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夜色就如舞台的幕布,总是在一切都结束为甜美后,才肯安静地拉上。但这甜 美却是幕布所无法阻挡的。在王度和曼施公主互相注视的眼波中,似乎根本没有意 识到这夜色的存在。两人互相拥着,仿佛两株曼苏花树,枝,叶,茎,干,根,花 朵,都纠结蔓延在一起,再也分别不开,夜色正是它甜蜜成长的养分,怎么会不带 来接受的喜悦呢? 静静的,缓舒的心跳就是唯一的言语,此外,什么都不需要,也什么都不拥有。 星光更加灿熳。春夜花草的芬芳从露珠中凝结,微小地浮在空气中,慢慢地流 淌着,带来清新的宛如亲吻般的感受。轻衫薄衣,消受凉风清露,你只想靠的更近。 虫声静谧地响起,春天,是个想让万物都沉湎在其中的季节。我们不能责备它这执 着。 王度终于昂起头,道:“我们该回去了。再晚一些,恐怕陛下就要担心了。” 曼施公主温柔笑道:“父皇才不担心呢。你想此地距离大都也不过几十里的路 程,若不是父皇的默许,你能靠近我十丈内才怪呢。” 王度笑道:“难怪你们创起祸来这么肆无忌惮,原来有这么大的靠山在背后支 持着。我想就算有人能打的过春水她们,也绝对不敢冒犯天启陛下的威严。只是本 来是父亲对女儿的关怀,却被你们拿来做恐吓之用,是不是有狐假虎威的嫌疑呢?” 曼施公主笑道:“这又不是我们存心的。而且春水她们从来不打架的。只要一 亮招,但凡学过武功的,都认得出北静王的春风杨柳剑法,哪里还敢动手?自然想 劫什么就劫什么了。倒也还不用我出手。” 劫什么了。倒也还不用我出手。” 王度道:“于是你就在幕后策划,坐地分赃?” 曼施公主笑道:“春水她们只是胡闹而已。抢来了不出三天也就扔掉了。她们 姐妹的脾气,哪里耐烦身上背了这么多东西走路?累赘都还不够呢。人家的宝物一 般都施加了保护法术的,脱离了她们之手,自然一招就回了。就算招不回来,难道 不会去北静王府坐门讨债?北静王又不是赖帐的人。这两年啊,北静王府的好东西 也这样送出去了不少了,也是王爷真的溺爱这两个丫头,才一味的纵容。” 王度道:“好不容易出了王府,又恰恰找了你这个比王爷更好的大树,两人还 不更闹的凶?居然连未来善王都敢抢?” 曼施公主道:“我可没有纵容她们去抢你!是她们非要看看你的本事够不够格 的。 哪知道虽然抢是抢了。你的本事还是没看见。” 王度道:“谁说没看见?我要没本事,能现在抱着你么?” 曼施公主啐道:“少臭美了。我这是看着你重伤方愈,安慰你一下而已。要是 平时啊,你还没近身,天启封神破虏劲气早就从禁宫中发出,将你轰成碎末了。” 王度翘舌道:“果然厉害!女僵尸就是女僵尸,才几天不见,杀气又重了好多, 一出手就是碎末了。” 曼施公主红了脸嗔道:“死度儿!你说我是什么!就你那么记仇,到现在还想 着我!看我不咬死你。” 王度赶忙将她抱紧,道:“你咬人我早知道了,就不用再表演了吧?你看那些 花啊草啊的都不咬人,不是很好的么?你比她们又漂亮又美丽,为什么单单咬人呢?” 曼施公主嗤的一笑道:“破度儿,夸奖人都不会,什么叫又漂亮又美丽?” 王度道:“这你就不懂了,漂亮跟美丽自然是不同的概念。所谓漂亮呢,当然 是指眼前一亮,着重于美女给人的第一感受;而美丽就有些永恒的意味,带有悠长 的,可回眼前一亮,着重于美女给人的第一感受;而美丽就有些永恒的意味,带有 悠长的,可回味的意思。又漂亮又美丽,那就说明姐姐的美,不但具有瞬间的爆发 性,而且具有永久的杀伤力,教我第一眼就甘心上当受骗,而且明知上当受骗,还 是要乐在其中,甘之若饴。如此境界,就算是古往今来的第一美女圣王妃,都不一 定能达到。