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阴险诡诈 杜若从早到晚在各个小巷来回走动,他有一种感觉,小扒手经常出没于这种地 方。但是杜若找遍了整个碎香城,仍然一无所获。天渐渐地沉了下来,杜若来到一 处大宅前面,蓦见一个瘦弱的身体蜷曲在一所大院的门口。杜若心头一震,他一眼 认出那个少年正是自己想要找的小扒手。 杜若刚想上前唤醒那个少年,心中警觉忽生,赶忙藏身在墙角处。明月高悬, 杜若正好藏在墙壁的阴暗面,并不怕有人会发现他的身影。 月光下,黑影一闪,没入大宅中,只从他的轻身功夫来看,便知那人是一流高 手。杜若觉得那人背影有点眼熟,赶忙紧追入宅内。那人轻功着实了得,江湖经验 更非杜若所能比,警觉地回头看了看,眼中透着狡诈。杜若自与朱谨一战后,修为 日高,加上铜镜的灵气,身形一闪,又窜出墙外。 杜若记得那个眼神,那是他入江湖时遇到的最奸狡的眼神,长空血衣向决。江 湖中人都不知向决出身于何处,难道他会与这宅的主人有莫大的关系吗? 杜若抬眼见到那位少年,决定暂时先将这一切事情放开,轻轻拍醒少年。少年 从梦中醒来,见站在他面前的正是白天送他银子的那位少爷。少年一下子爬起身来, 跪在杜若面前就要拜谢杜若的恩情,杜若将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少年很 是机灵,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亮晶晶的眼睛机灵地扫视着四周。 杜若低喝道:“随我来。”拉着少年远离宅院,来到一处僻静的地方。 杜若蓦觉少年的手很凉,脉息也很微弱,大吃一惊,问道:“你的身体怎么会 这样虚弱?”少年流着泪道:“少爷送我的银子被人抢走了。”杜若怜爱地看着少 年,“来,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跟着我好了。”少年感激地看着杜若,就要下跪, 杜若赶忙将少年扶起,“不要太见外了,以后我们兄弟相称就好了。”少年道: “我怎敢呢?”杜若笑道:“我叫杜若,以后称我杜大哥就好了。小兄弟尊姓大名 呢?”少年黯然道:“我只知道自己姓毛,没有名字的,别人都叫我小毛。” 杜若叹了一口气道:“小毛,来,我带你到一处地方,你先在那儿呆几天。我 还有要事去办。”小毛见杜若性格随和,跟着杜若来到张朝古的店中,在宁静的夜 里敲响了张朝古家的门。 张朝古开门见是杜若,赶忙将杜若让进屋内,惊讶道:“这么晚了,发生什么 什么大事了吗?这个少年又是谁呢?”杜若将经过情形解释一遍,“在碎香城中, 只有张老哥值得信任,我想先将小毛托付张老哥一段时间。”张朝古略出深思的神 色,“照杜兄弟这么说来,那座宅院相当可疑,不过,如果直接去察探会相当危险 的。”杜若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不探明真相,我心中难安啊!”张 朝古不再阻止杜若,“现在不管江湖,还是朝野都有人在暗中扩充实力。杜兄弟万 事小心。” 杜若来到那处宅院的大门前,抬头一看,见上面写着蒙府两字。杜若转到后院, 警觉再现,贴在墙边,耳闻几条人影破空没入蒙宅,来人居然都是武艺精强之辈。 杜若见宅内良久未有动静,不再细想,翻入墙内,眼视耳听,步步警觉。 屋前一片密林,杜若心知要进此宅,必要通过这片密林。杜若刚走进密林,稀 疏的枝叶遮住月光,杜若已看不清细微的东西了。