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奇怪的事越来越多 第二天当狄雷醒来,阳光照射水面,反光从舷窗射进他的舱房,他望着那些在 墙上闪动变化的光点。他的思想立即又想及临睡前的事,那戴眼镜的男人莫敦博士 是个天文学博士,他曾说一个月前迪玲和他的父亲就已讨论要把他收买上船,迪玲 到他店子来,只是四天以前的事罢了。那准是因为航行把时间耽误了,他们从一个 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他们曾到过阿劳亚,获得那赶鱼桨,他们每处地方得花几天 航行,显然他们一直在追寻他们记录下的事实的答案,但却只得出一个模糊的看法。 戴韦思在提及“赤发鬼”号捕得的某些“怪鱼”,昨晚提到的深海鱼是非常古 怪的鱼,却在一个海湾裹钓获。对了……他静静地躺着,研究了一下情况。戴韦思 给航空母舰挂个电话就要到电子器材,“西班牙人”号用短波无线电同某些人保持 联系,很可能就是同航空母舰联系。 马尼拉警方同戴韦思非常合作,卫星追踪站的人员竟为他留下怪鱼的标本。狄 雷觉得这一切都很不寻常。 “西班牙人”号显而易见并非第一次探险的新手,它曾搞这类事有相当时候的 了。 他们有各方支持,甚至得到最高当局的技术支持,但却还未搞出什么名堂。狄 雷无疑是对调查技术增加了一些次要的专门方面的力量,但如果没有录音带上的资 料,那么对两天前的事件,想法就会大不相同了。当然他们会看到海水发亮,后来 那发亮的地带慢慢缩小,也可以看到某种像鲸鱼似的东西高高地跃出水面,这一切 当然够神秘的了,但是这现象的实质却会完全被忽略掉。诚然狄雷心中的问题仍远 远未能解决,但这些问题大部份都是以前没有人想到过的。海里的声音已证实同要 找出的事有非常密切的关联,要弄清它们就全靠他的发现了。他已确立起一个参考 的新架构。 而且,他已在问题提出之前就已发现了一个解决小问题的办法,他只需要证实 它,那么其它的问题将可迎刃而解。 他从床上起来,穿上泳裤,外边再穿上长裤,披上一身汗衫,走上甲板去。迪 玲给他打招呼。 “嗨,早上好!人人都到追踪站去了,在争论昨晚所见的火流星,根据雷达测 出它是落入大海裹去的,离海岸好多好多浬呢。” 狄雷问道:“它会造成什么后果吗?我对流星不熟悉,他们打算去找它吗?” “不可能吧!”迪玲笑起来,“它落进吕宋海渊裹去了。” 她向周围挥了挥手,“这个岛是在吕宋海渊的边缘上,一艘小潜艇是可以潜到 下边去的,事实上,我想它已列上日程了,你记得吧?就是那艘从马尼拉开来的海 洋研究船载来的。一艘小潜艇虽然可以潜下那深渊,但却不大可能找到流星的。” “哦,”迪雷冷静审慎地说,“那么它落在哪儿又有什么区别呢?” “它落在它不该落的路线上,”迪玲道,“雷达在老远就发现了它,他们曾试 用电脑计算出它的路线,但他们算错了。现在他们在研究这一金属质流星引起的地 磁反应,他们争个不休,互相驳斥。” “由他们去吧,”狄雷道,“我对鱼的问题已够心烦了,你想我可以借一艘船 用用吗?” “我们通常都能借得到的,”迪玲说,还补充了一句,“我把你的早餐暖着, 你吃早餐时,我去弄一艘船来。”她走下舱去,但立即又走上来,说道:“我有一 种感觉,某种有趣的事就会发生了,我会回来的。”她轻捷地跳上码头,向陆地走 去。狄雷回到舱去,发现他的早餐已摆好在桌上。 他坐下来吃下早餐,顺手从书架取了本书来看,那是一本海洋学的书,看得出 它是经常有人翻阅的。