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去去光难追 清晨时分, 老天停止了号啕, 但像一个受尽委屈的孩子, 偶尔还会抽泣几声 , 撒下稀稀落落的泪滴, 天空自然就是灰灰的, 不肯展露出晴朗的笑靥。 雷摩斯来到校办化工厂, 只见到处一片狼藉, 几个身着防化服装的人在那儿 收抬残局。雷摩斯钻来钻去, 终于发现了那只有β记号的柴油桶。它倒在地上, 盖子已经被打开了, 里面还有半桶废液, 正缓缓地流出来。 他无比激动地上前, 想要进一步检查, 突然听见一声大喝:“出去, 快出去!” 声浪之高震得地球都要抖了, 雷摩斯的身体也缺乏自尊地微微一颤:“叔叔 , 注意你的身后, 那只桶上面有字, β!” 他真想抽自己。有什么好怕的,有什么了不起, 不就是个防化兵嘛, 何至于 凶得像恶煞一样。 他清清嗓子, 正想进一步阐述清楚, 不料那两个防化兵倒像撞了鬼, 赶紧追 问:“小孩,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太没教养了!即使把福尔摩斯的身份忽略不计, 他也不至被称作“小孩”吧! 但此刻情况紧急, 只好小人不计大人过, 挑简要的把相关情况说了一遍。所幸防 化兵们高度重视, 没让他多费口舌, 他们就将那只桶当作珍宝一样小心翼翼保护 起来, 同时马上派人去报告。 当他们的头儿风驰电掣般降临时, 雷摩斯发现, 原来正是那位宣布路校长死 因的李局长。 “彻底检查,注意安全!”李局长一声令下, 那几个防化兵就开始折腾柴油 桶。他们把剩余的废液全倒出来了, 可里面什么也没有。 李局长对这桶仔细观察研究了半天,忽然剑眉一皱:“可能是昨晚有人故意 纵火, 乘机把货取走了。” 雷摩斯远远望着, 已明白一切跟自己的判断无异, 所谓的“货”, 自然就是 β病毒了。但他还是有一种目瞪口呆的感觉。天,他怎么可以这样聪明?他真该 为自己的盖世才华而……惶恐!如果这种病毒会随着空气传播, 那么经过一夜的 流泄, 大家全都死定了。 难怪那些防化兵那么凶, 他们自己都穿着防毒衣耶! 如果要死的话, 他是首当其冲, 因为此刻他在现场, 离泄漏物最近。 雷摩斯心里特别难过。唉,如果真的要死, 还不如死在昨夜。那时, 温晓云 冰凉的小手尽在他的手掌之中。在那样危机四伏的狭小空间里,依然有小小天使 在飞———像拇指姑娘那么大的小小天使, 通体透明, 背上有一对同样透明的小 翅膀,在三维之外的空间里飞舞, 向他召唤。 女孩儿呀贝蕾, 来来去去啊光难追, 相对论呀,捷径, 今日出门呀,昨夜归! 旋律, 带着快乐而忧伤的味道, 来到心中,留在舌尖。但时间是一个弹弓, 不容许他回朔, 卟地一弹, 就将他弹回现在———“贝蕾”, 他的“贝蕾”呢? 她不在, 不在他身边。当然, 不在他身边是安全的。他是偷着跑出来的。他 已预感到危险, 故意甩掉了她, 也瞒过了众人, 让所有问题自己一肩扛。可是, 她不在这里真的安全吗? 突然他意识到, 她一定处在某种危险的境地。 每当他担心她的时候, 那支快乐又带点忧伤的旋律就会不期而至, 在他大脑 皮层的警戒区域生出新鲜而强烈的刺激, 并于瞬息间浸透了全身。这已成了一个 规律。 他掉转头在操场上狂奔。他必须马上找到她。 天上, 淡白的云团也在跑, 在竭力遮掩那早晨初现的阳光。 阳光是淡金色的, 似乎浸在忧郁的情调里不能自拔。