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沿极地大浮冰前进 虽然跨越极圈后这一海域遭到狂风暴雨的袭击,说句公道话,还应该承认,迄 今为止,我们的航行要算是极为顺利的。如果十二月的上半月内,“哈勒布雷纳” 号能找到敞开的威德尔之路,该是多么幸运啊!…… 瞧,我现在也说“威德尔之路”了,似乎这是陆地上的一条坦途,保养良好, 路旁立着里程碑,路标上写明:南极之路! 十日白天,在被称之为浮冰块①和碎冰块②的孤立冰块中,仍可以毫无困难地 操纵双桅船。风向并不迫使船只抢风航行,船只得以在冰山的通道中直线前进。现 在距离大规模解冻时期尚有一个月,对这些现象谙熟的兰·盖伊船长却肯定地说, 大解冻一般发生在一月份,今年则十二月就要发生。 避开为数众多的漂浮的冰块,倒丝毫难不住船员们。真正的困难可能过几天才 会出现,那就是双桅船要为自己打开一条通道穿过极地大浮冰的时候。 无需担心发生什么意外。大气层染成了淡黄色,就标志着坚冰的存在。 捕鲸人将这称之为“闪光”③,这是寒带特有的一种反射现象,躲不过观察家 的眼睛。 连续五天,“哈勒布雷纳”号航行顺利,没有遭到任何损坏,甚至从未有过担 心发生碰撞的时刻。随着船只不断南行,冰块数量不断增加,航道变得越来越狭窄。 十四日进行的测量表明,我们位于南纬72 度37 分,经度显然没有改变,仍在42 度和43 度子午线之间。跨越极圈后达到这一点的航海家已经为数甚微,巴勒尼一 行及别林斯高晋一行都不曾抵达这里。比起詹姆斯·威德尔达到的最高点来,我们 只差两度了。 双桅船在这沾满鸟粪、灰白无光的碎冰中航行,已经较为棘手。有的碎冰外表 斑斑点点,脏污不堪。冰块体积已经很大,相形之下,我们的船只显得多少渺小! 有的冰山居高临下,俯视桅杆呢! 冰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品种繁多,变化无穷。从云雾中显露出来,杂乱交 错,反射着阳光,宛如磨光而尚未刻面的巨大宝石,真是气象万千。 有时,不知何故,现出一层层粉红色,然后又转成淡紫和湛蓝。可能是折射的 效果。 这优美的景色,在阿瑟·皮姆的自述中,有极其精彩的描写。我欣赏着,百看 不厌:这里,是尖顶的金字塔;那里,是圆形的屋顶,有如拜占庭式教堂的圆顶; 或者中间凸起,仿佛俄国教堂的顶部;有高耸的乳峰;有水平桌面一般的石桌坟; 有史前时期遗留下来的粗石巨柱,犹如矗立于卡纳克①的遗迹中;有破碎的花瓶, 翻倒的高脚杯……想象力丰富的眼睛,有时喜欢在天际变化多端的云朵形态中找出 各种名堂来。一言以蔽之,凡是在云朵中能找到的东西,在这里也应有尽有……云 朵难道不就是天上海洋的流冰么?…… 我应该承认,兰·盖伊船长集勇敢无畏与小心谨慎于一身。在突然需要进行某 种操作,而距离的长短又不能保证圆满进行时,他从来不在冰山的下① 原文为英 文。 ② 原文为英文。 ③ 原文为英文。 ① 阿联地名。 风处经过。他对这种条件下航行可能发生的各种意外了如指掌,不怕在漂浮的 流冰和浮冰群中冒险。 那天,他对我说道: “杰奥林先生,我试图进入极地海洋而未能成行,这已不是初次了。那时对‘ 珍妮’号的命运只有些简单的推测,我都想尝试一番;而今,这些推测已成为肯定 的事实,我还能不全力以赴么?……” “你的心情我完全能够理解,船长。依我看,你对在这一海域航行具有丰富的 经验,这更增加了我们成功的可能。” “这当然,杰奥林先生!不过,越过极地大浮冰以后,对我也好,对很多其他 航海家也好,都还是个必然王国啊!” “必然王国?……也不绝对是,船长。