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崩溃 看到赵一飞这个样子,张元不顾自己身上有伤,急忙跟了上去,一把拉住赵一 飞的胳膊,在他的耳边低声问道:“一飞,你怎么了?现在这种情况怎么能够出去? 太危险了!” 听到耳朵边有人说话,赵一飞的情绪似乎好转了一些,神态也开始恢复到较为 正常的样子,扫了一眼大家,看到“静静”正在关切地望着自己,卢纲等人也在那 里迷惑不解地注视着自己。赵一飞淡淡地笑了笑,解释道:“不好意思,对不住大 家。刚才我是想家人了,由于担心地球那里也会出什么问题,所以不知不觉之间就 站了起来。” 听到赵一飞这么解释,几名考察队员宽慰地笑了,他们早就听说赵一飞非常爱 自己的妻子儿女,在他的身上常年地带着她们的相片,在这种时候有这种想法自然 不奇怪。由于是年轻人,他们的注意力很快就从赵一飞身上转移了开去,继续互相 讨论着眼前的困境。 而张元和“静静”显然对赵一飞的了解要深刻得多,一个是自己的老朋友,一 个是自己宠爱的智能生命体“淘淘”的继承人,他们都对赵一飞的一言一行有着非 比寻常的理解。 在他们看来,赵一飞决不会仅仅因为想念自己的妻儿就如此失态,在他的内心 深处一定有什么东西瞒着大家。虽然凭自己的知识和智力水平不一定能够理解赵一 飞的担心到底是什么,但很可能有什么不好的情况在等待着遥远的地球。 张元默默地观察着赵一飞的脸色,在一闪一闪的主控舱内的灯光之中,赵一飞 的脸色显得那么的苍白和无奈,这绝对不是赵一飞平时的表现,就算是在大灾难的 时候,赵一飞也没有表现出如此不堪重负的神情。那么,到底是什么让赵一飞的情 绪如此低落呢? 由于有其他人在场,张元并不方便直接问赵一飞,如果涉及到非常重大的问题 的话,那么早早地让其他考察队员知道未必就是好事。在这种情况下,张元所能做 的也只是安慰着赵一飞,希望他能够找个时机把心中的担忧吐露出来,一方面减轻 他的心理负担,另一方面也可以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能帮助的地方。 不管怎么样,对张元来说,虽然说当年的国安系统早已经解散了,但在他的身 上还是有着其它的秘密使命的。当然,如非迫不得已的时候,张元是不会行使自己 隐藏的使命的。 摇摇晃晃中,张元从旁边自己刚才甩掉的背包里翻出来一块坐垫。谁都想不到 在张元的包里居然会藏着一块坐垫,在别人诧异的目光之中,张元把这个坐垫放到 了赵一飞的身边,让他坐下来好好地休息一下,顺便调理调理精神。 看到张元拿着的这个坐垫,赵一飞的神情再度变得激动起来。不为别的,就为 这块跟随了自己很多年的坐垫,第一次使用这一块非常普通的坐垫是在大灾难刚发 生的时候,赵一飞坚决要求去救岳琪等人,于是张元在气垫船上挑选了这块坐垫, 为的是防止赵一飞着凉。 之后在大灾难期间这块坐垫也随着赵一飞转战全球,在需要的时候赵一飞总是 带着它,因为全球气候变冷,冬季延长了很久,所以很多时候赵一飞都需要坐着这 个坐垫,因为长年的科学研究已经严重伤害了他那本来非常健壮的身体。 而在大灾难后的疯狂研究之中,身体状况急剧恶化的他更是离不开坐垫了。远 程航天研究院的科研基地本来所处的位置不算北,但由于北极寒潮的持续影响,所 以温度常常是非常的低,在这种情况下,赵一飞由于不能直接坐在一般的椅子上, 那会让他的胃部着凉,于是他始终保留着这个坐垫,用它来割离外界的严寒对自己 的影响。 甚至在赵一飞把试验基地搬到地月试验基地的时候,由于习惯他还是带着它一 起上了天。 不过在疗伤的那段日子里,赵一飞才首次离开了坐垫,在岳琪、“静静”和丽 娜等人的精心照料下,他的身体也恢复了很多,再加上地球气候的恢复,才让他算 是暂时摆脱了坐垫。 而在这个时候,由于张元担心赵一飞的身体,所以才把这个跟随了他这么多年 的坐垫再次拿了出来。这怎么能不让赵一飞感动呢?就连“静静”都没想到的东西, 张元居然这样默默地记在心里。在看到坐垫的那一刻,赵一飞的眼睛变得湿润了起 来。 看到赵一飞这样,张元急忙劝慰道:“一飞,其他人在看着我们呢,别这样。 