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长胜接着对田田说:“我的圆圆妹子已经嫁人,她有依靠。只在方方,她爱唱
歌,想成为一名歌星,她也应该成为一名歌星。你就是她的靠山,帮助她!”
田田泪水又流了下来,她哽咽说:“你放心吧。”
方方已失声而哭,她掩着口跑出门外。
门外东方天际已泛出鱼肚白,黎明已经到来了。
他们和老头告别时,长胜掏出了一沓子钞票,要送给老头,但老头坚决推辞了。
“我一个快无常的人了,又守在这地狱的边缘,要钱做什么!”老头叹道。
方方低声对长胜说:“昨天我们找到你后,田田姐就给他给钱,以表示感谢,
但老人家死活不要。”
长胜点点头说:“那么大爷,就此别过了。我如果还能活着回来,我一定要跟
你给杜大师上个坟,在他老人家的坟前痛饮一醉。”
老头点头说:“好,好,这话我爱听!你走吧,一路走好!”
长胜独自走在小路上,他不敢乘坐田田的小车,害怕再下不来车。分别时他对
方方说:“如果有来生,我还要你给我当妹子!”他对着田田只是在心里说:“如
果有来生,我还是要找见你,给你帮忙!”田田和方方又都已泪流满面。长胜掉头
而去,大步而行,不敢回头。
这一回他感到体力明显不行了,走了半天便气喘嘘嘘,汗流浃背。他的背也更
加佝偻,腿更加弯了。他只能靠着葫芦里的酒补充体力。看来这次真伤了元气,以
后恐怕再难以恢复了。
黄昏时分,长胜来到一条涧水边。他决定在这里休息打尖,吃点干粮。他惊飞
了一群饮水的斑鸠,准备掬水而饮时,发现了一眼泉水,这眼泉水在涧边的草从里,
泉水汩汩地汇入涧水之中。
长胜拨开草丛,掬饮山泉。咦,这泉水怎么味如美酒呀?长胜仔细看去,明白
了其中的奥秘,原来泉边和崖畔上长满了棠梨山杏软枣酸枣刺莓草莓等等各种野果,
果子熟后跌落泉水,年深日久,这泉水就自酿成一泉美酒了。长胜大喜,这是酒泉
呀,地若不爱酒,地应无酒泉!长胜痛饮了一番,然后又将自己的半瓶子葫芦灌满。
这时他心中一动,想起了老头说的“百果酿”,难道这就是百果酿吗?长胜本来对
“起死回生”之说不甚相信,笑了笑,摇摇头,再次细细观看这物华天宝的酒泉。
泉水慢慢平静下来,黄昏晚霞渐老的光线中,泉水里出现了一个满面伤痕和皱
纹的面孔。长胜吓了一跳,半天才明白这是他自己!现在他明白了田田和方方每当
看见他时,目光中涌上的怜惜和心疼。这一仗使自己成了伤残老兵,几乎面目全非。
其实自己还年青,不应该是这样的。长胜的眼眶湿了,心里涌出了这样的诗句:
不惋惜,不呼唤,我也不啼哭
金黄色的落叶堆满我的心间
我已不再是青春少年……
长胜继续前行,道路和方向他只听从内心的选择,并不在意将走到哪儿,已到
达了哪儿。一路上他尽量吃喝血液中的营养物质,吸取红细胞背负的新鲜氧气,也
尽量多吃路边饭馆酒店里的饭菜,以尽量维护自己的体力,他知道自己走对了,因
为内心的感应越来越强。这天傍晚,他进入了肺脏州。
长胜觉得四周的景色很熟悉,他仔细看了一圈,原来自己恰好来到了上次到过
的地方,是自己第一次见到黑老板的地方,也是那个老肺泡上皮细胞的地方。那个
牢骚满腹愤愤不平的老肺泡上皮细胞说黑老板跟长胜“关系很深”,他还说长胜
“一定能干些大事”——由此长胜对他心存感激。只是,那个老肺泡细胞已离开了
人世,接班的是他的儿子,一个兴致勃勃的年青人。这个年青人由于入世不久,对
一切都充满了热情。他看见长胜打量着他,而长胜沉着安详,见过世面的样子,所
以他很高兴地对长胜说:“先生请歇会吧,这儿多好呀!”接着他对长胜热情地说
:“做一名肺泡上皮细胞真好啊,能直接呼吸到宇宙外面的气息:雷雨过后臭氧浓
郁的气味 ,刈后田野成熟的气味,清晨草地沁人肺腑的气味……”
年青真好啊,听惯了牢骚和抱怨,听见这种热爱也是一种幸福。长胜点头说:
“说的好!不过到时候还会有浮尘,扬沙,沙尘暴,黄土,黑土,二氧化硫,二氧
化碳,油烟,空气污染等等,但咱们一定要坚持住。”说完他对年青人激励似的点
点头,喜爱地笑了笑,走了。
我走对了地方,因为一路上细菌越来越多,好象要去开大会似的。天黑透后长
胜投宿在一家荒郊野店里。
小店很简陋,房间用满是缝隙的板壁隔开,隔壁的动静全都能听见。长胜透过
板缝看了看,只见隔壁的炕上两个嗜血杆菌在喝酒,这两个细菌从服装上看地位甚
高,底下几个小喽罗侍候着。
长胜不再点灯,躺在炕上静静地休息。
“这次誓师大会八成要黄,听说有人要搞什么全民公决!我看瘸帅麻烦了。”
一个细菌说。
“这全是大黑傻子弄的,听说连黄狼都叫他拉走了。也有人说是大黑傻子和黄
狼的兄弟黄鼠狼联手弄的,黄狼身不由已。大黑傻子真行呀,终于把事弄成了!”
