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坏年头 小把戏伤势不重,只是流血过多。当时他们再晚到一会儿,那么,马道克只能 抱起一具尸体,凯蒂也见不到自己的孩子了。 要说小把戏在养伤的这几天,受到多么无微不至的照顾,就大可不必了。他这 个穷苦的孤儿,不知父母是谁,现在却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感到他有个家庭。他想起 在凯尔文农场度过了多少幸福的日子,就多么激动地敞开心扉,接受所有这些人的 温情啊!要知道有多个幸福的日子,数一数每天晚上马丁先生给他的石子不就行了 吗?遭狼袭击给他的那颗石子,他多么欣喜地放进旧陶罐里啊! 一年结束了,元旦一过,冬寒更加严酷了。必须采取一些防范措施;可怕的狼 群在农场周围出没,草泥墙壁不足以抵挡那些食肉动物的牙齿。马丁先生父子好几 回鸣枪吓唬那些凶猛的野兽。全郡各地都如此,在漫漫长夜,平野回荡着凄厉的狼 嗥。 对!这年冬季非常凄惨,极地的刺骨寒风仿佛集中吹向北欧。大家知道,强劲 的北风,带来极北地区的何等严寒。糟糕的是,严寒期恐怕要延长,就像害了热证 的人畏寒期延长那样。如果患者是大地,它受雾凇的蹂躏,像垂危之人的嘴唇那样 开裂,那么我们就有理由认为,它的生育能力就要永远丧失,犹如在空间运行的那 些死星。 农场主和他家人当初的担心,完全被这个季节异常的严寒所证实。不过,多亏 有了卖羊的钱,马丁先生能对付租金的杂税。因此,过圣诞节时,代理人来收租金, 就如数拿去,他还不免感到意外,因为大部分农场没有收上来租金,他不得不诉诸 法律,收回佃农经营的地土。然而,冬季延续太久,误了播种期,马丁·马克卡蒂 整个来年怎么办呢? 而且,倒楣的事情接踵而来。由于气温急剧下降,降到零下30度,四匹马和五 头奶牛在圈棚里冻死了。棚圈年久失修,几处又被狂风刮坏,一时难以遮挡严实, 家禽所爱的损失也很大,超出了他们想象。在小把戏的帐户上超支一栏不断扩延。 此外,还令人担心的是住房也恐难经得住这样的破坏——房舍一旦毁坏,全家就会 落到极其危险的境地。因此,马丁先生、马道克和西姆不停地修补,从外面加固房 屋。然而,这种草泥墙壁,这种大风能撕裂的茅屋,总是叫人提心吊胆,难保不在 狂风中塌毁。 有时一整天,谁也出不了门。大路无法通行。积雪超过一人高,贞妮出生时在 院子中央栽的那棵小杉树,仅仅露出挂白霜的树梢。必须挖开一条通道,才能去牲 口棚,每天24小时要清挖两次。从一处往另一处搬饲草也极其困难。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尽管不停地下雪,天气还是持续严寒。当然下的不是零星 小雪,而是狂风席卷的雪子冰粒。因此,不落叶的树木也被砸秃顶了。 卡申河两岸之间,冰块山积,真像冰山一般,令人担心开春转暖,冰块融化, 会不会造成水灾。一旦河水泛滥,漫至农场,马丁先生怎么能保住房舍呢? 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还是采取措施保住牲畜,的确如此,狂风阵阵扫荡, 将圈棚草项掀掉,要赶紧修好。余下的羊和牛马,数日在露天棚里受冻,有些冻死 了。他们不得不在凛冽的寒风中好歹重新盖上棚顶。只好舍弃靠大路的外侧牲口棚, 拆下草顶,覆盖到另一部分圈棚上。 马克卡蒂全家的住房也未能幸免。