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这群知青下乡之前,在学校里就开了个选举会。会议由班主任游老师主持。 他说:“为了让大家下乡后的活动有组织地进行,你们这个组应选举两个负责 人,选一个组长,选一个副组长。” 游老师的话音未落,朱辽宝说:“就让尤雨林当组长,他本来就是班长嘛。” 其他知青也附和着:“就让尤雨林当组长。”通过举手表决,尤雨林、白玉枝 分别被选举为组长、副组长。 游老师说:“你们这38名知青中,有15名团员,还得选一个团小组长。” 于是组长、副组长选出来后,15名团员留下来又开了选团小组长的会。 又一轮举手表决,女知青倪巧湘被选为荷塘知青组团小组长。 选举过后,外号叫小诸葛的胡格问朱辽宝:“哎,你这个人怎么口是心非呢?” 朱辽宝的眸子打了几个转转:“你是说我为什么要提名让尤雨林当组长,是不 是?” “对,我问的就是这件事。你不是说尤雨林这个人为人不正直,不是说他蛮虚 伪吗?”胡格的眼光仍是直直地射在朱辽宝的眼睛上,使他没有回避的余地。 “我这是为人仗义做好事。你难道没看见,尤雨林虽然相貌平平,整天板着面 孔,学习成绩也并不突出,但他的眼睛蛮有活力,他的两颗眼珠子总是不停地睃动 着,眼睫毛也忽闪忽闪的,似乎在搜寻着什么。” “搜寻什么呢?”“搜寻他所需要的东西。他在留心人家,比如他见到某人穿 了件新衣服,他便会大加赞赏;比如人家的头理得好,他也夸耀人家一番。他这样 做的目的是想取悦人家。而取悦人家的目的,又是为了让人家投他的票,让人家拥 戴他当官。” “你分析得还蛮透彻呢。” “是的嘛,你没见他在选组长的这几天对人家格外殷情、小意,脸上总是挂着 笑。我们要是不选他当组长,他就会寝食不安,就会掉几斤肉咧。所以,我们何不 帮帮这个忙,让他继续过过官瘾呢?” 胡格伸出大拇指:“你真够哥们义气!”汤乐民却说:“我看他在校当班长, 就有点力不从心;到乡下当组长,麻烦事会更多,劳神费力的,是个苦差事啊!” 正如汤乐民所说的,在乡下当知青组长,不同于在校当班长,一是同学们已逐 渐成熟起来,思想意识复杂起来了;二是在农村生活,有百般的困苦,需要解决的 问题多;三是这组长身后再无为他撑腰的班主任老师了。 近四十人的群体集中在一起生活,且是男女混合的群体,且是思想意识活跃, 可塑性很强的年轻人群体,时间长了,他们的各种心态,各种行为,各种意想不到 的奇闻趣事,各种捉摸不透的事故闹剧,便时不时地反映出来了。 当然,在这近四十名知青中,性格纯朴的,为人友善的,办事诚实的,能吃苦 耐劳的,还是占多数。然而,异想天开的,生事惹非的,为非作歹的,虽是少数, 但只要某个知青在社会上做了点什么出格的,就会掀起波澜,就会引出各种反响。 是好的反响倒没什么,若是坏的反响,老百姓议论起来,那意思好像所有的知 青都是坏分子:“哼,又是他们知青干的,只有把他们丢到湖里喂鱼!” 每当尤雨林听到群众议论“又是他们知青干的”这样的话,心里就怪别扭, “他们知青”这个名词包含着住在大礼堂里的整个群体,包含他尤雨林。更重要的 是,自己是组长。 但他没有办法驾驭那些性格怪异、行为诡谲且桀骜不训的烈马。比如说吧,有 些知青为了改善以萝卜、白菜为主的生活,他们常常偷农户的鸡,打农户的狗,闹 得怨声载道,引起公愤。 若有农民为此“跟踪追击”地查问到知青住的大礼堂,问自己的鸡或狗是不是 “走错了门”,跑到大礼堂这里来了,那几个知青便恶语相加,拳脚相向。被盗了 鸡狗的农民只得忍声吞气,反陪小心。 尤雨林若为此责问偷鸡摸狗的知青,他们则异口同声:“我们自己凑分子买的, 为了改善大家的生活,为何还对我们有疑心呢?你要怀疑,你就不吃嘛,你就过你 的苦行僧的日子嘛。” 知青们是集体开伙,杀了鸡或宰了狗,都是一锅煮,尤雨林能不同享吗?他虽 知锅里的美味来路不正,也难能洁身自好,不然肚子会提出抗议。 这群知青,个个都如春天的禾苗,是旺长的时候,食量大,每月发的粮食总是 不够吃,好几个调皮的知青便一起拿着空碗到队长家里盛饭吃。队长硬是活怕了他 们。 看到这些无可奈何的知青的异常行为,尤雨林向他们说尽了好话,但并不凑效。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