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章 柳浪见母亲在房里好一阵没出来与客人打招呼,不知何故,到房里去叫她,见 她正与一位皓首银须的老翁谈得亲热,有点不解。柳月莲从他疑惑的眼神里看懂了 他的心思,便用长沙话说道:“浪浪,这位老爹爹是妈妈的恩人,他老人家二十多 年前在河南救过妈妈的命。不过在河南,称爹爹为爷爷。轮到你,该叫他老人家为 老太公。” 活络的柳浪脆生生地叫了声老太公,并拿起暖水瓶为他添水:“老太公,今天 是什么仙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呢?”他说的是普通话。 老翁凝目相视地问柳月莲:“这娃子是你的相公吧?长得俊,又会说话。不错, 不错啊!”听到老翁的夸奖,柳月莲甜丝丝的:“唔,是的。当年,您老人家搭救 我时,还没生他呢。”柳浪对老翁说:“老太公,我少陪您了,我要去前面打招呼, 让妈妈陪着你,等会儿,我敬你几盅啊。”“好吧,你忙去吧,忙去吧。” 柳月莲又提起前面的话:“老爷爷,您的思想工作,我还没做好呢?请您一定 要安下心来,不要走了,这里就是您的家,好吗?” “不必打搅了。二十多年了,你还记得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不瞒你说,我这一辈子吃过不少苦,也多亏一些好心人帮了我。我还准备在 适当的时候去谢他们呢。今天是碰巧见到了您,我是求之不得,我喜得不得了。您 一走,叫我怎么好想哟?我再到哪里去找您哟?求求您了,老爷爷!” 老翁还是摇了摇头。柳月莲把老翁请进来,起初是想请他看看手相的。七年前, 她从西部监狱出来,在火车站候车时,曾找过一位看手相的老先生。那天在火车站 广场花台旁,她向看手相的老先生简要地诉说了自己与尤雨林的一段悲哀。这位先 生认真看了看她手上的纹路,再详观了一阵她的面部,说道:“你五官端正,相貌 俊秀。自古道,红颜多薄命。但是,你的额头有亮彩,可照世态之炎凉,可冲淫秽 之邪气。所以,你看似柔弱实则刚柔相济,胸有谋略,不过时运又不济,你难能走 上这条路罢了。” “您是说我还有点官相?” “是的。你的这个官相已时过境迁了。你今后的命运,恐怕干别的什么都不妥, 惟有在经商方面,才有施展你才华的天地,而且定能如鱼得水。劝你不要三心二意, 就走这条路吧!” 她出狱来到长沙,与柳浪商定要开酒店,在相当的程度上是听从了那火车站看 手相的老先生的告诫。 今天,既然把曾经救助过自己的老爷爷请进来了,何不恳求他再为自己拨云驱 雾呢?因为近日,她常常在梦中惊醒。难道这是不祥的预兆?想到这里,她转换了 话题:“老爷爷,您说我这辈子怎么这么命苦啊?早些年,生活常遭不幸,娃子还 没生下来,他父亲就死了,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过日子;现在办个酒店,常有人在夜 间捣乱,不是涂改店牌,就是泼粪尿在门口,故意跟我作对。这难道是我命里注定?” 老翁道:“看你的面相,娃子他爹并没死呀!”柳月莲的脸上浮现出惊奇、尴 尬、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先好像说娃子他爹姓尤吧?”“是的,是这样写的。”她用手指在茶杯里 沾了点水,在茶几上写了碗大一个“尤”字。 “他姓尤,你姓柳,这两者本不合嘛。柳者,是根植于土中的树木,根植于土, 才能根深叶茂——这土,既可说是土壤的土,也可说是你周围的友朋。姓尤的尤字 与柳姓难合,原因是尤字下面无主根,下面两只旁根扎土也不深,而且右边的根还 反过来,快冒出土面。这尤字下面是空虚的,根基不稳。因此,柳尤不合呀。” “这姓氏里面还有这种奥妙?”“这就要看你怎么看了。所谓信者有,不信则 无,世事不是绝对的。我不过是看了《姻缘姓氏合璧诀》那本古人留下的小册子, 信口雌黄罢了。” “还有这样的书?”“民间流传的,上不得‘正席’呀。”“我要是早能看到 这本书就好,我这辈子就不会走这段弯路了。” “刚才你娃子进来时,我留心观察了一下他的面相。通过他的面相,可以看出 他爹的为人。”“有这么神?” “他爹虽然不像你能扎根于深土中,但他会做表面文章。这种人较容易走上仕 途,能当官。当然,要碰上机遇才行。” “他能当什么官,凭他那德性?” “你错了,有些人为官恰恰不是靠德性,而是靠欺骗性啦。这种人叫佞人,在 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中没绝过迹。哎,话扯远了。不过,世间事物是相对而言的,姓 尤的要是与别的女子结成秦晋,则另当别论了。” “为什么?”“这玄学之理,我也是知其一,不知其二呀。”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