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落入黑社会 拉马兹仰面躺着,拉莉的头依偎在年轻人宽阔的胸脯上。两人在睡觉。 屋里的寂静被一阵电话铃声打破。 拉莉睁开眼睛。拉马兹睡得死死的。姑娘不知该怎么办。她不想去接电话。她 看看表: 12 点整。 “谁半夜三更还打电话来?” 铃声还在响。 拉马兹闭着眼把右手伸向放在床头地板上的电话。 “喂!”他气恼地对着话筒说。他明白,正经人是不会半夜三更来电话的。 “你好!” “你好!” “您是哪位?” “我知道你和拉莉在一起,但事不宜迟,我们必须见一面。” “请问您是谁?” “我是索索。你最好让拉莉回家去。” “哪个索索?” “见面就知道了。我12 点半来。” “好吧。12 点半我在下面等你。”种种猜测使拉马兹心悦意乱。他不满地摇 摇头,把话筒放回去,问拉莉:“几点了?” “12 点过了。谁来的电话?” “起来,穿上衣服,你该回家了。我不能送你,我要办件事。” “半夜三更我一个人走?”姑娘责问道。 “这又不是头一回!” “这是什么腔调?”拉莉生气了。 “得了,得了,请原谅!你知道我不愿意多啰嗦,穿上衣服。快走吧!” 俩人都站了起来。 “原谅我。明天早上我给你去电话,向你解释一切。” 拉马兹在门口吻了吻拉莉的脖子,很快关上门,然后立即向朝临街的窗口跑去。 楼下空无一人。在汽车到达之前他不愿下去等那个从未照过面的什么索索。 拉莉出现在大街上。在夜间的寂静中,她那双高跟鞋的响声一直传到了四楼。 他的神经又受不住了,直到拉莉的身影消失后才平静下来。这时他突然发现,拉莉 已使他感到腻烦了。不仅腻烦,她那张似乎漂亮却缺少智慧、有些发呆的脸还非常 刺激神经。 突然,一辆灰色的“日古利”停在了楼门前。 “是他?”拉马兹问自己。 没看见有人从车里出来。 “就是他!”拉马兹肯定地判断道。他猛地转过身,走进盥洗间,收拾停当后 才往楼下走去。他不愿慌手慌脚,从而显出自己的紧张。 出门后,他没有马上朝汽车走去,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慢悠悠地点燃, 然后才懒洋洋地走到“日古利”旁边。 车里面的人打开了车门。 “上车。” 拉马兹眼也没眨一下,毫不犹豫地坐了进去。 陌生人发动了马达,汽车猛地急驶而去。 “不心疼车胎吗?”拉马兹故意漫不经心地问。 “你什么时候变得节俭了?” 汽车里很暗,拉马兹无法看清开车人的面孔。从侧面看很熟悉,但他回忆不起 这个人可能是谁,在什么地方见过面,从哪儿打听到了他。陌生人的声音也帮不上 忙。 “有意思,他是谁呢?他多大了?看来有二十七、八岁。” “您是索索?”拉马兹不允许自己对陌生人的“你”相称。 “怎么,认不出来了?” “认不出来了。”拉马兹把烟头扔出窗外,好像顺便说说似的又补充了一句: “我可是完全丧失了记忆!” 索索停下幸,熄了马达,打开车门,一道光亮射进了车里。 拉马兹吃惊得差点没叫出声来,仿佛又被那两道锐利的目光烧得发痛。 “是您?” “认出来了,感谢上帝!不过你不必称我‘您’。” “不,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只是认出了那个在达维德院士的追悼会上盯着我的 人。” “拉马兹,你真的没有认出我?”索索非常惊异,也不掩饰这点。 “不。” “好吧,到我家去吧。” 索索住在四层楼上。走到三层的楼梯口时索索从口袋里掏出了钥匙。坚固的白 色铁门上有三把锁,两盏日光灯把楼道照得通明。“约·沙杜里”——拉马兹从挂 在门口的铜牌上读到这么几个字。