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肖亦农看懂了刘泽忠手上的小动作:“说说你的三个依据看。” 刘泽忠扳着中指说:“第一,她有作案的动机,她是为自己的姑姑报仇。” 肖亦农点着头:“有道理。”刘泽忠再扳下无名指:“第二,据柳天成所介绍 的情况,柳一禾的年龄、性格,以及言谈举止,都与那作案女子相似。”“还有第 三呢?”肖亦农显得有点急切。“这第三嘛,是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推理的。” 他扳着小指继续陈述,“柳天成今天总是不厌其烦地围绕着柳月莲、柳一禾如 何漂亮谈情况,而很少谈及其他。我想这里面的因素,只有靠我们自己去意会了。 站在柳天成的角度上讲,虽然他说此‘柳’非彼‘柳’,虽然他说以党性作保证不 会袒护柳月莲这个特殊之家,但毕竟他们都姓柳,而且同住一村,兴许还同出一根。 所以在柳天成的心里理念上的乡里乡亲的这种微妙的情感是旁人难以觉察出来的。 他恋恋不忘地谈及柳氏二女之美,其意已经昭然:他对她们有一定的情感。这种情 感,既包括同乡情感,也包括同姓情感,还包括怀念外逃的柳月莲和留念远嫁的柳 一禾的那种怜香惜玉的情感。不知你们注意到没有,一谈起这两个不同辈分的美女, 柳天成的眼睛里就格外明亮些。” 陈一梅说:“刘队长看人够细的呢。” “那可是一种为柳氏家族而骄傲自豪的明亮,是一种引以为荣的明亮。所以, 依我看,在柳天成的骨子里,多少有点护着这个柳家。因此,他明知作案人与这个 柳家有关,但他基于上述所说的三种感情,便王顾左右而言他。这个‘他’,就是 只谈她们怎么怎么漂亮,所以我们很难从他口里摸到实在的情况。” 黎树棋的眼睛一眨一眨地似在听故事地称道:“刘队长的肚里还有这么多弯肠 子呀!” “我们搞这行的,不得不动点脑筋啦。就因为柳天成在津津乐道其美的过程中, 反而引起我对此产生了疑虑:一是益阳桃花江离这里两百多公里,柳一禾为何要远 嫁到那里去?难道那里就真有那么富裕?难道她真是为求富而舍近赴远?二是柳月 莲是否就落脚在益阳桃花江,柳一禾是否是因她而舍家远嫁?” 肖亦农赞道:“到底是搞刑侦的,脑子是还蛮灵活呢!” “如果柳月莲真的落脚在那里,也许她存心要把侄女拉到身边,以便利用她报 二十多年前的仇呢。她们或许以为自己远在他乡,以为作案后,公安部门不会追寻 到那里去,所以她们就肆无忌惮地制造了这么个惊天动地的大案。” 沅湘县公安局组织人员,辛辛苦苦搞了两天,案子并无眉目。那些扑朔迷离的 所谓线索,搞得他们不知所措,无所适从。无奈,他们翘首以盼,急等省厅来人。 在省厅未来人之前,我们再回过头来说说柳月莲。 她在20多年前为逃避游斗,从鲫鱼塘四队冯庚生家逃走,究竟是寻了短见呢? 还是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呢?在人们心中成了个不解之谜。 20多年前的那天晚上,她在贫协组长冯庚生家里,用写交待的笔在一张材料纸 上写了几句令人对她难断生死的话,然后,她借着夜幕的掩护溜了出来,就往北匆 匆疾行。 在逃跑之前,她就反复思考过她的行动计划。鲫鱼塘大队位于蒲草湖公社北端, 只需两个小时,就可跨出蒲草湖境地,所以她决定往北走。逃到什么地方,她也再 三琢磨过。 她想到,到外地去生活,首先得解决语言交流问题。自己是湖南人,除了能讲 湖南话以外,讲不好其他方言,幸好自己在校读书时,学会了普通话,虽说得不怎 么地道,但还算讲得流利,也听得懂别人半生不熟的普通话。 她想到,首都北京本是她向往已久的地方,而且北京人大多讲普通话,与之在 语言交流上虽不成问题,但自己出身于农村,除了会一些农活外,城里做工她是外 行,况且在阶级斗争要“天天讲”的年月里,一个农村妹子在城里绝难找到自己的 安身之处。于是她想只有到东北农村去。那里的人们讲话近似于普通话。她还听尤 雨林讲过,有许多上海知青正在东北这个广阔天地里显身手。 虽说东北气候寒冷,既然大城市里面的知青在那里生存得下去,难道我一个乡 村妹子还怕找不到生路?这样一想,她确定了落脚的目的地:东北农村。 柳月莲一跨出冯庚生的家门,就只恨自己身上没长翅膀。她一路小跑,朝着北 方,头也不回。家乡对她来说,没什么可留恋的。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