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进“统一场” “石春生, 快去叫温晓云进来,快一点!”童老师着急地说, “她一个人呆 在外面太危险了。” 石春生推开门———但是, 他的脚还没迈出去, 就缩回来了。后来他无数次 地回忆这个瞬间, 觉得不可思议。他决没有想过要缩回来, 他不是胆小鬼!他可 以对天发誓。然而, 天———整个天空就在那时候突然闪过了一道强烈的白光, 他模模糊糊地好像意识到了一点什么, 可是没等他把它抓住, 它就逃得无影无踪。 甚至, 屋里的童老师, 雨中的温晓云———一切的一切都消失了。生命的意识在 这个瞬间变成了一段空白。这种空白的感觉妙极了:仿佛创世的爆炸声尚未响起 , 时间, 空间都在不可思议的“无”中沉睡;又仿佛无限的宇宙已经坍缩, 时空 在超密度的黑洞里结束。不知过了多久, 他发现自己傻傻地呆立在屋子中央, 童 老师站在另一侧, 如梦初醒般瞪着他。似乎两个人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也许, 什么也没发生过。童老师抬头看墙上的钟, 只见指针停在四点一刻, 不动了;刚 才无意中发现窗外的温晓云时,指针也是停在这个位置。显然, 时间确实在这一 刻停顿了。也许她该打开电视机和收音机, 看现在究竟是几点, 这样就可以知道 他们究竟失去了多少时间。但是她想到了曾在雷雨和闪电中失踪的父母, 一种不 祥的预感抓住了她。相比之下, 失去了多少时间已经很不重要了。她立刻奔了出 去:“温晓云, 温晓云!” 石春生也跑出来了。雨, 到处是雨, 像瀑布, 像长鞭, 像主宰天地的暴君, 无始无终———可是, 刚才温晓云站过的地方已经不见了她! 童老师顿时乱了方寸, 急不择路地在雨中狂奔起来:“温晓云, 温晓云!” 焦灼的呼唤一声一声, 但回应她的依然是雨。无边的雨中天地呈现出一派原 始的混沌。闪电已经不见了, 混沌的天际传来阵阵低沉的雷声。 石春生跟着童老师, 昏头昏脑地跑着, 喊着, 突然间清醒过来了:“童老师 , 温晓云可能回宿舍了。” 童老师绝对愿意相信石春生的判断, 这个希望让她忐忑不安的心有了稍稍平 静:“那我们赶快到女生宿舍去看看。” 话是这么说, 可她却像中了邪似的在雨中乱跑, 石春生大叫:“错了, 错了! 女生宿舍不在那边!” 童老师“噢”了一声, 转过身又向另一个方向跑。石春生急了, 伸手将她的 手一拉:“你跟我走!” 石春生把她的手握得紧紧的, 她那冰凉湿润的纤纤玉手像一只受惊的小白兔 , 躲在他温暖有力的掌心里。热血在他的胸中鼓荡, 他感到自己有足够的力量穿 越混沌把一个迷路的孩子带回家。 是的, 可怜的童老师, 她迷路了。想想看, 很久以来, 日复一日, 她将失去 父母的痛苦锁在心灵深处, 而把挚爱、欢笑给了他, 给了自立中学的每个同学。 困境中的学生以为自己是最不幸、最需要帮助的。可谁又能想到,他们的老师也 需要帮助。茫茫大千世界, 她找不到父母, 找不到自己的家;她比他们大不了几 岁! 前面, 昏暗的雨笼罩着昏暗的地, 连校舍也变成了意想中的一个幻影。石春 生拉着童老师, 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暴风雨中摸索。心, 也像被雨水浸湿的羽毛一 样, 沉重而温柔地颤动着。他觉得自己长大了, 真正地长大了。未来, 无论多么 艰辛, 他都能走过去;即使面对无路的天空, 他也要奋飞。 “童老师, 石春生, 你们怎么来了?”当他们被一片惊讶声包围起来时, 石 春生反而微微一愣, 反应有点迟钝了。他看见童老师跟刚才那副无助的样子判若 两人:“温晓云呢, 温晓云在不在?” 其实, 当她踏进这间屋子的最初一刻就明白了, 温晓云不在。这是一目了然 的事, 也是她最担忧的事。可她不甘心。