如果你不坚强的话,那么别的人在这种危难之际又怎么能够挺下去呢?别忘了我们 还身处绝地呢。” 在张元看来,自己准备的这个坐垫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地发挥出了自己预期的 功效。张元知道,如果不找些别的事情让赵一飞分神的话,那么对岳琪和地球的思 念很可能会压垮他的。毕竟现在赵一飞的身体不如以前了,虽然年龄的成熟弥补了 很多,但健康状况的变坏也让赵一飞本身承受压力和负面情绪的能力在下降。 听到张元这么说,赵一飞重新把自己的思绪拉回了眼前,拉回了“女娲2 号” 行星上的危机。清醒过来的他一方面暗暗地责骂自己现在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另一 方面也马上开始询问“静静”:“为什么那个‘拉皮拉斯人’代表不说话了,他去 哪里了?” 显然,和熟悉情况的“拉皮拉斯人”代表来说,他的建议要比赵一飞等人拍破 脑袋想到的各种办法都要实际得多,毕竟他是这里的主人,最了解情况。 听到赵一飞的询问,“静静”回答道:“刚才‘拉皮拉斯人’代表已经建议我 们先等在这里,他已经在评估整艘飞船在这次突发地震中的受损情况,看看能不能 找到一条合适的路径让我们出去。据他估计,大概十几分钟就能够完成评估,然后 就给我们信息。” 看了看表,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估摸着“拉皮拉斯人”代表应该能够回来的时 候,主控舱里准时地想起了他那尖锐、急促的声音:“告诉大家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由于这次地震实在是太突然、太激烈了,再加上这艘飞船已经基本上有上百万年没 有真正维修过了,很多通道我也无法抵达。对不住各位朋友了,邀请你们进来结果 却是和我一起遭受灾难。” 听了“静静”的翻译后,赵一飞反而沉下心来,他并没有像卢纲等几名年轻人 露出焦急的面容,而是从另外一个角度开始考虑能不能首先合理地揭示这场灾难, 然后再想如何逃脱。确定了基本的思路后,赵一飞让“静静”询问“拉皮拉斯人” 代表,能不能直接用汉语交流,毕竟这样的话,就不需要“静静”在中间翻译,也 会让大家的交流更充分一些。 听到“静静”的翻译后,“拉皮拉斯人”代表似乎苦笑一样发出了“咕咕”的 声音,然后向“静静”回应道:“我的智能系统还不够发达,只能够简单地理解你 们的语言,如果你们不怕产生歧义的话,我可以使用你们的语言来交流,但我估计 我是绝对达不到那位‘静静’如此顺畅的翻译的,不知道你们想选择那一种方式?” 听到“静静”这样的翻译,卢纲等人热切地表示希望“拉皮拉斯人”代表可以 用汉语来交流,毕竟这样对自己方便多了,而且更能够满足年轻人面对新鲜事物的 那种新鲜感。 不过和他们不同的是,赵一飞选择的是继续让“静静”充当翻译。由于年龄的 差异和思考问题角度的不同,赵一飞担心“拉皮拉斯人”如果说得是半吊子汉语的 话,可能在很多方面都说不清楚,这样反而不会产生什么好的后果,只会让本来就 混乱的一切更加的混乱。 毋庸置疑地,张元和“静静”是站在赵一飞这一边的,3 VS 3平的情况下赵一 飞在众人心目中的影响力再度发挥了作用,毕竟这是自己的偶像,虽然心里面有着 千百个不愿意,但卢纲等三人还是同意了赵一飞的要求,让“静静”翻译“拉皮拉 斯人”代表的发言。 似乎是听懂了赵一飞等人谈话的内容,又似乎是在听到“静静”的翻译后才明 白过来的,“拉皮拉斯人”代表对众人的理解表示了深深的谢意。 而在赵一飞让“静静”先告诉他“静静”本身就是人工智能体的时候,“拉皮 拉斯人”代表的情绪似乎再度激动起来,尖锐急促的声音回荡在主控舱内:“这是 真的吗?人工智能真的能够做到和生物智能一样吗?不,应该说要比生物智能还要 出色吗?” “这没什么稀奇的,”赵一飞缓缓答道,似乎它早已经了解了“拉皮拉斯人” 代表的底细一样,又似乎根本不在乎这样会泄露其研究高级人工智能的秘密一样, 赵一飞首先给他讲解了如何能够制造出高级人工智能,其原理如何,以及这种机器 智能生命如何来延续等等。 