现在他知道了陌生人的真实姓名——约瑟夫·沙 杜里。紧张转为好奇。拉马兹感到,再过几分钟,他就会弄清过去的拉马兹·科林 捷利究竟是什么人了。 “坐到那儿去!”索索指给客人一张椅子。 索索的房间很豪华,布置得很别致。拉马兹细心地四下打量,毫不掩饰自己的 惊讶。他很少看到富丽堂皇的房间还有自己独特的风格。而且,索索的外貌与这套 豪华精美的住宅也不相称。他眉毛浓密,长着一对深陷下去的圆眼睛和一张防弹额 头①97_1。 “喝一点怎么样?” “值得吗?” “我们有多少日子没见了,那件事以后己过去了7 个多月”不想互相祝福一下 吗?” “什么事以后?”拉马兹心里想。“看来他指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不必问他,”他暗自决定,“他自己会讲出来的。” 索索用审视的目光久久地看着客人,然后转身走进厨房,打开了冰箱。 拉马兹的注意力转向了墙上的双面壁毯。 索索很快便回来了,手里拿着一盘香肠和一个浅底的柳编筐,里面除了面包外, 还有碟子、刀子、叉子、一听已经打开的鱼子酱罐头。 “我不会干家务。”沙杜里说着把筐子推到客人面前。 拉马兹自己动手拿了刀和叉。 “你没有黄油吗?” “这就去拿。”索索说完又去了厨房。 拉马兹又看了看壁毯,那是一幅用深蓝色的粗线曲曲弯弯织出来的斯万①98_1 风景,非常惹人注目。 索索一回到房间就发现了拉马兹的兴趣所在。 “难道你没认出这张壁毯?记得你是多么喜欢它吗?” “是的,我是想起点什么。”拉马兹犹犹豫豫地嘟囔了一句,直觉暗示他,是 到了该“想起”点什么的时候了。“只是……”他投讲完便皱起了眉头。 “‘只是’什么?” “只是我记得它不是挂在这面墙上的。” 拉马兹这回可是一枪中的。 “这不,你已经想起来了。原来它挂在我书房的墙上,五个月前移到了这里。” 索索非常高兴。 “书房?”拉马兹暗自好笑:这个长着防弹额头的蠢货要书房来干嘛? “是的,我记起来了,像作梦一样。”他沉默片刻后说。 “好吧,请到书房去。我想那些熟悉的东西能帮助你想起我们之间的老交情。” “交情?”拉马兹一面想,一面慢慢地站起身来。 书房也布置得很有特点,只是那些藏书让人一看就明白书的主人是什么货色。 “到这儿来,一切都准备好了!”传来索索的声音。 拉马兹回到餐厅,坐在圈椅上,拿起主人准备好的面包片。索索把杯子斟上酒。 “你大概还记得,我不爱致祝酒词,但还是想说一句:为你的得救干杯!” “干杯!”拉马兹和索索碰了杯,一口气把酒干了。 “说实话,你真的认不出我了?”索索问道,未等回答,又去厨房拿来一瓶酒, 尽管原来的瓶里还剩有不少。 “别开盖,我喝不了那么多。别忘了,我刚出院不久。” “你真的认不出我了?”索索又问了一遍。 “尽管从你的声音中我能捕捉到熟悉的语调,但你的模样我实在回忆不起来了。” “你完全丧失了记忆?” “完全。”拉马兹手里转动着杯子,漫不经心地答道。 “很想知道这位索索同志到底多大岁数了?也许已经30 岁?”他心里想。 “咱们的行话也忘了吗?” “行话?”拉马兹不知所措。“你看,也忘了!” 索索把杯子斟满,又把另一瓶酒开了盖。 “我说过别开了。” “你还是想不起我吗?”索索还不死心。 拉马兹专注地看着他。 他决定冒一次险: “我的手枪在哪儿?” 索索眉开眼笑。拉马兹明白他又中了十环。 “记起来啦?” “不是,我不知道怎么把它弄丢了。我在家里找到子弹后,苦思冥想了很久, 显然,我曾经有一支枪。即使现在,也好像存一道汽车的灯光在雾中游移,眼看就 要照亮我记忆中的什么东西了。好像……” 沉默。 “好像……不,我什么也看不见!”