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刘泽忠问:“嫂子,你说这两个人不简单,除了你说的外,他们还有些什么‘ 不简单’的举动?” “从他们配合密切这点也可看出来。比如女的用尖刀逼着我往后退时,那老倌 子急忙到电话机旁,不知从衣兜里摸出个什么,咔嚓一声,就把电话线剪断了。” “嗯,这是不简单。”陈一梅说:“还做得这样细?”“还有———”陈雅丽 说,“女的临走时,用注射器在我手背上刺了一下,我就昏昏沉沉的了,她走时, 我隐约还听到她说什么‘古得拜’的洋话,这说明她读过几句书,至少是个初中生。 总之,这一切,都说明她是个不简单的女子,她是见过世面的,这是第一。” “第二,她为何对老尤二十多年前的事知道得那么清楚?她为什么对老尤那么 恨呢?听她的语气,见她说话时悲愤流泪的神态,她好像就是当年那受害的妹子, 但看年龄,又不可能,当年那个妹子的年龄现在应该有四十三四岁了,而这女的只 有二十多岁。她是否是那受害妹子的女儿,或者她的什么直系亲属呢?” “第三,这女子来家里作案时,把话说得那么明了透彻,根本不忌讳怕我知道 她作案的来由、目的,而且她还直言不讳地告诉我,她是代表二十多年前那受害的 乡下妹子来找姓尤的算帐的,她要来破我家一点财,作为姓尤的对历史的偿还。她 和那老汉为什么就这么大胆呢?他们不怕被抓吗?” “第四,这女子临走时,还特别古怪地告诉我,欢迎我到她的寒舍去耍,她说 她住在什么天南省海北县随意镇无头街无绪巷第1696号。这显然是戏谑之言。但是, 她为什么讲话的口音又是本地人呢?她说的第1696号又是么意思呢?真不明白这古 怪女子的言行,不明白他们的一些所作所为。” 陈雅丽陈述的这四个问题,的确令人莫测其玄机和隐秘,是个难解之谜。 尤雨林把饭菜做好了。他把他做的两样菜端到客厅来,放在陈雅丽面前的茶几 上。 一样菜是被炒得九死一生的白菜蕻子,一样菜是被烧得乌焦墨黑的小鱼鲷子。 尤雨林生怕陈雅丽指责,首先表示歉意:“手艺不精,将就着吧!” 面对陈一梅的讥嘲,尤雨林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尴尬的苦笑:“有么子办法呢, 我从来没做过饭。” 陈雅丽的肝火又生:“你这样的人,只会当官做老爷,只会图享受。活在世上 真是个冤枉!” 陈一梅觉得陈雅丽的这几句不愉快的话是自己挑逗起来的,心有歉意:“姐, 别火了,吃饭吧。保重身体要紧。” 刘泽忠也劝慰:“嫂子今天受了点委屈,心里有些不舒服。你就边吃边休息一 会,莫烦了,免得伤身子。” 然后,他对站在陈雅丽面前纹丝不动,似痴非痴的尤雨林说:“尤县长,请你 坐下来,我们现在想找你谈谈。” 尤雨林完全丢弃了平日说话中常常附带的“嗯、啊”之类的语气词:“从哪儿 谈、谈起呢,刘队长?”“刚才嫂子已经说了,那女子在这里提到了二十多年前的 事,她和那老汉是冲着二十多年前的事来的。既然如此,就必须把二十多前的事搞 明白,究竟是什么事?二十多年前的那个妹子是怎样受害的?恕我直言,这一定与 你有关,不然,这案子就不会发生在你家里。因此,必须请你把二十多年前的那件 事说清楚。” 尤雨林听到刘泽忠说到这一话题,他那反复扳弄的两手一下子不动了,定格了, 他那时而转动两下的眸子也不动了,眼直了;他那因在厨房忙活了一阵引起呼吸急 促的肺部也似乎停止了运行,刚才还在像拉风箱的“呼噜呼噜”声听不到了,他那 即使平时不讲话的两片嘴唇也习惯性地不停地叩动的动作也失去了活力,成了与雕 塑的口型一样的模式。 大家都在等盼着尤雨林。然而,好一阵子,他都处于沉默之中。 他或许在沉思吧?大家都这样在猜度着,所以刘泽忠、陈一梅都悠着劲儿在呼 吸,似乎怕呼吸声大了,会冲淡他的记忆,会冲走他大脑里刻写的历史。 只有陈雅丽,在狼吞虎咽地吃着那“非洲进口货”。 陈一梅见尤雨林良久不吭声,没什么记录的,便去上卫生间小解。 刘泽忠借机向尤雨林附耳轻声问道:“尤县长,是不是觉得我们的小陈在这里, 不好意思讲?” 尤雨林苦着脸:“不是,不是。已经过去了的事,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说罢,他仍如一尊固定在沙发上没生命力的泥塑,无生无息。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