用句简单的话来说,就是:颠倒众生。” 曼施公主早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破度儿,瞧你歪搅蛮缠倒是很有心得。说, 究竟平时有多少位红颜知己供你练习?” 王度连忙双手高举,道:“这个我倒不用发誓。反正不用我说,曼苏花树也会 告诉你。其实我们既然以树同年,就彼此再无秘密可言,你的心就是我的心,你想 什么,就是我想什么,你又何必怀疑我这个呢?” 曼施公主轻抚着他的脸道:“这个我自然知道。瞧你紧张的。难道你见了凝香 谁谁的,就不动心么?” 王度道:“自从遇你之后,我见了别的女子,也并不是不爱,只是这爱已经不 是男女之爱了,而近乎于姐妹之情。有时美色当前,自然也不能漠视,但欣赏尽管 欣赏,却再也没有觊觎之念。难道我有了你,还不够么?这么多天来,我虽然修习 魔法,四处历练行功,但我的心什么时候离的开你?我那边的曼苏花树跟你这棵是 根脉相连的,没有了你,我的心从此失落。” 曼施公主温柔一笑,道:“原来你还是有良心的。说马上来看我,却让我一直 等到现在。我都以为你将我忘掉了呢。” 王度道:“所以你从宫中跑出来,莫非就是想半路劫杀我的呢?” 曼施公主笑道:“算你猜对了。要是让我发现一点蛛丝马迹,我一定亲自砍你 几刀。” 王度伸了伸舌头道:“这么凶恶!我可不敢要了。” 王度伸了伸舌头道:“这么凶恶!我可不敢要了。” 曼施公主伸指戳了他王度额头一下,道:“你敢!我看你就娶鸡随鸡,娶狗随 狗吧。” 王度笑道:“我可没骂你是小狗,是你自己说的。” 曼施公主也笑了:“那记小过一次。” 王度叫道:“我都没骂为什么还要记过?” 曼施公主道:“就因为你没骂,所以才记小过。要是骂了,那就应该记大过了。” 王度叹道:“看来以后我的痛苦生活就要来临了。” 曼施公主轻声道:“那当然了。以后啊,我要早上用饭香折磨你的懒觉,晚上 用美梦折磨你早上的恐惧;有时将你所有的朋友都赶走,让你只好一个人孤独地工 作来打发日子,有时却将他们全都寻来,你想不招待都不行。” 王度道:“恐怖的白色时代就将来临,我却是第一个牺牲者!” 曼施公主笑道:“这就怕啦?恐怖的还在后面呢!你有好多的坏习惯要改掉, 有好多的新东西要学习,这些都需要我辛苦努力地工作。唉,破度儿,你要成长, 为什么我一定也要跟着受苦?” 王度抗议道:“我有什么坏习惯?” 曼施公主道:“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但总会有的。单身男子哪个不是坏毛病 一身?难道我这么帮你你还不满意。” 王度拱手道:“我怎么敢不满意?求都求不来呢。只要你不让我放弃魔法改而 绣花就可以。” 曼施公主笑道:“这么简单的事情你想做都不行。我要让你成为全坦斯星最优 秀的人,无论在哪个方面。这个理想伟大不伟大?” 人,无论在哪个方面。这个理想伟大不伟大?” 王度苦笑道:“姐姐说的,自然是伟大的了。我就怕最后变成个怪物。” 曼施公主道:“就算变成怪物,那也只是因为你本来就是个怪物。” 王度道:“天啊,难道这就是女人?” 曼施公主笑道:“若是你现在才认清,就没有反悔的机会了。其实辛苦的只是 我,你啊,只要乖乖地听话就可以了。” 王度苦笑道:“有没有适应期?” 曼施公主干脆道:“没有!从现在开始!” 王度又道:“表现优秀有没有奖赏?” 曼施公主道:“奖赏自然有了,而且奖品多多,幸运多多。” 王度涎脸道:“能不能先看看?” 曼施公主又道:“不行!” 王度叹了口气道:“不行就不行吧。反正都上了贼船了。