我们掌握了威德尔极为可靠的航行报告, 我再补充一点,还有阿瑟·皮姆的航行报告。” “对!……我知道!……他们都曾谈到自由流动的海洋……” “怎么?你不相信吗?……” “不!……我相信!……是的!自由流动的海洋是存在的,而且有的道理很有 分量。其实,很显然,这些被称之为冰原和冰山的大冰块,不可能在海面上形成。 是海浪产生的剧烈而无法抵挡的力量,将这些大冰块从陆地上或高纬度的岛屿上分 离出来。然后水流将这些冰块带往温暖的水域。到那里,撞击损坏了冰块的棱角, 底部和中部受到温差的影响,在较高的温度中自行解体。” “这是显而易见的。”我回答说。 “所以,”兰·德伊船长继续说下去,“这些冰块并非来自极地大浮冰,而是 在漂流过程中遇到了极地大浮冰,有时将大浮冰撞碎,穿越了它的航道。 此外,不应根据北极情况来推断南极。两极的情况不尽相同。所以库克能够断 言,他在格陵兰海面上,即使在纬度比这还高的地区,也从未见过与南极海中冰山 相类似的现象。” “这是什么原因呢?……”我问道。 “估计是由于在北极地区,南风的影响占主导地位。南风夹带着美洲、亚洲和 欧洲高温的因素到达北极,有助于提高大气的温度。而这里,最近的陆地为好望角、 巴塔戈尼亚和塔斯马尼亚的顶端,几乎无法改变气流。所以在南极地区温度较为整 齐划一。” “这个见解很重要,船长,它也证明了你关于自由流动的海洋的看法……” “是的……自由流动……至少在极地大浮冰后面十几度的范围内是自由流动的。 所以,我们首先要越过极地大浮冰。一旦过去,最大的困难就已经战胜……你说得 对,杰奥林先生,威德尔已明确承认这个自由流动的海洋是存在的……” “阿瑟·皮姆也承认,船长……” “对,阿瑟·皮姆也承认。” 从十二月十五日开始,随着浮冰数量的增加,航行也更加困难。不过,海风仍 是顺风,在东北与西北之间变化,从来没有表现出要变成南风的趋势。 船只无时无刻不在冰山与冰原之中绕来绕去,没有一夜不是减速航行——夜间 操作自然艰难而危险。有时风力很强,就需要减帆。沿着块块浮冰边缘,只见海水 泡沫翻腾,浮冰上洒满浪花,有如浮岛上的岩石。这却不能阻止浮冰前进。 有几次,杰姆·韦斯特测量了方位角,根据他的计算,冰块的高度一般在十到 一百杜瓦兹之间。 我完全同意兰·盖伊船长对这个问题的见解,即体积如此巨大的冰块只能沿海 岸形成——可能是极地大陆的海岸。但是,很显然,这块大陆,有深深凹进其中的 小湾,有分割大陆的海湾,有切割大陆的海峡。正因如此,“珍妮”号才得以到达 扎拉尔岛的位置上。 总之,不正是存在着极地,才阻碍着探索者实现他们一直挺进到北极或南极的 意图么?不正是极地使冰山有了牢固的支点,到解冻时节便分离出来么?如果北极 和南极的圆顶只有海水覆盖,船只不是早就可以打开通道了么?…… 所以,可以断言,“珍妮”号的威廉·盖伊船长一直深入到83 度纬线上,要 么是航海家的本能,要么是偶然的机遇引导着他,他一定是沿着某一海湾溯流而上 的。 双桅船在运动着的大块浮冰中间穿行,船员们初见,自然颇感新奇。至少新船 员是如些。对老船员来说,已不是初次的新鲜经历了。对航行中这些未曾料到的事, 他们很快也就习以为常、司空见惯了。 需要非常细心加以组织的,正是不间断的警戒。杰姆·韦斯特让人在前桅顶上 装置一个大琵琶桶——人们叫它“喜鹊窝”——不断有桅顶了望员在那里值班。 有不大不小的海风帮忙,“哈勒布雷纳”号飞快前进。气温尚可忍受,约华氏 42 度(摄氏零上4 度到5 度)。危险来自浓雾。浓雾经常飘在冰块拥塞的海面上, 要避免碰撞就更加困难。 十六日白天,船员们已感到疲惫不堪。流冰和浮冰群之间只留下狭窄的通道, 弯弯曲曲,常有急转弯,不得不经常变换前下角索。 