杜若脚下碰到一根细线,铜铃之 声大作,杜若本能地取剑在手,一排排箭射向杜若,流霞划出一道道弧线苦抗四面 八方的如雨厉箭。 杜若没有退缩,将流霞舞得风雨不透,往前走去。杜若刚一踏出密林,箭雨立 止。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阁下能够闯过箭阵,足见高明,还请上前一唔。”杜 若艺高人胆大,毫不犹豫地走上前去,他也想会一会这个神秘人物。 杜若转了几个弯,见一名五十上下的汉子,面向自己挺腰危坐,体魄强壮,形 象威武,一派霸者风范;一名二十六七岁的青年立于其身侧,雍容华贵,相貌清秀, 眼中精光闪动,显非易与之辈。 只见那人捋须笑道:“本人蒙千山,阁下来此我自当略尽地主之谊。”指着旁 边的年轻人道:“这是我儿蒙天,敢问小兄弟可是杜若?”杜若大惊,立即用家传 心法宁静心神道:“正是区区,不知阁下如何知道呢?”“日后你自能明白。”声 音转厉道,“听说你的剑法不错,现在先由小儿领教杜兄弟高招。” 那名青年听到父亲的话后,抽出自己的佩剑,作了一个请的架势,杜若心知此 战难免,长剑前剌,宛似奔雷掣电般,蒙天早从别人口中得知杜若武技强横,虽惊 不乱,剑尖斜指,画出一条怪异的弧线,反向杜若发动攻击。杜若不敢怠慢,奋起 神勇,与蒙天战在一起,杜若的剑势锐烈,劈风之声甚响,一剑快似一剑,如风如 雷般攻上,蒙天很快只余防守之势,而无反攻之力,但他步法诡秘,飘忽无定,杜 若想要伤他也非异事。 蒙千山的背后此时又出现了几名青年人,个个都看得欣喜不已,这一战确实精 彩无比,对他们的武学修为大有益处。他们见自己一向佩服的师兄都被逼到这种处 境,对杜若的功夫都由衷佩服起来。 杜若嘴角飘起一抹笑意,蒙天看见了杜若的笑,暗想他难道已有胜我之法,心 神微一疏忽,杜若抓住这一闪即逝的刹那,长剑乘隙而入,指在蒙天的喉头上。 蒙千山无视儿子的生死,对身后众人道:“此子不仅剑法强绝,智慧更是高人 一等,竟能够凭一笑让我儿疏神,再乘隙而进。”身后众人更是心惊,眼见杜若不 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竟然有此超凡成就。 突然闪出一人道:“请恩师让弟子领教此人高招。”蒙千山略一沉思,向杜若 笑道:“杜兄弟可否先将我儿放了,不管事情如何发展,总会让你出我蒙家大门。” 杜若眼见他是一代豪杰的气魄,料想他不会自食其言,便收回了长剑。蒙天向杜若 略一拱手,纵身回归已方阵营,脸上挂着笑意,丝毫不将刚才的失败放在心上。杜 若见蒙天谈笑如故,暗忖此人心胸广阔,定有过人之能,非是仅凭武功决胜的好勇 斗狠之徒。 就在杜若沉思之间,一人已经杀奔而来,这人居然是向决,两人虽有一面之缘, 当时却未曾交手。向决也不答话,惊涛骇浪般的刀气让杜若身上微觉一寒,杜若直 觉这人对自己很有威胁。杜若平和的气息以身体为中心迅速地向周遭扩散,就连蒙 千山都是心头一懔,恍论他人。 杜若退后几步,避开向决的刀锋,气势凝而不散,双目炯炯看向蒙千山道: “长空血衣原来出身于蒙宅,难怪蒙前辈会知道晚辈来历。”向决嘿嘿一笑,收起 长刀,杜若也不好意思再用剑指着向决。向决觑准时机,在杜若收剑的一瞬间出手, 杜若心下大怒,觉得向决此人果然不负其名,阴险毒辣。杜若赶忙避开他的刀势, 移动之际神速如电,剑尖一扬,直有气壮山河之感。虽然还未曾正面交锋,但旁观 众人都觉得向决已处于绝对的下风,就算是不会武功的也可看出向决败势已成。 杜若横持流霞,气势迫人,人人都觉得周围几尺之内,杜若虽然未站在那里, 他随时都出现在那里,一击制敌。