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商之道 “你去有什么用,还不是送死!”小风心直口快,大声道。 艾恩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出声,只是自他眼角中流出的一抹冷电,令小风立刻 闭上了嘴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是这样,只是当艾恩看她的时候,她感到一柄重 锤狠狠的砸在她的心口,让她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云舒,你什么时候动身?” 康云舒沉吟一下,轻声道:“明天我向老师告辞,我想最迟三天后一准动身!” “好,那我们三天后天照观海台见!” 艾恩冷冷的一句,让这个问题停止了争论。金灵儿虽然有心再出言阻止,可是 却感到康云舒的脚在桌下轻轻踢了她一下,她立刻闭上了嘴巴。 …… 五人各怀心事,一顿饭吃完,已经是天色放晚。 康云舒带着三女,回去林海阁,而艾恩则一个人默默的走在回去金宅的路上, 心中想着心事。 本来他今天是不想出头的,他也知道,出风头只可能将他推到最前台,枪打出 头鸟的道理他明白,这使得他不太愿意,但却又真实的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年轻,冲动呀! 艾恩苦笑着摇头,他之所以选择和康云舒一起离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想要 避开这个风头。 最不希望他强大的,一定是谭家。 虽然不知道具体的原因,但他隐隐还是感觉到,在天照,已经出现了无数的利 箭,在他的背后默默的对准。 回到金宅,艾恩才一走进院门,就感到有些不太对劲。 往日那些金宅的仆人们见到他虽然也问好,不过却大都是看在他那个金家二管 家的身份。可是现在,艾恩发现往日和他总是嘻笑一起的仆人们,眼中都流露出一 种他从未见到过的尊敬和敬畏,就连平时对他爱搭不理的春歌,也就是那位金大夫 人的首席丫鬟,居然也对他眉目传情。 力量就代表了一切! 这是马尼克曾经流传的一句话,艾恩如今对这句话更加有了体会。不过,也正 是如此,令他更有种如履薄冰般的感觉。 “小恩,你回来了!” 就在他刚准备回去自己的房间时,金福突然大声喊道,那瘦削的身影,随之出 现在艾恩的眼帘。 “金福哥,有事情?” 艾恩谨记着马尼克的一句老话:越是得意,越要显得卑微!他连忙迎上前,恭 敬的对金福道。 “小恩,干得好,真他妈的为咱们金家扬眉吐气!”金福一把搂住艾恩的肩膀, 笑嘻嘻的低声道。 “多谢金福哥的夸奖,唉,我还为这事感到头疼呢!” “头疼什么?” “金福哥,我收拾的是谁?谭古,那可是谭家的人,我在那么多人面前扫了他 们谭家的脸面,这不是给老爷惹事?” 金福闻听,笑了起来,“小恩,你可是越来越胆小了!” “怎么说?” “谭古听说已经被谭昊赶出了谭家,如今他没有了牙齿,不过是个病猫。而且, 老爷今天回来,可不知道多高兴,见人就说你给他长脸了,连大夫人都没有话说。 谭家怎么了?你是咱金家的人,难道还怕他们个鸟?” 艾恩长叹一声,“金福哥,你难道忘记了你去年给我说的话吗?不与权斗,不 与钱斗,不与惹不起的人斗!你以为我现在有资格和谭家斗吗?我别的倒不怕,怕 的是到时候给老爷惹出一堆子麻烦,又要老爷头疼!” 金福脸上的笑容敛起,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艾恩,突然道:“小恩,你长 大了!” “唉-!”艾恩又是一声长叹,却又突然笑了起来,“不过今天揍了那个谭古, 心里还是感觉蛮爽的。对了,你老哥叫我,不会就是这点子事情吧!” 金福一拍脑袋,笑道:“你看我这脑瓜子,光顾着高兴,都忘记了正事。嘿, 老爷在书房等你,他让我在这里等着,见你回来,就让你马上过去!” “好的,我现在就去!” 艾恩又向金福谢了两句,沿着林荫小道,匆匆离去。 金宅很大,他转了两个弯,走进了后宅之中,在一扇月亮门外停下,整了整衣 衫,而后举步走进月亮门内的小院,来到了那挺拔轻松下的一间小屋前。 “是小恩吗?” 没等艾恩敲门,金邪的声音已经传来。艾恩轻声回道:“是我!” “进来吧!” 门虚掩着,艾恩轻推房门,走进了房中。 这房间是金邪静思的地方,虽然说是书房,但房内却没有一本书。自然,有书 的书房,金宅也有,不过那是场面上的事情,生意作大了,身份地位有了,总是要 那些书本对外点缀一下,装出些书生的文雅气息。 这是圣元帝国商人的习惯,即使是金邪,也没有免俗。 