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六四情结难解开 哈佛论坛火药浓 公元一九九O年九月的一个星期五。美国波士顿城的夜晚是迷人的,秋风习习, 繁星点点。 哈佛大学东亚研究所主办的「中国何去何从」论坛现场,吸引了近百名中国人, 其中还有十多个高鼻子、蓝眼睛的汉学家。整个会场发言虽然热烈,但是始终笼罩 著一层悲观色彩。 由于八九年「六.四」事件刚过一周年,西方仍在经济上制裁中国,与北京的 关系还处于冷冻阶段。中国大批持不同政见者纷纷流亡海外,撰文声讨中国共产党 的极权统治与腐败,国际人权组织、海外民运团体都要求中共尽快释放「六.四」 政治犯,平反「六.四」。所以,与会的两个主讲人和四五个发言者,都对中国的 前途担忧,对海峡两岸问题更是悲观。 一个留著长头发、带黑色宽边眼镜的中年汉子,还在台上义正词严地讲著: 「开枪射杀赤手空拳的学生,还能称为人民的军队吗?镇压手无寸铁的国民,还能 叫做人民的政府吗?六.四的坦克不但压死了无辜的百姓,同时也摧毁了刚刚破土 而出的中国民主改革嫩芽,彻底摧残了中国老百姓对共产党的信仰,中国还有什么 希望可言?……」 平时对政治并不十分感兴趣的台湾留学生马维台,那晚硬被读法律的女朋友李 玫拖过来「陪听」。马家是台湾殷商,在电脑业、房地产业更是龙头大哥,马氏家 族是一九八七年台湾开放民众赴大陆探亲后,第一批回大陆做生意的台商,如今在 上海、深圳均有大笔投资生意。他在台湾大学拿了电脑科学的硕士学位后,在父亲 的3W公司里做了一年多副总经理,开拓大陆业务蒸蒸日上。但「爱情价更高」,为 追女友跟随赴美留学。年迈的父亲无奈,只好希望他留洋拿个电脑博士学位后回台 湾,打理家族生意……此刻,马维台无精打采地听著台上声嘶力竭的发言。 一个刚走下讲台,又有一个理著平头的年轻小伙子冲上去,带著几分闽南话的 口音怒气冲冲地说道:「国父孙中山早就说过『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 逆之则亡。』而如今,民主政治是世界潮流,提高人权是世界潮流,顺之者昌,逆 之则亡,中共已跨出了政治改革的步伐,但突然停下了,改革如逆水行舟,不进则 退,船到中流,在水中老是打转,那是可怕的,搞不好就会亡国的。去年六.四, 面对中共的恫吓,戒严令的颁布,亲人的眼泪,始终没有动摇学生追求民主的决心, 这就是民主的大潮流,是谁都阻挡不了的。台湾三年前解除实行了三十多年的戒严 令,开放党禁、报禁,民进党成立,台湾社会真正走向民主化……」 「好了,别臭美了,什么民主不民主的。一开立法会就吵架,打得头破血流, 我看啊,这根本就是中国的人种有问题……」台下,一个操著江浙口音的男子大声 叫嚷,打断那人的发言。 脾气一向固执、自傲的马维台,当听到有人扯上中国人的人种有问题时,他再 也按捺不住了。 身材魁梧的马维台怒发冲冠地走上台,夺过话筒就说:「我看啊,刚才那位先 生的话值得商榷,中国的人种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不论从生物学,还是人类学研究, 以及社会发展史的角度来看,各人种间虽然在形态和血型频率上有所区别,但无明 显界限,并且具有逐步过渡的现象,科学研究早已充分说明,全世界各人种在生物 学上同属一个物种,并且具有共同的祖先。最近也有研究证明,人与人在大脑结构 上确实存在差异,但中国人的智商绝对不比西方人低,我们也有人获得诺贝尔奖, 也有不少人创造世界发明……以我之见,中国共产党的一党专制,镇压民主运动, 以及目下台湾国民党的阴谋诡计,都是因为中国人根深蒂固的『皇帝意识』在作祟, 人人都想做老大,指挥千军万马。」 