每小时内有四、五次,响起这样的命令: “转船首,迎风行驶!…… ——急转弯!” 守舵人在舵轮上不得空闲,水手们则不断地变换第二层帆、第三层帆,使之正 面吃风,或用绞链制动低帆。 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一个人干活怄气,亨特表现尤为突出。 这个整个灵魂都是海员的人,什么地方最有用呢?那就是需要扛着绳缆在冰块 上行走的时候。将绳缆系住投锚固定在冰块上,再把绳缆装在卧式锚机上。然后慢 慢牵引双桅船,才能绕过障碍物。这时只要将桁索全长放开,以备绕在浮冰的棱角 上。亨特跳进小艇,在碎冰中划着前进。下艇后站在打滑的冰面上,就把活干了。 因此兰·盖伊船长及全船人员都将亨特视为无与伦比的水手。他身上那股神秘的气 息自然又将人们的好奇心激发到更高的程度。 不止一次,正巧遇上亨特和马尔丁·霍特两人上一只小艇,共同完成某项危险 的操作。帆篷师傅命令他干什么,亨特总是又灵巧又热情地执行命令。 只是他从来不回答马尔丁·霍特的问话。 到这一天,估计“哈勒布雷纳”号距离极地大浮冰已经不远。如果继续沿着这 个方向前进,肯定很快就会抵达极地大浮冰,然后只需找到一条通道就是。可是直 到现在,在冰原之上,在变幻莫测的冰山山顶之间,桅顶了望员尚未眺望到一处连 绵不断的冰峰。 十六日的白天,要求绝对慎之又慎。无法避免的碰撞已将船舵震坏,可能需要 拆卸。 碎冰块与双桅帆船尾部摩擦,也引起了数次撞击。看来碎冰块比大块浮冰更为 危险。大块浮冰向船只肋部猛冲过来的时候,自然发生猛烈的接触。 但是“哈勒布雷纳”号肋板和各舷十分坚固,既无需担心被撞破,也无需担心 失落包皮,因为本来船底就没有包皮。 至于舵板,杰姆·韦斯特叫人把它嵌进两块鱼尾板中间,然后将圆材加在舵杆 上进行加固,好像套筒一样。估计足可保护住船舵了。 不要以为这一海域拥塞着大小不同、形状不同的浮冰,海洋哺乳类就离开这里 了。鲸鱼大量出现,鼻孔喷出高高的水柱,蔚为奇观!与脊鳍鲸和驼背鲸一起出现 的,还有体躯庞大的鼠海豚,鼠海豚重达数百利勿尔①。当鼠海豚到达伸手可及的 地方时,赫恩灵巧地掷出鱼叉,便会击中。恩迪科特十分擅长制作沙司,鼠海豚肉 经他精心烹调,总是受到热烈欢迎和高度赞扬。 至于常见的南极鸟类,海燕、海棋鸟、鸬鹚等,成群结队,振翅高飞,聒噪不 已。大群的企鹅,整整齐齐排列在冰原边缘上,注视着双桅船驶过。 企鹅确实是这荒凉孤寂的地方真正的居民,它与寒带的凄凉景象非常协调,大 自然恐怕再也创造不出比这更合适的物种了。 十七日上午,喜鹊窝里的人终于报告看见极地大浮冰了。 “右舷前方!”他喊道。 南方五、六海里处,连绵不断的峰巅高高耸立,状如锯齿狼牙,在天空相当明 亮的背景上,勾画出自己的侧影。沿着极地大浮冰,漂浮着数以千计的冰块。这巍 然不动的屏障,从西北伸向东南。只要沿着这屏障航行过去,双桅船就可再向南前 进好几度。 如果你想对大浮冰和冰障之间的区别有一个确切的概念,最好记住以下几点: 我在前面已经指出,冰障根本不可能在开阔的海面上形成。无论是沿海岸耸立 起垂直的冰壁,还是在后部伸出如山的高峰,它都必须建立在牢固的基础上。冰障 之所以无法放弃支持它的固定核心,根据最权威的航海家的说法,是因为正是它提 供了冰山、冰原、流冰、浮冰群、浮冰块和碎冰这支庞大的队伍。这些物质的不断 运动,我们在海面上已经看见了。支撑着冰障的海岸受到沿着从较温暖的海洋而下 的水流影响。大潮时节,有时海水涨到很高,冰障的平稳状态受到破坏,开始解体, 受到侵蚀。