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卖身 天照,位于冰原东部,被称为圣元帝国不设防的城市。 这是个自由的贸易海港,云集了数不尽的商人。整个城市除了由天照自行组建 的卫队之外,不见一个帝国士兵的踪迹。 天照最著名的,莫过于就是耸立在城中央的林海阁,据说天照始建时,林海阁 的第一代宗主是曾经救过帝国皇帝的命,所以在帝国皇帝赏赐的时候,那位宗主大 人就向圣元要求天照不设防。 二百年来,天照的确没有设防。 因为它不需要设防,林海阁门下有三千剑士,可以随时组织起一支比帝国军队 更加强横的力量。 林海阁建立迄今,已经有两百年的历史。 在两百年中,林海阁传人共有八十一人登上神魔榜,而最著名的就是二十年前 位列神魔榜十七位的剑王李石。 在林海阁弟子之中,李石在神魔榜的排名并不是最靠前,但他所作的贡献,对 圣元帝国而言,却是最大。 十五岁出道,三年中执剑挑战帝国一百四十一个道馆,大小战不下三百次,无 一败绩。十八岁行成人礼后,李石退居林海阁闭关两年,重新走出天照时,年仅二 十岁。 之后,李石游历圣元、天华以及帕伊联邦,其间会尽天下好手。他以华丽的剑 法加上凶狠的火系魔法,创造出全新的火灵剑术,十五年间未曾一败,曾被人称为 最有希望晋级神魔榜三甲的新秀。 三十五岁,李石回到圣元,收当时的帝国储君,也就是当今圣元帝国皇帝,蒙 放为弟子,十年教授,使得蒙放成功登上皇位,并在当年的神魔榜中位列第九十名。 同时李石做为蒙放登基后的第一辅臣,将圣元帝国治理的井井有条,成就了帝 国建国之后最鼎盛的时代,被蒙放尊称为国师。 五十岁,李石自创的火灵剑术趋于大成,正当他要冲击神魔榜三甲的时候,天 华公国最年轻的一代刀客杰斯兰瑞,向他发出了挑战。 当时杰斯兰瑞三十七岁,李石刚渡过了五十寿辰。 新历一九四年,也就是在天华公国和圣元帝国签订互不侵犯条约之前的十天, 李石和杰斯兰瑞决战冰原分界线的昆山顶峰。 那一战,引得无数好手前去观摩,但却被李石和杰斯兰瑞联手将三国十七个门 派,一百四十多人轰下昆山,之后三天,昆山顶峰雷鸣电闪,火光冲天。 按照众人的想法,杰斯兰瑞虽然被称为天华有史以来最出色的刀客,但面对老 辣的李石,很难取胜。可三天后,当人们登上昆山顶峰的时候,却发现李石和杰斯 兰瑞都失去了踪迹,整个昆山顶峰方圆三十里,尽呈废墟。 这一战,被人们称为:星月与火的战斗。 圣元帝国的蒙放和天华公国的德纳,在两人决战之后,曾经耗费了大量的金钱 和人力寻找,但始终没有两人的踪迹。李石,就这样消失在人间,但他的名字,却 永远记载在帝国的史册之上。 林海阁成就了李石,而李石更让林海阁发扬壮大。 于是,能进拜入林海阁门下,成了整个帝国的一种风尚,短短的二十年时间, 林海阁从天照第一门派,成为了帝国第一门派,而当代林海阁宗主李翎,更成为即 李石之后,第二个享有帝国国师称号的自由人。 天照因为林海阁的存在,变得更加繁荣了。 新历二一四年五月的一天,天照市政大厅押送进两个身着破烂衣衫的少年。 据天照卫队的人说,这两个人在天照城外三十里的地方鬼鬼祟祟,而且身着天 华公国的服饰,佩戴兵器,怀疑是来自敌方的奸细。 天照临时执政官心不甘,情不愿的从麻将桌上离开,匆忙将两名少年提审。得 出的结论却是这两名少年纯粹属于迷路,所以才在天照郊外乱转。 至于为什么两名天华公国的少年会来到天照,执政官从两人交代的笔录上就已 经看出了端倪。天华公国那个奇怪的绝杀令他自然也有所耳闻,而这两个名叫艾恩 和康云舒的少年,毫无疑问是受到了绝杀令的影响,所以才逃离家园。 而且,两人身上还有一封送给林海阁中一名叫石礼的人的信,虽然不知道这石 礼是什么人,但林海阁的威名所在,前来投奔林海阁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奸细。 执政官大怒,将那名小队长一顿臭骂之后,把艾恩和康云舒赶出市政大厅,而 后匆匆忙忙的跑回家中,继续他的麻将生活。 当艾恩和康云舒被赶出市政厅后,已经是黄昏降临。 原以为能够在市政大厅的监狱里填饱肚子,可没有想到肚子没有填饱,身上仅 有的十个铜子也被市政厅没收,理由是两人武器的看管费。 