他找到了关于吕宋海渊的描写,这海域相对来说是很细小的, 只有九十浬,是一道海床的裂缝,仅次于棉兰老海渊。它最深处测量出是二万七十 呎,超过五浬深,书中还提到提拉恩岛是在海渊的边缘。据此书说,这岛是世界上 最高最陡的海底山脉的顶峰,离提拉恩岛三浬,海深就已接近二万八十呎,再往外 走就升起来了。这海渊伸延就像一道壕沟……从远处传来小船引擎的哒哒声,它驶 向帆船来,拐了个弯,马达声就停住了。狄雷把咖啡一口灌下,走上甲板去,迪玲 正在把一艘小船系在帆船旁。 “游船河吗?”迪玲亲切地问,“我弄到船了,开往哪儿去?”狄雷跳下小船, 掌住驾驶盘,把船开走,船上有一盒鱼饵,还有一些钓线,还有两支专业用的鱼叉 呢。 “我们在海湾入口处试试看,”他说,“我有一个主意,我们昨晚入港时,我 注意到某种东西。” “你打算给我作一番行动前的指示吗?” “我才不想呢。”他老实承认。 迪玲耸耸肩头,不再追问。小船稳稳实实地向海湾通出大海的航道驶出,它行 驶时形成了一道箭头状的波浪。它驶近珊瑚礁岛,但沙滩却有雪白的珊瑚沙,在那 儿外边是一片清澈的海水,跟着是一片暗礁,海浪在这儿激拍不停。 狄雷把船向开阔的大海驶去,一出了海湾的出入口,差不多就置身在茫茫的海 上了,只有那礁石,从小船可以一直望到地平线,都是蓝色的海水。他把船放慢, 差不多停住,刚好驶进了礁堤喧哗的浪里,船在滚动的浪沟中摇来晃去。 “你留在这儿,”他说,“我要游出去再游回来。”他把汗衫过头扒脱,脱掉 长裤,跳进水裹,留下迪玲看管小船。 浪涛滚动,比他的头高,使整个世界看来有点怪怪的,有时天水之间变得很窄 小,有时他又被拋上浪尖,看到天空无限巨大,在附近礁堤拍击的海水在吼叫呻吟。 他往外游,离开陆地,突然他的身体开始刺痛,他停下来,划着水,分析这种 感觉。他的身体有一边感到像被最轻微的电流接进皮肤。迪玲在五十码外的小船上 守望着他。他往前游,刺痛就增加了;他潜进水中,刺痛并没有因深度而起变化。 他再冒出水面时,才发觉自己已游出了很远。 他突然了解到自己太粗心大意了,在海湾有一股暗流在涌出涌入,礁堤也影响 着它们,狄雷发觉自己被卷进了涌出的暗流,故此被推离海岛,越游越出。 几秒钟内,他身上的刺痛,从轻微的刺激变成强烈的折磨,前一阵只是一种稍 为强烈一点儿的痛楚,另一阵就好象是在火焰中游泳了,简直无法忍受。他的肌肉 抽搐,像被电击一样,他无法控制自己肌肉的反应。他发现自己在发狂地溅拍着海 水,设法挣扎出包围着他的痛楚。 他潜进水中,他的心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肉体,他像疯了似地游着,潜下水 底去。他想挣扎出水面,却总是没办法到达水面,他的身体在设法逃避那痛楚的袭 击,却总是脱不掉。 他突然听见雷鸣般的叫声,但它并无意义,这响声越来越响。最后他总算冲出 了水面,虽然只在水面冒出几秒,他拚命吸了口气,又沉进水裹去了。那雷鸣更加 响了,他再次冲出水面去……有什么东西抓住了他乱拨乱抓的手臂,将他拉起来, 那手臂立即停止了泡在滚油里的痛苦感觉,他的手抓住了船舷,他用手力撑,翻身 上船,倒在船上喘着气,浑身哆嗦,想到刚刚经历过的可怖体验,还使他心有余悸。 迪玲望着他,吓坏了。她把船拐了个弯,向岸边驶去,小船的马达在怒吼,冲 过了礁堤,向海湾入口冲去。 “你没事吧?出了什么事?你在游着,突然就……”他咽了一口口水,手还在 发抖,摇摇头,很不稳定地说:“我是想……去核对一下那些古怪的鱼类留在海湾 内的理由,牠们应该生活在深海底下,假如游了上来,也会设法游回海底去的。