于是巨大的冰块——几小时之内可以有数百块——分离出去,发出震耳 欲聋的巨响,堕入海水中,卷起巨大的漩涡,再次浮上水面。这时,它们就变成了 冰山,只有三分之一露出水面,在水上漂流,直到低纬度地区受到气温的影响完全 融化为止。 有一天,我与兰·盖伊船长谈到这个问题。 “这种解释很正确,”他回答我说,“正因为如此,对航海家来说,冰障构成 不可逾越的障碍,因为它以海岸为基础。但是大浮冰的情形就不同了。 大浮冰在陆地前面,甚至可以在大洋上形成,它是由漂浮的碎冰连续不断堆积 而成。大浮冰也受到海浪的冲击,夏季并受到温暖海水的侵蚀,于是它就四分五裂, 中间开出通道来,有许多船只已经得以越过它了……” ① 利勿尔为法国古斤,相当于半公斤左右。 “确实如此,”我补充一句,“大浮冰并不是无尽无休地连续下去、无法绕过 的一整块……” “所以威德尔能够从大浮冰尽头绕过,杰奥林先生。我知道,那也幸亏有气温 升高和季节提前的特殊情况。既然今年这些情况也出现了,那么,说我们可以受益, 恐怕不算过于轻率吧!” “那当然,船长。现在大浮冰已经在望了……” “我要让‘哈勒布雷纳’号尽量行驶到大浮冰近前,杰奥林先生。然后,一旦 发现通道,我们立刻钻进去。如果找不到通道,只要风向能稍微保持在东北方向, 我们借助于向东的水流,逼风航行,右舷前下角索,设法沿大浮冰前进,直到它的 东缘。” 双桅船向南航行,遇到规模巨大的冰原。围绕冰原从几个不同角度上进行测定, 再加上用测程仪测量底部,可算出其水面以上部分有五、六百杜瓦兹之高。这冰块 走廊,有时望不见出口。为避免进入死胡同被堵住去路,驾驶船只需要十二分的精 确和十二分的谨慎。 “哈勒布雷纳”号到达距大浮冰只有三海里的地方时,便将船只停住。 水面宽阔,船只完全可以自由活动。 从船上解下小艇。兰·盖伊船长和水手长下艇,四名水手划桨,一个掌舵。小 艇朝巨大的冰壁驶去,寻找双桅船可以钻过去的通道。但是枉费心机。 经过三小时令人疲惫不堪的侦察,小艇返回。 这时下起了颗粒状的雪雨,气温下降到华氏36 度(摄氏2 度22 分),遮住 了我们的视线,大浮冰复不可见。 看来必须在无以计数的浮冰中向东南方向行驶了,同时要倍加小心,不要偏离 航道驶上冰障,船身升到如此高度,将来下来时,必将困难重重。 杰姆·韦斯特下令转动帆桁,尽量前侧风行驶。 船员们敏捷地操作着。双桅船以每小时七、八海里的速度,朝右舷倾斜,在冰 块散落的航道上前进。如果与冰块相遇会使船只受到损坏,船只自然晓得避开接触。 如果只是薄薄的冰层,船只便会飞驰上去,用船首斜桅托板代替撞锤破冰。经过一 系列的摩擦,噼啪作响,有时整个船身都震颤不已,“哈勒布雷纳”号又找到了自 由流动的海水。 最重要的问题,是要小心翼翼避免与冰山碰撞。天气晴朗的时候,船只前进没 有任何困难,因为无论加速也好,减速也好,都可以及时操作。然而,当频繁的浓 雾将能见度的距离缩短为只有一、二链的时候,航行自然是十分危险的。 抛开冰山不谈,“哈勒布雷纳”号与冰原碰撞难道就没有危险么?…… 当然有,这是无可争辩的。没有观察过的人,根本无法想象这些运动着的巨大 冰块具有怎样强大的威力。 那天我们就见到一个这样的冰原,速度并不大,与另一个静止不动的冰原相撞。 顿时,整个范围内尖脊破碎,表面动荡,几乎完全覆灭。只剩下大块碎冰,一块压 一块地漂浮上来;冰丘耸立,高达一百法尺;有的沉入水下。 撞上来的冰原重量达到几百万吨,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呢?…… 就在这种情况下,度过了二十四小时,双桅船与大浮冰之间始终保持三、四海 里的距离。