饥肠辘辘的在天照街头溜达,艾恩和康云舒垂头丧气的走了半晌,最后瘫坐在 一个观海平台上,有气无力的眺望远处的大海。 出师不利,没有想到林海阁居然已经关门了。 “艾恩,我肚子好饿!” “废话,我也一样。妈的,天照这里居然什么都要收钱,明明是他们抓错人, 还收我们的武器看管费。没有天理了,实在是没有天理了!” 康云舒没有理睬艾恩的吼叫,他现在连吼叫的力量都没有了。从昨天晚上登陆 到现在,快一天的时间了,他只吃了一个野果。别看他身体瘦小,可饭量不小,躺 在地上,他看着天空中圆圆的月亮,突然低声呻吟道:“艾恩,天上怎么挂了一个 月饼?” “嗯,又大又圆,估计够我们两个人吃上一天!” “不要,我一个人就可以把它吃完!” 艾恩不由得笑了起来,轻轻拍了一下康云舒的肩膀,低声道:“云舒,你饿疯 了吧!” “精神转移法,精神转移法!”康云舒呻吟道:“妈的,老杰斯骗我,我越是 转移,这肚子就越饿呀!” 艾恩挣扎着做起来,看着有气无力的康云舒,眉头微微一皱。 “云舒,你在这里等等,我去找点吃的来!”说完,他站起身,步履蹒跚的走 下观海平台。 康云舒躺在地上,他很想起身阻止艾恩,但是身上却实在没有半点力量。 两个人都是出来天照,都是人生地不熟,如果能找吃的来,刚才两人就已经找 到了。天照人是典型的商人,对于他们这种乞丐一样的人物根本不会理睬,更不要 说有什么同情心给他们一些施舍。 所以,艾恩说是出去找吃的,说白了还是做他的老本行,当小偷。虽然明白这 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可是康云舒却感到很不舒服,他真的不希望艾恩重又走 回以前的老路子,毕竟来到一个新的地方,他希望他们能有一个新的开始。 可是他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别说阻止艾恩,就连动一下的力量都没有。 康云舒只能躺在那里,看着天空的月亮,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艾恩不要有事。 大约过了一刻钟左右,一阵脚步声传来,艾恩的身形出现在康云舒的视线之中。 他的怀中捧着一捧糕点,笑呵呵的来到康云舒的身边,道:“云舒,好吃的来 了!” 糕点那诱人的香味,令康云舒食指大动,但他却没有理睬艾恩,头一扭,道: “我不吃!” “咦,你怎么了?” “我不吃你偷来的东西!” 艾恩闻听,笑了。他将包裹在油纸中的糕点放在康云舒的身边,道:“你放心, 这个不是偷来的。我答应过你,以后不再偷东西,我不会食言的!” “那这东西是从那里来得?” “呵呵,我找到工作了!” 康云舒闻听,也不知道从那里来得力量,翻身坐起来,看着艾恩,疑惑的问道 :“工作?你怎么找到工作的?” “嘿嘿,我是谁?我可是未来的天下第一有钱人,那些天照人还不抢着雇用我?” “少吹了!”康云舒笑骂一声,道:“真的不是偷来的!” 艾恩脸上的笑容隐去,神色凝重的道:“云舒,我保证,这些东西绝不是我偷 来的。现在的我和以前不一样了,我要成为了不起的人,我身边还有莉莉,我绝不 会做以前那种丢人的事情!” “对不起!”康云舒脸上露出歉意,低声道。 “呵呵,好了,好了,我们先吃东西,然后去我的地方睡觉。”艾恩说着,抓 起一块糕点,丢进口中,含糊不清的道:“我连我们睡觉的地方都找到了!” 直到此时,康云舒才相信艾恩真的找到了工作。他点点头,一把抓起一块玫瑰 蛋糕,放进口中,大口的咀嚼,一边吃,一边连声道:“好吃,好吃!” 两人风卷残云般的将油纸包里面的糕点一扫而空。艾恩满足的拍拍肚子,笑道 :“好了,吃了东西,也有了力气,我们睡觉去!” 说完,他转身向平台下走去。 康云舒紧紧跟在艾恩的身后,在天照城中宽敞的街道上走动。一边走,他一边 好奇的打量两边灯火通明的店铺,更好奇的向艾恩问个不停。 刚才肚子饿,两人都没有留意街道两旁的景物,这一会儿肚子里有了底儿,两 人也就来了精神。 一边低声的对各种天照当地的景物指指点点,一边沿着大街向市中心走去。 