现 在我找到这原因了!”不到一分钟,他抖了一下身体,设法对迪玲苦笑了一下。迪 玲仍在盯着他。 迪玲问道:“在水裹有嗡嗡声吗?我想,我在船底听见它,是它弄出麻烦来吗?” “是的,不过我却不敢叫它作嗡嗡声了,” 狄雷承认道,“不再是声响,我现在知道它是像一种像火烧一样的感受。” “你把我吓坏了,”迪玲道,“你发狂地乱划乱踢的样子……” “我听到了那嗡嗡声,”狄雷道,“昨晚当船驶近海岸时我已听到了的,那时 我们也许离岸有半浬,它很微弱,但我把放大器较得很低,在我们经过礁堤前,这 嗡嗡声最响,只不过没有人注意罢了。当莫敦博士说在海湾裹有深海鱼出现,我就 明白为什么它们会在那儿了。我在猜,是什么把它们赶进海湾来?我出来是要找寻 根据,看看我这猜测对不对,结果我找出来啦!” “那嗡嗡声吗?”迪玲还在追问。当他点点头时,她说:“你现在打算怎样? 你以为这嗡嗡声是什么造成的?” “我极力不去乱猜,资料不足,我还需要更多资料,我想去了解一下这一带还 有什么怪现象发生过,海上有起白沫柱子吗?我还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联系,不过仍 然可以……” 他把小船泊在“西班牙人”号的舷梯旁,伸手扶迪玲上船,这时他的手已完全 恢复了,迪玲接受了这帮助。 “我们到追踪站去吧?” “好的,似乎人人都在那儿呢,”狄雷道。 他们走近追踪站时,听见里面人声鼎沸,狄雷向四周望望,这卫星追踪站的建 筑很奇特,有着各种圆盘碟型的天线,任何绕着地球的“月亮”,都会被它们的雷 达侦察到,而人造卫星上发出极微弱的电波,它们能接收下来,并测出卫星的轨迹 与距离,从而获得各种情报。它们只需接到发来的信息符号,根据信息的变化,就 像用钢尺一样量出它们的距离,简直就像触摸到它们一样了。 在太空中的星星之中,人造卫星在飘浮,它向地球发回人类过去未曾获得过的 情报,以往人类也的确完全不懂得现在的这一套,他们想也没想到太空中会有别的 物体。天上当然有着不再发信息回地球来的人造卫星,有些是仪器用旧了,有些是 一开始就不起作用,有一些则是神秘莫测的。 昨夜裹的火流星就是一件神秘莫测的事,当狄雷和迪玲走进追踪站人员休息室 的阔走廊时,他们就听见莫敦博士在大声讲话:“那是毫无疑问的!我同意我们并 不知道俄国佬拋上太空的东西比我们发现多些啥东西,那是实话!不过这火球并不 是地球的东西,如果它是一颗人造卫星,因为发射得不正确所以落下来,那它该是 从俄国领土发射上去的,它并不是这样的,完全可以肯定!如果我们能证实它是一 个人造卫星,那它早该依轨迹绕了好多个圈了,我们必须承认,那它绝不可能以这 样一个角度落下来!” 狄雷和迪玲坐下来,这时有人热烈地争辩道:“我们的观察错了,它们一定是 人造卫星!地球的磁引力场是不可能把大气层外的一件物体吸引住,影响它的速度 的! 我们的观察表明它是逐渐慢下来,这是不可能的!”戴韦思举起一只手,打了 个招呼。争论暂停了一会儿,迪玲知道,她是大家认识的,但得把狄雷介绍给大家 认识。狄雷身旁坐着一个秃顶的年轻人,他在低声解释这场争论的情况:“他们只 是闹着玩罢了。他们会争上几天,而我们的雷达却发现一个空了的二级卫星在轨道 上运转,他们又会为这卫星争个不停,其实那卫星我们去年就已观察到的,已经观 察过四转了,后来消失掉。你要啤酒吗?” “谢谢,太早了,我暂时还不想喝,”狄雷道,“不过一样谢谢你。” 