随便你开到哪里好了。” 曼施公主满足地笑道:“瞧你委屈的。真是个孩子。好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真奇怪,为什么父皇还没要我回去?莫非他也知道你跟我在一起?” 王度道:“那个是自然了。天启王对我可比你对我有信心的多。” 曼施公主温柔地靠在他肩膀上,道:“好啦,天底下就你最厉害了。我们可以 走了么?看看你的魔法是不是有你吹的那么厉害,要是有一点点令我不舒服啊,明 天你就从新学起。我会给你找全天底下最好的秘籍,最好的老师,最好的器具的。” 王度叹道:“可惜除了我,你再也找不出个全天底下最好的老公了。再这么对 我没信心,可要打手心了。你想去哪里?” 曼施公主道:“自然是皇宫了。我要给父皇一个惊喜。” 曼施公主道:“自然是皇宫了。我要给父皇一个惊喜。” 王度摇头道:“有什么好惊喜的。天启陛下恐怕早就知道了。” 曼施公主道:“那也算是惊喜嘛!好不好啊?” 王度笑道:“自然是我深所愿效劳的。”精神蔓延出去,思维沁入大地天空中 的一切流动的天地元气中,自身丰沛的意识同它们相交换,将时间空间的无序统一 成暗含了他的意志的魔法的有序,当地水火风再次通过他的呼唤而苏醒过来时,悠 长的仿佛一声叹息,曼施公主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怅惘,在遥远的心际随即淡了下 去。而这一切结束后,两人已经位在天启皇宫的顶上。足下浑碧的琉璃瓦平整地蔓 延出去,华灯已上,照耀的这一切富贵平安,宛如天堂。 王度侧头对曼施公主笑道:“怎么样,还够看么?” 曼施公主喜道:“度儿,我没想到你的魔法已经高到这个境界了!真是太好了, 看来你以后做天启王朝的皇帝,再也没有人不服气了。” 王度皱眉道:“我连善王这个位子都不太想坐,还说什么天启皇位?” 曼施公主拉着他的手柔声道:“难道父皇大归后,这个皇位还由我来坐不成? 本来皇朝基业就是父皇跟善王叔叔打下来的,父皇没有男性子嗣,传位于你再恰当 不过,你推辞也推不掉的。” 王度叹道:“不是我推辞,这件事实在太大,我们慢慢再说。陛下春秋正盛, 不必现在就做打算。” 曼施公主点头道:“这倒也是。我们先去参见父皇吧。他见了你一定很高兴的。” 说着,手向北指,道:“父皇就住在北面的勤养殿,我们慢慢走过去吧。” 王度待要答应,就见北面曼施公主手指的方向快捷无伦地飞来一人影,经过王 度时低声道:“帮我截住他们!” 王度一听这人声音,不及细想,身子一提,浮在空中,身体中的元明兆极无限 真气推辞也推不掉的。” 喷涌而出,就如同一个极大的能量源,将周围的一切可资凭借的能量全部吸收 过来,在增强自身的同时将附近抽离成精神的真空,割断敌人的后需储备,全神迎 接将到的大战。他这一全力施为,周身立即透出荧荧的光芒,仿若实质一般吞吐闪 烁,光芒柔和而凌厉,雍容之中暗含杀机。随着劲急的破空声,落下几条人影,为 首一人厉声喝道:“皇宫禁卫捉拿刺客,挡路者斩!”纵身向王度扑来。 王度皱了皱眉,这几个人怎么说打就打。当下精神运作,身前立即变的坚硬无 比,挡住了几人的进击。但觉来人劲猛力雄,操纵真气的修为不在元天纵之下,更 兼拳脚中隐含一股悲愤之气,几乎将他全力施为的这一屏障击碎。那人重拳击出, 见王度丝毫不动,大喝一声,上衣立即爆开,双手一合,奔龙一般的真气从双掌间 飚出,直向王度轰来。赤赤之声不绝于耳,这股真气就如同极强的腐蚀剂一般,转 瞬将精神屏障蚀出好大的一个窟窿,向王度袭来。