一天夜里,阁楼坍塌,住在上面的西姆不得 不搬下来。然而,上面覆雪太重,怕梁木吃不住,顶棚也有塌毁的可能,必须用厚 木板侧立着支住。 已经到了暮冬,但严寒却未稍减,2月份同1月份一样冷,平均气温低到摄氏零 下20度。他们呆在农场里,就好比遭受海滩的人,流落到北极的岸边,冬季盼不到 头。更糟的是,冰排引起卡申河水泛滥,会造成更大的灾害。 不过也要说一句,食物倒无需担心,肉莱都不缺,冻死的牲畜:奶牛和绵羊, 在冰雪里很好保存,储备还相当丰富。家禽虽然死得多些,猪却耐寒,仅仅猪肉就 能保证长时间食用。至于取暖,泥炭所余不多,要节省,每天去拾些埋在雪中被狂 风吹折的树枝,也就够用了。 再说,他们父子已经磨炼,身体健壮,顶得住恶劣的气候。就连我们的小男孩, 也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劲头。两个女人,马丁娜和凯蒂,同大家一起干活儿,也都 挺住了。小贞妮一直呆在密封严实的房间里,像温室的一株花木在生长。唯独老祖 母状态明显不佳,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也无起色,身体病痛又加上精神忧煎。她看 到儿孙的未来岌岌可危,实在承受不了,真替全家人发愁。 到了4月份,气温渐渐恢复正常,升到零上。然而,要融化冻土屋,还要等待5 月份的暖和天气,播种已经过了节气,太晚了。也许饲草还能长得丰茂吧?至于粮 食作物,肯定成熟不了。因此,他们考虑,最好不要白白浪费种子,干脆集中力量 栽种蔬菜,10月末就能收获,尤其大量栽种马铃薯,而马铃薯能使农村免遭饥荒的 恐怖。 积雪融化之后,土地会是什么样子呢?无疑冰冻层深达五、六尺,那已不是松 软的土壤,而是像花岗石一般坚硬了。犁铧怎么能豁开呢? 时间不得不推迟, 至5月下旬再开始耕种。太阳仿佛丧失了热力,积雪融化得 非常缓慢,而在本郡的山区,要到6月份雪才能化完。 农户都普遍决定放弃粮食作物,只栽种马铃薯。凯尔文农场这样做,罗金汉庄 园的其他农场也一样。这种措施不仅在凯里郡,而且扩展到西爱尔兰各郡,芒斯特 省也像康诺特和阿尔斯特省。只有伦斯特省大地的冰冻化得快,播种还可望有收成。 这样一来,佃户遭到重创之后,不得不拼命修整土地,争取给蔬菜生产创造好 条件。在凯尔文农场,马丁先生父子缺少牲口,耕地十分艰巨。只有一匹马和一头 驴配套,可以用来拉犁,磙子和平耙。不过,他们一天干12个小时,经过数日把活 儿抢出来。终于栽种了30英亩马铃薯,却又担心冬季来得早而前功尽丧。 可是, 爱尔兰多山地的各郡,又闹了同一种灾害。6月末,烈日炎炎,融化山 坡大片积雪。芒斯特省溪流密布,也许比其他省份受害大,就拿凯里郡来说,山洪 爆发酿成灾害。许多河流泛滥成灾,大片地区被淹,多少房屋被激流冲毁,使居民 无家可归。洪水突然袭来。这些可怜的人徒然等待救援。牲畜几乎全被淹死,庄稼 也毁掉了,千辛万苦的劳动,全部付之东流! 在凯里郡,罗金汉庄园一部分土地被卡申河水淹没。农场方圆两三英里一片汪 洋,变成湖泊,这种状况持续了半个月;洪水汹涌,冲走连根拔起的树木、板棚的 残骸、邻居的屋顶,大水破坏的各种漂流物,还有牲畜尸体:农民损失了数百头牲 畜。 洪水一直漫延到凯尔文农场,仓房和牲口棚,几乎冲毁。尽管极力抢救,也只 保住几头猪,其余牲畜都被冲走了,住房虽然没有掀起来,但也不同程度地损坏, 因为大水涨到房基才停止,而且一整夜滚滚洪流威胁房屋。 