如果更靠近大浮冰,就无异于走上有进无出的崎岖小路。并不是兰·盖 伊船长不想靠近,而是十分担心距离过近,会沿着某个通道的出口行驶过去,反而 没有发现通道…… “我如果有一艘同航船,”兰·盖伊船长对我说,“就可以更靠近大浮冰前进。 进行这种类型的远征,有两只船优点甚多!……可是,‘哈勒布雷纳’号是单枪匹 马,如果出了事……” 尽管小心操作,谨慎从事,我们的双桅船仍然面临着真正的危险。有时刚刚前 进一百杜瓦兹,需要突然刹车,改变方向。有时船首斜桅补助帆桁就要与一大块浮 冰相撞。也有时连续几小时,杰姆·韦斯特不得不改变航速,保持低速,以避免冰 原的冲击。 总算幸运,海风一直保持着东到东北北方向,没有发生其它变化,使我们得以保 持逼风航行和后侧风航行的张帆。风力也不特别大。如果转成暴风雨天气,真不知 双桅船的命运如何了——或者说,我心中一清二楚:它会连人带物,全部覆灭。 在这种情况下,丝毫不可能顺风漂流,“哈勒布雷纳”号只好在大浮冰脚下搁 浅了。 经过长时间的侦察,兰·盖伊船长不得不放弃在陡壁间找寻通道的念头。 现在别无他路,只好到大浮冰的东南角去。沿这个方向前进,在纬度上我们不 受任何损失。十八日白天,测量结果表明,“哈勒布雷纳”号的位置正在73 度线 上。 我要再重复一次,就在南极海洋中航行而言,恐怕从未遇到过如此顺利的情况 了——夏季提早来临,北风保持不变,气温表上指示着平均气温为华氏49 度(摄 氏9 度44 分)。毋庸赘言,我们享受着连续白昼,一天二十四小时,太阳的光线 不断从天际的各点上照耀着我们。 冰山滴水,汇成数道溪流。小溪侵蚀着冰山的侧壁,又汇成喧嚣的瀑布。 沉入水中的基底部分逐渐消耗、重心转移的时候,冰山就会翻转过来。对此要 十分小心。 还有两三次,我们靠近大浮冰到两海里的地方。大浮冰不曾受到气温变化影响, 任何地方都不产生裂隙,应该说是不可能的。 但是,多方寻找仍一无所获。于是我们又投入自西向东的水流之中。 水流给了我们极大的好处。将我们带走,超过了43 度经线,也无需遗憾。 当然为了驶向扎拉尔岛,必须使双桅船再度回到43 度经线上来。只要有东风, 就会将我们吹回原来的航路。 应该指出,这次侦察过程中,地图上画出的陆地或类似陆地的地方,我们在海 上一处也没有发现。地图是航海先驱画定的,当然不够完整,但是大体上是相当准 确的。我也了解,在指出有陆地存兰·盖伊船长不得不放弃在陡壁间找寻通道的念 头。在的位置,船只经过而没有发现陆地,这种情形也很常见。然而,扎拉尔岛绝 不可能属于这种情形。“珍妮”号之所以能够抵达,正是因为这一带有自由流动的 大海。今年季节大大提前,在这个方向上我们无需担心遇到什么障碍。 终于,十九日下午两、三点钟之间,前桅守舵人只听得桅顶了望员大喊一声。 “什么事?……”杰姆·韦斯特问道。 “东南方大浮冰切断……” “再过去呢?……” “什么也看不见。” 大副攀上桅杆侧支索,转眼之间,已经爬到顶桅的桅顶。 下面,全体人员等待着,迫不及待的心情难以描述!……也许桅顶了望员看错 了……也许是视觉幻觉……无论如何,杰姆·韦斯特是不会搞错的!…… 观察了十分钟——多么漫长的十分钟啊!——他响亮的声音传到甲板上: “自由流动的海!”他喊道。 回答他的,是齐声欢呼“乌拉!” 双桅船前侧风行驶,尽量逼风航行,向着东南方向驶去。 两小时后,已经绕过了大浮冰的尽头。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一望无际、闪闪 发光的大海,浮冰完全消失了。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