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柳月莲牵着浪浪,在渔家门口伫立,犹豫着,不敢敲门。 如果进去,怎么向他们解释这一别四年的原因?当时说好了,要做他们的女儿, 要让生下的孩子为他们养老送终。 这时带着柳浪面见他们,会有说不清的麻烦。尽管在最困难之际,他们帮助自 己度过了一个多月,也只能忍心过门不入了。她从身上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两百元人 民币,从门缝里塞了进去,默默地表示歉意:“请二老原谅吧!”“妈妈,你在干 什么?”浪浪问。 “嘘!”柳月莲把嘴凑到浪浪耳边,轻声道:“小声点。我借过这户人家的钱, 还钱给他们。” 她把钱塞进去后,面对大门作了个揖,为渔家夫妇祈祷了几句浪浪听不懂的话, 然后抱着浪浪来到了离哈尔洲最近的集镇,找到了旅店,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证明, 准备登记房间。这时的时针正指在夜半转钟一点一刻上面。 办登记的女服务员兴许是疲倦了,侧身坐在服务台后,一仰一伏地打着瞌睡, 犹如老翁垂钓,有滋有味的,口角上还挂着一丝液体线,是黏度很稠的涎水,宛似 钓鱼线在她仰伏间摆动着。 柳月莲把旅行包搁在台上,敲了敲台面:“喂,服务员同志,登个记。” 服务员被惊醒了,揉了揉惺忪的眼睛,扭头一看,不觉大吃一惊:“咿,你不 就是范大伯的侄女吗?怎么几年不见?”在这一刹那,柳月莲也认出了她,心里惊 恐万分,坏了,她是渔家夫妇隔壁周大伯家的女儿,是那个生产队的妇女队长。 “你怎、怎、怎么在这里?”柳月莲抑制不住惶遽的心,“没、没、没当妇女 队长了?” “我前年作为贫宣队进驻供销社,后来就留在旅店当了服务员。你这是从哪儿 来?” 柳月莲答非所问:“哦,那年,一辆小车来接我回家,没来得及跟你们打招呼 就走了。我今天特地到范大伯家去的。” 她说的大伯,指的是那渔家老板。因当时范大伯对邻居说,柳月莲是自己一个 远房姨妹子的女儿。 “我给打个电话吧,叫范大伯来接你。”“别,别,别打扰他们了。反正明天 早晨就到他们家里去,今天先在你这里住一晚。” 这晚,柳月莲提心吊胆地睡在旅店里,时刻担心服务员打电话到哈尔洲。第二 天天刚亮,柳月莲匆匆洗漱后,向服务员打了个招呼,离开了旅店,带着浪浪先往 哈尔洲方向走去。逃避了服务员的视线后,她马上折转,钻进了车站。随后,不几 天,母子俩就到了北京。 她在旅店住了一段时间,每天带着柳浪早出晚归。她按照黄胡须的旨意,先熟 悉环境,了解市容情况,为今后的工作开展打下基础。 为此,她先从北京周围城郊结合点寻找旅店住宿,然后再向中心地带靠近。她 打一枪换个地方,不在一个旅店久住,以免引起疑心;每在一个地方住宿一段后, 就把用过的介绍信销毁掉,以免留下麻烦。 在市区外围住了一段时间后,她开始计划转向市中心。她先在王府井近旁找了 家旅店安顿下来。因为这里离天安门、人民大会堂较近,是国家首脑活动的中心。 在这里可以静观气候,随时探密索取所需的东西,然后再给苏联驻在北京的C1发报。 代号为C1的公开身份是苏联驻中国大使馆的参赞,他也是克格勃的成员。他是 第三次派遣到中国的,因第一次和第二次代号分别为A1、B1的克格勃在北京都被中 国警方察觉而借故回了国,第三次派遣的便是以英文字母“ABCD”的顺序定其为C1 的。 鉴于当时中苏关系恶化和C1那难以掩饰的欧洲人种的形貌,他不便公开活动, 克格勃总部中国办事组便设想了这么个中转过渡的办法,由代号为D2的柳月莲出面 摸情报,然后电传给C1,再由C1设法转送苏联国内。 但柳月莲并不知道C1住在什么地方,也不知他的公开身份是干什么的。克格勃 总部中国办事组将柳月莲的代号定为D2,其意她是第四次派遣到北京的,因“D ” 在英文字母中排位第四。而且这第四次去了柳月莲母子二人,所以编号为“D2”。 可见克格勃对年仅四岁的柳浪并未等闲视之,他们对他的未来也寄予着希望。 柳月莲在北京没过多久,从苏联带来的钱所剩无几了,她便向C1发报求助。C1 回电叫她到北海公园一假山背后石洞去取。 北京的冬月,气候寒冷,柳月莲穿得很厚实。她带着柳浪按约来到了那座假山 背后。正当她在搬洞口那块石头时,背后突然窜出两人扭住了她的左膀右膀:“别 动!” -------- 深圳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