总之,给这地方的最后一击,最可怕的灾难,就是这里栽种马铃薯的河谷地完 全冲毁了。 马克卡蒂一家站在门口,从未面临如此巨大的苦难,前途从未如此凄惨。面临 的困境无法摆脱这些不幸的人生已成问题。有人若是要求马丁先生向国家付锐,向 地主付租,他怎么回答呢? 佃农的负担的确很重,佃农接待收税官也好,接待收租人也罢,总是眼看着自 己的辛苦钱大部分进入他们的腰包。如果说地主要付30万英镑地产税,60万英镑的 济贫捐的话,那么农民落到个人头上的租税更是不堪其负,要缴纳修路费、过桥费、 警察费、司法费、监狱费、还要服劳役,总额高达一百万英镑,这还仅仅指爱尔兰 而言。 缴纳苛捐杂税,如果收成好,一年还有点余富,也就是说好年景的时候,佃农 已经负担很重了,还得留下钱交地租。如果土地贫瘠冬季气候恶劣,夏天又发大水, 整个地区遭灾;那么半空就要升起收回土地和饥饿的幽灵,佃农怎么办呢?收租的 还照样按时来收租,收租人一过,最后的节余一扫而光……这就是马丁·马克卡蒂 所遭遇的境况。 小把戏来到这里头一段时间所度过的欢乐时刻,如今安在呢?现在没活儿干了, 大家不再劳动,一家人忧心忡忡,围着眼看着要垮掉的老祖母。 况且,这场大灾大难,毁掉了本郡的大部分地区。因此,从1881年初冬各地就 爆发了“抵制运动”,也就是激烈的农业罢工,以便阻止土地出租或耕种——毫无 成效的办法,只会同时导致佃农和地主破产。通过这种方式,爱尔兰并不能摆脱封 建制度的压榨,土地也不能在公平的条件下归还给佃农,同样,也不能废除地主所 有制的有害规定! 然而,受贫困打击的那些乡,骚乱愈演愈厉。凯里郡首当其冲,多种集会甚嚣 尘上,要求自治的鼓动分子明火执仗,高举土地同盟会的旗帜走遍全郡。去年,巴 涅尔先生受到三个选区的拥护。 马道克不顾妻子的和母亲的极大担心,毫不犹豫地全力投入这场运动,他顶着 风寒,饿着肚子,什么也阻挡不住,从一个村镇跑到另一个村镇,大力宣传,以便 让佃农达到共识,一致拒绝交地租,在撤销租类后阻止土地出租,马丁先生和西姆 拉也拉不住他;况且,他们本人,又何尝不同意他的观点呢?原因很明显,他们辛 劳的结果,还是一贫如洗,眼看被赶出全家经营多久的凯尔文农场。 这期间,当局知道在大灾之年,农民很容易起来闹事,就采取了防范措施。总 督急忙下令,防备民族主义分子可能组织的暴动。“山区保安队”在乡村巡逻,任 务就是协助执达吏及其助手,必要的话,还要强行驱散集会,逮捕爱尔兰警察署列 入黑名单的狂热分子。显而易见,马道克此刻没有被捕,那也不要多久就得加入被 捕者之列。爱尔兰驻扎——这个词很恰当——三万名士兵,人民怎么对付得了这种 制度呢? 可以想见,马克卡蒂一家终日该是多么提心吊胆!大路上一传来脚步声,马丁 娜和凯蒂就吓得脸色煞白,老祖母也抬起头来,继而重又垂在胸前。莫不是警察奔 农场而来,要抓马道克,也许还要抓他父亲和兄弟?…… 马丁娜不止一次恳求她长子,千万不要采取同盟会主要成员相威胁的措施,城 里已经大肆逮捕,很快就要波及农村。而马道克又能到哪儿躲藏呢?到海滨岩洞里 避难,去密林中藏身,在爱尔兰这样的冬季,想都不要想。再说,马道克也不愿离 开他妻子和女儿,他就算在警察监视松点儿的北方郡找到安全的地方,又能如何, 他没有钱把凯蒂接去,也维持不了生计。民族主义分子的钱柜,尽管收入高达二百 万,也不够发动反对地主阶级的起义。 因此,马道克还呆在农场,哪怕等警察追来搜查再逃走。