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年轻女子并没等到把一支烟抽完再“上课”,她似乎等不及了,边抽边拉开了 话题:“姓陈的,我们来拜访你,是专门来告诉你一件事的。这件事,蒙蔽世人已 经二十多年了。” 陈雅丽好生奇怪:什么大不了的事,还如此大动干戈呢?既是二十多年前的事, 你也不过二十多岁,是怎么知道的呢?那女子提高了嗓门:“姓陈的,你以为跟一 个当副县长的老公生活在一起很幸福,是吧?以为凡是当官的,就是个人物,是吧?” 口里塞着毛巾的陈雅丽不解地看着她,眼睫毛一闪一闪的。 年轻女子冷笑一声,盯着陈雅丽:“告诉你,你的那个活宝男人,不是个什么 好货。他是他娘的猪狗不如的东西!他的一本经,骗得了别人,但骗不了我。他还 有脸到这里当什么副县长?哼!” 她用食指很潇洒地把一节长长的白色烟灰弹掉在地上,似笑非笑地继续说: “他的肠子有几道弯,他的心肝有几多黑,我都一清二楚。唉,看样子,你现在都 还这么漂亮,想必你年轻时更是了不得。可惜呀,可惜!你怎么跟上了这么个披着 人皮的狼哟?怎么跟着这么个猪狗不如的流氓哟?你这是在糟踏自己呀!你当时应 该把眼睛擦亮点,应该把眼睛睁大一点啊。跟上了这样的流氓,到哪里去吃后悔药 哟!” 她说到这里,她偏着身子在那老汉耳旁低语了几句,老汉似乎奉上司命令一般, 他先把搁在茶几上的空信封放进自己的衣兜里,然后步履敏捷地闪入房间去了。 陈雅丽见老汉进入了房间,心里不免格登一下,又潜意识地挣扎了一下,斜观 着房门口,但见不到老汉的身影,只能听到从房间里发出的阵阵响声,有搬挪东西 的摩擦声,有物件掉落在地板上的磕碰声,有开柜门的吱呀声,还有金属撞击的哐 啷声。 见陈雅丽不断地侧目看着房门口,年轻女子把茶几一拍,一声怒吼:“左顾左 盼什么?跟老娘放老实点!规规矩矩坐着别动!”她起身又走到陈雅丽面前,把手 中的匕首在她面部晃了晃,刀尖抵到了陈雅丽的鼻头,好生吓人。 陈雅丽只得又“规规矩矩”地静下来,眨着眼,流着泪。年轻女子以鄙视的神 态看着陈雅丽:“不晓得你与他结婚之前,作过调查没有。如果你作了调查,了解 了他的底细,知道了他的德性,我敢断定,你是绝对不会跟他做堂客的。” 陈雅丽的眼睛不眨了,目不转睛地盯住对方。她或许真想知道老公以前究竟有 什么过错,因为她的确不知道他过去的真实情况,因为她平时听老公自我介绍的, 都是金光灿烂、鲜艳夺目的形容词。 年轻女子仿佛知其心态,“上课”进入了正题:“告诉你吧,尤雨林早年作为 知青下乡时,就在这个县的蒲草湖公社荷塘大队插队。他在这里,曾经骗得了一个 妹子的芳心。” 她说到这里,朝房门口看了一眼,降低了调门,似乎怕那老汉听见:“尤雨林 与那妹子多次发生关系后,妹子怀上了他的孩子。当她的肚子挺得越来越大时,她 心里害怕了,叫尤雨林想办法,或是两人名正言顺地结婚,或是由姓尤的拿点钱出 来,让她上公社卫生院处理掉肚中的孩子。因为农村贫穷,拿不出钱上卫生院。” “但这时,尤雨林一反与那妹子卿卿我我的常态,反而到公社告阴状,说是他 在一次醉酒中被这妹子勾引了他,还说这妹子本已跟别的男人有了孩子,然后想嫁 祸于他。因那时对保护知青利益,上面有很严厉的政策。于是,尤雨林成了全公社 知青当中抵御毒蛇美女引诱的英雄,说他敢于揭发坏人坏事,他受到了表扬。而那 个妹子被指控为破坏毛主席无产阶级革命路线,破坏知青下乡的坏分子。”陈雅丽 的泪水止住了,两眼睁得圆圆的,她似在听天方夜谭。 年轻女子说着说着,泪水潸然而下:“这妹子被弄到全公社游斗。游斗时,用 绳子捆着,挂着牌子,戴着高帽子,手里提着锣,边敲锣边沿途叫喊:我是破坏毛 主席革命路线的坏分子,我是勾引男知青的妖精,我是破坏知青下乡接受贫下中农 再教育的毒蛇,我是乱搞男女关系的女流氓,我是……” “我都说不出口了。姓陈的,你想想,这妹子当时已是身怀有孕的人了,又是 个未婚的妹子,挺着个大肚子,走路都蛮吃力,还要被人家指指戳戳,被人家咒骂, 被小孩们抛砖掷瓦地追打,她受得了吗?她心里在滴血呀!” 陈雅丽或许是被诉说的这“情景”所感动,或许是忘记了她是在揭老公的丑, 或许是同情诉说中的那个妹子,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这时,老汉出来了,给年轻女子递了个眼色,走出了大门,并顺手把防盗门关 上了。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