但自立中学依然在它的 普照之下, 丝丝缕缕都是君临大地的威严。那份来自巨大恒星的力量不容置疑。 雷摩斯略微镇静了一下, 对自己说, 也许踏进教室, 温晓云正好端端地坐在 位子上呢。 “自立中学的全体师生请注意, 听到广播后请立即到校门口集中!”好像上 天的一道命令, 广播喇叭轰然作响。 于是, 巨大的悲伤也如超载的卡车般轰轰隆隆驰来。他知道已经没有教室可 回了。 的确, 所有教室都空了。集中是为了疏散。同学们被安排上了从部队派来的 军用卡车, 开始有序地撤离这块有可能被某种病毒污染的危险之地。这是省公安 厅和卫生防疫部门出于对学生的安全考虑而作出的紧急决策。 “温晓云, 有谁看见温晓云了?”童老师哑着嗓子, 全无风采地在乱轰轰的 人群里喊叫。 预感变成了现实。雷摩斯的心像亚特兰蒂斯王国一样沉到了大西洋海底。 可是,童老师却把他当作了救星:“雷摩斯,你知道她在哪里, 你一定知道!” “我知道———”当他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感到惊讶时, 原子诞生, 宇宙放 晴———灵感如闪光照亮了思维中的一片混沌, “她一定在石窟, 我去找她!” “石窟, 已经不能去了!”童老师脸色大变。 “啊?!”雷摩斯听不懂童老师的话。 但童老师无意作进一步的解释, 只是追着他一个劲地问:“你怎么知道她在 石窟?她……肯定去那儿了吗?她会不会在别的什么地方?” 刚才还是救星的雷摩斯, 现在成了灾星。她眼巴巴地瞪着他, 只盼他一摸脑 袋说:“呀,我的推测有误, 我并没有看见她去石窟。” 可雷摩斯就是不摸这个脑袋, 他那双大大的清秀的眼睛透过薄薄的镜片瞪着 童老师, 认真地说:“如果现在她不在石窟, 算我白跟她好了。” 情急之下, 舌头来不及打弯, 一句蠢话脱口而出, 想吞回去也不可能了。 “糟了, 糟!”童老师不仅没计较, 反而要哭出来了, “如果她真的去了石 窟, 那就、就……那边不仅已经被封锁, 而且他们很快要把石窟填埋……” 填埋?不,现在问为什么还有什么用?不, 也不是没用, 而是没意义了;当 然也不是没意义,而是没时间了!他必须马上把她救出来, 否则她要被活埋了。 纷乱而险恶的念头, 像是宇宙初始时的一堆弦, 在刚刚生成的短暂时间里膨 胀, 几乎把他的头颅撑破。天,什么也来不及说了!他转身就要走。 “别干傻事, 你不能去!”童老师的直觉算得灵敏, 伸手要把他揪住, 可他 像条鱼似地滑脱了,一转身, 沿着操场朝石窟的方向狂奔起来。 “雷摩斯, 你回来, 快回来呀———”童老师痛心疾首。呼啸的风送来她近 乎绝望的呼叫, 但雷摩斯仍然跑得像一架超音速飞机。他不听, 他什么也不要听 见,他要挣脱那个声音的羁绊。他能够做到。他甚至能超过光速, 让时间倒转, 让他的贝蕾在进入石窟前就出来了。 贝蕾贝蕾我来了! “站住!”全副武装的防化兵, 组成了一道人墙, 拦挡在面前。 人墙前面还有一道警戒线, 是用铁丝拉出来的。 没有半点犹豫, 雷摩斯朝地上一扑, 从铁丝网下面钻了进去。 他敏捷地爬起来, 还想闯那道“人墙”, 可人还没站稳, 身子就腾空了。他 要挣扎, 却连挣扎的姿势还没摆出来, 人已经被重重地摔倒在警戒线外面了。 原来一名铁塔似的防化兵, 拿他当小鸡, 拎起来又扔出去, 好像只活络了一 下手臂。 所有的希望都变成了妄想, 雷摩斯傻了。