王度左手探出,虚按向龙头,精 神轮转,迅速分析其真气的构成与运行情况,于亿万分之一秒间将自身的精神内置 于一部分的真气中,将它从本来真气中转化出来,进而用这部分真气抵挡来袭的其 它真气。就听轰嗵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两部分真气互相碰撞,在王度精密的导引 下,向天空爆去。但这一拳毕竟非同小可,王度虽然将之转化无害,毕竟反撞之力 不可忽视,王度胸口隐隐做痛,一口气居然有些提不起来。 那人全力一拳不中,忽然停手后退,王度见他收手,刚要开口说话,猛然一股 阴寒至极的拳力从背后袭来,拳势快到不可思议,王度勉强将身体挪动一半,拳劲 已经结结实实地击在后背上。王度一口鲜血喷出,真气逆行,刀光一闪,那人一记 手刀劈来。 王度皱了皱眉,这几个人怎么说打就打。当下精神运作,身前立即变的坚硬无 比,挡住了几人的进击。但觉来人劲猛力雄,操纵真气的修为不在元天纵之下,更 兼拳脚中隐含一股悲愤之气,几乎将他全力施为的这一屏障击碎。那人重拳击出, 见王度丝毫不动,大喝一声,上衣立即爆开,双手一合,奔龙一般的真气从双掌间 飙出,直向王度轰来。赤赤之声不绝于耳,这股真气就如同极强的腐蚀剂一般,转 瞬将精神屏障蚀出好大的一个窟窿,向王度袭来。王度左手探出,虚按向龙头,精 神轮转,迅速分析其真气的构成与运行情况,于亿万分之一秒间将自身的精神内置 于一部分的真气中,将它从本来真气中转化出来,进而用这部分真气抵挡来袭的其 它真气。就听轰嗵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响,两部分真气互相碰撞,在王度精密的导引 下,向天空爆去。但这一拳毕竟非同小可,王度虽然将之转化无害,反撞之力却仍 旧不可忽视,王度胸口隐隐做痛,一口气居然有些提不起来。 那人全力一拳不中,忽然停手后退,王度见他收手,刚要开口说话,猛然一股 阴寒至极的拳力从背后袭来,拳势快到不可思议,王度勉强将身体挪动一半,拳劲 已经结结实实地击在后背上。王度一口鲜血喷出,真气逆行,刀光一闪,那人一记 手刀劈来。王度遭此巨创,再也不留余手,元功运处,将逆行的经脉隔断,微一翕 呼,奔腾而来的纯精神能量在大脑中汇聚,王度将因意外受伤的愤怒,对敌的憎恨, 和由此而扩展的自身的骄傲自大植于其中,肉体在精神领域中转化为虚无,这一股 庞大无比的能量瞬间经由神经网络奔涌到经脉逆行处,包围逆行部分的真气,转化 成实质,杂在王度一口喷出的鲜血中射出,立时化成大蓬的血箭,其中含有的憎恨 发出刺耳之极的厉啸,刹时犹如天塌下来一般,血箭一化为千,千化为亿,如血魔 座下红莲,气吞天地一般罩下。那人见如此气势,不敢硬接,飘身后退,王度再不 容有半点闪失,精神运处,血莲去势忽速,无声无息击中了那人胸前。就听一声惊 天动地的大吼,那人全身浴血而立,眼中神光暗淡下来。 王度借此力量运用,早已弥补好受损的经脉。当下精神喷薄而出,制造小希有 空间,将那人的一切精神动作牢牢监视住。倘若敌人再有一丝一毫的不利念头,无 情的杀招立时便蜂拥而至。就听曼施公主叫道:“傅叔叔,你怎么样?” 王度这才想起这是皇宫内院。在这里打伤禁宫侍卫是不是有些不好?不禁敲了 敲自己的头,毕竟还是没考虑周全,任由了冲动行事。当下收了精神笼罩,讪讪地 走上前去,看有什么可照料的。就听那人愤声道:“公主……是您!您怎么同这样 大逆不道的人在一起?” 曼施公主一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皇宫之中,高手如云,但这位傅思聪, 就罕有敌手,天启王本身就是坦斯星上最强手之一,能发生什么事情?