马维台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事实上,中国共产党并不像有些人形容的那 么可怕,大陆的官僚体系也在不断改革中,请在坐的不要以老眼光看待大陆政府……」 「先生,请问你来自哪里?」一个女人在听众席上发出怪里怪气的嗓音。 「小姐,我来自台湾,在台北出生长大。」马维台毅然回答。 「我还以为你是北京来的。」还是那个女人的怪声音。 马维台继续说:「由于家族在大陆有生意,两年中我曾光顾大陆六次,分别住 在北京、上海和深圳,给我的感觉是一次比一次好,政府部门的办事效率也一次比 一次高,可以说,我们家在上海和深圳的投资都很成功,而我们跟当地政府也没什 么私人关系,谈不上走后门,所以我讲的都是有根据的。」 一个粗声男人插话:「怪不得。这就是共产党的统战做得好啊,从周恩来开始, 中共就注重拉拢各党派的人心。没准,有的人早被共产党收买啦。」 「你这是什么意思?」马维台皱起眉头说。 「没啥意思。这个年头,间谍多得很,有的人还是双面的呢,一手拿共产党的 钱,另一只手拿国民党的。」依旧是那个粗声男人,边说边发出奸笑,双手还做著 手势。 「你……」马维台怒不可遏,用手指向那家伙。 会议主持人马上夺过话筒说:「请大家息怒,这是政治论坛,不准带有任何人 身攻击。」 一直在台下最后几排静听的陆安邦,此刻再也坐立不安。他考虑再三,还是举 手上台讲几句。 瘦削高大的陆安邦上台后,清了清嗓子,先自报家门:「我是学经济的,来自 北京,也曾经在中国的政府部门工作过。对中国政治没多大研究,只是凭感觉说几 句,不当之处,敬请诸位指正。」 陆安邦抬起头,一字一句说道:「刚才那位马先生讲得不错,中国大陆最近十 年的经济改革成就是巨大的,是任何人都抹煞不了的。前几年,中央还专门成立了 政治体制改革办公室,专门研究、推动民主政治的进程。至于去年发生的天安门事 件,大学生们反腐败、争民主的出发点是无可置疑的,他们用自己的双手翻动了中 国现代史上沉重的一页;他们用双脚踏上了最艰难的民主崎岖之路;他们用惊雷的 呐喊唤醒了沉寂已久的民族魂……可惜,最后演变成混乱局面,几乎要冲击中南海, 当权者总是要想方设法维护自己的政权,不得不采取有力的措施。试想想,如果今 天在美国,有人要占领白宫,当局会袖手旁观吗?」 他握了握拳头,继续大声地说:「中国人口之多,老百姓素质之差,万一乱起 来,那将是怎样一种不可收拾的场面啊。美丽的江山,十年改革的果实,就会毁于 一旦。当然,中共中央采取平息事件的方式值得研究和讨论,毕竟学生手无寸铁。 但是眼下,要北京马上给六.四平反,似乎是一种不切实际的想法,一种天真的幻 想,做个并不确切的比喻: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老子动怒打了儿子,马上叫老子 低下头给儿子道歉,那可能吗?老子的尊严何在?毫不隐瞒地讲,到目前为止,中 国还是家长制式的社会结构,要有耐心等待中央的政治改革。时间是一块试金石, 如果若干年后,共产党认为当初的六.四决策有误,一定会公开道歉,甚至作有关 赔偿,共产党的历次做法早已证明了这一点,不管是文化大革命以后的大规模摘掉 右派帽子、平反昭雪,还是八十年代初的拨乱反正。六.四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了, 还是让历史学家去做评判吧!……」 台下,近百人聆听著陆安邦有条不紊的演讲,不得不佩服他文采飞扬的口才, 绝大部分人打心眼里服气。即使有些人表面上做出不以为然的样子,但也一时找不 到反驳的借口。这个神秘兮兮的陆安邦,到底何许人也?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章分解:元老长孙陆安邦中共跨世纪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