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面对朱辽宝这样的角色,尤雨林手中除了有本《毛主席语录》作法宝外,再无 别的武器来约束和限制他,何况他并不想把两人之间的矛盾闹大,他想为自己的今 后铺条平坦的路。 在尤雨林受朱辽宝奚落的当晚,四生产队出了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首先发现这件事的是保管员王阴阳。他早晨刚打开仓库门,腿就打哆嗦,一声 惊叫:“拐哒场,这怎么得了!” 紧随他到仓库里取铧犁的润石爹、穆老汉等几个老农吓得往后倒退几步:“么 事啦?么事啦?”王阴阳说:“你们看,那后墙挖了那么大一个洞。”老农们顺着 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也惊讶不已:“这么大一个洞,肯定是强盗挖洞进来偷哒谷!” 他们急步跨向左边的谷仓,见谷仓里出现了两个箩筐大的凹缺,显然是稻谷被 偷了。 正当几个农民惊疑不安时,王阴阳一眼看到谷仓近旁的墙上有一首白石灰写的 打油诗,这是偷谷者留下的杰作,只是落款署名是“敢作敢为者”,时间落款是 “半夜三更”。 偷谷者在这四句话的后面各续了三个字,使盗谷诗成了这么四句话:下定决心 到仓库,不怕牺牲来偷谷;排除万难装两担,争取胜利挑回屋。这件事惊动了大队, 惊动了公社,惊动了县里。 破案的专案组来了一拨又一拨,县里、公社来四生产队开阶级斗争现场会搞了 一次又一次。干部们在会上声嘶力竭地告诫与会者:“这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这 是阶级敌人向无产阶级的猖狂进攻,这说明阶级敌人人还在,心不死,我们一定要 擦亮眼睛,时刻注视着阶级敌人的动向,把隐藏在我们身边的阶级敌人挖出来。” 可是,专案组虽左查右访,干部们虽今天开会明天开会,搞得好火热,但那个 “心不死”的阶级敌人一直没被挖出来,折腾了十几天,还不知偷谷者究竟是个什 么模样,真急人啦!荷塘大队四生产队出了如此奇特的偷盗案,人们都在议论。 傍晚,王阴阳、润石爹、刘二嫂、玉莲等人坐在湖边在谈论这件事。 刘二嫂说:“我看啦,不是地主分子,就是富农分子偷了。” 润石爹却说:“地主富农年年月月都挨斗,他们哪有这么大的胆子哟?我看, 只怕是那几个不务正业、游手好闲的家伙。” 这时,朱辽宝、胡格等几名知青拿着乐器出了大礼堂。 玉莲侧目看见了,高兴地说:“城里的伢子出来哒,马上有音乐听哒!”面对 湖面坐着的王阴阳等人回头看了知青一眼。 王阴阳似乎来了灵感:“哎,你们信不信,这偷谷的说不定就在这几个知青当 中?” 润石爹不赞同:“他们集体开伙,偷谷有么用?” 刘二嫂说:“也许有可能,他们有几个喜欢偷鸡摸狗。”根据大家的猜疑,干 部们认为最为可疑的有14人。 而其中特别值得怀疑的有3 人,一个是四生产队的地主分子柳新桥,一个是三 生产队曾蹲过两年监狱的倪少根,另一个便是绰号叫猪尿泡的知青朱辽宝。怀疑柳 新桥,是因为他文化程度比其他地富反坏分子要高,而且他平时喜欢说些阴腔阳调 的话;怀疑倪少根,是因为他有偷牛卖的前科;怀疑朱辽宝,是因为他曾指使另两 名男知青偷过农家的鸡和狗。但在没有摸准究竟是谁之前,干部们也只好用当时的 常规办法,把怀疑对象集中到学习班上来“学习”。名曰“换思想学习班”。 学习班设在大队榨油厂。 大队支部书记冯如云对公社来负责办学习班的武装部长蒋部清说:“榨油厂离 农户虽远一点,就是不安静,榨油时,轰隆轰隆的。”蒋部长的见解却不同:“油 厂才是个办学习班的好地方呢。打榨时,每一声轰隆响,都会在这些坏人心灵上来 一次撞击,会惊得他们灵魂出窍,会惊得他们主动地交待问题嘛。” 到底是高一个层次的干部,多么有政治眼光,他能把一般事物与政治气候与阶 级斗争紧密地联系起来看问题。 支部书记不得不佩服蒋部长的高瞻远瞩、真知灼见:“蒋部长倒底是蒋部长, 站得高,看得远啦!”学习班办了六七天,《毛主席语录》中的有关篇章反复学习 了几十遍,连认不了几个字的对象差不多把这些内容都能背出来,可他们就是交待 不出干部们所需要的情况。 除了几个交待了什么某月某日在某家菜园里摘了个香瓜,某月某日偷了某人的 一根树苗外,再没什么可交待的了。蒋部长劳而无功,好心烦!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