拉马兹沮丧地晃了晃脑袋。“手枪在你那 儿吗?” 索索站起来,走进了卧室。拉马兹目送着他,暗自为这第一个回合的胜利而感 到高兴。 “如果他自己不讲,就要激他尽可能多说出一些。”拉马兹决定。 两分钟后索索回来了,把一支手枪放在了客人面前。 拉马兹默默地打量了一会儿这支镀铬的“TT”式手枪,然后小心地把它拿起来。 “上了子弹的。把弹夹取下来!” 拉马兹卸弹夹的动作非常在行,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真的不记得吗? “不记得了。这些‘记得吗,记得吗’简直快让我心肌梗塞了!”拉马兹火了。 “我骗你干什么,有什么意义呢?” 既然你已不记得,又何必让你回忆起它们呢?” “我应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你的谈话中我弄清了一点:我一定出过什么大 事。也许你的叙述能使我想起比这更多的东西。” 索索怀疑地看看他的眼睛。 “值得想起吗?” “不仅值得,而且必须!” 索索站起来,拿起手枪朝卧室走去。 “你不把它还给我吗?”当索索又重新坐到桌旁并往杯里倒满酒时,拉马兹问。 “我另外给你搞一支。把藏起来的子弹处理掉——扔掉或是交给我。民警局当 然知道手枪的型号,如果事情败露,他们在搜查时找到子弹,我们都会完蛋。” “那为什么你自己要把枪藏在家里?如果我们出了事,难道他们就不搜你的房 间吗?” “我把它藏在一个朋友的汽车库里。今天我把它拿来是出于对你的尊重。有一 个人答应用‘瓦尔特’①101_1 和我交换,明天我就能拿到。” “我想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拉马兹几乎带着命令的口吻再次说。 “如果你假装不知道,就让上帝保佑你!如果真的不知道,我再说一遍,那就 别问了。不愉快的事忘得越干净越好。只需记住一点——你应该更有自制力一些。 开枪容易,销毁罪证可就难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拉马兹快发火了。 “既然你这样一再坚持,那我就告诉你。我们撬开了第7 建筑托拉斯的保险柜。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可不知为什么一个警报器响了。看来踩道儿的②101_2 不知道 有这玩意儿。我们切断和关闭了余下的警报器。如果你还记得,收款处在二楼。我 们从窗户爬了进去,很自然,事完后我们还想利用这种方式离开。我们本来已经很 安全了,可一个门卫朝我们追来。你转身开了三枪,门卫倒在了走廊上。我再说一 遍,我们已经没危险了,没必要打死他。 后来知道,他当时还活着,受了一个月罪,一直没苏醒过来,后来死了。我们 很走运。你的手太快。连发三枪,这算什么。习惯?!以后你最好别带武器。遇到 复杂的情况时你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后来呢?” “第二天你去上班。也许你已不记得了,你当时在工具厂工作。头天晚上你整 夜没睡好觉,显然是由于开枪打死人这件事使你受到刺激。天车工给你发了信号, 可你什么也没有听见。你当时一定心不在焉,好像是故意往吊钩上撞……晚上你没 到约定的地点去。我们便去了你家,得知你受了伤,便驱车前往医院。没听到什么 好消息。他们告诉我能救活你,但你再不会有思考能力了。” 索索站起身,又走进了卧室。 拉马兹差点没晕过去。 “我的上帝!我竟卷进了这样的事件!