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誓言 也许每个人都以为假设的人生会比较幸福吧?黎思不知道,黎思真的不知 道,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逃!没命的逃! 西玛拉雅帝国圣微安学院的院长,是死去母亲的旧友,但是他会帮助自己 吗?黎思不敢想,也许不会,拉曼帝国的四王子,被自己的兄长追杀,怎么说都是 别人的家事!他该抱着希望吗? 望着眼前微安城高大的城门,黎思勉强的打起了精神,“总得试试才知道 啊!”他这样对自己说,在付了进城税后,黎思立刻找到了圣微安学院。 每一个人的态度都还算友好,至少对他这个衣衫破烂的异国人,他们的眼 睛里没有鄙夷,当然也不全是。 “啧啧!和利娜真像,你是利娜的孩子吗?”来者是客,轩雨稍稍收敛了 一些。 “那正是我母亲!”轩雨的态度,让黎思有了一些希望。 “拉曼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帮你是不可能的!”轩雨一句话把黎思的 心情打到了谷地,“不过……”两个字,又让黎思抱起了希望,“我可以收留你。” “谢谢。”黎思迫不及待道谢。 “先别谢我,你自己的事情,还是得自己解决,我学院的学生,只要他们 没有意见,你可以自由拉帮手,恩,虽然有些委屈你,不过,你暂时先插班就读吧, 食宿问题不用担心,我会帮你解决的,你先住下来,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轩雨 大概的做了些安排,只是一想到插班问题,他的心里便打了个颤。 “好的。”找到希望的黎思完全没有意见。 接着,轩雨带着黎思去找了菲亚斯,他深信,只要菲亚斯肯照顾他,那些 恶魔们应该会收敛一些的。 “黎思?曼,对吧?!”菲亚斯看着被轩雨留下的男孩,那是个漂亮的孩 子——黑发及肩,皮肤雪白,漂亮的大眼睛里却有着浓浓的悲伤、失落和不安。 “是的。”黎思微微有些发呆,因为他从未见过像菲亚斯这般美丽的人, 美丽,却能让人一望便知是男孩。 “别站在那里,坐下吧!”菲亚斯淡淡的说道,“因为你是客人的关系, 我会提醒其他人收敛一些的,而你自己也要注意,不要别人跟你说什么你都答。” “好的。”黎思乖乖的应着。 “菲亚斯!”宿舍的门被踹开,敢这样闯进来的,除了西维尔不做第二人 想,“哎呀!抱歉,你有客人呀!” “把门关好。”菲亚斯不会介意西维尔的不请自进,但却不喜欢没事敞着 大门。 “咦?没见过这个小鬼嘛?!”西维尔猛的凑近,把黎思吓了一跳,“比 妖还漂亮,哎,菲亚斯,你怎么就请人家和白开水啊!拿着,这个给你!”西维尔 自作主张的为黎思倒上果汁。 “西维尔,别整他!”菲亚斯,推开那杯果汁,“也记得告诉其他人,他 是轩雨送来的客人。” “好吧!”西维尔倒也干脆,“抱歉了,小弟弟,你只能喝白开水了。” “我叫黎思,黎思?曼!不要叫我小弟弟!”黎思稍稍有些抱怨,“我17 岁了!已经不小了!” “那真不好意思,我18,所以你还是小?弟?弟!”不能用玩的,西维尔 开始在语言上动脑筋。 “你……”黎思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显得有些气急。 “对了!黎思?曼,曼?曼不是拉曼帝国王室的姓氏吗?”西维尔忽然想 了起来。 “是、是的……”提到自己的国家,自己身世,黎思的目光立刻黯淡了下 来,“我是最小的一个,排第四,私、私生子……” “哦。”西维尔并不是太在意的,“和我一样,不过你比较幸运,我连自 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呀?!”黎思没有想到西维尔对这样的事情这么不在意。 菲亚斯不由的也有些好奇,他也是头一次听说西维尔的身世。 “别那么惊讶,搞不好地位不比你差呢!”西维尔半开玩笑的说道,“对 了,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我记得拉曼有自己王室教育系统,而且只要是王子就不 允许出外就读的。” “我……”黎思握紧了手中的杯子,犹豫着,该怎么说。 “别紧张,我们不会告诉别人。”西维尔对感兴趣的事情是不会放过的。 看了菲亚斯一眼,黎思低下头,开始了自己的叙述:那是一个关于亲情, 权利和背叛的故事…… 私生子,谁都知道这个词意味着什么,黎思是幸运的,母亲去世的那一年, 他8 岁,他的父亲承认了他,但是他的父亲却认为他的母亲是被他害死的。 