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古诚 林海阁的大门紧闭着。 当艾恩从谭古的家中来到林海阁门外的时候,太阳已经跃出了天边。林海阁朱 红的院墙在金色阳光的照耀下,透着一种苍雄的雄厚气息。 从大门内,隐隐传来一声声的呼喝,想来林海阁的弟子们已经开始了晨间的修 炼。他上前轻轻拍击门扉,不一会儿,从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吱忸 一声,大门露出了一道缝。 “艾恩-?”开门的人显然很惊奇,他自然认识这位昨日扬威试剑会场的主角, 当下连忙将大门敞开,用一种颇为奇异的语气问道:“公子可是来找康师叔?” 艾恩点点头,“烦请通报一声,我有要事要找云舒商议。” “这……请您稍等,云舒师叔刚入试剑堂,我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他。” “哦,如果是这样,那么请告诉我,我在观海平台等他,不见不散。”艾恩不 想打搅康云舒的修炼,当下阻止了那名弟子的好意,然后道了一声谢,扭头离去。 “艾恩-!” 突然,从林海阁的大门内传来一声呼喊,风清爵那挺拔的身影大步朝外走来。 那名林海阁弟子连忙施礼,风清爵摆手示意他不必多礼,大步来到艾恩的身前,上 下打量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艾恩有些奇怪的看着风清爵,虽然一直以来他很想和这位林海阁中年轻一代的 第一高手认识,可是当两人面对面的时候,他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 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好半天,风清爵开口道:“艾恩,我要向你挑战!” “啊-!” 不禁是艾恩,就连那名站在门口的林海阁弟子,也吃惊的张大了嘴巴。 “其实昨天我就想说这句话,但是因为谭古的关系,我没有出声。我不希望别 人以为我是为了他向你挑战,我向你挑战,原因只有一个,你值得我一战!” 艾恩被风清爵这番话说的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晌过后,他突然笑了起 来,“风师兄,你这是在开玩笑吧!” “林海阁的人都知道,风清爵一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开玩笑!” “可是……” “时间,地点,由你来挑,我以一名武者的身份,向你发出挑战,希望你不要 拒绝!” 看着风清爵那张严肃的面孔,艾恩知道对方并不是在和他玩笑。只是,他怎么 也想不通,风清爵怎么会看上他? “对不起,我拒绝!” “你说什么?”风清爵有些惊怒道。 艾恩笑道:“风师兄,你听我说完。第一,我不是一个武者,我最大的愿望是 成为一名商人。在我进入这一行的时候,我就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商人无利不起 早,没有利益的事情永远不要做,得不偿失的事情永远不要去碰。所以,我拒绝你 的挑战!” “可是……” 没等风清爵说完,艾恩打断了他的话,继续道:“风师兄,这只是第一点。我 拒绝挑战的第二个理由就是,我绝对不是你的对手。我不会打没有把握的架,也不 想打超出我能力范围的架。呵呵,我和你动了手,胜了你,林海阁不会放过我,败 了,对我颜面不好看,而且还要被你打得鼻青脸肿的,我这个人最怕痛。” 风清爵疑惑的看着艾恩,他想不明白艾恩为何说出这样的话语。 “艾恩,就算你不承认,但是你是一名刀客,你不能否认。不论是刀客,或者 是剑客,我们就是希望能够在不断的挑战中让自己强大起来,如果你不是,那你告 诉我,你为什么要成为刀客?你又将一名刀客的尊严置於何处?” “风师兄,我再说一遍,我并不希望成为刀客。对我来说,一枚金币的价值, 远远超过了刀客的尊严。” “你……”风清爵身体微微颤抖起来,他深吸一口气,突然道:“艾恩,我出 一百枚金币,请求和你一战!” “我同样拒绝!”艾恩的脸上始终保持着灿烂的笑容,“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 手,而且和你打起来,一定很费劲,很伤神。