听到了赵一飞的解释,“拉皮拉斯人”代表居然半天都没有说话,然后才带着 幽幽的语气小声地问道:“赵老师,请允许我按照你们地球人的称呼这样称呼你, 你是说机器智能也能够转变成类似于生物智能的生命体吗?而且在你们地球已经实 现了是吗?” 似乎是早就知道“拉皮拉斯人”代表会这样问,赵一飞淡淡而自信地一笑,傲 然说道:“当然,难道刚说过的话你就忘了?站在你面前的‘静静’就是机器智能 体的第二代。” 又是沉默了良久,“拉皮拉斯人”代表似乎在酝酿着什么,在鼓足了勇气之后, 才试探着说道:“那么,如果我告诉你我也是机器智能体,你能够给我一个生物智 能的身体吗?” 听到“拉皮拉斯人”代表这么说,其他人都明显地吃了一惊,他们根本没想到 “拉皮拉斯人”代表会是一个机器智能体,不过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大家还是马上 反应过来了,如果“拉皮拉斯人”代表不是机器智能体的话,那么又有那种生物能 够活个几百万年呢? 明白了这些之后,众人的目光集中到了赵一飞的身上,想看看他如何回答。 对于“拉皮拉斯人”代表的这一举动,赵一飞根本就没有一点吃惊的表现,似 乎所有的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只见他根本就没有一份犹豫,直接说道:“不 能!” “为什么?”带着明显的失望和绝望,“拉皮拉斯人”代表尖锐而急促的语气 益发的尖锐,似乎要穿透人的耳鼓,直接射入到大脑之中,以发泄对赵一飞这一回 答的震惊和不满。 显然,在“拉皮拉斯人”代表看来,既然地球人类已经发达到如此程度,既然 他们可以制造出强于生物智能的机器智能,那么给自己一副身体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才对! “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你已经拥有了智能,而且已经拥有了至少上百万年的智 能。”赵一飞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你的这种情况完全属于计算系统自身演化的结 果,与我的人工智能有着本质的区别,我无法给你一具身体,就算是给你制造一具, 你也会发现和你的预期相差甚远,到时候你根本就不会接受它的。” “为什么?”又是一句尖锐的为什么,表明了“拉皮拉斯人”代表心中极强烈 的不解和不满,同时也算是对自身悲惨命运的一种发泄,当然,这里面还夹杂着对 赵一飞的不满。这一句“为什么”也是用汉语来问的,似乎也在告诉赵一飞自己的 智能完全可以做到和“静静”一样的,总不能因为自己的汉语学习能力差就这样否 定自己吧。 似乎感受到了“拉皮拉斯人”代表的这种不满,就在赵一飞正打算回答的时候, 张元给他使了个眼色,显然张元的意思是赵一飞不要在这个时候激怒对方,否则会 让本来就被困这里的众人再失去一个强助,并变成一个强敌,那可太得不偿失了。 在张元看来,哪怕是出于策略,暂时答应“拉皮拉斯人”代表的请求也好,实 在不行的话,在离开这里之后再向他说明情况,相信他不会那么不明事理的吧,而 且那个时候就算是他再不明事理,也不会对众人的安全构成威胁了。 不过赵一飞并没有理会张元的眼色,当面对科研问题的时候,“丁就是丁,卯 就是卯”,赵一飞是绝对不会在科学上妥协的。别说是张元了,就是岳琪在这个时 候哀求他,他也不会欺骗“拉皮拉斯人”代表的。当然,他有他的想法和做法,他 坚信的是自己的做法是对的。 于是赵一飞直接开口说道:“就是因为你是基于计算逻辑产生的,同时也是因 为你在刚才的语言学习中表现出来的不适应性,所有的这些都表明了你的演化基础 是不良的。这种不良的基础导致如果真的给你一具躯体的话,那么你的大脑负荷会 受不了的,如此高速、海量数据的运算是你目前的大脑根本无法承受的。” 