8 岁后的黎思是在孤独中长大的,在过去的朋友的眼中,他是高高在上的 王子;在兄长眼中,他是攀附权贵的平民;在父亲也中,他是累死母亲的元凶。 无法成为平民,也无法融入贵族,就这样他长到了17岁,在这孤独的9 年 中,他唯一的记忆便是父亲的第三个孩子——三公主迪娜。 “……在过去的记忆中,她是唯一会安慰我的人,每次受了委屈,在她的 怀里哭到睡着的时候,都会觉得,她就是我妈妈,那种很温暖,还有那种安宁的感 觉,在过去只有妈妈给过我!”黎思的眼神是温柔,温柔中带着失望。 “两个月前,父亲遇刺,不治身亡,大哥克洛和二哥达南开始争夺王位, 铲除异己的第一步便是毫无势力的我,三姐迪娜给了我一笔钱,要我远走高飞,永 远都不要再回拉曼,但是……恐怕她已经死了……” “为什么这么说?”西维尔不禁问道。 “在进入西玛拉雅帝国境内之前,我见到了卡依,他是三姐的亲信,却是 三姐夫艾克的部下,我知道他喜欢姐姐,姐姐若还活着,他绝对不会来追杀我的… …”黎思哭了起来,“一定是大哥做的!艾克是站在大哥那边的!他是那种为了权 利,连自己的妻子都可以出卖的人!” “也许是迪娜背叛了你也说不定!”西维尔说道,“那种局势,很难说的!” “姐姐不会背叛我的!”黎思辩解道。 “谁都想要活命,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背叛的人是她,你该怎么做?如果 她不是个热忠于权利的女人,她为什么还要待在拉曼?王子相争,势力削弱,正是 她的大好时机!而你又离开了,那就更没有人跟她争了啊!”西维尔反驳道。 “不会的……”黎思动摇了,因为他知道迪娜是个热忠权利的女人,从一 开始就知道…… “该去上课了吧!”菲亚斯轻轻的拍了拍黎思,“别在这里发呆了。” 茫然,像是想通了事情的真相,黎思麻木的跟在菲亚斯的后面,“如果我 是个普通人的话,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了吧?” “也许吧,”菲亚斯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也许每个人都以为假设的人生 会比较幸福吧?现实是残酷的,忽然发现以往坚定的信仰,不过是一则荒诞的笑话, 这时,你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是继续错下去?还是推翻所有,重新确定自己的目 标?!” “我还可以重新开始?”黎思稍稍振作了一些。 “也许,你可以把整个拉曼帝国放在掌心里,就当作是为了你自己,还有 ……你心中的迪娜!”西维尔语出惊人。 “就凭我?就凭现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我?”黎思像听到了一则不好笑的 笑话,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不试试,怎么知道?你该明白,自己不是一个人的,你出生于民间,了 解人民的疾苦,如果你做皇帝的话,应该很容易受到尊敬的!”西维尔就事论事。 “我……试试……”黎思不是很有决心。 “西维尔,给他介绍一下班上的成员吧!”菲亚斯推开教室的大门,走了 进去。 接下来的日子,对黎思来说是悲惨的,尽管有菲亚斯照顾,他还是被“强 制”的剪短了头发,外加在医院里躺了10天,原因是食物中毒。 菲亚斯并不是很在意这些,因为是无月惹的祸,他只象征性的在医院的陪 了一夜,他发现黎思睡起觉来很不安静,常常在梦中又哭又闹,于是把这件事情告 诉了轩雨。 “好像是梦的关系吧!听说他常常做同一梦,只有被人抱着睡,才会安稳。” 轩雨不是很在意,“他很小的时候就这样了,那年我去拉曼拜访利娜,她就和我这 样说过。” “知道梦境的内容吗?”菲亚斯问道,会出这样的情况总是得有原因的。 “不知道,他从来不说,就算是他母亲,也什么都问不出来,不过,每次 提到,他都是很恐惧的样子,也就不好再问了。”轩雨道,“你该不会是想调查原 因吧?连梦的内容都不知道,还是别费力气了。” 菲亚斯不介意的笑了笑,“你该知道,精神魔法中有一种叫做‘渡梦’, 是可以让人知道梦境的魔法。” “你会?!”轩雨的脸上混杂着不信和惊讶。 “是啊!不过对于黎思的梦境,我到没把握,太激烈了。”