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在红嘴唇把那有毒的苹果刚递到柳月莲面前时,长睫毛摆了摆手,拦住了红嘴 唇:“让她再想想,她哪里有心思吃苹果?” 瘦长女士又启发道:“你不干?你难道想回去再戴高帽子、挂牌子游斗?我们 是见你年轻、漂亮,而且聪明灵俐,有主见,敢作敢为———从湖南不远千里跑到 黑龙江来,从这点就可看出你是个大有作为的人。你是个了不起的人才呀!可惜你 的家乡不会把你当人才,不会用你。只有我们才看准了,我们不想浪费你这样的人 才。你若回去后,又能做什么呢?还不是只有种田。你还只有十八九岁呀,前途无 量啊。你好好想想吧。” 柳月莲垂头沉默了许久许久,泪水模糊了眼睛。女士们知道她的思想在斗争, 她们谁也不吭声,等待着。半响之后,她抬起了头:“干特务,这名字多不好听。 太可怕了。” “长睫毛”说:“其实,我们这与特务有区别,我们是搞情报工作的,是情报 人员,不叫什么特务。” “是吗?不叫特务,只搞情报?” “是的,只搞情报。”所谓特务,实质上就是从事刺探情报、颠覆、破坏等活 动的人。而长睫毛只是运用了一下语言技巧,变换了一个相同概念的名词,等于是 委婉地表达了特务工作的内容,却把幼稚的柳月莲搞糊涂了,骗得她不明其实了: “我是种田人,怎么搞得好情报?” “长睫毛”鼓励道:“只要你愿意,你这么聪明,就一定搞得好。” “那好吧,跟着你们学学看。”“我们负责把你教会,让你成为出类拔萃的情 报人员。” “那就要靠各位姐姐多多指教了。不过我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请说吧。我们的头在欢迎你来的宴会上不是说了吗,你有什么想 法和要求,他会百分之百地满足你的一切需要。说吧,我代表头儿向你表态,不论 你有什么要求,都答应你。” “请你们允许我先回去一趟。”“回去?回到哪儿?” “回到哈尔洲大队。我想到那里去生下孩子。我已经许诺了,我要把孩子送给 那渔家夫妇。他们对我太好了,我不能背信弃义,人要有良心。他们夫妇没有子女, 他们需要孩子。我们乡下人是讲感情的,既说到就要做到,我要给他们生下孩子。” “那怎么行?你回去后就转来不了了。” “放心,我从来都是说到就做到。生了孩子再来跟你们学做情报工作。”“再 来?说起来轻松,真的回去后再来就不容易了啊!”“长睫毛”等女士反复向柳月 莲说明了回到中国的不利因素,说明了去后就难能回转的各种原因,她才打消了这 个念头,愿意与她们在一起搞情报工作。 柳月莲虽口里答许了,但思想上还是恍惚的。她担心他们的这个所谓的“国际 友好协会”未必就真的是讲友好的;她担心自己在这里加入这样的组织,一旦传到 自己的家乡,会背上叛国投敌的罪名,而且会牵连到自己的父母;她担心自己身怀 有孕,只差一两个月就要临产了,在国外有诸多不便。 那几名能言善辩的女士似乎猜透了她的心思,对于她藏在心底的疑问都一一提 出来了,为她解困:红嘴唇说:“你只管放心,我们这个组织做的都是有益于全人 类的事。好多人想来干,我们还不接受呢。” 瘦长女士说:“你在我们这里工作,首要的一条,就是要绝对保密,你不能给 家里任何人写信、打电话。就是说,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你在做什么。要让你家乡的 人都以为你永远离开了人间。你不是说你打算永远不回湖南了吗?这很好,正适合 我们组织保密的需要。” “长睫毛”说:“你既然答许了加入我们这个秘密组织,我们就是亲姊妹了。 我们现在不需要你做什么事,因为你已经快生产了,估计还有五六十天,就要生小 宝宝了。你先静养身子,不要激烈运动,等生下宝宝后,再给你安排工作。你说行 吗?” 女士们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说到了柳月莲的心坎上了。她静静地听着,迷 惑、忧郁的脸上露出了愉悦的表情:“我就听你们几位大姐的吧。”这次谈话后, 中国办事组找来了许多中国小说、中国报纸给柳月莲看,还把一些中国音乐磁带放 在她房间里,让她随时都可听音乐。 这样,柳月莲不知不觉地又过了五十来天。一天傍晚,她腹中阵痛,大汗淋漓, 痛得叫出声来。近段,办事组临时安排了一名陪伴着她同住一个房间的服侍小姐。 小姐见她在床上折腾,知道她要临产了,立刻拨通了医疗室的电话。只有几分钟, 两名女医生赶来了,忙着为她接生。半个小时后,小宝宝降生了,是个白胖胖的男 孩。柳月莲好欣慰。她这次临产前的阵痛和宝宝降生的痛楚,虽不亚于半年前在蒲 草湖公社游斗的精神与皮肉的折磨,但这是用身体的磨难换来了今后的依托,怎不 令人高兴?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