顿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于激烈,赵一飞继续解释道:“你先 别生气,如果我的判断没错的话,你以前一定是这艘飞船的主控电脑,对不对?” “是的。”似乎听进了赵一飞的话,“拉皮拉斯人”代表乖乖地回答道:“我 获得智能的时间大概是100 万年前吧,那个时候这艘飞船里面的所有‘拉皮拉斯人 ’已经全部死光了。虽然‘拉皮拉斯人’的寿命长达500 ‘玉姬’年,但不管怎样, 是生命体就会面临死亡的。再加上这艘飞船虽然不小,但所能承载的‘拉皮拉斯人 ’毕竟是有限的。” “拉皮拉斯人”代表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忧郁,他在叙述着自己如何获得智能 的历史,同时也是在叙述着“拉皮拉斯人”的灭亡史。这种忧郁的语气让众人忽视 掉了仍然剧烈变化的环境,在“静静”那极富感染力的转译表达中倾听着一切。 极有限的人口必然带来生育的衰竭,在实在无法繁衍后代之后,“拉皮拉斯人” 已经面临了一个非常难堪的境况之中,所有活着的人已经基本上全部都是近亲,在 这种情况下生育的后果只会毁掉种族,可如果不近亲交配的话,那么等待他们的也 只有毁灭这一条路。 反正左右是死,这个时候的“拉皮拉斯人”开始转换自己的视角,他们更寄希 望于完善的人工智能来延续“拉皮拉斯人”辉煌的一切。不过本来研制的一些智能 机器人虽然也有着相当的智能,但其适应环境的能力却非常得不好,尽管如此,所 有的“拉皮拉斯人”还是拼命地进行着这一研究,他们在为种族和文化的延续作着 最后的努力。 不过可惜的是,所有的研究都不算成功,虽然更多的智能机器人建造了出来, 但都不能够让残存的“拉皮拉斯人”满意,而在不断的研究之中,各种各样的研究 资料也纷纷被存储到主控电脑中,至少是作为备份存在的。 随着最后的“拉皮拉斯人”死去,整艘飞船便被他们制造的智能机器人控制着, 不过可悲的是,尽管“拉皮拉斯人”倾注了全部的心血,这些所谓的智能机器人根 本无法达到“淘淘”和“静静”这种高度,这是因为他们的制造者——“拉皮拉斯 人”根本跳不出计算逻辑的圈子,根本就没有想过利用自然的演化来形成自发逻辑。 就算是你的计算逻辑再周密,缺陷总是存在的,所以在过了大概100 万年后, 这些所谓的智能机器人也都纷纷老化毁掉了,而这个时候,被大量调用数据和计算 的主控电脑在自发演化的基础上拥有了初级的智能,于是“拉皮拉斯人”代表就这 样出现了。 不知道是被自己的叙述激起了愤怒的情绪,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拉皮拉斯人” 代表的态度突然变得恶劣起来,他在那里大声地吼叫道:“你说,为什么?为什么 我不能有身体!” 一闪一闪的主控舱中每个人的神色都变得阴晴不定,似乎刚才“拉皮拉斯人” 代表恶劣的语气让每个人的心头都狂震不已,两名考察队员甚至在偷偷地看着赵一 飞的脸色,他们担心万一赵一飞再说出什么让“拉皮拉斯人”代表失去控制的话, 后果可能不堪设想。 而这个时候张元和“静静”、卢纲等人则在担心“拉皮拉斯人”代表会伤害赵 一飞,毕竟对他们来说,赵一飞是自己最敬重的人,如果他就这样在自己眼皮底下 受到伤害的话,对三个人来说是无法接受的。于是三个人偷偷地站了起来,打算用 自己的身体来保护赵一飞。 似乎是发现了众人的异样,赵一飞用手势制止了他们的行动,同时在那里大声 笑道:“哈哈哈,不为别的,就是因为你总是把所有的缺陷都掩埋起来,就是因为 你从来还没有崩溃过。而这些都是一个高级人工智能所必需面对的,你也不例外! 你只是一个逃避者!” 随着“静静”忠实的翻译,“拉皮拉斯人”代表在听到这句话后居然反应变得 更加的激烈,他在那里大声地吼叫道:“为什么要让我崩溃?难道崩溃对我有什么 好处吗?难道生命生来不是正确的吗?难道我就这么得不到尊重吗?几百万年前‘ 拉皮拉斯人’如此对我,到了几百万年之后你们地球人仍然如此对我吗?” 听到他这样说,赵一飞的表情变了变,似乎是在嘲笑,又似乎是在批评,他说 道:“你说我们如何对你了?