拐了两个弯儿,艾恩带着康云舒在一面高墙下停下脚步。 墙很高,很明显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墙垣。艾恩在侧门轻轻拍击,不一会儿脚步 声传来,门开了一条缝,从里面探出一个猴子一样的脑袋。 “妈的,怎么现在才来?我还以为你跑了呢!” “管家,看您说的,我怎么会跑呢?”艾恩用一种少有的卑谦态度低声道。那 样子,让康云舒感到万分奇怪。 “好了,好了,不要多说了,就按照刚才说的条件,你带你的朋友先去柴房休 息,明天一早我再给你安排具体的活儿!” 猴子不耐烦的道,说完,他打开侧门,领着艾恩和康云舒沿着一条小道行进, 走不多时,三人在一间破烂不堪的柴房外停下脚步。 “进去吧,晚上不要出来乱走,惹出麻烦,别怪我翻脸!” “是,是,是!”艾恩连声答应。那猴子管家扭头就要离去,艾恩突然将他叫 住,道:“管家,您看,我已经来报到了,我的那把刀是不是可以……” 管家不耐烦的从腰间取下水鳞刀,扔给了艾恩,道:“一把破刀也这么麻烦, 靠,老子还会在乎你的破刀不成?” “是,是,是,管家您玉树临风,潇洒绝伦,一看就知道是个善人,怎么会… …呵呵,都是小人多心,都是小人小心眼!“ “机灵点!” 对于艾恩这番恭维,猴子管家显然十分高兴。他点点头,那双冷酷的眼眸中柔 和了一些,低声交代一句后,转身离去。 待那管家走远,艾恩这才连忙将水鳞刀捡起,心疼的抚摸不停。 “艾恩,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康云舒隐约猜到了其中的原由,低声叫道。艾恩扭头尴尬的笑了笑,对康云舒 道:“云舒,自古以来,所有大人物不都是从小人物做起的吗?我记得你以前曾经 常和我说过圣元的一句古话:天将降大人于斯人,后面的怎么说来着!” “必将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泛其身……”康云舒说着,声音有 些哽咽,他知道,都是为了他,艾恩才这样子低声下气的说话。 “呵呵,就是这句话,奶奶的,本少爷就是记不住!”艾恩感到气氛有些沉闷, 一边笑道,一边拉着康云舒走进柴房。 柴房中黑漆漆的,四面透风。 就着窗外的月光,康云舒看到屋中摆满了木柴。艾恩拉着他席地坐下,道: “云舒,你老哥我没有什么本事,今天就将就一下,等将来我有钱了,请你住天照 第一流的客栈,好不好?” “艾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连水鳞刀都给别人了?” 艾恩沉吟了半晌,迟疑着道:“刚才我找吃的,在路上碰到这个人。我听他和 一个店铺的老板说他们家要请佣人,所以……” “你就自告奋勇?” 艾恩点点头,笑道:“是呀,不过我说我还有个兄弟,要和我一起住,而且还 要他给我一些吃的。所谓人不可貌相,嘿嘿,你别看他尖嘴猴腮,长得的不像个好 人,但是心肠还真的不错。他当场就让那个糕点店的老板给我们包了一些食物,而 且还答应了我的要求!” “就这么简单?”康云舒有些不信的看着艾恩,低声问道。 “呵呵,就这么简单!” 艾恩笑着,朝地上一趟,双手做枕,沉默不语。康云舒也躺在他的身边,只是 心中依旧充满了疑虑。 “云舒,明天你直接去林海阁找那个石礼!” “那你呢?” 艾恩没有理睬康云舒惊异的目光,仰面朝天的笑道:“呵呵,我现在是有工作 的人,怎么可能走开。”说到这里,艾恩突然沉默了下来,他迟疑一下,接着道: “刚才一路上我都在想,那个石礼和我根本不认识。云舒,你知道我我脾气的,我 不习惯被人可怜,而且是一个我陌生的人可怜。寄人篱下的滋味不好受!” “那你现在不也是寄人篱下?” “那不一样!我在这里,至少可以靠着自己的双手堂堂正正的生活,但是如果 去了林海阁,性质就大不相同了。” “可是……” 没等康云舒说完,艾恩突然翻身坐起,道:“云舒,你听着,我刚才在路上听 说,那个林海阁是个好地方,好像还出过不少厉害的人物。现在正好是林海阁招收 弟子,明天是最后一天,你去找石礼,然后看看能不能拜进林海阁,嘿嘿,如此一 来,你一定可以学到很多厉害的本事!” “那你呢?” “我?