突然间一名黑衣女子娇笑一声,撒出一把银针, 罩向杜若,那些银针隐隐可见碧光,看来都是绝毒之物。杜若长剑织出一张剑网, 在一瞬间破了那女子的满天花雨的独门暗器手法。 一个声音传入杜若耳中,“梅萼,你好卑鄙,居然暗算偷袭。”这个声音有点 熟悉,一时半会杜若也想不起那人是谁,梅萼这个名字倒是听说过。 杜若拨掉暗器,长剑才吞又吐,虚虚实实,忽刚忽柔,向决竟无还手之力,弃 刀而退。杜若游目四扫,见提醒自己的正是白日自己所救的少女蒙秋。蒙秋的美眸 中满是动人的微笑,杜若虽然心生疑窦,仍然向蒙秋颔首以表感激。蒙秋会错了意, 向杜若展露出一个大有深意的暧眛笑容,杜若心下一惊,不敢再将目光停留在蒙秋 身上。 蒙千山很是欣赏杜若,见到女儿的神情,立时明白女儿已衷情于杜若,此人是 个人才,最好能够收为己用,若是不能,也要找机会除掉他。蒙千山站起身来,气 势非同一般,不愧是枭雄人物。 蒙千山扫了一眼身后的弟子儿女,向杜若笑道:“杜兄弟武功果然高强,我的 弟子无一能及。现在我只有亲自出手领教高招了,若是你胜了,无论提出什么条件, 我无有不从。若是你败了,就要娶我女蒙秋。”蒙秋目露惊喜之色,以为父亲在为 自己着想。杜若注意到蒙秋亮度激增的眼神,心中觉得这样伤一个女孩子的心,很 是对不起她,但他不能背叛楚碧,无奈道:“我早已定亲,现在就先领教阁下高招 好了。而且阁下也曾说过,无论如何都会放我离开的。” 蒙秋听到这话之后,满脸失望之色,蒙千山心念一转,决定说服杜若,“且慢 动手,是我一时疏忽,我说过给你两条路,不能言而无信。”杜若暗想难道此人真 是一个英雄人物,只听蒙千山说道:“你可以归附于我,让我们共成千秋万代之业。 明室之人,残忍成性,杀戮功臣,重用宦官,百姓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现今倭寇横行沿海,北有鞑靼虎视眈眈,有你助我,我们可以推翻明室,驱逐外族, 成万代不朽之业。”杜若听得大为心动,当年自己的母亲就是死在明室奸贼的手中, 然而这个人说话有几分可信呢?他的弟子如向决辈,阴险毒辣,即使归附于他,难 保他不是第二个朱元璋。那么天下的无辜百姓又有谁来拯救呢? 杜若开口问道:“不知蒙兄可否立即起兵,解倭寇之患,拯万民于水火。”蒙 千山笑道:“小兄弟太过心急了,此时时机还不成熟……我们手中无兵无将,将来 如何与各方抗衡呢?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必须待机而发,那样才能成就不朽之业。” 杜若顿时明白向决当年上飞鹰寨也只是为了拉拢那帮兵马,从这短短几句话中可知 蒙千山纯是为了一已私欲。 蒙千山见到杜若的脸色,心知杜若并没有被自己说动,而且他也想不到杜若此 子会如此机敏。杜若见蒙千山神色变幻,心知他已有杀己之心,笑道:“多谢阁下 好意,但杜若天生愚顿,决定先领教阁下高招。”流霞剑往外逸出平和的剑气,蒙 千山取出一柄长剑,剑体暗黑,毫不起眼,却爆出一股空前浓烈的杀气。 杜若打起精神,提聚全身功力,仍然抗拒不住那股杀气的侵入,蓦地铜镜处涌 过一股强大的气流,帮助杜若勉强抵御住那股强横的杀气。蒙千山一惊,更增杀杜 若之心,继续催发剑气,表面看来两人是平手,但杜若心知自己已经在对峙中处于 绝对的下风。 蒙千山的黑剑平平无奇地剌向杜若,杜若一开始就用出家传绝计最绝妙的守势, “杨柳和风舞”。蒙千山冷笑一声,无视杜若织出的剑网,与杜若的剑撞击在一起。 杜若手腕一震,差点握不住流霞,急切中使出又一式奇招,“霞光破阴云”。