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九章 朱辽宝离开月荷饭店后,柳月莲在床上翻来复去睡不着觉,昔日的情景又一幕 幕在脑海浮现。她想到,自从与尤雨林交往之日起,引发自己遍偿了人间滋味—— 爱慕、迷恋、胆怯、激动、愉悦、忧虑、失望、苦涩、难堪、痛苦、悲伤、艰难、 恐惧、怨恨、鄙视、懊悔、心寒、疑忌、忍耐、惊慌、内疚、思念……在这诸多的 滋味中,所占比例最大的,还是痛苦和怨恨。 想到这里,柳月莲情不自禁地来了句粗俗的:“她娘的!老子要伸冤!老子要 找他报仇!”她的声音虽低沉,与她仅隔一张夹板墙的柳浪还是听到了,他觉得奇 怪:“妈妈,你在做梦啵?”“我睡不着。”“我也睡不着。”“那你过来,妈妈 有话跟你讲。”一直都顺从着母亲的柳浪穿上衣服,来到母亲房间,坐在她搁衣服 的椅子上:“讲什么,都半夜了。” 柳月莲披着衣服坐在床上:“今天来的朱叔叔,与你那个没良心的爸爸是同学。 朱叔叔的确是个好人啦!”“朱叔叔知不知道爸爸在什么地方?”“你听我慢慢讲。 你跟我倒杯茶。”柳浪起身泡了杯茉莉花茶:“冷会儿喝,太烫人了。”“浪浪, 你不是常说妈妈在你心中是个谜吗?我以前说我们是被你爸害了,究竟是怎样害的, 我没给你讲过。这细节,我本不好对你说,你是个男孩子……唉!当初,我和你爸 相好,就是朱叔叔做的介绍。不然,我就不会怀上你。可没想到,怀上你只有四个 月的时候,你爸爸想回城。当时的政策是,知青在农村如果有了配偶就不能回城, 他把我们母子俩视为他回城的绊脚石,就诬陷我,说怀的孩子不是他的……他、他、 他不是人啦,我一辈子都恨他呀!” 柳浪见母亲泣不成声,就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柳月莲用手帕沾了沾眼边的泪 水:“浪浪,妈妈想与你合作做件事。在做这件事之前,我不妨……不妨干脆将妈 妈与你爸爸究竟是怎样闹得反目为仇的前因后果告诉你。”于是,她便从如何因生 产队仓库的稻谷被盗引起四类分子挨整,如何因尤雨林巧计破案救“众犯”,如何 为了感谢尤雨林救了其外公而与之有了感情,如何与尤雨林相好怀上了柳浪后又被 尤雨林诬告,如何被诬陷而挂牌游斗,如何孤身逃奔黑龙江,如何误入苏联而成了 特务,如何被派遣北京因失手被捕,以及尤雨林如何骗得了人家对他的信任回了城, 直到当了副县长,从头至尾,细细说了一遍。 她说到她在北京北海公园与歹徒格斗一节时,柳浪说:“小时候见到的事,好 多都忘了,就那天在公园里见您与那两个流氓格斗,我还记得蛮清楚。我老是想, 妈妈为什么那么有本事,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么高大的两个男人打翻在地呢?原来, 你在苏联还学过几手啊?”“哼,妈妈别的本事没有,就是现在,要真打起来,恐 怕十几个男人也拢不了我的身呢!” “那妈妈可以摆擂台嘛。”“摆擂台打架是不是?这能赚到钱?我现在什么都 不想,只想怎么报复一下那姓尤的,只想多弄点钱,让你找个好妹子。”“急什么。” “怎么不急呢?二十三四了,还小吗?你想过没有?好几个叔叔、阿姨帮你做 介绍,人家妹子来店里一看,就打了退堂鼓,原因就是觉得我们店子小,估计我们 没有多少钱。唉,现在只要有了钱,什么都好办!” “未必用钱去买个妹子?”“话虽不能这么说,但钱是人生的经济基础。所以, 我今天给你讲你的身世,讲你那个讨不到好死的爸爸,是有我的主意的。”“什么 好主意呢?”“你朱叔叔无意中说到尤雨林这家伙最近在长沙,他在为县里建科技 馆落实一笔援助款,有100万。我想,把这100万搞到手。”“那怎么行呢? 弄得不好就会坐牢。你坐牢没坐够啊?” “看来你还是个小孩子。妈妈在苏联学的技术,办这么点事,只是小菜一碟。 你听我的,我们共同合作,一定把这笔钱搞到手。”“我怕,妈妈。”柳浪身上已 隆起了鸡皮疙瘩。“胆小鬼。有妈妈,怕什么?我学了那么多,正愁无用武之地呢。 你只当当助手就行。”“我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如果不小心,被人发现……” “谁生来就会做呢?学嘛,人的胆子是逼出来的。妈妈在荷塘大队时,一片树叶掉 在头上都吓得叫。现在我鬼都不怕。”“那我怎么给你当助手呢?” “我现在只有一个初步想法。当时听你朱叔叔讲起那100万,我就设想,必 须靠两个人合作,才能成功。不过,具体怎么行动,还得仔细想想。办这样的事, 事先要多想几个‘如果’……怎么办?‘不然,到时候在任何一个环节上出了问题, 都会引出麻烦。”“那年您到公园假山背后取钱,被两个流氓跟踪,是不是事先没 想到如果有人跟踪该怎么办呢?”“怎么没想到,不过他们藏得也确实巧妙,我硬 是没发现一点迹象。不然,我就不会坐十三年牢呀。”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