她不顾大家茫然的神态, 伸手撩起了温 晓云床上的蚊帐, 甚至还下意识地把被子也掀开看了看, 好像温晓云会藏在里面 似的。这样的反常举动令女生们惊讶不已。 “童老师别找啦, 温晓云跟她的白马王子上天堂享福去了, 连行李也不要了。” 乐华生笑嘻嘻地说。 她以为这句半认真半玩笑话会引起童老师的兴趣, 继而进一步追问, 这样她 就可以把对温晓云的怀疑和不满全告诉童老师了。 但世上最愚蠢的错误往往是最聪明的人犯的。童老师突然柳眉倒竖,花容变 色:“什么白马王子黑马王子!乐华生, 你对同学就是这个态度?就这样没有一 点同情心?” 什么时候见过童老师这样声色俱厉?乐华生委屈得眼里汪起了一包泪, 就连 差不多已成温晓云死党的石洞花也心有不忍了:“童老师, 温晓云在下雨前就出 去了, 一直没回来过。” “什么, 下雨前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不, 这不可能!”童老师气急败坏 , 好像温晓云失踪又成了石洞花的过错, “我们刚才还看见她呢, 石春生, 你说 , 刚才是不是看见她了?” 石春生赶紧把石洞花拉到一边:“你想想看, 温晓云可能会去什么地方?” 石洞花望着石春生, 显得很有把握:“我想她一定在星星斋———就是以前 路校长住过的那个神祠。” “没错!”石春生突然想起自己和雷摩斯一起跟踪温晓云的事来, “童老师 , 我们马上去神祠看看。” “走吧!”童老师也别无选择了。大家七手八脚地带了些雨具就出发了。雨 还比刚才小了许多, 天也亮了一些。这个沐着风沐着雨的黄昏,在童老师焦灼的 心底,感受着来自宇宙的神秘和恐惧。她快步赶在所有同学的前面, 头一个冲进 了神祠, 谢天谢地———半明半暗的光线中, 有一个人影站了起来——— “温……”她刚叫出了一个字, 就大失所望了, “雷摩斯, 怎么是你?你在 这里干什么?” 没错, 从悬挂在空中的一串串幸运星之间出现的, 正是雷摩斯。听童老师的 口气, 他不该在这里。可是他却机灵地反问:“童老师, 你们来干什么?” “我们来找温晓云。” “我也是来找温晓云的。” “你也知道温晓云失踪了?”跟着进来的乐华生倒不吝赞美, “真不愧为福 尔摩斯。” “什么?温晓云失踪了?”雷摩斯吃了一惊。 有人默默地点头, 却谁也不出声。不知何故, 大家不约而同地吝啬起语言来 了, 只听童老师急匆匆地问:“你什么时候到这里来的?温晓云来过没有?” “大概是下午三点钟左右吧。”雷摩斯老老实实地回答, “我刚进来天就变 了, 我没带雨具, 外面又打雷又下雨, 非常可怕, 我想躲过这一阵再走, 就一直 呆在这里, 没见温晓云来过。” “那她到哪里去了?到哪里去了……”童老师急得快要哭了。大家面面相觑 , 谁也不敢出声。只有石洞花不相信温晓云没到这里来过, 她怀疑雷摩斯有诈, 追着问他:“你敢发誓温晓云没来过?” “我当然敢发誓!”这家伙的脸已庄重得像人民大会堂了, 没有理由不信他。 石洞花叹了口气, 小心翼翼地提醒童老师:“要不我们再去考古队看看, 没准温 晓云在……那儿。” “考古队已经撤了。”雷摩斯说。 “那么那个……小贝,他也走了吗?”石洞花吞吞吐吐地问。 “没有什么小贝,”雷摩斯生硬地脱口而出,“他叫王东!” “你怎么知道?”石洞花好不惊讶。 “我无所不知。”雷摩斯耸耸肩,似乎想玩潇洒,但演技有点拙,脸上的表 情也不够自然。 乐华生看看这个,瞅瞅那个,心想他们连帅哥的名字都知道了,就只瞒着我 一个人,当我是香港的都市(戆大)啊?哼,温晓云要是没跟那个帅哥私奔,我 挖下自己的眼珠给你们当泡踩! 但她脸上却不动声色,还一味天真好奇地追着问:“小贝是谁?王东是谁?” “够了,不要再罗嗦了!”奇怪,向来温柔的童老师今天变雌老虎了。她一 面张牙舞爪地发威,一面催石洞花带路,一起前往考古队原先的驻地,显然是不 肯放弃最后一线希望。 其实考古队的驻地离神祠很近, 若不是天黑下雨, 一眼就能望见。