可微微一愣之后, 他又跳起来, 双 手抓紧了铁丝网, 一些铁丝的尖头剌破指尖,流下了滴滴鲜血:“求求你们放我 进去, 我的同学在下面, 最好最好的同学在下面啊!” 没有人理他。“人墙”是铜墙铁壁。警戒线不容穿透, 就像光速不可超越一 样。 “小云———”他伤心欲绝。 “小云, 小云———”好像回声, 但音量无限地扩大了, 布满在四面八方的 空间。他惊讶地回头望去,只见石春生、童老师……都来了, 他们扑在警戒线上 呼叫:“温晓云———温晓云———你听见了吗?我们在等你出来———我们在 等你啊———” 一个班级的同学齐声呼叫, 谁也不肯抛下温晓云, 抛下这个敏感、孤傲、又 有点儿怪癖的女孩子。她曾多次惹人生气,让人心烦, 招人忌恨……他们全忘了。 他们只记得她美丽、善良、绝顶的聪明和梦幻般的优雅迷人的气质。在整个班级, 只有她坚信路校长会回来。也许在不知不觉中, 她已成为他们的一个梦, 他们不 能想像没有她的日子, 就像不能承受无梦的青春一样。他们呼唤她,就是在呼唤 自己,呼唤自己心灵中最柔弱, 最纤细,最不可思议的一个奇异点啊! “不许再叫,统统给我闭嘴!”突然传来的一声吆喝, 像雷一样炸响。呜咽 的同学们一愣,只见一个人怒气冲冲地跑步而来。因为穿着笨笨的防护服, 这家 伙跑步的姿势像狗熊, 但分明又有几分熟悉。雷摩斯仔细一辨, 那不就是石Sir 吗?这下可好, 救世主来了! 可他哪里知道,“救世主”所面对的,是万分危急的局面,能不能转危为安 , “救世主”自己也难预料。 原来警犬已追至石窟,石峰和警方人员分析,他们要寻找的β病毒, 可能已 被转移到下面。根据这些日子的侦察,石窟正是这些犯罪分子的秘密隐藏地。因 为封存病毒的小钢瓶很可能带了爆炸装置, 所以一见学生涌来, 他的头就大了。 他根本不跟雷摩斯罗嗦,只是迳直来到童老师面前, 劈头一顿臭骂:“你这老师 是怎么当的?五分钟内,你给我把这帮孩子带走。要是晚一分钟,小心枪子不长 眼!” 童老师揉揉红肿的眼, 居然连一个发怒的表情都没敢作, 就忍气吞声地过来 劝雷摩斯:“相信你石叔叔, 会想办法救出温晓云的, 我们快回去吧!” 还“石叔叔”呢, 压根儿就是一头吃人的Animal! “雷摩斯, 别哭了, 我们一起唱支歌吧。”石春生把一只热乎乎的大手, 拍 在雷摩斯的肩膀上。 什么时候了, 还唱歌?雷摩斯倔倔地别过脑袋,任双泪长流。 “振作一点, 她是贝蕾。贝蕾,不是一般的人。贝蕾听见了贝蕾的歌,会回 来———不, 她可能已经回来了———昨天就回来了。” 从未见过班长这样喃喃地说过如此拗口的话。突然, 他唱了起来:“女孩儿 呀贝蕾———” 五音不全的“男高音”唱出的儿歌, 听起来非常滑稽。但是没有人笑, 相反 , 歌声像无形的魔杖, 点化了空间和时间。啊, 看不见的弯曲,看不见的多维, 如缤纷的烟火般呈现。但愿温晓云正在另外的维度, 另外的空间, 经历着另外时 间流, 但愿……全班同学和着班长的声音齐唱: 女孩儿呀贝蕾, 来来去去啊光难追。 相对论呀,捷径, 今日出门呀,昨夜归! 他们唱着, 一步步向后退去。被泪珠浸润的音节无比清澈, 它们携着湿漉漉 的水分子, 沉沉地在石窟的前方回旋, 不愿消散。 大家都哭了, 连同那些机器人般站成一排的防化兵也被深深感动了。石窟是 虫洞留在地球的出口。关于这一点, 温晓云一直坚信不疑, 尽管几乎所有的同学 , 都或明或暗, 或激烈或谨慎地表示过反对。 