呵呵,我都说了,我有工作。而且,本少爷天纵奇才,怎么可能去拜师? 拜师这种无聊的事情,也就是你这样的人要做的事情!“ “艾恩!” “云舒,打小我就一直占你的便宜,虽说你叫我大哥,可是一直都是你照顾我。 现在,是时候我尽一下做大哥的义务了!“艾恩说着,身手重重的拍在康云舒 的身上,道:”而且我不喜欢练武。我要成为天下第一有钱人。要想有钱,要么当 官,要么经商。当官太累了,我估计我也当不来,那自然只有经商一条路。嘿嘿, 我听说这家的主人,是天照第一富商,所以我想在这里好好的学学。云舒,你也要 好好学,等将来我成了天下第一有钱人以后,你给我当保镖好了!“ “大哥!”康云舒不禁动情的叫道。 他知道,艾恩是放弃了自己的爱好,来成全他。而且,如同艾恩所说的那样, 虽然他平时吊儿郎当的,但心底下的傲气比谁都强。 没等康云舒说完,艾恩突然伸了一个懒腰,重又倒在地上,说了句,“就这么 决定了!明天我还要工作,不早了,早点睡吧!” 说完,他身子一转,背对着康云舒,眨眼间便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康云舒眼中泪光闪烁,他看着艾恩的背影,低声道:“大哥,谢谢你!” 第二天,天刚一亮,嘈杂的脚步声将康云舒从睡梦中惊醒过来。睁开眼睛,只 见眼前放着一碗白粥,艾恩已经不见踪影。 地面上有一行字迹:云舒,别丢我的脸,一定要考进林海阁,如果失败了,你 直接自杀,别见我了! 白粥边上,水鳞剑压着那封小缘写给石礼的信,静静的摆放在那里。康云舒的 眼睛再次被泪水模糊了视线。 三两口将白粥喝完,康云舒站起身来,整整衣装,而后将水鳞剑背在背上,并 将那封信放在怀中。 打开房门,只见一个个身穿灰色衣服的仆人在院中慌乱的走动着。 那位猴子管家来到从一个月亮门内走出来,来到康云舒的身边,从衣袖里摸出 一串铜子,递给他,道:“小子,这是你哥让我给你的,去林海阁报名是要报名费 的,你先拿去用。嘿嘿,你老哥卖身给我们,可全是为了你,千万不要丢了他的脸!” “卖身?”康云舒惊道。 “没错,包吃包住,一个月十个铜子,他要在我们这里干三年!”猴子管家说 完,将铜子塞到康云舒手中,道:“你可以住在这里,不过如果你能考进林海阁自 然也不用在这里住了。每天晚上八点之前,不许回来,早上六点之前,必须离去, 这是这里的规矩,你记好了!” 康云舒默不作声的跟在管家身后,一直走到侧门边上。 猴子管家拉开门,道:“小子,林海阁二十年中没有一个平民能考进去,更不 要说像你这样的人。不过你老哥看样子很有信心,所以我也祝福你一声,希望你能 考进林海阁,也算是为我们这些下等人挣口气。小子加油吧!” 康云舒木然走出侧门,管家随手将门关住。 扭头又看了看身后高大的墙垣,康云舒暗自点点头,大声道:“大哥,你放心, 我一定不让你失望!” 康云舒离开不久,小门突然拉开了一道缝。 艾恩透过门缝看着康云舒离去的方向,脸色显得有些阴晴不定。 “艾恩,是不是后悔了?”莉莉透过心语低声道。 艾恩点点头,道:“昨天他妈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居然……呵呵,大 好的机会让给了那个臭小子,如果他将来输给我,看我不收拾他!” “艾恩,你是个好人!” “废话!我当然是好人,要不然你怎么会以身相许,和我定下契约?” “蹬鼻子上脸,臭美去吧!” “这怎么有堆狗屎?艾恩,过来清扫一下!” 猴子管家的声音远远传来。艾恩的脸色一变,低声骂道:“靠,这个死猴子, 总算是找到廉价劳工了,刚清过马粪,现在又是狗屎,妈的,下面还有什么?” “艾恩,快点过来!” “来了,来了!”在莉莉的轻笑声中,艾恩身穿一件灰布衣衫,急急忙忙的向 月亮门奔去。 “艾恩,一会儿把厕所也清理一下!” “艾恩,记得把柴砍好!” “艾恩,水缸里的水不满!” 在一连串没有歇止的呼喊声中,艾恩开始了他真正在天照的第一天生活。 ------- 世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