戴韦思在房间另一头,很诚恳地说:“如果昨晚那东西不是落在它落下的那个 地方,我会好受些。” 有人幽默地说了句:“火流星是只有自由意志的动物呢。”争论又再继续下去。 狄雷看见迪玲在同一个皮肤晒得黝黑,脸上有着一副温柔慈祥表情的中年妇人交谈。 杜克和东尼留心地坐在边排,在倾听着。杜克接过了别人递给他的一客三文治,斯 斯文文地吃起来。 狄雷突然有一种像处身于一个不真实的世界的感觉。不到半小时前,他曾浸在 痛楚之中,假如不是迪玲救他,他早已到阴曹地府报到去了。在“西班牙人”号上 人们专注于鱼类的行为,他竟忘了有些人还对别的事物会有兴趣。这几十个人就对 陨星大感兴趣,这同外间世界也是不相上下的,在外间世界,人们又会在争论垒球、 高尔夫球或政治问题了……杜克说了声请原谅,起身溜到外边去,过一会儿狄雷也 跟上他。杜克在抽着一支香烟,望着天空。 “争论得真激烈啊,”狄雷搭讪道。 “我已装满一脑瓜子了,”杜克道:“我听烦了,使我感到寂寞,我想起了我 的女朋友,她也喜欢这样争论不休,那正是为什么……”他说到这儿住口不说了。 “在‘西班牙人’号上有潜水工具吗?”狄雷问。 “当然有!有两三副水肺,戴韦思先生有个念头会用得上它们。上一周就曾使 用过其中一个,到水里去看看‘西班牙人’号的船底。你为什么这样问?” “我想到这海湾的海底去到处闯闯,”狄雷不自觉地苦笑着说,“你能用忙吗?” “当然可以!”杜克道。 他们回到“西班牙人”号,杜克取出两副潜水工具。 他们检查过气瓣和氧气筒以及连接的气管子,杜克取来了两枝弹簧枪。在半小 时后,他们坐上小艇,向杜克说是海湾最深的部份驶去。 到达那儿后,狄雷先用手指试一试海水,然后跃进海水里去。他没有使用弹簧 枪,而带了一柄鱼叉,那才是标准的潜水猎鱼的工具呢。杜克留在小艇上看着。 狄雷猜想他要找寻的猎物应该是在海湾最深处,他猜对了,不到半小时,他已 叉到了五条不同类型的鱼,这种鱼是不该应在离水面两千浔内出现的。他对海湾裹 正常出没的鱼类不理不睬,只挑那些红色的只活在深海的鱼,当他发现鱼眼特别小 或极端大时,就毫不留情将它叉住,他知道那是深海鱼。他一共抓了五条,这是很 不错的收获,证实了他心中的怀疑。 当小艇驶回“西班牙人”号时,狄雷把鱼叉放在船底,杜克研究了一番那些鱼 类。 “牠们是些怪鱼,”杜克道,“我可不愿捕牠们。”“我也并不想这样做的,” 狄雷赞同道,“我倒很同情牠们,我想我和牠们有过同样的体验。”他是有过体验 的。鱼类离开牠们正常的生活环境,除非是迫牠们,牠们是不会这样的。故此,这 些鱼一定是被赶出了海渊绝黑的环境,生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才是牠们的习 惯。他想起不久前在礁堤外游泳,就明白牠们曾受过什么威胁,逃到这儿来了。他 相信牠们也受过他经历过的体验。 他把捕到的鱼拿上“西班牙人”号的甲板,到厨房找了几把利刀,杜克这时刚 把潜水工具收拾好,回到甲板上来,看到狄雷所干的事,感到很不是滋味。 “你喜欢干这号事?”他问。 “谁喜欢!”狄雷答道,“但我必须干啊。”杜克又再看了一阵。 “我对诗很感兴趣,有时我觉得心中有诗,非写出来不可,那可是很艰苦的工 作啊,并没有真实的意思,只是觉得非干不可,我想你现在感受就是那样了。”狄 雷可真想不到这事同写诗有什么相似之处,不过杜克的讲法也有道理。杜克讲完后 就走掉了,狄雷赶快完成这极令人不快的工作,当他刚把甲板洗擦干净,迪玲就从 追踪站回来了。