只见 杜若的剑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急,杀得蒙千山一时之间也无还手之力。蒙家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想不到杜若会有这么高的本领。 蒙千山喝一声好,黑剑游走,觑准杜若的剑锋,以拙破巧,杜若不得不挡蒙千 山这一剑,双剑交击。杜若踉跄后退几步,还未恢复过来,蒙千山的剑又到了杜若 的面前。杜若勉力提剑,再挡蒙千山一次重击,流霞脱手而出,黑剑的剑柄在同时 撞在杜若的胸口上。杜若“哇”地喷出一口鲜血,扑倒在地上,脸上血色褪尽。蒙 千山的众弟子一片喜色,只有蒙秋凄楚的表情化作悲哀和怜惜。 “蒙千山,你说过无论怎样,都会放我走的。” 蒙千山哈哈大笑道:“我是说过放你走,但没说什么时候放你走,到时候,我 会让废掉你一身的武功,让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杜若听到蒙千山的话反而笑 了,“多谢你的提点,杜若非是怕死之辈,但总算让我看清了你的嘴脸,上天也算 待我不薄。” 蒙千山阴沉着脸道:“将他关入地牢。”当即有两名弟子过来,将杜若带下去 了。“父亲。”蒙秋扑到蒙千山前面,“求求你,放了他吧!”蒙千山笑道:“那 人不识抬举,为父会为你找一个世间少有的如意郎君。”蒙秋熟悉父亲的脾气,任 何的哀求对他是没有效用的,只好黯然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蒙千山看着女儿的背影, 心中也觉内疚,但他永远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 杜若躺在阴湿的地牢中,慢慢恢复过来,他从未见过比蒙千山更诡变狡诈的人, 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果然是枭雄本色。杜若想起他的女儿,心中也有一缕惆 怅,这样的父亲居然会有如此善良的女儿。 蒙千山不会放过利用杜若的机会,他让人召来自己的头号谋士古城阴。古城阴 听完蒙千山的话,向蒙千山献计道:“我们可以让杜若帮助祝东风此人,助其成势, 让朝廷方面感到威胁,自会重新起用主公。到那时主公兵权在握,天下不就成了主 公囊中之物了吗?”古城阴轻易不献计,献计则必功成。蒙千山沉思道:“就怕祝 东风此人难以成势,有负我等之托。”古城阴神秘地笑道:“我可以助此人成事。 至于救杜若的事,还要借小姐之力。” 蒙秋早有救杜若之意,只是没想到自己的行动全在父亲的算中。蒙秋让贴身丫 环帘儿守在门外,自己偷入父亲的寝室,取出父亲的令牌,顺手取了杜若的宝剑, 她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容易成功。 蒙秋手持令牌,带着帘儿进入牢房,拿出令牌向外面的守卫命令道:“你们全 都退下去。”又低声对帘儿道:“帘儿,在外面瞧着点,有人来了,赶快通知我。” 杜若的听觉相当敏锐,一听即知蒙秋是瞒着父亲来探望自己的。 “杜相公让你受苦了,真是对不住。”蒙秋闻到地牢中的腐味,脸上一片歉然 之色。杜若面有疑问,问道:“你会武功吗?”蒙秋一脸茫然道:“我不会武功啊! 谁告诉你我会武功了,是不是你以为那时我骗了你呢?帘儿的武功是不错的,不过, 她奉有我父严令,如果随便施展的话会被父亲处死的。噢,现在让我放你出去吧!” 蒙秋吩咐狱卒开门,黑衣狱卒躲身道:“主人有严令,若没有令牌,任何人不得放 他出去的。”