,可我依然无所适从,除了数学之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看来人一旦老去,就变成活在记忆中的人了,我也不例外。 坐的久了,我就会不舒服,于是站起来走到了阳台上,暖暖的日光照在脸上有 一种痒痒的感觉。侄子给我拿来了香蕉,没想到他还记着我最喜爱的水果呢,我有 点感动。 侄子说:“你忘了叔叔?小时候我常叫你‘香蕉叔叔’啊!”这我才回想起来, 是啊,那时候我好像患上了强迫症,对香蕉特别痴迷,每天都要吃上两斤。侄子每 次见到我的时候,我手里都拿着香蕉,那时候我总会喂他一口,于是,他就会张大 嘴甜甜地叫上一句:“‘香蕉叔叔’好!”。那个时侯真是挺美的,生活得比较单 纯,我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对数学进行不厌其烦的研究。有一次,香蕉还帮了我的 大忙,那次有一道难题折磨我了两周,一直想不出答案。后来,在一次游泳的时候, 我习惯性地咬了一口香蕉,扎了一个猛子,结果从水面出来的时候一下子就想到了 答案。由此我把那个命题称作“香蕉出水公理”。 只是后来发生了一次意外,使我对香蕉的依赖渐渐减弱了。那天随朋友们去玩 蹦极,轮到我的时候,吓得双腿都软了下来,按理说教练员要从“一”数到“三” 时我才开始跳,但是他却自作主张,刚喊到“二”就把我给生生地推了下去。于是, 我就像一架失去了动力的飞机一样,一头扎向了大地母亲。伴随着空气的摩擦和绳 子的弹动,我把刚吃过的香蕉全吐到了下面的湖水中,那一刻,我就像是个泄了气 的气球,任凭绳索和气流的摆布。从那之后,对香蕉我便失去了往日的狂热。取代 香蕉的是我更加勤奋地对数学的研究。 现在侄子给了我香蕉,使我觉得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浑身上下都是力量。 侄子和我一起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玩闹的小孩,沉静了下来。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