因此,他们要注意大 路上的来往车辆行人。小把戏和伯尔克在周围转悠,只要有人接近半英里远,就会 马上发出警报。 此外,马道克特别担心的,还是圣诞节时,帐房先生要来收租。 迄今为止,马丁·马克卡蒂一直能交上租子,农场的收入不够,就加上前几年 的一点积蓄,只有那么一两次,他请求宽限几天,以便凑足租金,好说歹说才得到 允许,可是今天,他到那儿去筹措钱呢?牲畜全死了,积蓄也被苛捐杂税吃光,什 么也没有剩下,还拿什么去卖钱呢? 我们并没有忘记,罗金汉庄园主是个英格兰贵族,他从未来过爱尔兰。即使这 个地主对佃户,有宽厚之心,可是他既不认识他们,也就无从关心,他们也同样无 法向他求助。在这种情况下,二地主约翰·艾登代理经营庄园,这个二地主也住在 都柏林,极少接触佃户,只派人按时收租。 每年一次来到佃户马克卡蒂这里收租的人,名叫哈尔贝特。他那人心狠手辣, 看惯了农民的穷苦境况,绝不会心生怜悯,像执达吏,是扣押财产,废除租契的行 家,对任何哀告都从来没动过心。他干这一行冷酷无情,这是众所周知的。他走遍 这个郡的农场,已经大显身手:拒绝可能使一户人家摆脱困境的延期,毫不留情地 将一家家人从寒冷的住所里赶走,他执行成命,仿佛越严格越有乐趣,唉!爱尔兰 还不一直是老样子:从前就有人大言不惭地宣称:“杀个把爱尔兰人不算犯法!” 因此,凯尔文这里人人自危,不久,哈尔贝特就要来讨租。他照惯例,12月份 最后一周,要走遍罗金汉庄园。 12月29日早晨,小把戏头一个望见他,就急忙去通知聚在大房间的一家人。 全家人都在:父母、两个儿子、老祖母和凯蒂放在膝上的曾孙女。 代理人推开栅门,步伐坚定地穿过院子,——那是主人的步伐——又推开大房 间的门,连帽子也不摘,连问好的招呼也不打,比他闯进来的这户人家更有主人的 派头,拣桌子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下,从皮包里掏出几张纸,粗声大气地说。 “这一年我要收一百英镑,马克卡蒂。我想,这一点我们一致吧?……” “对,哈尔贝特先生,”佃农回答的声音微微发颤。“正是一百英镑……不过, 我请您宽限一下日期……有几次您允许了……” “宽限……几次宽限!”哈尔贝特嚷道。“这是什么意思?……我到哪个农场, 都听见这个调子!……难道艾登先生能用宽限向罗金汉爵士交帐吗?……” “对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个坏年头。哈尔贝特先生,尽可以相信,我们这农场 也没有幸免。” “这并不关我的事,马克卡蒂,我不能同意延期。” 小把戏蜷缩在暗角里,叉起胳膊,瞪大眼睛听着。 “瞧您,哈尔贝特先生,”佃户又说道,“可怜可怜穷苦人……只是宽限我们 一点时间……冬季这不过了一半了,还不算太寒冷……下一个收获季节,我们就能 补回来……” “您想付款还是不想付款;马克卡蒂?” “我们想付.哈尔贝特先生……请听我说……我向您保证,我们不可能……” “不可能!”代理人嚷道。“哼!想法儿筹款,卖掉……” “我们就是这么做的,剩下来的洪水给毁了。……现金还不到一百先令……” “现在,你们要耕种都没能力了,”代理人嚷道,“你们还指望明年收获交清 租金?……算了吧!您这是拿我开心,马克卡蒂?” “不是,哈尔贝特先生,上帝也不容,不过,发发善心,不要夺走我们这最后 的希望!” 马道克和他兄弟默默呆在一旁,看着父亲在那人面前低声下气,强忍住心头的 怒火。 