我是什么人?是土匪杀人犯、强盗、小 偷?谁知道还干了些什么好事……” 索索从卧室里拿来一个棕色的皮挎包。 “这里面有17 扎。” “17 万卢布?”拉马兹暗自吃惊。 索索把包递给客人。拉马兹仰靠在椅背上,手里转动着香烟。一动也不动,眼 睛则一直盯着索索。 “这些钱一直给你保存着。有好几次手头很紧,可我们一个子儿也没动过。” 索索明白,拉马兹不打算接过挎包,于是把它放在客人面前,自己则坐在了圈 椅上。 “难道他真的什么也不记得了?”索索开始怀疑了。“也许他想摆脱我们?也 许害怕事情暴露,想洗手不干了?” “为什么你跟踪了我两个月?”拉马兹突然问,眼睛直视着索索。 “为什么?”索索耸了耸肩。“格鲁吉亚有句谚语:小心谨慎,不会得病。” “嗬,你居然还知道谚语!” “看来你真是忘了,我最受不了这样的玩笑!”索索突然发火“我大概性急了 点。”拉马兹心里想。 “你康复之后,有几次我特地到你要经过的路上去等你,你没认出我。 我知道你失去了记忆。但有一点使我不解:有些事你记得,而有些事你却忘得 一干二净。” “难道你至今还怀疑你所得到的情报的真实性?”拉马兹不经心地把烟蒂往烟 灰缸里一扔,挑衅地把烟雾喷在主人脸上。 伏特加酒使他的头脑变得晕晕乎乎。他凭直觉猜到,这个索索显然是个头目。 索索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他不想使气氛紧张化,他知道还有许多事情尚 待澄清和磋商。 “你无法想象,当你躺在医院里时我有多么紧张。你在昏迷不醒的状态下即使 不会说出一切,但只要泄露出一点点事,民警局就会让我们全完蛋。 当时我的处境非常困难。后来我知道你失去了记忆。你有好几次没认出我来。 我跟踪了你两个月,对你进行了仔细的观察,想代个合适的时间跟你谈谈。” 索索点上了一支烟。 “瞧瞧,这个长着防弹额头的人讲得多么清楚,多么合乎逻辑!”拉马兹打心 眼里折服了。 “你为什么参加院士的葬礼呢?”索索换了话题。“怎么为什么?你又没得健 忘症。我是学物理的,并且还是学天体物理的。我去参加一位同行的葬礼有什么奇 怪的呢?” “同行!”索索哼了一声。“我看你是另有目的。” “什么目的?”拉马兹吃了一惊,后来才明白,是“同行”一词用得不合适。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只是当我发现你在那儿时,感到很奇怪。” “我总还是学物理的。你怎么会去了那儿呢?” “我并不想去,只是在跟踪你。我甚至无法想象你竟然会去参加什么达维德的 葬礼。” “向知名学者达维德·格奥尔加泽表示应有的尊重,只不过是在履行公民的义 务。” “公民的义务!”索索又讥讽地哼了一声。“这种话居然出自你拉马兹·科林 捷利之口,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丧失记忆之前你可不会说这种话,‘公民 的义务’从来不会使你挂心。 据我所知,你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位院士,你从没提起过他的名字。看来医院 不仅治好了你的病,不仅恢复了你大脑的功能,而且还把你脑子里的一些锈蚀了的 零件洗了洗。” “你在挖苦我?”拉马兹恼怒地望着索索那坚硬无比的前额。 “哪儿的话!一般来讲我对一切进步都是欢迎的。我不懂医学,但有一点使我 感到奇怪。我已对你说过,现在我再说一遍:你竟然忘记了自己的生活方式,突然 那样热心地履行起公民义务来了!以前你脑子里可从来没有过这类想法!” “我也感到奇怪,而且很激动。”