有什么办法呢,真理总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一颗真诚的心, 往往也需要许 多伪装来掩饰。当然,如果有一天她牵着路校长的手出现在大家面前,那就另当 别论了。 不错, 上次进石窟探险是失败了。她从失败中取得的教训是她的行动必须加 倍保密, 决不能在任何时候露出蛛丝马迹。特别是, 雷摩斯聪明绝顶, 昨晚稍稍 忘乎所以, 就被他严加看管。好在今天一早他自己魂不守舍地跑了, 无暇再顾及 她。 自从小贝哥哥撤离以后, 她就从他们废弃的东西中找到一捆结实的绳子。她 把绳子仔细地藏好, 上次下石窟派上了用场, 这回, 又利用绳子轻盈地攀下去了。 双脚感到了坚硬的接触时, 黑暗随之而来, 好像时空的转换在瞬间完成,温 晓云的全身浸透在一种奇异的兴奋中。 想想看, 外面正是晨光熹微, 而这里已是漫漫长夜———奇妙的是, 且不知 这是昨天的夜晚, 今天的夜晚,亦或是很久很久以前的夜晚。 当然,所谓的“今天”也只是一种感觉而已。主观上的感觉, 并无客观上的 意义。老爱因斯坦说,“过去、现在、将来之间的区别,只是一种幻觉,不管人 们怎么坚持这种区别,也没有用。” 没有一种仪器能将“今天”这个概念测量出来,即使同住一个星球, 你的夜 晚也会是我的白昼。而在茫茫宇宙, 在那像气球一样不断膨胀的膜的世界上,对 于彼此间相互远去的星系而言, 谁又是谁的过去, 谁又是谁的未来呢? 那么,从“未来”而来的路校长,也只是相对而言,相对于我们这颗诞生于 太阳系的星球,在有史记载的2004年6 月,他来自于“未来”。 每个人,每件事,都有自己的时间流。时间在虫洞外面和虫洞里面的连结方 式当然不同了。想到这点, 温晓云对于包围自己的黑暗,以及弥漫在黑暗中的阴 湿气味,也就释然了———既然是完全不同的时间流,那么有一点不舒适也是在 所难免。 可是突然间, 她前行的脚步被拖住了,她的身体在不由自主地向后转。在最 初的刹那间她恐怖极了。她想自己也许不慎坠入了黑洞。小贝哥哥说过,虫洞有 时也是连结一个宇宙的黑洞和另一个宇宙的黑洞间的时空隧道。如果真的进入黑 洞,那么,就意味着她真的有可能进入另一个宇宙的“泡泡”上面。可是,黑洞 会把人的身躯撕裂,会把她那飘逸的长发、明亮的眼睛、柔软苗条的肢体和小巧 红润的嘴唇变成一把粒子。她可不想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另外的时空。这个样子路 校长会认不出她来。她必须另辟蹊径, 决不能被“黑洞”俘虏,必须挣脱出来。 而当她竭力推开某种力量的束缚时,她听见了一个奇怪的声音:“温晓云,赶快 上去!” 这是谁的声音?这么古怪却又这么熟悉,同时她也发现,自己正被一个黑影 紧紧抱住,而这黑影显然在用力将她推出去。 如果这一幕发生在地面上,那么,人的大脑所作出的最快反应不外乎暴力、 抢劫这类事,可在这里,在她设想的虫洞里,她反而松了口气。她相信自己并未 遭遇黑洞。不过她讨厌有人干涉她,更讨厌那种近距离接触时来自一个显然是异 性同类身上所发出的气味。她低下头去, 在抱住她身体的一只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那家伙痛得“哼”了一声,就把她松开了。她后退一步,沉着地问:“你是谁?” “我是DNA 。”声音特别尖锐,好像带一点金属声似的。 