一行人匆 匆过去, 果然那儿一个人也没有, 连帐篷都拆了。黑呼呼的石窟就像大地上的一 张嘴巴, 仿佛什么都能吞下去。 童老师站在旁边, 一低头, 就晕了:“温晓云会不会在里面?” 可是, 周围既不见梯子, 也没有任何可供攀援下去的绳索之类。这个石窟, 岸是笔直的石岸,石春生趴在岸边, 伸头朝下望, 只感到有嗖嗖的凉气往上冒, 如果温晓云真的失足掉下去, 只怕已经粉身碎骨了。 谁也不敢把这个可怕的事实说出来, 可谁心里都明白, 连乐华生也乖乖地闭 上了嘴。 事已至此, 童老师反而镇静了。她打电话报了警。 结果是, 从县公安局派来的武警, 带着云梯, 下到石窟底下, 几乎没费周折 , 就发现了温晓云———她像一只熟睡的小猫, 蜷缩在一根鱼尾状的石柱旁。他 们把她带了上来。 她毫发无伤, 只是人有些迷糊, 变得更不爱说话了。 也许不该怪她, 因为她的话没人信, 连石洞花也感到太离奇了。 她说, 那天下午在暴风雨中, 她看到一道强烈的白光, 于是她就失去了意识 , 到了石窟内。而当她失去意识时, 实际上她已进入了一个“统一场”。 “统一场”你们懂不懂?这是小贝哥哥———不, 其实是爱因斯坦他老人家 发现的。他告诉我们电磁力、引力、强核力、弱核力这四种不同的力可以统一成 一个基本的力, 就是“统一力”———宇宙中最完美的能量构成形式。在“统一 力”四周形成的一个场就是“统一场”。一个人进入这种场, 时间、空间、速度 就会发生根本性变化, 这时从一个星系到另一个星系就像打电话那么快。她—— —温晓云, 十分幸运, 一道奇怪的白光带她进入了“统一场”。所以当她醒来时 , 她己经从地上来到了地下, 进入了石窟。她相信石窟是地球连接外太空的通道。 如果不是那些警察叔叔强行将她背出来, 那么, 她也许能从这里进入外太空, 找 到来自未来世界的时光旅人———就是路校长! 这么说, 倒像是不该去找她, 不该把她救出来了。 老天, 有没有搞错, 连牛顿定律也没考出个像样的分数来, 还谈什么爱因斯 坦的“统一场”!乐华生在温晓云的背后挤眉弄眼, 怪模怪样地笑:“脑子真的 出毛病了!” 雷摩斯也在长吁短叹, 他想帮她。但是, 怎么帮呢? 当然,最好的办法是把路校长的死因查个水落石出。他特地找来了那天在王 东面前丢了面子的《X 档案》。每晚熄灯以后,都要借助手电光看一段,想一想 路校长的案子。枕头下被窝里,老福尔摩斯和年轻的默特探员忠心耿耿地陪伴着 他,即使在梦中他也不忘点燃他的灵感。 下午, 最后一节数学课。 下课的铃声响了, 温晓云还埋头在自己的位子上做习题, 连挪动一下身体的 愿望也没有。 很奇怪, 经过这一场变故, 她对数学、物理这些过去没有兴趣的课程突然投 入了极大的热情。本来, 作文才是她的拿手好戏, 不管别人服不服, 自立中学 “头号才女”这个桂冠当非她莫属。路校长在时常常亲自评点她的作文, 夸她有 灵气, 没匠气;夸她思想深刻,思维独特, 感觉细腻———总之, 赞美之词大方 得都不让别人活了。她每次都败在数学和物理上。 现在倒好了, 语文课上她悄悄看“霍金的科学生涯”;走路时想着匀加速运 动;跳高时默念着自由落体。不过,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今天老师布置的这道 题是有点难度的, 只怕她折笔沉思, 也解不出那个X 来。 雷摩斯冷眼望去, 心里有了谱。他刷刷地将自己做好的这道题抄了下来。不 过, 他没有马上把它塞给温晓云, 而是先做了一点艺术加工:在所有的X 外面都 画了☆, 所有的Y 外面也都加了☆, 并且,Y的那一撇有意给缩短了, 这使Y 看上 去很像象征胜利的V 。 他将纸条折成了一只幸运星, 放到了温晓云的课桌上。 接下来的事不出雷摩斯意料———温晓云没有马上打开纸条, 而是低着头发 愣, 好像很吃惊的样子。从侧面看不出她的表情, 只见那低垂的睫毛, 如湖畔密 密的杞柳一样, 遮掩了湖心的风景。 