蒙秋取出令牌,黑衣狱卒虽然心中怀疑,也不得不遵命行事。 杜若出了地牢,感激的神色溢于言表,蒙秋看着杜若挺秀的立在那里,玉脸飞 霞。帘儿提醒蒙秋道:“小姐,我们要赶快,要不天一亮,杜公子就不容易出去了。 这是杜公子的宝剑。”杜若接过宝剑,心情激荡,赶忙向蒙秋道谢。 蒙秋俏脸一红,手持令牌,领先走去,一路行来,杜若见蒙府防守严密,明岗 暗哨处处连环,心中叹服。蒙秋偶而深情地瞥向杜若,杜若装作没有看见,低下头 去。蒙秋黯然叹了一口气,往府外行去。 帘儿心惊肉跳地随着两人出了蒙府,杜若向蒙秋感激道:“杜若此生恐怕难报 姑娘大恩了,日后姑娘若有什么麻烦,杜若必定义不容辞。”帘儿插嘴道:“我看 还是算了吧!如果你真想报答我们小姐就……”蒙秋急忙打断帘儿道:“杜兄,小 女子不远送了,还望杜兄多多保重。”说完转身回到蒙府。 杜若离开蒙府,来到张朝古处,将自己今晚所遇之事,向张朝古说了一遍。张 朝古皱眉道:“我识得蒙千山此人,他曾为边关守将,屡败鞑靼军队,不过此人暗 中蓄养死士,结交权宦,深为朝中之人所忌,因此随便找了个借口,将他贬至此处。” 张朝古继续道,“不过,那些家伙这次可一点都没有做错啊!蒙千山只会为一己私 利,绝不会真心为明廷卖力的。” 杜若问道:“不知我此去投奔祝东风会有什么结果?”杜若真心佩服张朝古的 见识。张朝古笑道:“小兄弟此去,暂时可保无恙,不过,祝东风好大喜功,非能 成事之人,若是声势太盛,明廷必然大为防备,或者派兵围剿。与明军交战,若是 战败还好说,一旦战胜,明廷必会启用蒙千山。蒙千山一出兵,就非你们所能对付 了,但他想消灭祝东风也非易事,除非祝东风内部出现问题。” 杜若在张朝古这里受益非浅,但他不能在这里呆更长时间,他还要早日与义兄 相会。天刚放明,杜若便带着小毛离开碎香城,杜若在路上传授小毛武功,小毛人 很聪明,进境相当快,远出杜若预料之外。 前方有一间茶馆,一群人正围着一名书生,听他在那里高谈阔论。那名儒生大 约三十许岁的年纪,长得眼正鼻直,蓄着五绺长须,配合他的眉清目秀,颇有几分 仙风道骨的风度。那人是这群人的中心,几名看来颇有点功夫的大汉,正兴致勃勃 地听那人讲祝东风沿海称帅,与倭寇交锋的事迹。 “祝帅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他真心为万民谋福。当今之世,官军烧杀掳掠, 比倭寇又好得到那里去呢?”“古先生说得好啊!”“我们大家一起去投靠祝帅, 杀几个倭寇,为我们汉人长点志气。” 杜若听那位古先生说得精彩,不由自主走近人群,那位古先生拱手向杜若道: “这位兄台气宇不凡,敢问尊姓大名。”杜若还礼道:“在下杜若,兄台可是祝帅 的手下。”那人讶然失声道:“在下古城阴,是个流浪江湖的书生,刚从西方游学 而回,听闻祝帅义举,甚是佩服,可惜无缘与祝帅相识!” 杜若觉得这位古城阴才智不在张朝古之下,如果得到此人对祝东风而言有百利 而无一害。杜若想到此处问道:“古兄可有意投奔祝帅?”古城阴欣然道:“在下 正有此意,现已联络几个朋友,意图一同前往。”杜若抚掌道:“在下也要到祝帅 处寻我义兄朱谨,大家可以一同前往,沿途也好有个照应。”古城阴大喜,招集那 几名弟兄,同杜若一起上路。 夜里,杜若听到小毛的敲门声,“大哥,我可以进来吗?”杜若开门让小毛进 入自己的屋内,小毛还未站稳脚,便急急道:“大哥,我见跟着古先生的那几个人 有点鬼鬼祟祟的。”杜若叱道:“这种事可不能乱说。那位古先生识见非常人所能 及,若有问题,我觉得他也能看出来的。”少年咧嘴一笑道:“大哥的话,我当然 明白,不过,我见不少人打鬼主意的时候都是这样子。”