于是道: “傅叔叔,先让我给你看看伤势。其他的事我们一会再说。” 傅思聪将手一摆,摔开曼施公主。道:“还看什么伤势!陛下……陛下遇刺了!” 曼施公主与王度大惊。升平世界,天启王恩泽深被天下苍生,怎么会发生这样 的事?曼施公主一把抓住傅思聪的手,急道:“傅叔叔,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快说, 你快说!” 傅思聪悲声道:“方才一人持善王令来见天启王,说有东西要进晋。天启王令 他送上,他突然出手,天启王不及抵挡下,就……就……” 王度茫然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不会任何武功魔法的。” 傅思聪怒喝道:“什么不会武功魔法,我们几个大内侍卫震惊之下,一齐扑上, 那人一声冷笑,手一摆,我们就全被一股强极到不可抵挡的力量推了回来。还说什 么不会武功,不会武功能刺杀的了天启王陛下!你……你……你……分明是同谋!” 王度脸色苍白,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他不会去刺杀陛下的。这不可能! 这不可能!” 傅思聪见他不相信,狂怒道:“难道陛下的生死,也是可以开玩笑的么?不信 你自己看去,不要误了我们捉拿犯人!” 王度喃喃道:“这一定有什么误会!不可能的!”说着牵起曼施公主的手,大 气微微震动了一下,到了勤养殿中。 眼前的景象是任何人都不能不吃惊的。仿佛巨大的爆炸自殿中心爆发,四下都 是裂断的殿柱和各种装饰的碎片。王度一脚踏进这里,心头便是一沉。这样的场面 实在不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曼施公主一言不发地挣拖脱了王度的手,向前跑去。 王度缓缓地跟在她后面,心中满是不祥的预感。 猛然曼施公主一声尖叫,将王度从沉想中惊起。抬头看时,就见天启王坐在正 面的王座上,手微向前伸,似乎想迎接什么,胸口破了好多一个洞,鲜血尚在汩汩 地流出。天启王的脸色一如平常,安详而慈和,只是面上泛出一股惨青色,显然已 经死去多时。曼施公主楞楞地看着天启王的尸体,喃喃道:“父皇,你不要吓曼施, 你知道曼施胆子很小的,你不要吓唬我。我知道你英雄盖世,这点小伤不会有任何 问题的,是不是?度儿,你说父皇是不是因为我回来晚了,不高兴了,所以吓吓我 们玩的?” 王度心下酸痛,伸臂搂住曼施公主。曼施公主犹自抬头看着他道:“你说是不 是?父皇一定是嫌我回来的晚了,是不是?是不是?他一会就会跟我说这是吓吓我 的,是不是?是不是?”她的目光已经呆滞,眼中泪水不自禁地流了出来,但她一 无所觉,不停地重复着。王度抬起头,强忍住泪水,道:“一定是这样的。” 曼施公主“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道:“不是的!不是的!父皇死了,他再也 不会逗曼施的了!” 王度的心却被茫然的情绪包围,一时间还没有领会发生了什么事。修为几乎近 于神的天启王居然遇刺身亡,可能么?而这刺客居然是早就被鉴定为无一丝一毫魔 法与武功的资质的大哥,可能么?善王的公子去刺杀天启皇,可能么?这一定是假 的,是场梦,是为了抵消之前与曼施相遇的美梦而做的噩梦!一定是这样的!他猛 力一咬,嘴唇传来烧灼般的痛楚,却提醒他现实是怎样的无可逃避。怀中的曼施公 主已经哭晕了过去。王度的心中空空的,仿佛什么感情都没有。 