那一刻过得好漫长, 以致雷摩斯觉得“星”里的那颗心永无出头之日了。 但温晓云终于经不住好奇的诱惑, 慢慢打开了那颗星。 雷摩斯长长地出了口气。 再接下来的事就是他所预料的了。温晓云转过脸来, 默默望着他。他也望着 她,聪睿的目光, 穿透无数心事, 落在她注视他的眼睛里。 但只是短暂的一瞥, 忽然她又埋下头去, 把他给她的纸条压在本子下面, 然 后, 咬着笔杆自己解那道题。 柔软的长发遮住了她的半张脸。一片阴影落在雷摩斯的心上。 “温晓云!”他不得不故伎重演, 写了一句大白话:“你的X 我己经解出来 了。” 她接过纸条迟疑了一下, 微微抬起头。他赶紧又写了几个字递过去:“同是 天涯沦落人。” 她迅速地将秀发捋到脑后, 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 “我己经记不得我爸爸妈妈的样子了。”他在另一张白纸上写, “我只记得 有一天, 路校长在汽车站里找到流浪的我, 带我去吃香蕉船。他说吃完了我们去 远航,他还说, 风雨中, 这点痛算什么, 擦干泪, 不要怕, 等着他……” 她的眼底滚出了两颗晶莹的泪珠. 她抬起手想把它擦去, 又怕被他看见。可 他已经注意到了。 “谢谢!”她的声音像梦中的一阵呼吸。“你真是福尔摩斯?” “不, ”他头一回断然否定这个自己喜欢的封号, “我只想做一本书, 在你 流泪时可以阅读的书。” 他从哪儿贩来的句子啊,好酸!她想嘲他,却问:“是侦探书吗?” 雷摩斯看见,有小小的花儿, 在她黑亮的瞳仁里绽放了。她破涕为笑的样子 , 让他既感动又心酸。 晚自习以后, 温晓云又不见了。 至于温晓云去了哪里, 如果雷摩斯仍心中无数的话, 那么他也就不是福尔摩 斯了。 在温晓云消失后的一个多小时, 他悄悄地来到了神祠。 神祠被称作星星斋, 该是名符其实的。在空旷的田野里, 它与天上的冷月寒 星对应, 于默默无言中散发出一种既荒凉又肃穆的悠久魅力。雷摩斯踏进门时, 心里总是免不了被震撼, 突如其来的神圣感会使他不能自已。现在, 屋子里是昏 暗的, 没有灯, 似乎也没有人。但他一下子就摸到了那个用碎砖头搭的小台子。 台子上的搪瓷碗里, 盛着一个桃子形的糯米团。他不用看也知道, 这是太平洋师 傅的手艺。今天下午, 太平洋师傅煮了一锅价格便宜的山芋, 用猪油和糖炒了, 代替豆沙馅, 为全校师生包了甜甜的糯米团子当点心。 雷摩斯把搪瓷碗捧起来, 贴在脸上, 眼泪一串串落下。在他的心中, 这洁白 的桃子就是西天王母娘娘的仙桃。他慢慢地把碗放下, 又慢慢地转过身, 打算走 出去。但不知他又想到了什么, 犹犹豫豫地回过身来, 再次捧起碗, 像是寻觅一 个初吻, 他含着泪, 在那桃子的尖尖上轻轻地咬了一口。 一个黑影, 像猫一样从暗处跃出, 朝他扑过来。疼痛, 尖锐的、剧烈的疼痛 从背上、胳膊上甚至脑袋上传来。他挨打了。那个小小的拳头充满了愤怒和力量。 可是他一动也不动地站着, 任疼痛遍体, 任泪流满面, 既不躲也不反击。 哭声突然爆发。夹杂在呜咽中的那份伤痛、那份绝望, 像是一头小狼崽在哀 嚎:“雷摩斯,你这个贼……” “温晓云,你打吧, 打吧!如果你觉得心里好受, 你就打我, 打我吧!如果 打死我能让路校长活过来, 我愿被你打一千遍, 一万遍!我愿拿我的命换路校长 ……”他慢慢蹲了下去, 把头埋在臂弯里, 心里难过极了。 可她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她用脚狠命踢他:“你滚, 滚出去!不许你玷污 了我的星星斋!” 雷摩斯被她踢得一下子扑倒在门外, 身上痛得要命, 但心里更痛。他从臂弯 里抬起头, 看见她的一只脚踏在门槛上, 样子非常可怕, 像一个冰姑娘, 身上射 出蓝幽幽的凛冽的寒光。 他很吃力很迟缓地爬起来, 揉着手上的伤, 给了她一个瘦瘦的背影。 歌声就在这时———从天而降, 像茫茫太空飘过来的一个梦, 像天使突然吹 响的金色号角: 女孩儿呀贝蕾, 来来去去啊光难追。 