杜若想了一会道:“这件 事我们只能自己放在心上,千万不可告诉他人,包括古先生在内。”小毛问道: “大哥不相信古先生吗?”杜若摇头道:“我不是不相信他,但在江湖上行走还是 小心为上。”铜镜的异力在杜若的身上产生着效用,这是杜若感到古城阴不妥的来 由。 杜若古城阴等人一路之上,马不停蹄,赶往祝东风所在的东海寨。突听一人指 向前方的天空道:“那是什么?”众人纷纷勒马,翘首望去,只见前方红光闪烁, 烟气冲天。古城阴道:“我们还是过去看一下吧!” 杜若抢先拍马而出,见是一个被焚毁的小镇,所有房子均烧通了顶。镇内镇外 满布人畜的尸体,部分变成仅可辨认的焦炭。此时仍有几处不断冒起的浓烟和仍烧 得劈劈啪啪的房舍。杜若继续驱马前驰,见一群百姓携妻带子仓皇地跑着,不时传 出婴儿的啼哭和孩童的惨叫,后方一队明军的官兵,正在四处抢掠,追杀着手无寸 铁的百姓。 杜若心下愤然,义愤填膺下,领先向明军杀去,明军官兵何尝遇到过这种抵抗, 丢盔弃甲下,四散而逃。杜若虎目一扫战场,见古城阴带来的那几个人,悍勇异常, 护着古城阴及小毛的同时,仍能够杀退蜂涌而来的官兵。 杜若这时注意到古城阴仍是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态,那几个人则不顾自身安危拼 死护着古城阴。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突见前方一名铁铮铮的好汉手挺巨斧,处身于群敌环肆之间,只求杀敌而不顾 自身安危,身上早已伤口累累,却仍拼命地将巨斧挥向敌人,直有龙精虎猛之态。 这粗豪的铁汉早已被鲜血染红,不仅有他的血,也有敌人的血,但他体内的血液仍 在沸腾,巨斧连环劈出,劈出的每一斧都含着漫天的仇恨,他似乎已变成仇恨的化 身,要将眼前的敌人全部杀光,但也可以看出他撑不了多久了。 杜若虎目一睁,剑眉轩耸,流霞出鞘,激昂排荡,不可一世,他的气势经过几 次交锋,业已达到顶峰,平和的气势直有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味道。一个个敌人在他 身边倒下去,虽无一人致命,却失去了再战之能,没有一个人可以阻其片刻,很快 杜若就冲到了那名大汉的身周,那名大汉刚挥斧将一名军士的头颅送上清天,自己 身上也中了两刀,登时血光飞溅,那些明军被如此惨烈的场景惊得呆了,又见大汉 已有帮手赶到,四散而逃,一点军人的架式都没有。 那名大汗似乎杀红了眼,一斧劈向杜若,杜若闪开,那名大汉再也支持不住, 甩掉巨斧,颓然倒在地上。杜若赶紧将其扶起,那名大汉一挥手,将杜若拨开,跪 在地上,仰天长叹,眼圈通红,不知是因为杀人太多,还是因有太过伤心的事情发 生在他的身上。杜若呆立在那名大汉的身旁,他可以感觉到大汉心中难以排解的伤 怀。 那名大汉抬头见到杜若,跪倒地上,给杜若磕起头来,杜若心下一惊,赶忙将 其搀起。那名大汉悲声道:“我的父母儿女被那群禽兽所杀,妻子更遭他们侮辱, 自尽而亡。我本想拼尽性命,赶走这帮畜牲,至不济也可多杀几个恶贼,刚才多谢 义士相救,否则我必然死在那些恶贼手中。齐勇这条命以后就送给义士了。”杜若 这才知道大汉原来叫齐勇,他也看出这名铁汉真情真性,决定好好交纳他,说道: “齐大哥可有意与我们同行,共投江陵祝东风,以保沿海百姓。”齐勇颔首同意, 表情严肃,眼中仍透着无从消解的悲伤。 -------- 春秋书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