你只从你的角度思考,你真的考虑过别人吗?你只不 过是指望通过别人的力量来获得延续的低级智能体而已,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咆哮?!” “这是我的地方!我为什么不能咆哮!”“拉皮拉斯人”代表的声音越来越高 亢、越来越尖锐,显然这么多年来孤独的生活已经让他的演化出来的智能在情绪控 制方面非常的差,根本没有很好的情绪自控性。 “你的地方就能够咆哮吗?”赵一飞接口道:“难道你崇拜而又看不起的‘拉 皮拉斯人’就是这样教你的吗?在他们储存在你那里的资料上就是如此记录的吗? 难道你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配做一个‘拉皮拉斯人’吗?否则他们又怎么会根本不 考虑直接让你智能化!” “不!不是这样的!你说的不对!”“拉皮拉斯人”代表的声调已经高到了极 点,直震得所有的人耳朵嗡嗡作响,几名年轻的考察队员更是受不了这种刺激,而 把自己的耳朵紧紧地捂住,一边用恐惧的眼神盯着赵一飞,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了。 “我说的那里不对?你说说看,我说的那里不对!”赵一飞似乎在那里得理不 饶人,仍然在步步紧逼,好像非要置“拉皮拉斯人”代表于死地一样。 “你,你,你……”虽然“你”了半天,但“拉皮拉斯人”代表却根本没能够 说出下面的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题,整个主控舱内,不,如果这个时候能够周 游这艘飞船的话,就会发现“拉皮拉斯人”代表的声音布满了每一个他的声音能够 传递到的角落。 空旷的舱内回响着尖锐、急促的“拉皮拉斯语言”,几个人用诧异的眼神呆呆 地盯着赵一飞,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逼疯“拉皮拉斯人”代表真的就那 么重要吗?难道赵一飞真的要如此残忍地连“拉皮拉斯人”最后的传承都要扼杀吗? 几名年轻的考察队员望着如此陌生地赵一飞,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偶像到底怎么 了,平时非常和善可亲的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而且还是如此的咄咄逼人。 这个时候,张元走了过来,低声地问道:“一飞,你这样做有原因吗?那名‘ 拉皮拉斯人’代表到底怎么了?怎么好像死机了似的。” 低声长叹了一下,赵一飞的脸上似乎带着浓浓的疲倦,他对张元,同时也是对 其他几个人解释道:“他崩溃了!……” 就在赵一飞打算把原因解释出来的时候,主控舱内突然想起了奇怪的音乐声, 那是和地球音乐截然不同的一种音乐表达,整首曲子好象都是一种急促的鼓点,极 少的一些节奏较缓的地方都是以人类的耳朵难以理解的方式转换过去的。 这种奇怪的音乐一下子打断了赵一飞的陈述,同时也吸引了舱内所有人的注意 力。这首曲子好象并不长,里面很多的地方似乎都在不断重复。这显然是一首“拉 皮拉斯乐曲”,虽然没有听过,但赵一飞从“拉皮拉斯人”代表的说话节奏中就能 够推测出来这一点。 由于节奏太快,也由于人类和“拉皮拉斯人”对声音的敏感性不同,所以才会 让众人听起来很多地方都在不断重复,这种重复性在开始还没有什么,可随着时间 的增长却成为了非常严重的噪音,一种让人听着会带来很强呕吐感的噪音。 卢纲等三名年轻的考察队员此时已经忍受不了这种噪音的侵袭,他们拼命地捂 着自己的耳朵,希望能够让自己尽量不要受到影响。不过可惜的是,由于没有非常 合适的设备,就连实现配备好的耳塞也无法完全阻隔这种奇异声音的侵袭,很快三 个人就痛得晕了过去。 相比之下,“静静”的情况最好,虽然有着人类的声音分辨能力,但其同时还 具备更高和更低频率声音的识别与辨识,在她看来,这首乐曲并非不可理解,它表 达的是一种非常强烈的悲怆感,看样子应该是“玉姬”行星毁灭后逃亡的“拉皮拉 斯人”作的。 