拉马兹假装满不在乎地说,尽管索索几乎把 他逼进了死胡同。 “可你到底没记起我来。也许我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不值得你记起来。” 索索冷冰冰的语调使拉马兹感到不快。 “有什么办法呢?记不起来了。就这么回事!我不会对你撒谎!当我看着你, 听着你的声音时,我觉得似乎很久以前在梦里见过你。” “我很高兴相信这话。但还是有些令人难以置信。我愿意相信,因为干我们这 个买卖需要坦诚相见。” “怎么,我不坦诚吗?”他故作天真地问,并朝索索豪爽地一挥手,意思是再 来一杯。“我的记忆部分恢复,部分丧失,难道这是我的错吗?忘记对一个人有害 的、不能引发积极情感的东西,也许这就是肌体的特性,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 “我带你到这儿来不是为了讨论医学问题。很遗憾,在你受伤之前就已经证实, 你对那些曾全力拯救过你的朋友并不是真诚相待的。” “具体一点?”拉马兹真的生起气来。当他意识到这点时,差有没笑出来。 “具体一点?我这就向你解释。”索索倒满了一杯酒。“你从来也没告诉我们, 你精通德语,有人向我反映说你还会讲英语和法语。这居然是你,是你这个连格鲁 吉亚语都没学好的人。这是一件事。第二,使我生疑的是,你在记忆中准确地恢复 了外语知识,却想不起曾向守卫开了三枪。” 拉马兹拿起酒杯,既不急于喝,也不急于回答索索的问题。 一阵沉默。 索索明白,他的问题将了拉马兹一军,心里感到很得意。 “他会如何回答,如何应付呢?难道这些年他一直在玩游戏,向我们隐瞒他的 知识和才华?如果我猜对了,那么,他为什么要这样,有什么目的? 他为什么要乔装成一个胡作非为的人呢?” 索索发现拉马兹眯缝起了眼睛,心想: “看他怎么说,怎么摆脱这个困境?” 但拉马兹马上又睁开了眼睛。 “对不知道你的怀疑从何而来。”他突然果断而坚决地说,眼也不眨地看着索 索,仿佛想看穿那个防弹额头后面的脑子里还会生出什么念头。“但你记住,我这 是最后一次同你讨论这个问题,以后你从我这儿再也听不到这些话了。我说的一切, 信不信由你。我明白,我的外语知识最使你感到怀疑。 顺便说说,最亲爱的索索,感到怀疑的不止你一个人。几个月来我已多次听到 这样的看法。也许背着我说得更多。要知道,人的脑子是由成百万,甚至上亿的细 胞组成的。看来,我的脑细胞经过治疗后绝大部分恢复了功能,而记录着你和你同 伙的情况的那部分却萎缩了。有什么办法呢,这是命运的安排!” “你在嘲笑我们?” “我根本没想嘲笑谁。我只是想把问题如实地讲清楚。为了避免以后又使你们 感到突然,我再补充一点,我的钢琴也弹得很好。这是你和你那些我已经忘掉他们 名字的朋友们无法想象的。无法想象的原因很简单:我从来没有当你们的面弹过钢 琴。” 拉马兹惑到恐惧已经过去,紧张的神经松驰下来,心里好象轻松了一点。他对 自己那不容反驳、略带讥讽的语调感到满意。他把手伸向那个装着17 万卢布的挎 包,举起它,仿佛在向主人表明,他要拿走属于他的东西。 “假如现在不是深更半夜,我会向你显示一下我的演奏艺术。简单地说,如有 机会我会弹弹钢琴的。” 他觉得自己的表现既得体又勇敢。勇敢得近乎无礼。 索索是一个既不轻易相信别人,也不轻易承认失败的人。 疑问仍在困扰着他。“难道这个人真是拉马兹?”一个念头产生了。但他又懊 恼地驱走了它: “还可能是谁呢?和拉马兹外貌相似的人?孪生兄弟?我们把真正的拉马兹送 进了医院,而他就是从医院里出来的。” “出院的真是拉马兹吗?”