好在他不喜欢在书房里谈事情,诺大的书房,不过是个摆设。而艾恩也不是特 别喜欢看书的人,所以对於金邪这种习惯,倒是颇为欢喜。 房间很空荡,除了一个红木雕成的茶桌之外,只有两张红木圆凳。金邪坐着一 个,看见艾恩走进来,摆手示意他坐在对面的圆凳上。 墙壁上装着一个龛笼,里面燃着松香,令房间内除了悠然的茶香之外,还混合 着一股子上等松香,艾恩不由得为之头脑一清。 他坐在金邪的对面,看着金邪为他倒上一杯香茗。 “大叔,您找我有事吗?” 艾恩对外称呼金邪老爷,但是当只有他们两人的时候,称呼也随之改变。他看 着金邪,低声的问道。 金邪点点头,品了一口香茗,闭上眼睛似乎在回味一般。 “小恩,你今天施展的功夫,是传自海王殿的人鱼精灵吧!” “是的!” “很好,很好!”金邪突然睁开了眼睛,“这一年来,我见你沉迷於商务,还 以为你打算放弃武功、魔法的修炼,现在看来,我的担心是多余的。莉莉秉承海王 殿的精灵绝学,虽然我不知道你做为一个人类是怎样修炼成功,不过我却为你感到 高兴!” “多谢大叔的关心!” “小恩,你知道我为什么高兴吗?” 艾恩愣了一下,旋即低声回道:“水鳞刀!” 金邪笑了,“小恩,你很聪明。不错,小缘陛下打造水鳞刀,耗费的心血,你 我做为外人是无法感受的。如果你从此放弃修炼,那么就等于放弃了小缘陛下的一 番心意,好在你没有让她失望。不过……” 艾恩泯了一口茶,没有询问。 “不过,你今日虽然快意恩仇,但也成了焦点的人物。对於你功夫的来历,林 海阁已经开始留意,除此之外,帝国两大皇子,也将你列入了他们的名单!” “什么?” 艾恩吃惊了,他原以为了不起就是得罪了谭家,却没有想到居然又扯出了两位 皇子。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他有些发懵了! “今天观战的,有帝国两位皇子殿下,他们也在积极的搜拢人才,你无门无派, 没有任何来历,对他们而言,要么成为他们自己人,要么就是他们的敌人。我不知 道他们怎么想,不过李翎宗主告诉我,你已经进入了两位殿下的视线!” 艾恩感到头疼了! 他只想成为一个商人,对於所谓的政治,他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大叔,那我该怎么办?” 金邪笑了笑,“小恩,你告诉我,你想做怎样的商人?” “我?商人难道也分很多吗?” “当然-!”金邪点点头,“小恩,商人分为多种,纯粹的商人,官商,巨商 ……” “那又是如何分别?” “纯粹的商人,他们只为利而活,永远不会掺杂什么政治目的。他们存在的最 大目的,就是金钱,为了金钱,他们可以去做任何事情。小恩,这种商人没有背景, 没有根基,但是却能够长久,但是却不能有真正的做为。因为他们只是商人,他们 的眼中只有利益。” “那官商呢?”艾恩沉吟一下,借着问道。 “官商?顾名思义,官商勾结,他们可以做出普通商人无法做出的事情,他们 的发迹会很快,但是一旦他们的后台倒下,他们也随之消失。官商,就像赌徒,将 他们的利益和政治结合,那需要一种眼光!” 艾恩皱着眉头,低声道:“大叔,什么是巨商?” “巨商是超越了纯粹的商人,也超越了官商的一种存在。他们拥有敏锐的政治 触觉,却又超脱於一切政治。他们拥有强大的力量,他们可以翻手为云,他们可以 覆手为雨。小恩,真正的巨商,永远不会站在最前台,但是他们却操纵一切。”说 到这里,金邪努力平息了激动的心情,叹道:“可是小恩,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 那不过是一种梦想!” “那大叔您呢?” “你说呢?”金邪反问道。 “官商!” 金邪点点头,“小恩,我当然是个官商。呵呵,到目前为止,我的投资还没有 出现错误,我背后的后台也还算稳固。但我不知道这样会多久,两位殿下的皇位之 争,也会将我带入一个我无法预知的状况,或许会更强大,或许从此销声匿迹。” “大叔,我要成为巨商!” 金邪那瘦削的面颊,露出一丝笑容,“小恩,你可知道通往巨商的道路,也许 是你无法想象的艰难?” “这-嘻嘻,我不怕!” 金邪沉默了一阵,“我本来想拉你加入我的阵营,但现在看来,你已经做出了 决定。既然如此,我也不勉强你!” 说着,他站起身来,从衣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放在艾恩身前的茶桌上,“兖 州道,是我从来没有进入过的一个地方。这个地方的人参最好,是整个冰原大陆上 出产人参的一个重要地方。今年各地人参欠收,我要你去那里收购一批上好的人参, 你愿意吗?” 艾恩愣了一下,拿起那本小册子,翻看了起来。 兖州道,位于冰原西北地区,册子上详细的记录了当地的一些风土民情。 “小恩,兖州道的情况我都写在里面,那里民风剽悍,马贼众多不说,还有当 地人也大都是奸猾之徒。兖州人是帝国天生的商人,兖州商人,更把持了整个兖州 的人参。更重要的是,那里属于帝国无法管辖的地方,因为在向西北,就是禁忌森 林,没有商队愿意前往那里收购。小恩,如果你能够在兖州完成任务,那么你走向 巨商的第一步,也就真正的迈出!” “大叔-!” “我所能够做的,也只有这么多。小恩,一切都要看你自己如何把握,明天你 去帐房支取货款,三天后启程吧!” 艾恩手捧小册子,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知道金邪这样做,其实是让他从他不想涉足的政治中摆脱出来。而这一次机 会对他而言,也是让他感到无法估量的试练。只是康云舒要去呼伦克,如果他不能 前往,康云舒又该怎么办? 金邪走到门旁,突然停下了脚步,“小恩,还有一件事,这一次和你一起前往 兖州的,还有谭家的人。如果你能够完成这一次任务,我将会为你在天照商会中, 申请一块商牌,等你有了资本,就可以经营你自己的生意!” 说完,金邪大步走出了房间,空荡荡的书房中,艾恩坐立不安,片刻也无法安 宁。 …… 当晚,艾恩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 深夜来临,他呼的一下子从床上坐起,走出了房间。 金邪无疑给他提供了一个大好的机会,而他也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不会和金 邪一样,依附某一个人,这注定他将会走比金邪更加艰辛的道路,兖州之行,不仅 仅师那一块商牌,最重要的是那将会是一个少有机遇。 一边是机遇,一边是兄弟,他应该怎样选择? 第二天,艾恩起了一个大早。 他没有象往常一样去店铺里忙碌,而是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天照的大街上行走。 道路上铺着厚厚的雪,由于天才蒙蒙亮,气温又很低,大多数人都还在温暖的 被窝里熟睡,大街上,只有他一个人慢慢的行走。 脚下的积雪发出吱吱的声响,回荡在长街上空。 经过一夜的考虑,艾恩决定劝说康云舒和他一起前往兖州备货,然后两人再动 身去呼伦克寻找适合于康云舒的武器精灵。 可是,当艾恩走出家门之后,却又感到有些不妥。 康云舒和他一样,都是主意一旦拿定,很难劝说的人,该怎样劝说,艾恩一边 走,一边考虑着。 耳边突然传来呜咽的哭泣声,带着悲伤的凄苦,令人不觉有种心碎的感受。 循着哭声,艾恩找到了哭泣声传来的源头。 哭声是从一间矮小的柴房中传出,那柴房被一片青砖瓦房所包围,依照天照市 政厅的行文,这样的房子,属于违犯市政规划的房子,应该早就被毁去,只是不知 道是什么原因,却依旧建在这里。 艾恩走到房外,哭泣声更加清晰可闻。 一个苍老的女声传入了他的耳朵,“儿啊,我早就和你说过,那家人不是什么 好东西,你非要去给他们卖命。卖命也就算了,还忘记了自己的祖宗,把自己的姓 也给改了。现在倒好,什么都没有了,这以后我们娘俩儿要怎么活呀!” “娘,你不要说了,我并不后悔!”低弱的男声从柴房中传出,艾恩微微一皱 眉头,觉得这声音好生熟悉,却又想不起对方是谁。 “当年如果孩儿不那样做,谭家人怎么可能给我那笔钱给您治病。这些年我也 知道是为虎作伥,累得您老人家也跟着我受了不少白眼,但是做了就是做了,没有 什么好后悔。如今我有这下场,也是作孽的报应,不用怪别人。” “都是娘害了你,都是娘害了你!” 艾恩心头一震,他已经猜到了屋中人的身份,不由静下来,聆听着屋内的对话。 “娘,不要这么说,儿子虽然成了废人,可是还能做事。等伤好了,我就去找 个活计,天照城里饿不死人,儿子如今虽然手脚没了以前的力气,可是心里却觉得 很舒服。呵呵,娘,天无绝人之路,我记得小时候您曾经和我说过这句话。我命由 我不由天,娘,至少儿子可以用回祖宗的姓,这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谭古,屋中的人赫然是被艾恩废去四肢的谭古。 艾恩不由得心中翻涌起来,他静静的站在柴房外,好半天,他突然从怀中取出 一个装满了金币的钱袋,挂在了柴门的门闩上。 “谁-!” 屋中传来谭古的一声断喝,艾恩转身大步离去,他不想让谭古看到他,因为他 知道,谭古是不会接受别人的施舍。同时,他心里暗自感激谭古,因为这番对话, 也让他有了主意。脚下越来越快,艾恩的身影,眨眼间消失在茫茫的雪色之中。 ------- 世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