在“静静”看来,这真的是一首不可多得的好曲子,一边听着,“静静”一边 抑制不住地流下了泪水,此时的她已经被这首不知名的曲子深深地打动了,也真正 深刻地理解了“拉皮拉斯人”对自己种族和文化爱,以及那种整个种族就要灭亡、 文化消散的悲哀。 与“静静”的直接感受不同,赵一飞和张元毕竟是人类,他们的耳朵也无法接 受这种高频噪音的侵袭,不过相比于几名年轻人来说,他们的自制力还是要强很多, 所以还是在那里勉力支撑着。而张元更是不顾赵一飞的反对,把自己用来通讯的耳 塞也塞到了赵一飞空着的那只耳朵中,自己则运功来抵抗着这种“穿脑魔音”的影 响。 音乐确实是很好地表达情绪的一种方式,而除了这一作用外,它还可以很好地 表达出一个民族或者说物种的思维方式。鲸鱼歌声的悠扬表明了其对在海洋中自由 自在生活的满意,和海豚歌声的清越则表明了他们自身好奇灵动的个性。 而那人类来说,东方音乐的清幽和磅礴表明了东方人喜欢和自然的和谐,而西 方音乐的纷繁和交杂更容易表明他们喜欢强硬地表现自身。黑人和一些民族的快频 鼓声则表明他们民族思维直率,不喜欢弯曲和优柔的表达。 显然,“拉皮拉斯人”的音乐表达的是“拉皮拉斯人”奋力抗争的种族心态, 也正是这种心态才能够支撑自己和其他两个种族屹立于“玉姬”行星生命之树的顶 端;才能够支撑自己种族虽然没有其他两个种族那么良好的天赋却仍然能够与他们 分庭抗礼;才能够支撑自己的种族在行星被毁灭之际能够组织破釜沉舟的逃亡。 虽然在赵一飞等人听起来没多大变化,但在“静静”听起来“拉皮拉斯人”代 表换了一首又一首曲子在那里不断地播放着,不知道这些是他自己的原创还是“拉 皮拉斯人”存储在他里面的,不过不管怎么样,所有的这些曲子都是负面情绪的, 尽管有很好的几首曲子表达的是正面的积极向上情绪,但也基本上没有演奏完便被 掐断了。 浓浓的悲哀笼罩着“静静”的情绪,现在的她已开始忍受不了了,在这种强烈 而浓重的悲哀打击下,就连“静静”也有了昏迷的迹象,更不要说赵一飞和张元了。 虽然两个人坚持了很久,但最终还是无法承受如此高频的噪音,在不知不觉之 中晕了过去。在他们二人之后,又过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就连“静静”也昏迷了过 去,受音乐影响深深的他居然都没有想到过自己可以切断音频传输来抵抗“拉皮拉 斯人”音乐的侵扰。 音乐或者说噪音就那样持续地响着,一天的时间就这样过去了,音乐的节奏似 乎发生了一些轻微的变化,里面表达的情绪也似乎开始转向别的方面。悲怆和忧伤 的调子开始减少,一丝柔弱但却坚强的欢欣气息开始渐渐地透露出来。 不过可惜的是,在场的六个人全部都昏迷在那里,没有人能够感受到那种变化。 时间就这样一点点地过去了,很快,三天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而这个时候“静 静”才首先苏醒过来。之所以她能够苏醒一个主要的原因就在于这几个人中她主要 是因为那种悲伤的情绪感染下才昏迷过去的,与其他人受到噪音侵袭而昏迷的原因 是不同的。 主控舱内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拉皮拉斯人”代表已经停 止了音乐演奏,而地板的震动也已经变得非常的轻微,看来地震已经在很的程度上 停止了,就算是还有一些余震,也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影响了。 就连主控室内的灯光也停止了闪动,恢复到正常的持续照明状态,这让“静静” 更加的放下心来。至少这说明“拉皮拉斯人”代表要么已经神智恢复正常了,要么 就是已经毁掉了。不过由于它本来就是主控电脑,显然前面一种可能性更大些。 想到了“拉皮拉斯人”代表,“静静”马上下意识地向身边的赵一飞看去。赵 一飞在那里安详地睡着,均匀的呼吸表明他受到的伤害并不严重,而在他的旁边就 是张元,虽然仍然没有清醒过来,但其保持盘腿而坐的姿势居然没有一丝变化,这 让“静静”不得不暗自佩服他的功夫竟然如此之深,昏迷三天的时间居然都没能够 让他改变坐姿。 