这时,老祖母从座椅上欠起身,声音低沉地说道: “哈尔贝特先生,我77岁了,而77年来,我就住在这农场,先是我父亲经营, 后来是我丈夫和我儿子,直到今天,我们每年都交了租,我们是头一回请求他宽限 一年,我绝不相信罗金汉爵士会把我们赶走……” “这事儿扯不上罗金汉爵士!”哈尔贝特粗暴地回答。“他连认识都不认识你 们,罗金汉爵士!不过,约翰·艾登先生倒是认识你们……他给了我明确的指示, 你们若是不付租金,那就得离开凯尔文……” “离开凯尔文!”马丁娜高声说,她那脸像死人一样苍白。 “一周之后!” “让我们到哪儿找个避身的地方?……” “随你们的便!” 小把戏见过非常悲惨的事情,他本人也受过巨大的苦难……然而,他似乎从未 目睹过这种情景。这不是痛哭呼号的场面,但是更加惨不忍睹。 这工夫,哈尔贝特已经站起身来,将几张纸收回皮包之前,又问一句: “再说一遍,你们想不想付款?” “拿什么付啊?……” 是马道克插言,他声音宏亮地抛出这句话。“是啊!……拿什么付?……”他 重复道, 同时缓步朝代理人走去。 哈尔贝特早就认识马道克,知道他是反地主同盟会的最积极分子,心想这无疑 是清除他的好机会,因此他认为没有必要客气,就耸了耸肩膀,以嘲讽的口气回答: “您还问拿什么付?……那可不是去参加什么集会,同叛乱分子混在一起,抵 抗地主就行的……那得干活儿……” “干活儿!”马道克说着,伸出耕作磨硬的手掌,“难道这双手没干过活儿? ……难道我父亲、我兄弟、我母亲,在这农场住了多少年,难道都叉着胳膊?…… 哈尔贝特先生,不要讲这种话,因为我听到这种话控制不住……” 马道克话说半截,用拳头补充完整,吓得代理人倒退两步。于是,他要发泄社 会不公在他心中积累的全部怒火,他这样做,也充分利用爱尔兰语所包含的力量— —有人就这样评价这种语言:“您若是为自己的性命辩护,那就用爱尔兰语辩护!” 他这样激烈地批驳,正是为了他自己的性命,为他全家人的性命。 他发泄完了,心情轻松了,便走到一旁坐下。 西姆感到心潮沸腾,就像炉火一样炽烈。 马丁·马克卡蒂耷拉着脑袋,不敢打破马道克激烈言辞之后的难堪沉默。 哈尔贝特以鄙夷而傲慢的神态,一直注视这些人。 马丁娜站起身,对代理人说: “先生,现在是我哀求您……请您同意宽限日期……这样我们就能付给您了… …只容几个月……拼命干活儿……累死也心甘情愿!……先生,我恳求您……我跪 下求您……发发善心!……” 可怜的女人说着,就跪到这个男人面前;而这个冷酷无情的人,只凭那神态, 就是对这女人的极大侮辱。 “行啦, 妈! ……太过分了……太低三下气啦!”马道克将马丁娜拉起来。 “向这样的豺狼祈求没用……” “是没用,”哈尔贝特回敬道,“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用!拿线来……马上拿 钱来,不然,一周之内就把你们赶走……” “一周之内,好哇!”马道克高声说。“不过,现在我们还是这房子的主人, 我要先把您赶出去……” 他扑向代理人,抱腰将那人推到院子里。 “你干什么呀,我的儿子……你干什么呀!”马丁娜连声说,但其他人都垂着 脑袋。 “我干什么,哪个爱尔兰人都会这么干,”马道克回答,“将地主赶出爱尔兰, 就像我把他们的代理人赶出这农场一样。” ------------------ 小草扫校中国读书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