温晓云窃喜, 果真是DNA,他来了, 他终于来了———即使不是路校长, 那他 也是来自外星球———甚至是外宇宙的智慧生命。 可继而一想, 又觉得不对, 是气味不对!刚才的近距离接触以及这一刻的做 作的声音都令她呼吸不顺畅, 感官不舒服。 当然,气味也会欺骗人。气味骗起人来没商量。伟大的爱因斯坦所发明的相 对论已经导致了黑洞的发现,可他偏觉得“气味”不对而差点否定了它, 否则他 自己的伟大还要更上一个档次。她可不想步老人家的后尘, 错过一次人类历史上 最伟大的奇遇。她朝前指了指说:“那是什么地方?” “是黑洞。”DNA 急急地说, “如果再向前迈一步, 你就会进入另外一种状 态,另外一个世界,你再也回不来了,再也见不到你的老师、同学,你的……” “这不用你费心, ”敏感到对方会提及“妈妈”这个既平常又特殊的词汇, 温晓云傲慢地打断了他。 这位不知从何方而来的神圣也识趣地闭上了嘴。温晓云绕有兴趣地问:“你 说的另外一个世界就是另外一个宇宙吧?在我们的宇宙之外一定还有别的宇宙吧?” “是的是的, 这就是MULTI PRODUCTION(宇宙的多重发生), ”DNA 以一种 快得像在追赶光速的语速吐出了一个难懂的英文名词, “如果你有足够的好奇心 想认识这一切, 那就向后转, 立刻出去, 否则就来不及———没时间了。” “为什么来不及了?我想知道那么多宇宙泡泡是什么样子的?它们像一串葡 萄吗?”这个小姑娘慢吞吞的口吻, 把可怜的黑暗中的那个人急得直捶脑袋。突 然,他不再拿捏嗓子,放开喉咙大吼:“我是你秦叔叔,是小时候送给你芭比娃 娃的秦叔叔!你立刻给我上去!” “秦叔叔?”像是不期回归的哈雷慧星, 拖着长长的尾光照亮了一片已是茫 然的记忆。在温晓云很小的时候,确实有一位昙花一现的“秦叔叔”,点缀过她 和妈妈相依为命的贫寒岁月。有一个印象是秦叔叔一手牵着他的女儿小星星,一 手牵着她。就是他给她们唱过:“女孩儿呀贝蕾……”她好喜欢这支歌,一下子 就学会了。秦叔叔夸她聪明。当他带星星出去玩时, 总是特地来接她。于是她就 和星星一起在草地上跑来跑去,一起教芭比娃娃唱歌。芭比娃娃是星星的,又大 又漂亮,虽然怎么教它也开不了口,唱不来“香的轮呀捷径,”可她还是非常眼 热,不过妈妈是不会给她买的。忽然有一天,秦叔叔又来了,没有带小星星,只 带了一个芭比娃娃。他把芭比娃娃送给了她。她欣喜若狂。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 她抱着芭比娃娃睡觉,但也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她再也没看见过秦叔叔。她问 妈妈:“秦叔叔呢?”妈妈叹口气,答非所问地说:“可怜的小星星,她病得很 重,住在医院里了。”可是,小星星为什么会生病呢?是不是她的爸爸将她最喜 欢的芭比娃娃送掉了心里不开心呢?她有点难过,想让妈妈把芭比娃娃还给秦叔 叔,但心里舍不得。又过了一段时间,她问妈妈:“小星星的病好了吗?”妈妈 依然答非所问地说:“小星星在天堂看着你,希望你做个好孩子。”她不明白妈 妈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从妈妈悲哀的眼神看来似乎很不妙。她终于下定决心,对 妈妈说:“我把芭比娃娃还给小星星,让她开心一点。”可是妈妈一把搂住她, 连连说:“不不,这只会让你的秦叔叔更伤心。” 