突然一种极其强烈的不安冲入他的心灵内。这不安仿佛预感,在提醒他什么地 方不对,非常不对。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再继续下去的,将会是更恐怖的事情。 这件事情再发展下去,会是什么? 王度一定要知道这个答案,否则就无法阻止王鼎近乎疯狂的活动。 我若是王鼎,下一步该怎么做? 在这个坦斯星球上,杀了天启王后,还要做什么事? 王度突然觉得一阵强烈无比的恐怖涌上心头。 善王! 王鼎刺杀天启王,必定有所图谋,但善王殿下若在,这一切图谋都只能是镜花 水月。而且天启王之仇,善王不能不报。 纵然是自己亲生的儿子。 王度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似乎王鼎正举起魔爪,向全无防备的善王击来。 王度猛然打了个冷战,眼看许多人匆匆赶进勤养殿。他玄功运处,以最极限的速度 向善王城冲去。他一定要赶在王鼎的前面,将这件事通知善王。 超高的精神加速度造成的大脑真空竟然忽然让王度想起了很多平时根本不曾触 及到的问题。他想起了善王,想起了自己郁郁终于南疆的妈妈,想起来自己因此对 善王的憎恨,想起了在自己日渐接手善王城事务后对善王观念的改变,想起了对善 王每次的关怀自己冷酷的拒绝。难道他不想要个爸爸么?童年时看到别的伙伴偎依 在爸爸的怀抱中,他不知有多么羡慕,也不知有多少次,他在想象着自己的爸爸究 竟是个什么样子,他发誓如果见到他,一定好好听他的话,将以前看到小伙伴们跟 他们爸爸做过的事统统都做一遍。那知世情变幻,待至真的见到了父亲,他的心中 涌起的,竟然只有仇恨!他一直没有质疑过自己的仇恨,一直以为自己拼命的努力, 只是为了妈妈,但现在,他猛然意识到了,他所有的仇恨,都不过是撒娇,他想要 善王爱他,想要善王将所有几年中欠下的爱都加倍地还回来!他努力的时候,每时 每刻都期盼得到善王的奖赞,他在乎善王对他的每一点微小的表情。这种想法让王 度越来越感觉到恐惧。他莫名地感觉到,善王的生命正在一点点地失去,在离开他, 在呼唤他!曼施公主空无的眼神在他面前一闪而过。王度忍住心头的恐惧,奋力地 加速,他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善王城的精神外罩在王度脑中一晃而过。王度丝毫不停留,直接将精神催到善 王闭关的地方:璇玑精舍。王度的肉体从精神浩瀚的海洋中分离归化出来,就见善 王站在精舍的当中,王鼎跪在他面前,正似乎说着什么事情。王度顿时感到一种虚 脱般的轻松。苍天有眼,终于让他赶在了王鼎的前面。看来善王似乎已经有了防备, 那就没关系了。王鼎纵然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未必能在善王有备的情形下偷袭成功。 就听善王厉声说了几句,王鼎俯首不语,善王似乎怒气渐增,说话的声音更大 起来。璇玑精舍乃善王毕生修为之寄托,其中另成天地,王度虽然近在咫尺,却也 听不到两人的谈话内容。就见王鼎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王度正观望间,王鼎猝然 出手! 一出手就是一道强烈无比的光芒跟随拳势迸出,王度的精神意识都仿佛被这光 芒击离了大脑,光芒一闪就收,完全没入善王的胸膛。真如惊雷骤电,丝毫征兆都 没有。善王一只手才抬起,仿佛要防御,却连魔法都没有施展的余裕,光芒贯体而 过,强烈的爆炸将善王的身体轰出好大的一个洞,背后的璇玑精舍都几被摧毁至荡 然无存。 