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爬到了房顶上,放眼四周都是急着赶路的人。风很大,我抓紧了护栏,看着 快要落山的日头在乌云里时隐时现,感觉像是传奇电影的开场镜头一样。 大风吹起了我的胡须,它们有节奏地飘动着,弄得我好像是穿越时空回到了南 宋,变成了那个忧愤难平的辛弃疾,在风沙之中感慨着人生苦短,报国无门。幻想 了一下之后,我又想到了那个“空姐”老朋友,她留给我的磁带还没来得及听,也 不知道里面都是什么东西,难道真的就是她所说的上世纪末的经典音乐?带着怀疑 我下了房顶,回到了屋子里。 翻箱倒柜,折腾了半天,终于找到了我那个古董复读机,试了一下,居然还能 用,十分高兴。把那盒磁带放了进去,启动,里面传出了熟悉的声音,身上一阵发 麻。对,是那首《姐姐》,张楚独特的演唱使我这个孤独的小屋一下子温暖了起来。 我躺在床上,嘴巴不由自主地跟着音乐低声吟唱着。 这时,我的记性忽然又开始好了起来,她,我的“空姐”老朋友,我们原来曾 经是那么的要好啊,我们在一起足足生活了一年呢,在那个年轻的时光里。 几首曲子过后,我就要睡着了,是啊,这些曾经都是睡前的催眠曲呀,如今还 是这么亲切。最后,随着《高级动物》的结束,出现了老朋友的声音,她轻声地念 着我曾经写过的一首小诗,再最后,她说她已经死了,让我不要再想她。 于是,我惊呆了,她已经死了?不会吧,那下午和我共处一室的是谁呢?她说 让我不要再想她,可我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她呀!只是见到了她才想起了她。 慌乱中,我开始翻找老相册,试图找到些关于她的蛛丝马迹,可是一无所获, 里面没有她的半点影子。 我又想起了新闻中所说的智能机器人,难道下午所见到的老朋友只是个机器人, 是来帮助需要帮助的老同志的?可我好像应该不在帮助人员之内啊,新闻中说需要 帮助的人群是那些严重失忆,感情麻木的老年人。我虽然某些方面的记忆确实不好, 可是也没到那个地步呀,再说我的感情也不麻木啊。这就实在是奇怪了。 吃了根黄瓜,心里慢慢平静了下来,决定不再想这件事了,就当一切都没有发 生吧!人老了就有这点好处,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索性就不去想了,好好享受剩下 的时光才是正事儿。 可是,这时候,从外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有人敲我的房门。 我有点不耐烦,大声说:“谁啊?”“开门就知道了”门外一个柔里柔气的声音应 道。 我定了定神,起身开了门,只见一个大脑袋凑了上来,满脸笑容地问道:“祝 福,收到了吗?大叔”“祝福?什么祝福啊?”我很疑惑。“就是你的老朋友啊” “老朋友?”我糊涂了,他们怎么知道我的老朋友呀,他们和她有什么关系啊?大 脑袋后面的几个人嚷着说:“先让我们进屋吧,在屋里好好说。”“你们弄错了吧!” 我边说边把他们请到了屋里,因为我觉着他们应该知道我所迷惑的事情。 到了屋里之后,我才注意到他们的胸前都佩戴了一个圆形的牌子,上面画了一 个大大的玫瑰花,四周还有一些小字,看不太清楚。大脑袋介绍了之后才明白,原 来他们是玫瑰教教徒,他们还自称是传播爱的使者。大脑袋还说我是他们的第999 个帮助对象,他们通过超级网络了解到了我的情感需要,并进行了科学的分析,认 定我的“空姐”老朋友是我未了的一段感情,因此就给我送来了特别的“祝福”。 谈了一个小时后,他们就告退了,并说我以后也可以加入他们的组织,为人间 播撒更多的爱心。 幸好他们及时来了,我在心里默默地想着,他们真是一帮不错的人。现在,一 切都弄清楚了,下午我所遇到的那个“空姐”老朋友是他们特别制作的一种虚拟现 实情感器,他们给这项发明起名为“祝福”。通过这个特殊的装置,人们可以与虚 拟的人物生活在一起,完成没有机会完成的情感生活。他们当时把这个放到了我的 门前,结果我一回家就见到了“空姐”老朋友。 那盒磁带是“祝福”的个性化产物,把情感的见证全部压缩到了一个实物上面。 当然,老朋友并没有死,在磁带中她那样说,只是把情感做一个象征性的了结。 总之,我对这次经历很满意,多少年都没有过这种感受了。最后我还回想起来 我年轻时的一段经历,那时候我曾经做过空客的副驾驶,因此才和“空姐”老朋友 相识相知的。不过由于一次飞机事故,我被调到了飞行训练基地,做辅导员。再后 来由于我的数学才能又把我调去做数学研究。数学研究久了竟然慢慢地忘记了以前 的生活,从此也与我的“空姐”老朋友失去了联系。如今,对我晚上为什么老是做 梦开飞机也有了一个交代,是啊,我曾经在空中呆过一年多的时间呀,大脑中不留 一点痕迹是不可能的。看来我的生活断层的真是厉害! 最后,我找了一大张白纸和一支炭笔,开始画那架睡梦中经常出现的雄鹰似的 大飞机,而那上面只有我和老朋友的身影在尽情、恣意地舞蹈。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