嘻嘻,那样的话,就算你给我一百枚 金币,我也不会和你动手的。” “那你要怎样才能和我动手?” “一万枚金币!”艾恩丝毫不理脸色微变的风清爵,接着道:“或者当我认为 我能够象解决谭古那样解决你的时候,一百枚金币我可以动手!” 说完,他不再理睬风清爵,冲着站在林海阁大门前那名呆若木鸡的弟子大声道 :“兄弟,记得帮我和云舒说,别忘记了!” 那名弟子下意识的点点头,看着艾恩的背影渐渐离去,越来越远。 “师叔,你为什么……”他终于忍不住向有些呆愣的风清爵问道。 话问到一半,他却愣住了。因为他发现一向以不苟言笑著称的风清爵,居然此 刻露出了一抹笑意。 “师叔……” “不要问,我一定要和他打一场!”风清爵仿佛是对那名弟子说,又仿佛是对 他自己喃喃自语一般的低声道。 …… 艾恩站在观海平台上,眺望着远方一望无际的大海,神情显得格外沉冷。 虽然拒绝了风清爵的挑战,但是风清爵的话却让他无法不反复思索。武者为了 尊严而斗,那么商人应该为什么呢?利益,毫无疑问的是利益!那么究竟什么是利 益?是简单的金钱,亦或者是更深层的东西? 金邪昨夜的话语,不知不觉的又一次在他脑海中萦绕。 什么是巨商? 他觉得金邪对巨商两个字的定义并不准确,但是究竟是那里不准确?他又说不 清楚,道不明白。不过,有一点他十分笃定,那就是对他而言,金钱,是他要奋斗 的第一个目标。 想到这里,他不由觉得心情豁然开朗起来。 “老哥-!” 随着一声呼喊,一支大手悄然的放在了艾恩的肩头。正沉浸在思绪中的艾恩, 几乎没有做任何考虑,本能似的反手一掌向来人击出,掌式飘忽,带着隐隐的寒意。 砰-! 来人在艾恩出掌刹那间,也同时出手,招式透出刚猛之气。 两人都站在原地,身形巍然不动,而两只手却如同穿花蝴蝶一般的闪掠,做出 各种美妙的变化,在片刻交手之后,两人拳掌做出第一次碰撞,刚柔两种全不相同 的气劲化作奇异的潜流,将地面的积雪卷起,如同一条白色旋转的灵蛇,在两人身 体间转动。 艾恩身体轻轻晃动了一下,脸上露出快活的笑意。 “云舒,你的心情与昨日相比,似乎有些不同!” 来人正是康云舒,只见他听到艾恩的问话,不由展颜一笑,“老哥,你的心情 好像也有些不同,对吗?” 两人自幼在一起长大,在刹那间的交手中,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心中的思绪。 艾恩点点头,“云舒,其实我找你是有件事情要和你说!” “老哥,我也正好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罢,双方都不约而同的一愣,旋即大笑起来。笑了一 会儿,艾恩收起笑容,“云舒,你先说!” “我想自己去呼伦克!” 康云舒的话语简单明了,但是却带着一种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坚决。艾恩一愣, 低声问道:“为什么突然想自己去了?” “老哥,我昨天回去以后想了很久,武器精灵关乎我今后的修为,这也是对我 这一年多来修炼的一次考验。如果我在你的帮助下得到了武器精灵,那并不能对我 有什么裨益。我问过风师兄,武器精灵是一种极为高傲的族群,他们只会在他们看 来是值得出现的人面前出现,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我不想要你帮忙!”康云舒说完,突然抬起头看着艾恩,大声回答。 艾恩看着康云舒,半晌之后,突然拍了拍康云舒的肩膀,没有说话。他的手很 有力气,康云舒清楚的感受到从艾恩手掌上传来的力量。他不由笑了,他知道艾恩 已经同意了他的想法。 “那老哥你找我有什么事?” “嘿嘿,其实我要说的事情和你要说的事情有点相似。” “什么意思?” 艾恩面容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声道:“昨天晚上我回去之后,金大叔找我 谈了话。” “你是说金邪?” 艾恩点点头,“金大叔和我谈了很多,包括昨天我和谭古交手所产生的影响, 他都一一和我说明。他让我去兖州道去办些事情,说如果能够办好的话,他可以帮 我申请一块商牌。我一直都在头疼这件事,究竟该怎么处理!” 康云舒一愣,他自然知道商牌代表着什么。 在圣元帝国,商牌由官家统一发放,那是一种信用标志。有了商牌,商人可以 不需要现金来进行交易,凭借商牌的信用,他可以先行取走货物,然后再支付货款。 一块商牌具有什么样的价值康云舒无法估量,但他知道,曾经有商人愿意用百万金 币来换取而最终也没有得到。 “老哥,你真是老奸!”他突然笑了,“非要让我先说出来,你才抖出你的底 牌。嘻嘻,不过这样也好,当初我们都定下了自己的目标,现在是时候我们朝着自 己的目标前进了!” 说着,他伸出手,“老哥,我祝你成功!” “云舒,我也祝你马到功成!” 艾恩和康云舒的大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两人面对面,不由都会心的一笑。 …… 解决了这个难题之后,艾恩开始全力准备前往兖州收购人参的事情。在之后的 两天时间,他查阅了一切可以查到的关于兖州风土人情的资料。这是金邪教给他的 第一课:商场如战场,经商更要做到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间两天过去。 虽然第二天就要出发,但艾恩并没有因为这个原因就早早的离开店铺。相反, 他再一次将店中的货物清点了一遍,并且在帐簿上做出详细的说明。他必须要做好 帐务,唯有这样才能让接受的人员一目了然,不需要太过费事。 当帐务做完,天色已经很晚。 艾恩将帐簿收好,起身朝店外走去,却惊奇的发现,不知在什么时候,店外竟 然跪着一人。 天照的冬日十分寒冷,又加上是新年,所有人都呆在家中和亲人围坐在热腾腾 的火炉边,所以街道上早就没有一个人影走动。 艾恩不由得愣住了,就着从店内传出的微弱灯光,他认出了那人,竟然是谭古。 两个人一个站立,一个跪地,都默不作声。好半天,谭古突然向艾恩三叩首, 站起身来转身就要离去。 “喂-!”艾恩叫道。 谭古停下了脚步,背对着艾恩道:“这三个头,一个是为了向你道歉,一个是 为了你将我从谭家解放出来,还有一个,是为了那天你放在我家门闩上的钱袋。” “谭……”艾恩想要说什么,但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他不知道谭古究竟姓什 么,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应该怎样诉说。 “我姓古,叫古诚。以前我帮谭家做事,但是现在不是了!” “哦,古兄!”艾恩问道:“你怎么知道那钱袋是我的?” 古诚自怀中取出一个钱袋,递给艾恩,“钱袋上的虎头标记,是金家特有的标 志。而金家的人是绝对不会可怜我这个废人,所以能给我帮助的,我想来想去,只 有你一个!” 艾恩这才想起来钱袋上的标记,他本是想默默的帮古诚一般,但没有想到…… “古兄,你别误会,我不是可怜你!” “我没有误会,艾恩兄弟,我打断了你一只手,你废了我的四肢,这很公平, 我不怨你。我这个人不会装什么清高,也不会死要面子。钱,我留下,等将来我找 到工作以后,一定会还给你!” “古兄,你找到工作了吗?” “这几天新年,大家都在休息,所以估计在年后才能有着落!” 古诚虽然这么说,但艾恩却心里明白,他想在天照找到工作,恐怕是难上加难。 先不说他是个残废人,单只是他以前帮着谭家做了许多坏事,已经足以让所有人排 斥。一年前,艾恩的确是恨古诚,但是当他在废了古诚的四肢以后,心中的那点恨 意早就也烟消云散。 从内心而言,艾恩甚至认为古诚和他是同一种人,很实际,但是却还有那么一 点血性。想到这里,他突然问道:“古兄,我有一个工作,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我不要你可怜我!” “古兄,我不是可怜你。明天我要去兖州办点事情,说实话,我心里并不是很 有底。你跟着谭家也很多年了,多少知道这经商是怎么一码子事,所以我想请你帮 忙,工钱就从我上次给你的钱里面扣。如果你做的好,我继续用你,但是你如果做 不好,我会随时将你开除,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古诚的身体微微一颤,转过身用奇异的目光看着艾恩,“你不怕我报复你?” “嘿嘿,如果你有这个本事,我等着!” 艾恩的语气很轻柔,但是却透出了强大的信心。古诚的眼眸中闪烁光采,好半 天,突然道:“明天什么时候出发?” “天一亮就启程!” “那我在天照城北的卧虎亭恭候!” 古城说完,转身大步离去。夜色中,他如同铁塔一般的背影,透着一丝落寞和 寂寥,让艾恩不禁心中一阵迷茫。 我这样做是对,还是错? 艾恩看着古诚的背影,心中默默念道。 ------- 世纪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