王度刹那间脑中一片空白。一声惊呼还没出口,整个人的意识就完全从身体中 抽离,失去了知觉。王度拳势回收,从善王胸口带回一件东西,回头看了王度一眼, 身体突然从空气中消失。 王度就觉得精神中仿佛有什么极大的东西堵住了,真气互相激荡冲撞,却再也 无法运转。他伸手在胸口猛地一击,哇的一口鲜血喷出,方才恢复了意识。眼前的 景象又是仿佛地狱变相般的惨不忍睹。王度一声长啸,啸声中尽是怆然悲愤之意, 肉体转化为精神,没入到浩瀚的宇宙精神海洋中,跟随王鼎而去。 他一定要找到他,然后杀了他! 王度一声长啸如天龙过海,划破了善王城的夜空。善王借助神器的力量所建筑 的这座天外仙境似乎也感应到善王的逝去,慢慢出现了崩塌。蓝衣人首先觉出不妙。 方才空气间的波动显示着有什么极强的能量一闪而逝,栖息在善王城周围的精灵都 发出悲凉的叹息,局促不安地在他的精神世界里飞舞着。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 故。蓝衣人精神迅速探出,掠过周围。感应到璇玑精舍里传出的浓重血腥气。精灵 们的哀叹更加强烈了 起来,蓝衣人再也按捺不住,魔法展处,到了精舍的门口。 往日永远笼罩在魔法的神秘气氛中的精舍,已经变的破败不堪,背面墙上破了 好大的一个洞,善王就躺在精舍中间的蒲团上,神色平静,除了胸口不断渗出鲜血 的伤口外,同平时并没有两样。蓝衣人惊的呆住了。眼前的景象太让人无法接受。 天启王晋位三年,可以说天下升平,法律基本上形同虚设,凶杀案更是近乎绝迹。 哪知鼎鼎大名的善王殿下,竟被击杀于自己的宫殿里!蓝衣人精神在周围一扫而过, 什么余迹都没有。来人显然是位高手,在精神探索中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但什么人有这样的胆子,敢到善王城中袭击名震天下的善王大人? 蓝衣人正自沉思,城中其他的人也被惊醒,纷纷赶了过来。众人一见之下,无 不震惊。李伯冉等人束手无策,王鼎王度等都不在城内,只有先将璇玑精舍封闭起 来,等众人回来再说。正自纷纷攘攘之间,就觉脚下崩塌之声越来越响,众人赶忙 赶到屋外,就见随着轰雷一般的声音,偌大一座善王城纷纷崩塌,眼看再过不了几 时,就要烟消云散了。众人无法,只有先将善王的尸体包裹起来,蓝衣人将白云障 展开,众人一起起在空中。回看善王城,已经如下了好大一场流星雨,往日的繁华 锦簇,流萤一般堕了满地。凝香和花铃儿抽抽噎噎地哭个不住。李伯冉摇头叹息, 蓝衣人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就见西北一人高声叫道:“前面可是李伯冉李司徒么?” 李伯冉答道:“正是在下。阁下是哪位?” 就听那人一声大喝道:“全都拿下,一个也不许跑了。天空骑士团捉拿钦犯王 鼎,所有有牵连的都一起捉了,送交刑部审查。若有抵抗者,格杀勿论!”正是振 云气修到了天位的天空骑士团团长元天纵。 蓝衣人一听他的声音,便是怒火上冲,反手将射日弓擎在手上,大喝道:“那 个敢拿?” 一声未完,天空中光芒大盛,数十支迪明神枪化作耀眼的黑芒,四面八方向蓝 衣人的白云障戮来。蓝衣人精神掣动,元命彩虹刃化作一条景天长虹,将枪劲一齐 隔了出去,回头看时,就见众人都是垂手而立,面露苦笑,并不随他抵抗。蓝衣人 怒道:“你们做什么?难道他们要抓你们,你们就袖手待擒?” 李伯冉苦笑道:“天空骑士团代表的就是天启王陛下,反抗他就是反抗整个飓 风王朝,我们怎么敢动手?