疑团又重新产生了。“他出院时我并不在场。 从朋友那里得知他的一些奇怪的变化和天才的外语知识后,我决定暂时不同他 见面,想把一切都弄清楚后再说。你真是拉马兹吗?” “当然是拉马兹。”他似乎彻底否定了自己的怀疑。 “他在我们面前从来就是一个有些愚钝、今人腻烦和无可救药的小伙子。难道 整整三年他都在牵着我们的鼻子走?如果真的如此,那他用意何在? 他想干什么呢?” 有一点很清楚——需要提防拉马兹,不熊信任他。 “今天就到这儿!”索索突然下了决心。“下次有机会再深入摸一下情况。等 他和弟兄们见面时再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招。” “我并没作任何结论,一切还刚刚开始。”他表示和解地说。并打了一个响指。 拉马兹明白,这是索索在向什么人发暗号。果然,从卧室里出来两个人: 一个年轻的,22 岁左右,另一个有40 岁,也许50 岁。 拉马兹感到慌乱和愤怒。索索的做法在他看来简直是出卖。但他明白,不值得 计较,他还要通过一次考试。 他若无其事地打量着来人。年轻的不像是第比利斯人,可能来自格鲁吉亚南部 :另一个是典型的城里人。看得出,年轻的还没有闻过火药味,但那个中年人的样 子可以使人准确无误地判定他有多么冷酷和残忍。 不知为什么,拉马兹想从中年人的脸上找出伤疤。 但没找到。 拉马兹怕流露出自己的不安,所以不准备马上开口。他重新靠在椅背上,随手 把挎包放在桌上,然后沉着地问: “他们在你的卧室里囚居很久了吧?” “我给他们准备了好玩意儿,不会寂寞的。“这就叫信任!”拉马兹镇静、果 敢而意味深长地看了索索一眼。 他明白,指望这些人发善心是不可能的。 “你还认识弟兄们吧?”索索问道。 “我认为你看得很清楚,我不认识。” “你不认识诺达尔和谢尔戈?” “谢尔戈·哈扎拉泽!”索索向他介绍那位中年人,照拉马兹的想法,这个人 脸上配一块伤疤最合适不过了。“诺达尔·米米诺什维利。” 他们谁也没点头,一动不动地立在门旁。 “如果愿意,回屋里去吧!”索索以首领的口吻命令道。 两人转身进了卧室。 “该把他们留下。为什么你要撵他们?” 拉马兹有意用了“撵”这个词,让索索明白他的首领地位得到了承认。 “他们在哪儿呆着都一样。”索索坐下来,专注地看着拉马兹。他决定使谈话 多一些真诚和亲切。“我不愿让我们的友谊和交易一去不返。如果那次行动没有死 人,你可以从此洗手不干。但死了人。我不知道你的受伤和失去记忆能在法庭上帮 你多大的忙,可我知道什么在威胁着其余的人。所以明天我们必须生死与共。何况 还是你开的枪。我们要负同样的责任。你太性急了。根本不需要开枪,我们已经脱 离了危险。为这三枪大家跟着你倒霉。我们很走运,守卫没有恢复知觉就死了。我 知道我的话不中听,但事实如此。” 拉马兹终于确信他已无法摆脱索索和他的那些朋友了,于是他果断地问: “你要我干什么?” 索索轻松地吁了口气。拉马兹的紧张情绪也消除了。他感到惊奇的是: 他对即将与索索一伙人合干那种勾当一点也不感到害怕,相反,还怀着一种特 殊的兴趣。 他一天比一天更加相信,主任医生完全错了。人不仅仅是一个大脑。 到底发生什么事?是大脑对拉马兹的基因产生了影响,或者相反,拉马兹的基 因改变了达维德的本性?也许不是理智和教育,而恰恰是那些看不见的内在脉冲在 操纵着人的行动,强迫他去干他明知是犯法的事? 拉马兹悻悻地盯着索索突然想: “有趣,什么口径的子弹才能在这个防弹额头上打出一个洞呢?” -------- 泉石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