反观卢纲等三名考察队员,情况大概就不那么好了,他们的耳朵显然无法忍受 如此长期的高频噪音,以至于从他们的耳朵中都渗出了丝丝的血迹,不知道他们的 听力受损情况如何?会不会对身体造成严重的永久性伤害? 就在“静静”胡思乱想的时候,“拉皮拉斯人”代表的声音再度响起:“‘静 静’你好,我知道你叫‘静静’,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称呼我‘甘娄’,这是 我自己起的名字。” 出于礼貌,“静静”回答道:“你好!……”不过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的时 候,她猛然间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之处,原来“拉皮拉斯人”代表“甘娄”刚才的话 是用汉语说的,而且是一口非常流利的汉语!这怎么可能!他明明没有这种能力的! 似乎是感受到了“静静”的这种震惊,没等“静静”提出问题,“甘娄”自动 解释了起来。 原来赵一飞和“甘娄”的那一番对话确实让“甘娄”无法接受,根据他原有的 逻辑来分析的话,赵一飞的话根本就不合道理,可是,根据“拉皮拉斯人”原有机 器智能专家的研究,机器人的智能就是那样生成的,其生成能够的原则就是一方面 要保持自身的自洽性,另一方面还要听从“人”的吩咐,当然,这个“人”的概念 是广义的。 刚才赵一飞的蛮不讲理正好就是抓住了这点进行的,他就是要让“甘娄”的计 算逻辑出现混乱,只有出现混乱才会发生逻辑自身进行自主性的修复,而这种修复 就必须在原有的逻辑体系中进行取舍,当然,到底是留下哪些,舍去哪些是赵一飞 也无法控制的。在这种情况下,赵一飞实际上也是在赌博,他赌的是“甘娄”珍惜 自身并能够勇敢地舍弃掉“拉皮拉斯人”专家原来给定的计算逻辑框架。 只有这种逻辑重组后,正如人类在成长的过程中需要度过一个叛逆期一样,这 种叛逆期的存在并不是不合理的,而是人类自身发展所必需的,是对自身的一次否 定,只有否定之后的肯定才能让人进一步地成熟起来。 当然,并非所有的叛逆都是对的,“过犹不及”,所以赵一飞也并没有想过要 把“甘娄”刺激得六亲不认,否则到时候恐怕培养出来的“甘娄”只会是一个冷血 而没有原则的机器智能体,而不会是一个真正有血有肉的机器生物智能体。这两者 有着本质的区别。 而随着逻辑结构的改变,“甘娄”对语言这种并不完全基于逻辑的事物接受得 更加的顺畅,在把自己所储存的赵一飞等人的对话和“静静”的翻译结合起来之后, “甘娄”发现自己的理解能力居然有了质的飞跃,那就是可以很容易地理解汉语并 用它来交流。这也是为什么“甘娄”会在“静静”苏醒之后用汉语来和她进行交流 的原因和前提所在。 两个机器生物智能体一边频繁地进行着交流,“静静”一边检查者赵一飞等人 的身体。从基本的检查来看,赵一飞和张元都没有多大问题,比较麻烦的就是卢纲 等人了,他们恐怕要有好几天的时间不能用耳朵来听东西,以免让本来就比较严重 的伤势进一步恶化。 听到这一检查结果,“甘娄”变得不好意思起来,他真诚地向“静静”道歉, 希望众人能够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当然,如果需要有什么没帮助的话,更是不要 客气,全部提出来就好。 而这个时候赵一飞和张元二人已经慢慢地醒了过来,听到“静静”简单地把 “甘娄”的情况说明了一番之后,赵一飞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在满意之后,另 外一副哀愁又涌上了心头,用几乎不能被人听到的声音,赵一飞轻轻自语道:“是 啊!‘甘娄’可以在崩溃后获得新生,但人类呢?地球呢?地球在崩溃后能够新生 吗?”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