而且罪过若是自己的,反抗也没有用,迟早总要落到天 空骑士的手中;罪过若不是自己的,分解清楚也就没事了,就更加不用反抗。” 元天纵缓步从空中走过来,道:“李司徒倒还记得我朝的立法。今天之事非同 小可,小铁,你同此事无关,赶紧离去吧。” 蓝衣人怒声道:“谁要你手下留情?你若有本事,不妨将我捉去,若没有本事, 说什么大话!” 元天纵沉声道:“王鼎夜闯皇宫,刺杀天启皇帝,罪行滔天,不可挽回,你不 要执迷不悟!” 一句话未完,众人齐声惊叫。李伯冉道:“元兄说的可是实情?” 元天纵道:“如此大事,怎可妄言?” 李伯冉长叹一声,道:“元兄请看。”侧身让开,露出了善王的尸体。元天纵 一看之下,目眦欲裂,颤声道:“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李伯冉凄声道:“我们也是刚刚发现的。” 元天纵茫然道:“一日之间,天启王善王并归九天,莫非天亡我朝?李司徒, 你可知是谁人干的?” 李伯冉摇头道:“我们赶到时,也只见到善王大人的尸首。刺客早就走的无影 无踪的了。只是想来……想来这两件事之间,必然有一定的关系。” 元天纵长叹道:“但愿你我想的是错的。否则也太疯狂了。” 李伯冉道:“你们可确定刺杀天启陛下的就是王鼎?” 元天纵道:“有傅思聪傅大人连同数名禁宫侍卫做证,还有什么假的了的?而 且曼施公主也是亲眼见到王鼎从勤养殿中逃出。护国法师辛图运用本朝监视天下的 浑天仪查看整个坦斯星球,却并没有发现王鼎的行迹,实在诡异的很。在下身受刑 部之命来捉拿所有与此事有关的人。但看来善王城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故。不如诸位 随我上京,一面让我复命,一面也向刑部报告善王大人的死讯。” 李伯冉点头称是。蓝衣人一言不发,忽然将白云障一撤,向旁遁去。元天纵一 把拉住,道:“小铁,你到哪里去 蓝衣人脸显怒色,啪地摔开他的手,道:“你们愿意去浪费时间随你们,我要 去追赶王鼎,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天纵大惊道:“不可!王鼎既然连天启陛下都能刺杀的了,还有什么事做不 出来?你万万不可一身涉险。你随我回去,我们从长计议。” 蓝衣人傲然道:“你们从长计你们的议去吧,我的事不用你管!” 元天纵还要再拉时,蓝衣人脸上突然紫气一闪而过,身形也不见怎么动作,已 经滑出了数丈远。反手从腰间扯出一枚亮晶晶的银色小箭,弯弓向天而射。那箭也 就有手指长,放在射日弓上只觉奇小无比,但蓝衣人一拉之下,发出极其锐利的尖 啸声。蓝衣人冷冷一笑,手放处,银色小箭直向空中飞去,眨眼没入了遥远的云霄。 猛然间破空之声大做,就见几千亿万的箭蔟形真气从空中暴雪一般倾倒下来,还未 及身,冷寒之气已经刺骨生痛。元天纵大叫一声不好,腾身而起,双手振云气发出, 将周围的空气固定为有形之质,仿如扯着一张大蓬般向箭气迎去。漫天箭气忽然化 为无形,元天纵一呆之下,蓝衣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花铃儿一声轻呼,跟着追了上 去。元天纵拱手对李伯冉道:“这事可大可小,请李司徒自行上京,我也随他们一 起追王鼎去。”说着,手一招,带了天空骑士匆匆奔了下去。李伯冉一声长叹,指 挥众人将善王的尸首仔细包裹好了,起身赴京。夜色沉郁,四野寂寥无声,人的生 命,就这样暗暗消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