他在她走上甲板时,已在装配录音机了。 “你没有留下,”迪玲道,“我一直在等机会把海湾外的嗡嗡声告诉我父亲, 但他却在同他们不停地讨论流星,我至今仍未告诉他呢。” “现在又有一些别的事要告诉他了,” 狄雷提出,“我戴了水肺到海裹去过,杜克守在小艇上,”他赶快补充,因为 看到她抗议的表情,“我找到了一些不该用于这儿的鱼,我已把牠们解剖了。牠们 的鱼泡曾被非常技巧地刺穿过,所以当牠们游到或被赶到压力较小的海水中时,它 们会漏气而不会爆裂,故此牠们从深海上来仍能生存,但更重要的是这东西。”他 拿出一个细小的塑料物体,它大约有一吋直径和两吋长,在透明物质中可以看到内 部的构造,有一些片状物和一些金属线,它们有某种神秘目的的外形,看得出是高 度发展的科技仪器。 “这东西是系在一条属于鱼能游到的最深海底的鱼类的鳍上。”他说, “我弄清了它的一种目的,当它在水里,当接受别的声音时会发出一种像哨音 的声响,就像弹钢琴似的。”迪玲瞪着双眼望着他。 “我是说,”他重复道,“当一种声音击中它时,它会发出另一种声音,它是 ……它可能是一种中继转播,这是干什么的?什么回事?是啥意思?我要问的就是 这些问题,因为我不敢问谁,也不敢问为什么!” “你……你打算怎么办?”迪玲突然问。 “我可没主意了,”狄雷告诉她,“我有一种感觉,最聪明的是找个地方买一 间店子定居下来,忘掉这一切,如果我不去想它,它可能会走掉的。” “我去找我父亲,看他会说什么吧。” “告诉他好了,”狄雷说,“告诉他我打算使用我那赶鱼喇叭,我希望有目击 证人,如果这蠢事有朝一日要报告给什么人的话,我们需要事实证据的。我要赶鱼, 看在这海湾裹有多少深海鱼,牠们当中又有多少身上有间碟仪器。”迪玲转身走掉, 但又回过头来。 “间碟仪……” “我说漏了嘴了,”狄雷说,“我不该这样说的,忘掉算了。只告诉你父亲, 我迫切要求用赶鱼喇叭,希望他能来帮上一手。”迪玲奇异地望了他一眼,然后走 上码头,去找她父亲去了。 狄雷在“西班牙人”号的甲板上来回踱着步,几分钟后戴韦思和那几个船员已 跟随迪玲赶回来了,但并不只是他们几个人,在他们身后跟着几乎所有追踪站的人 员,当然,会有人留下来值班的。不过,来了的人当中有戴眼镜的莫敦博士,有那 请狄雷喝酒的光头年轻人,还有厨师,一个打字员,还有雷达和其它深奥莫测的科 研方面的专家。 迪玲说:“我把赶鱼的事告诉了他们,他们要求看看。他们终于停止了关于昨 晚的火流星的争论,来这儿坐在旁观席,行吗?” 狄雷耸耸肩头,他已把录音机安置好。他选好了那段海水发亮时录下的录音带, 这地方是最响地录下那最令人不快的嗡嗡声的段落。他已将它复制过,可以反复不 断播出这段声音。 他先把放大了的声音,通过拿在水面上的水底喇叭播出来,那只是一种沙哑的 咕咕声。 他把它放进水里,喇叭接触了水面,沉进海中。 立即,整个海湾里的鱼像发了狂一样,整个水面翻腾起来,鱼乱跳乱蹦,拍着 海水,海里的鱼多到令人难以置信。狄雷把喇叭转向一边,这样一来,就不是整个 水面都充满那种令人厌恶的声音,而是扇形地扫过海水。在扫过的地方鱼继续发狂 乱跳,而海湾其它地方立即安静下来。过了一会,扇形地带也静下来了,那是因为 被它捕住的鱼已经逃到别处去了。 狄雷说:“我怕这并没有多大娱乐性,我将把声束扫荡海湾,将鱼赶在它的前 头,一直到把牠们赶到一个细小的地域内。” 说起来也奇怪,他进行这一工作时也感到不舒服,因为他曾感受过这种声音制 造出来的刺激,那可是极不愉快的。 