相对论呀, 捷径, 今日出门呀,昨夜归! 寂寥夜空里的星星, 苍茫旷野里的树影, 都在齐声伴唱。温晓云像阳光下的 雪人一样融化了。她两手捂住耳朵, 不, 不, 她不要听见。可是天空和大地, 都 被这个少年清越悠扬的歌声穿透了——— 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 发出梦呓般的呢喃:“小王子, 是你?” 他转过身, 默默地点了点头。星月的微光下, 他那张原本眉清目秀的孩子气 的脸显得既庄重又沉稳, 而那双黑宝石一样熠熠发亮的黑眼珠里, 则藏着自信, 藏着温柔, 藏着理解一切又包容一切的落落大方。这种酷毙了的表情, 是任何一 个同龄的少年都装不出来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温晓云艰难地、痛苦地吐着每一个字。 “为了……我们的愿望。”两道闪光的泪线在雷摩斯的脸颊上闪动, “因为 我们都没有家, 没有爸爸妈妈……我们惟一的亲人是路校长。我们可以舍弃一切 , 但是不能失去路校长。没有路校长你会活不下去, 我也是。所以我要给你希望 , 也是让自己的希望有一个支点;我要给你生活下去的勇气, 也是为了给自己鼓 气。是我……悄悄拿了你放在这里的食物。每当我这么做的时候, 我多么多么希 望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愿意有多重宇宙, 愿意有时光旅人, 愿意路校长从天而降 ……可是, 我让你在梦幻世界里走得太远了。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我不能再骗 你, 也不能再骗我自己了。毕竟我们生活在地球上, 毕竟现在还没有时间机器… …” “不不, 时间机器会有的, 很快就会有了。”温晓云急急忙忙地打断他。 雷摩斯顿住了, 只见温晓云不停地咬着嘴唇, 竭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小贝 哥哥说过的, 有一个美国物理学家, 叫马利特, 十岁时爸爸心脏病发作死了。他 想他的爸爸, 就像我们想路校长一样。为了回到过去挽救他的爸爸, 他自己立志 造一台时间机器。现在他正在实验室试验一次时光之旅。他预计在十年后造出真 正的可以遨游过去和未来的时间机器。我……我也想成为马利特, 可是我的数理 化太差了。所以我只能等……等待路校长回来, 永远永远等下去……” 她终于失声痛哭, 那么委屈那么无奈。雷摩斯觉得自己太残酷了。也许, 他 本不该为她制造那么美丽的幻象, 更不该又亲手把它撕碎。 “小云, ”他心里充满了深深的怜惜, “为了你想像中的时间旅行, 我收集 了许多这方面的信息。我真希望人能够超过光速, 能够在星系之间、宇宙之间自 由往来,但光速毕竟不能超越。而在我们的太阳系的外面,最近的半人马α座, 离地球也有4.2 光年。如果乘每秒1000公里的宇宙飞船,要花上1.28万年才能飞 到。没有生命体能够作这样的旅行。这就是宇宙,无穷的宇宙啊!也许在将来, 人的身体经过基因改造会活几百岁, 会有特殊的素质,可以适应漫长的太空旅行。 但现在的确做不到。小云, 我们还是把希望藏在心中, 继承路校长的遗志, 做他 要我们做的一切———当然, 我们还要找出害他的人, 为他报仇!” “雷摩斯!” “嗯?” 突然间她感到语言迷失了。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似乎一切都结束了, 又似乎 一切才刚刚开始。她用力看着他, 像要从他的眼睛里, 找到整个宇宙的秘密。 ---------- 起点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