另一个细菌说。
“人心不古啊!大帅好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往跟前钻得快,一个比一个肉麻!
现在他碰到了克星,弄成了瘸帅,这些人又都赶着往大黑傻子跟前钻了!而今这世
道……”
“就这世道!从古到今都一样!咱也是这样,谁势大咱听谁的。都说大黑傻子
背后有长胜撑腰,可我又听说瘸帅又找出了对付长胜的绝招,谁知道呢!反正咱见
机行事,别不识时务,把咱的老本全搭进去!”
“行呀,听你的。反正明天柏树寨有好戏看了!现在咱喝咱的酒,喝酒归喝酒,
莫提借荆州!”
第二天长胜醒来后天已大亮,隔壁的细菌们已走得干干净净。自己的体力就是
不行了,长胜心中涌出了一阵悲哀。他向店家打听柏树寨怎么走,但没有人知道这
个地方。长胜只好依然按照直觉行走。越走越荒凉,越走越腥臭。长胜想前方应该
是个病灶,据体征分析应该是支气管扩张病灶。啊,对了,长胜猛然明白了柏树寨
的意思——支气管扩张的英文名称是“柏若青开它寨丝”,所以被叫成了柏树寨。
长胜正走着,突然,从前面的一个大石头背后,跳出了一个剪径的强人来。这
个强人戴黑色墨镜,穿黑色风衣,但风衣却敞开着,露出里面的白细胞军装,手里
拿着把刀。
“卖路钱,请交出卖路钱!”他挥舞着刀子喊道。
长胜觉得好生奇怪——这人穿得太怪了,怎么这样眼熟呀!长胜定睛看去,却
原来是一个结核杆菌嘛。
“兀那鸟汉,认不出老爷是谁吗?”剪径强人看见长胜无动于衷,便提高声音
喝道,“说出来吓死你——你站稳了——老爷是长胜将军!”说完他掏出了一个葫
芦,大喝了几口。
原来如此,长胜不禁笑了笑,摇摇头。他掏出了一张钞票,递了过去,“够不
够?”
“够了,够了!”假长胜一看是张大钞,不禁喜出望外,“你这人真不错,不
象别人,舍命也不舍财!”
长胜说:“给你钱的意思是叫你用别的名字劫道,要不真长胜会生气的。”
假长胜吃惊地说:“是吗?可这几周的排行榜长胜一直是第一,人气指数最高
呀!”
“还是换一个吧!”说完长胜又上路了。。
走了一程后,前方有一队流感嗜血杆菌巡逻队,正坐在路边休息聊天。
“长胜主要靠他的皮肤,他的皮肤是一副玉鳞雁翎连环宝甲,刀枪不入……”
“什么呀!主要是宝刀!长胜那把宝刀当年武松用过!”
长胜径直走了过去。杆菌们抬起头看了看,又低下头继续争论。
前面是一道关卡,站岗的两个金葡菌也正在投入说着什么,以至长胜走到跟前
都没发现。
“老黑说要是能把瘸帅赶走,就推举咱黄狼当大帅,黄鼠狼当副帅。”
“老黑的话可不能信,他给谁不许愿!他现在势可大了,他还有长胜给他撑腰
——听说他俩是结拜兄弟,喝过血酒的……咦,你是谁?口令!”
长胜说:“口令!
细菌瞪着眼睛说:“问你呢!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长胜说:“扎你的血!”…
长胜进了寨子。这里真是他们的老巢呀,壁垒森严,机关极深。却几乎见不却
人影,一路都是静悄悄的。
又是一个关卡,站岗的是一对肺炎双球菌,照样在认真地讨论着什么。
“人家有个宝葫芦,要啥有啥——要酒有酒,要药有药,要钱有钱,还有三昧
真火!十字坡那把火,就是葫芦放的!”
“这都是次要的,关键是人家的名字起得好,长胜长胜,你听听,能不胜吗!
名字有感应,叫多了就成真的了,反正我信这个。”
“你是信这个!你把名字换了几次啦?也没见你有半点起色!”
“口令!”长胜笑着喝道。
“白刀子进去……”细菌觉得不对劲,闭住了口,狠狠地瞪了长胜一眼,才接
着说:“绿刀子出来——”
“扎你的苦胆!”说完长胜朝气鼓鼓的细菌笑了笑,进了第二道关卡。
走不多远,一队巡逻的炭疽杆菌拦住了长胜的去路,“口令!”小队长喊道。
“黄刀子出来,扎你的稀屎!”长胜回答道。
“不是这个,我问你关内口令!”小队长又喝道。
“关内口令嘛,”长胜从怀中掏出几张钞票,“是不是这个?”
小队长四下看了看,低声说:“是,是这个。”他接过钞票,挥手放行。
快到三关时,前面又是一队炭疽杆菌,和几辆轿车。他们全都看着长胜。长胜
正准备再掏钞票,为首的炭疽杆菌却上前给长胜敬礼道:“我们已等候将军好几天
了,将军来的正是时候。请上车!”
轿车向寨子深处驶去,过第三关时直驶而入,守关的也是炭疽杆菌。三关内戒
备森严,大小岗位全由炭疽杆菌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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