他慢慢将声束转过来,所经之处突然叉出现了鱼跳溅水的现象。它们消失后, 他又再转动声束,这在水中是一种难听的咆哮似的音频,就鱼的动静来看,它与其 说是一道声之网,不如说更像是一道声之墙,因为即使是最小的生物,也穿不过它。 不只是鱼在它前边奔逃,虾、蟹以及各种类型的海洋生物,也在拚命爬行跳跃, 逃往前边去。水母一碰到声束,立即萎缩起来,海葵也抽搐,一切生活在海湾裹的 活物,都在这看不见的栏栅前萎顿或逃遁。现在已可以看出挤迫的后果,鱼开始跳 出水面了。 “这是文明的一个伟大的进步,”莫敦博士说,“人发明枪炮,毁灭了水牛, 射杀了信鸽!你可能用它来减少海洋生物的增长!”狄雷不作回答。天上阳光明亮, 微风吹来,在海湾中吹起了一阵涟漪,椰树以懒洋洋的姿态摇摆着叶子,在礁堤外 海浪击拍岩礁发出隆隆的声响,二十多人站在码头,看着那听不见的声束横扫海湾。 鱼挤迫地躲到岸边的一个小湾去了,跃起的鱼简直无法计算。 狄雷厌恶地说:“现在该有很多鱼可以收集了,我肯定不能将牠们赶上岸去的。” 小艇驶离帆船,它的马达响了。它驶进稠密地挤满着游鱼活动的海域,艇上的人检 查了一番四周的海水,然后以最快速度把小艇驶回来。 “他们在那儿呢!”戴韦思喊道,“密得足可以在上边走过去!我清楚看出一 些怪鱼,一定是从海渊底下上来的!我们要抓牠们!” “我刚刚叉了五条,”狄雷告诉他, “其中一条挂着这玩意儿。”他举起他找到的那个塑料物体,大家沉默了一阵, 接着莫敦博士生气勃勃地说:“我们要拿鱼叉,将所有小艇都出动,去捕多一些怪 鱼。谁最擅于使用鱼叉?”戴韦思担此重任,他能使双叉,在小艇上这是标准的工 具。追踪站的人员纷纷散开,放下其它的小艇。只有狄雷和迪玲留在“西班牙人” 号上面,总得有人留在船上照顾录音机的。 小艇离去,在水上驶过去,有一个横实个子的追踪站人员跑到岸边去捞捕。 “你是对的,你在赶着牠们。”迪玲说。 “我倒希望我赶不了牠们。”狄雷道。 “为什么?” “你知道这些怪鱼是怎样到这儿来吗?”他不耐烦地回答,“牠们是被赶来的。 你知道牠们从几千浔的海底上来而能不死!现在我要问,牠们被赶上来,唯一 的目的是什么?说得更科学一些,这一切发生的事情其结果是什么?难道这些生物 体会喜欢发生这一切吗?”说到最后,他的语调充满了冷嘲热讽。 “我不知道。”迪玲道。 “我也希望自己不知道,”狄雷阴郁地说。 他这时的情绪并不好,他像戴韦思一样作了很多猜测,他开始越来越感到这一 切是真的了,每一个新的发展,作出了新的想象,又增加新的猜测,得更花心思去 思索。 不到一个钟头,三艘小艇从全海湾的鱼挤进的小湾回来了。狄雷把海底喇叭关 掉。 那矮实个子背着沉重的一大篓可吃的鱼,在海滩慢慢走过,他是追踪站的厨师。 这厨师就在岸上,叉了好多条又大又美味的鲜鱼。 所有小艇一共捕到不少于六十多种正常只会生活在几千呎海底的怪鱼,经过研 究,发现牠们全都是很技巧地刺穿过鱼泡的,那针刺十分细小,而且刺开的地方可 以自动闭合封闭,除了要放出空气时,才把刺口张开,排出鼓胀在里边的气体。 中午前,又找到了七个塑料物体,三个跟狄雷找到的一模一样;另两个是相同 的,属于同一类型;另两个完全不同,是不同一类型的。只有那种跟狄雷找到的一 类的,似乎对声音起反应,它能将收到的声音,转变成二万周波频率,或者更高一 些。其它却发现不出什么。 当天下午,消息传来,使追踪站人员不再沉迷于摆弄深海鱼了,短波无线电生 跑到码头来,手裹挥着一张写好了的电讯。