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大家把胡格抬到王阴阳的家时,他的小腿已肿得有小水桶般粗了。 胡格龇牙裂嘴地直叫喊:“我的娘呢,我疼啦!”王阴阳平日里说话虽阴阳怪 气的,但在救人的节骨眼上,毫不含糊。 他从睡梦中起来,衣服都来不及穿,光着裤叉,打着赤脚,到自家菜园边上转 了一圈,揪了一把草药,又急忙将草药捣碎,把绿色的药汁滗出来,给胡格灌下了 肚,然后将药渣敷在伤口处。 “不要紧了。”王阴阳说,“过得两三个小时,会慢慢消下来的。”听了胡格 自言被蛇咬的情由,王阴阳哈哈大笑起来:“这就是你自讨苦吃。你先要看清楚, 确定是团鱼,再动手。” 胡格说:“今天的月光蛮暗,哪里看得清楚嘛。” 白玉枝笑道:“他心里只想着团鱼,哪里还会想到会是一条蛇呢?”王阴阳说 :“那就打个电筒照一照。”“打电筒,我又怕把团鱼吓跑哒。” “只要上了钩,它怎么跑得脱呢?哎,你怎么一只也没钓到呢?”胡格便说了 他怎样把猪肝切成寸多长的条状,然后在每个钩上挂上一条,但收钩时一只团鱼也 没收到,而猪肝却被吃掉了的情况说了一遍。 王阴阳又是一阵大笑:“蠢宝伢子,你把猪肝切成条状,哪怎么钓得到呢?团 鱼吃东西一般是一口咬下去,咬着东西就跑。可是你切的是条状,它咬着垂在水下 的那头一拉,见有东西牵扯着,它就会用力拉扯,直到把猪肝拉掉下来,然后就溜 之大吉。唉,难怪你钓不到团鱼的。你如果只在钩上挂小指头这么大一点猪肝,它 不就连猪肝和钩一起吞进去了?” 胡格这才恍然大悟:“有一天晚上,您在大礼堂门前乘凉,我只听您说用猪肝 可以钓到团鱼,哪晓得这里面还有这么多讲究呢?” 王阴阳说:“咬你的蛇可能是青蛇飙,也叫草上梭,这种蛇走起路来速度像刮 狂风一样,跑得快。它若是在青草丛里行走,就像气垫船离开水面飞行一样,它也 可悬在草尖上飞行。” 胡格说:“怪不得我发现是蛇咬了,疼得一倒下来,就没看见它了。” “这种蛇喜欢吃青蛙。”刘建康说:“难怪,我们去救他时,看见他脚旁有一 只咬伤了的青蛙。” 王阴阳说:“哦,一定是蛇咬住青蛙后,怕它跑掉,蛇就缠成一坨,把青蛙箍 在里面,小胡就以为是团鱼。你们知青要留心啦,人平时站在草丛中,如果身后突 然有簌簌的声响,说不定就是草上梭来了呀。” 胡格为了改善知青们的生活,去钓团鱼被蛇咬伤的事,尤雨林自始至终都不知 道。那几天,他正在公社开干部会。 他回到荷塘后,才得知此事。见胡格躺在床上在养伤,他在问候胡格的同时, 心里又在打着一个主意。 他觉得这又是个难得的典型材料,应该把它加工成“成品”,自己便可从中获 取提高自己的资本,便可为自己今后的行程扩展通道。 于是,尤雨林专程赶到公社,向知青办宋主任汇报。他绘声绘色地说自己想知 青之所想,为了改善知青的生活,安排足智多谋的胡格在晚间去湖边钓团鱼,由于 胡格不小心被毒蛇咬伤,他便连夜背着胡格步行了七八里,找到一位乡村草药郎中 给他医治,终于使胡格死里逃生。 尤雨林在这件事的制假过程中,吸取了上次简报风波的教训,他没动笔写文字 材料,以免材料上又出现由某某供稿的文字依据,他只是口头汇报。公社知青办宋 主任不明真相,把这一情况用文字汇报到了县里。 自然,尤雨林的突出“事迹”又通过《知青园地》传遍了沅湘的每个角落。那 文章标题还是宋主任凭自己半罐子墨水拟出来的:《为改善生活,知青头领有妙策 ;因抢救同伴,荷塘组长献真情》。 载有这篇文章的《知青园地》还没寄到荷塘之前,尤雨林似乎早有预知,他借 故几次跑到公社邮电所,对邮递员说,要早点把报纸拿回去以便组织知青们学习。 邮递员本来就认识他,心想,你拿去了,自己还少跑一段路,就把荷塘知青订 阅的报纸连同信函一并交给了尤雨林。 不出他所料,在拆阅县里寄来的《知青园地》时,他见到了宋主任那篇为他涂 脂抹粉的文章。他在心里暗笑。他略略“扫描”了一下,便把这份简报撕得粉碎, 丢进了邮电所的男厕所最里面的那个蹲位的便槽里。 他从上次简报风波的“实践”中学乖了,心想,我偷偷毁掉了证据,让你金鸣、 刘建康再去翻床铺草吧。 这篇掺了水的文章在沅湘的知青中又有不小的影响,只是荷塘的知青知之者不 多。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