后来秦叔叔消失了,除了好高好高的个子和白白的牙齿以外,她再也想不起 他的模样,他的特征,更记不得他的声音了。不过, 这位自称“秦叔叔”的家伙 , 这一吼听起来倒是非常熟悉,熟悉得好像经常听见似的……老天,温晓云吸一 口凉气,大叫:“我听出来了,你是钱教导,你冒充DNA ,冒充秦叔叔,你是坏 人!” 就在这一刻, “坏人”似乎露出了本色———他扑上前抓住了她:“出去出 去,我就不信制服不了你!” 温晓云岂能示弱?她又踢又咬,以那种比动物更凶猛的攻击来反击这个“坏 人”。但是这一回,“坏人”没有松手,他任他踢任她咬,忍着痛对她说:“小 云,秦叔叔就是钱教导,钱教导就是秦叔叔,当年路校长从芭蕉地里救出你的时 候, 我一眼就认出你了。正因为如此,我才在那一刻决定支持路校长办这所学校 的。我没有骗你。” 什么什么?他都在说些什么! 温晓云狠狠咬他的手腕,咬出血来了。他就任血在黑暗中一滴滴流,还在用 力把她朝外推。这实在很不寻常。她有点松懈了,故意虚张声势地说:“我认得 秦叔叔,烧成灰我也能认出来。你长得跟他一点也不像,怎么会是他!” “我整过容了,因为车祸,不,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他语无伦次。 整容?他以为自己是迈克尔·杰克逊? 全乱了, 一切全乱了。这里真是不可思议的时空隧道,空气里凝结着神秘。 “小云,你说得对,我是坏人,因为我是坏人我才整容。可是我并不真的很 坏, 我……”他气喘吁吁,“我是为了我的女儿……为了我的小星星才犯罪的。 也是为了小星星, 我一定要救你出去。你就像是我的女儿,我的星星,我的明亮 的小星星!现在我不得不告诉你,有一些坏人, 是比我还要坏一兆倍的真正的坏 人,在制造一种足以能毁灭全人类的病毒,这病毒就在石窟里。所以你必须上去 , 马上上去,现在在这里每一秒钟都危险,非常非常危险……求你了,小云,我 的好小云,为了你妈妈,你也要活着出去啊!” “你真的是秦叔叔?你、你认识我妈妈?”温晓云终于慢慢停止了挣扎。 “是的是的,你妈妈是好人,你妈妈是冤枉的。”黑暗中,他泣不成声, 泪 流满面。 “秦叔叔!”温晓云搂着他湿漉漉的脖子,也哭了。 哭泣的秦叔叔并未止步,他利用这难得的片刻安静摸索着迅速向前。就在这 时,一道光束拨开了漆黑的空间从洞口的方向照射过来,与光束同时而来的是一 声声焦急的呼唤:“温晓云,温晓云,你在哪里?我是小贝!” 身着防化服的小贝哥哥坐在吊篮里,头上还戴着一顶采煤工人井下作业时用 的有灯的安全帽。吊篮还没落地他就急切地叫起来了。 秦叔叔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前, 一把抓起温晓云往吊篮里一放:“快,快上去!” 温晓云还要拉他,他用力将她的手扳开, 同时朝后退了一大步。 吊篮启动了。秦叔叔站在那几, 头仰得老高, 有些微弱的光线落在他的脸上。 温晓云看见他的嘴一张一合, 好像要说话, 但始终没发出声音。温晓云攀着吊篮 的边缘喊:“秦叔叔……”一语未了, 下面传来轰隆一声巨响,秦叔叔不见了。 而迎接温晓云的, 已是坚实的大地、远山,还有从云隙里露出来格外珍贵的金灿 灿的阳光。 ---------- 起点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