这时,“西班牙人”号的甲板实在不是 什么好看的景象,解剖深海鱼,尸体狼藉,简直成了屠场。容格开始把这些垃圾扔 下海去。 无线电生到达后,莫敦博士看了电讯,大声说:“这又奇怪啦!太空雷达收到 又有一个新的物体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它将绕行一周,然后进入大气层,磨 擦焚烧,按照它行动的路线,将会在我们头上经过,我们决定要仔细监视观察它!” 他对大家挥了挥那电讯,“现在我们立即去做好准备工作,行动吧!”他一边 向岸上走去,一边说:“昨晚火流星的路线引起争论不休,我看能不能计算出这次 的跌落点?”追踪站人员跟着他,一路上喋喋不休,有人数学很精,根据他看,加 上地磁引力,把那物体吸向地球可能会有所反应的。 “我们本该将这些塑料东西送到马尼拉去,”戴韦思慢吞吞地说,“他们需要 把它们同其它的加以比较,不过,我想我们还是等一等再走,先看看这颗火流星。” 在追踪站的人员当中又掀起了一场灼热的争论,从莫敦博士起,一直到厨师,都各 有各的见解,作出了多种多样的预测。华盛顿官方计算机根据观察到的路线、高度 速度,计算预测出这颗火流星将落在南太平洋某处。莫敦博士则推断它会落进中国 海,离提拉恩岛一段距离外的海中,其它的预测真是形形色色,无奇不有了。 到了晚上,准确时间是八点十四分,这比官方预测的时间要早,却同莫敦博士 的推算完全吻合,那火流星在头顶上经过了。这是一个令人惊异的景象,它后面拖 着一条火焰的尾巴,以三十度横过天空,向前一直飞去……不到十分钟之后,短波 无线电收到了电讯,告诉岛上的人说这流星已被看到落进大海。那是一架被派去绕 着“西班牙人”号遇见发光的海域上空飞行的飞机目击的,飞机到那儿是想看那发 光海水的现象会不会再次出现,结果没有新的发现。 但是飞机却看到火流星落入大海,掀起了大团的海沫和蒸汽。火流星并不是白 热的,在它经过提拉恩岛时,已变成了一个发出暗红亮度的球体。它击中大海后, 立即沉落海底,留下了团团的蒸汽。 那海域的深度达到四千五百浔。 十四个钟头后,“西班牙人”号做好准备驶离提拉恩岛,目的是把塑料物体送 回马尼拉去,将它们交给专门化的实验室研究。过去曾发现过五个这种东西:一个 是在提拉恩湾内,当时卫星追踪站正在建筑;其它四个是“赤发鬼”号捕获送到渔 市场,系在怪鱼身上的。现在又增加了八个,居于四种不同类型。狄雷将把自己观 察所得转告给实验室,即其中一种类型能接收声音,并以极高的频率转播,当然这 只是在水底才发生。所有这一切是非常有趣,又非常令人困惑的。 可是在追踪站中却掀起了严重的困扰。 在“西班牙人”号离去后,莫敦博士上船来,他有麻烦了。他曾准确预测出昨 晚火流星落下的地点,几乎是连多少浬多少分都测对了。这可是这类预测史中前所 未有的。 但他的预测是同他的预见结合的。现在全世界的天文学界都纷纷向他提出质疑。 他们要求知道他怎样测出来。他们特别想知道,他怎样计算得出那火流星每秒减速 多少呎,而且这只是在绕地球一周的三分之一轨迹上就不多不少能计算出来。没有 人能按其原理计算得出落下的地点,莫敦博士却做到了,他的推测十分准确。他怎 样做到的呢? 他招呼戴韦恩和狄雷跟他走下舱房去,狄雷有点踌躇。 莫敦说:“你也该听一听我的麻烦,你对它们是负有大部份责任的。”狄雷不 安地跟在后边,他看不出自己有什么该负责任的,他一直来都小心把所见所闻不对 外泄露,而且他根本就不信他们是对的,不过他倒很想听听别人对这一切会有什么 解释。 