菲亚斯说的是 实话,精神魔法讲究的是共鸣,情绪起伏太大,则不利于共鸣。 “那你试试吧!要是有结果的话,就告诉我一声。”轩雨道。 菲亚斯没有想到,黎思居然有两个梦境—— 平稳的大海上密布乌云,风越刮越大,天色昏暗,地平线上出现白色的浪 花,那些看不清面孔的人奔跑着,慌乱的叫着,却无处可逃。 是海啸,也许只是个普通的噩梦,菲亚斯并没有太在意,而他在意的,是 另一个梦境! 那个孩子是黎思——年幼的黎思,在那个小小的村子里,孩子们用石头砸 他,他不逃,不哭,只是冷冷的看着那些孩子,直到那些孩子怕了,逃了…… 那真的是黎思吗?菲亚斯不确定——因为那孩子冰冷的眼神,是麻木,是 倔强,是恨! 不是快乐的童年,他根本从最初就是孤单的,他该恨的,恨他的父亲,也 恨他的母亲,所以这一天,他走到了在池塘边洗衣服的母亲的身后…… 他将她推进了池塘! 面对母亲的呼叫,他只是冷冷的看着,任由冰冷的泪水,划落脸颊,接下 来该做什么呢?不被需要的人,也许该就这样消失吧…… 这是问题的结症吗?菲亚斯的答案是否定的,因为轩雨说,那个不断的噩 梦是在他母亲死前便有的,难道是先前的那个海啸? 那个梦境已经接近尾声了,四处的鲜血并非海啸所造成,唯一站着的人的 面孔终于清晰了,那是黎思,他正慌乱的看着自己所造成的一切,他的面前,目光 凶残的白虎逐渐向他逼近…… 是个预知的梦!似乎将是不久的将来,不过菲亚斯并不担心,因为他是超 脱命运的存在,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改变命运! 让他在意的,是黎思弑母的景象,“似乎自己给自己编织了一个记忆…… 还是,这个记忆是别人给的?” 被噩梦缠绕的黎思,逐渐平静了下来,慢慢的睁开了眼睛,月亮已经落下 去了,天空却还是黑色的,微风带着些许的凉意,闯进房间,“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呢?”黎思自言自语的说道。 黯然的换下了汗湿的衣服,黎思离开了宿舍,漫无目的的逛着,逛着,借 着微薄的清晨光线,黎思看到了前面的粼粼水波,是池塘。 似乎也是在这样清晨,他把那个努力保护着他的女人,推下了池塘,他淹 死了她,女人的相貌异常的模糊,缓缓的靠近池塘,水中浮现出他的身影,清晰的。 “啊!”黎思惊恐的后退,他看清了那张脸,他记起来了,那是母亲,那 是他的母亲! “你怎么了?”菲亚斯无声的出现,再次吓了黎思一跳,“想起了什么吗? 童年?玩伴?母亲?事实?” “你……你为什么会知道?!”黎思慌乱的问着,渐渐后退,却很不小心 的,踩了个空,往池塘里跌去!“呀——!”更加的慌乱,因为他怕水! 险险的,菲亚斯拉住了他,黎思松了口气,忽略了此刻跌进菲亚斯怀里, 尴尬而暧昧的景象。 “好了,没事了。”菲亚斯温和的轻拍着黎思的背,他感觉得到他微微的 颤抖。 温暖的怀抱很能给人安慰,黎思毕竟只是个孩子,平时装做成熟的样子所 压抑的委屈,此刻全部都爆发出来。 菲亚斯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一次,就随便他吧!他不会安慰人,所以,也 就只是任由他哭,哭累了,再睡着。 但是课还是要上的,当黎思被叫醒,清醒的回忆起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 那种尴尬,让他想挖个洞,钻进去。 “不许告诉其他人,否则我和你没完!”黎思带着些许的尴尬,用那种小 孩子特有的口气,狠狠的说道。 “不会让人知道的。”菲亚斯轻笑的说道,“该去上课了。” “你不去吗?”黎思疑惑的看着丝毫没有动作的菲亚斯。 “不去!”菲亚斯已经当了好些日子的好学生了,每天陪着黎思去上课, 去听蔓丽说那些他教给她的东西,他都开始怀疑自己的神经是不是有毛病了。 “真的不去吗?”黎思一听说菲亚斯不去,立刻变的可怜兮兮,他忘不了, 那天菲亚斯不过是离开一会,他便差点被剃了个光头。 “真的。”菲亚斯已经受够了被闷在学院里了,他准备溜出学院,到外面 去转转。 无奈的黎思只好一个人去上课,没有了菲亚斯的保护和提醒,黎思像是成 了人民公敌——先是被西维尔的强力胶粘在椅子上,接着被牙晓陷害,差点被湘婷 劈成两半,然后被可娜儿使计绊倒的吨位级少年莫歌差点摔在自己的身上,最后, 因为躲避“战乱”,碰到了寒雪,险些被杀。 黎思这才明白,菲亚斯是一直在保护着他,想到保护,不由的又想到曾经 保护过自己的母亲还有三姐迪娜,不知不觉竟哭了起来。 “你没事吧?”西维尔并不认为是自己玩的太过火了,“黎思?” 牙晓,可娜儿也都放下手边的事情,围了过来。 “怎么了,黎思?!”西维尔再次问道。 “为什么每一个人都要欺负我,为什么连三姐都要背叛我!”黎思哭着问 道,“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 西维尔皱了皱眉头,“你还是个男人吗?活该被我叫弟弟!像你这样的小 鬼,就算被人欺负了,也没有人会同情!” 黎思茫然的看着众人脸上赞同的表情,他不明白,为什么没有人安慰他, 为什么每个人都觉得是他活该! “气愤的话,就反驳的啊!”西维尔不客气的说道,一向嬉皮笑脸的西维 尔,生气起来竟也是那么可怕。 黎思不吭声了。 “男人就该保护自己的女人,就该在战场上奋勇杀敌,就算失败,也是值 得被人尊敬的!而不是赖在姐姐或者母亲的怀抱里哭泣,更不是像你一样坐在这里 哀叹!!”很少看到西维尔发脾气。 如果平时说这个口气狂妄,嬉皮笑脸的少年也会认真严肃起来,那会是学 院里最大的笑话,可是现在,却没有一个人笑。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西维尔说完,摔门而去。 “黎思,别给我们丢脸。”就连牙晓也认真了起来,“被人欺负了,就要 欺负回去,这是个乱世,国与国之间一直都不太平,就是国家的内部也不稳定,弱 者得不到人们的同情,只能消失!”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以牙还牙,外加十倍奉还,在我的国家,这便是每一 个人的生活准则,失败便意味着死亡,这就是黑暗的法则。”可娜儿平静的说道, “你确实该自己想一想,你——让我们失望了。” 接连几天黎思都显得心不在焉,他在思考,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思考, 思考自己的人生,自己的目标。 他忽然发现,过去的自己是那么的可笑,总是靠哭泣来换取别人的同情和 关心,是他自己甘愿要被人怜悯的,他又有什么资格不甘被嘲笑?! 他忽然记起了自己的童年,在碎石中不屈的孩子,是什么时候,他开始变 的那么懦弱了呢?!“真的……应该长大了……” 当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菲亚斯的时候,菲亚斯却笑了,“你意识到了自己 过去的错误,那么未来呢?也该打算一下吧?西维尔的提议是不错的,你有没有考 虑一下呢?不要担心野心太大,无法实现,没有试过的事情,永远都不会有结果。” “我会试试的,但是,我希望,自己能够再成熟一些。”黎思认真的说道。 “我不会给你任何物质上的帮助,但我会给你一些意见,比方说,现在西 维尔就在对面,你是不是该去和他说点什么?”菲亚斯微笑着提醒道,淡漠的神色 并不影响他非人的美丽,即使被那美丽所掩盖的,是神的无情。 “我就在这里。”黎思刚刚站起来,西维尔已经出现在了门口,“你们刚 刚的谈话,我听到了。” “我……”先前想好的话,此刻完全派不上用场了,黎思有些无措的望向 菲亚斯。 “我们做个约定吧!”西维尔说道,“别看菲亚斯,我要你自己做决定。” “好、好的!”黎思微微的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会帮你打天下,会保护你的安全,而你,需要做的就是坚持,还有变 的坚强。” 西维尔认真的样子,令黎思感动,“我发誓……”黎思举起左手,“在死 亡降临之前,我决不再掉眼泪!” “我们都是被遗弃的人。”西维尔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所以,我 们会闹的天翻地覆,让全世界都被遗弃!——被众神,这样才公平吧!” 黎思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你的口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是狂妄和野心才对!”西维尔倒很有自知之明,转向一边看戏的菲亚斯, “你会帮我实现的,对吧?!” 菲亚斯由衷的笑着,点了点头,“我会……” -------- 天鹰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