到了舱里,莫敦说:“在过去十六个月裹,我们一共见过六颗火流星落入吕宋 海渊,这是说不过去也解释不通的。直到昨晚,看来可以找到一种可能的解释了。” 戴韦思点点头,他的表情很古怪。 “不过现在,”莫敦有点愤慨地说,“认为这纯属数学性的意外的想法,全被 取消了,被昨晚的火流星取消了!也被昨天的赶鱼实验,发光的海水,加上那些该 死的塑料球体和被赶进浅水的深海鱼所取消了!没有什么合理的解释可以讲得通这 样的事的,它们决不会只是偶然性的意外!” 戴韦思同意道:“我怕确实不是呢。” “明显的解释是有的,我拒绝提也拒绝想它。”莫敦道,“这根本不是什么理 论或解释的问题,问题是它到底会不会是真的!”戴韦思点点头,狄雷也只得表示 同意。可是人们在现代所受的教育训练的方式,是大量求诸于理智,常常以事实作 推理的。狄雷感到习惯了的文明无法接纳在数据上讲不通的主意。 “我目前的处境是我计算出了那该死的火流星在进入绕着地球的轨迹时会慢下 来,我能计出慢多少,你想知道我是怎样计算出它会慢下来的吗?我告诉你们!我 是先预测它落进吕宋海渊,再倒推出它减慢的情况以使它能落进吕宋海渊。它果然 减慢了,也果然落进去了!可我怎样向华盛顿解释这事呢?”狄雷突然对莫敦产生 出一股同情,要人相信不可置信的事已够糟了,但莫敦博士已迈出了一步,他被当 场抓住,要他讲出真相,作出解释,但他却不可能办到。 他生气地说:“这事该有个了结才行!他们迟早也会发现我并不是计算出它在 太空的表现,而是先确定它落下的地点加以推算的。戴韦思,你说过要把一切弄个 水落石出,看老天份上,把它弄清吧,你可能挽救我的名誉!而你……” “我会设法想个办法的,”戴韦思含蓄地说。 “我得在被毁灭之前证明我的怀疑是对还是错,我知道你打算怎样干,干吧!” 戴韦思无能为力地张开双手。但狄雷说道:“你能帮忙做点事吗?派一艘小艇经常 监听礁堤的出口,把一枝桨插进水中,用耳朵听那桨柄,你会听出水底的嗡嗡声的, 看它是否仍在那儿,今早它是在那儿的。” 莫敦怀疑地望着他。“为什么要经常检查它呢?它会有变化吗?” “也许吧,”狄雷道,“我们已捕走了海湾裹大部份的深海鱼,也许我们已干 扰了……干扰了从塑料物体发回去的报告,这会讲出这儿发生了什么的。那可能会 有反应,如果有的话,很可能嗡嗡声会停止,过一段或长或短的时间后,它又会重 新出现,到那时,如果我的推测正确的话,海湾中会出现更多的深海怪物。” “哦!”莫敦道,“我想,你和我同样有那种妄想症啦!好吧,我办这件事, 你们两个干别的。”他走上甲板去了。当狄雷走上甲板时,莫敦早已沿着码头走上 岸了。 没有什么告别仪式,“西班牙人”号激活引擎起航了。它只用动力向海湾出口 驶去,但一边驶出去,一边扬帆,容格已把帆张起,驶进开阔的大海。 从海底耳朵仍能听得见海裹的嗡嗡声,狄雷用方向测出声音的来源和角度,如 果订出是正确的话,声音的来源应是从海底二万七十呎处发出来的,离礁堤在四五 浬远的地方。 “西班牙人”号继续往前航行,嗡嗡声慢慢消失掉。狄雷任由录音机收听海底 的声音,但没有录下它们。甲板上人人都听得见海底的声音,狄雷仍细心听着,以 便哞哞的叫声再出现时录下来。 它们并没有再出现,“西班牙人”号有条不紊地航行着,张开了帆,向东南驶 去。现在四周都是看不见边的海水了,任何一处也没有看到什么不寻常或神秘的东 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