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杨海晨一直以为周源知道了他的事以後,多少会有点躲他。出乎意料地,也许 是因为少了最後一层隔膜,他们居然比之前还更要亲近一点。 周源是比之前更加关心杨海晨的生活了,做甚麽事也爱叫上杨海晨。他们公司 最近有点人事调动,技资部多聘了几个工读生,周源以往午饭也是趁出车时在外面 一并解决掉的,可现在出车少了,他一般也会叫上杨海晨一起到附近的餐厅吃。就 是上工时间,周源没事时也会跑到会计部找杨海晨说上几句,久了,会计部的人都 知道技资那老摆张臭脸的酷哥,一碰到杨海晨就像换个人一样。 杨海晨当然乐於接受这样的进展,只是他搞不清周源到底是怎麽想的。难道他 真不怕吗?杨海晨敢肯定,周源是直的,这种东西不难看出。他也明白以周源的为 人,不会为了这种事跟他反脸,可就是再讲义气的人,也不可能半点排斥也没有吧? 其实周源这头倒没想那麽多。自从杨海晨跟他说了那事,他也不是没有自个在 心中琢磨过。周源想起学生时代,他隔壁班有个胖子,大家也唤他“奶娘”。周源 听别人说过,这奶娘是个小变态,说他喜欢摸别的男生那话儿。周源没有被他摸过, 可他曾看过这奶娘发骚,拈著个兰花手,身体一扭一扭的斜睨著男生说话,那骚劲, 真让很多女生都给比下去,可却让人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周源现在想来,那个奶娘,大概也是喜欢男人的吧。可周源就是没办法把那奶 娘与杨海晨扯上关系。没错,杨海晨长得是挺秀气的,也比其他男人要安静一点, 细心一点,可周源从没觉得杨海晨有半点娘娘腔的样子。真的,要不是那天那个男 人,要不是杨海晨自个跟他说,他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发现。 周源始终没办法理解,两个男人,怎能有那种感情呢?杨海晨好端端的,怎麽 就会变成个喜欢男人的呢?甚麽时候开始的呢?从前暑假在家门前碰见他那时候, 他已经是吗?周源又想,难怪杨海晨之前绝口不提自个的女朋友,他就知道,杨海 晨这样子的,不会没有伴的,就没想到,他不提,原来是因为他那口子是个男的哪。 想起那天晚上在宿舍楼口的一幕,周源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说到底他就是 有点替杨海晨感到不值,不就闹个分手嘛,至於要动手吗?周源不知道他们之间到 底出了甚麽矛盾,可他就是认定了,以杨海晨这种乖驯的性格,谈恋爱时,先不管 对方是男是女,杨海晨也定必是个吃亏的主,真要闹分手时,杨海晨也会是被欺负 的那位。 因此渐渐周源也没去多想那些男的女的直的弯的了。说起来周源这人虽然老爱 顶著张扑克脸,对人不冷不热的,其实他可是个特讲义气的主儿,尤其关乎到自己 兄弟的,他更是比谁都急。现下他只是觉得,既然身位杨海身的室友,自然得好好 照顾对方。他心想,杨海晨这人甚麽都好,就是太会迁就人了,没甚麽主见,而且 就是太安静了点,有甚麽事儿总自己忍了算,也不说出来。周源就想著,今後得多 多看著他点,可别再让他吃亏了。 杨海晨当然不知道周源这头早已自个把事件简单化了,还一个劲在揣摩周源的 想法。他甚至想,难道这周源也是个gay ?可他马上就笑自己愚蠢,别傻了,这周 源怎麽看也是个直的。杨海晨不明白周源的想法,後来也干脆不去想了。管他呢, 人家要对你好,你就乖乖接受好了,有人对你好还不满足嘛?想那麽多,岂不是吃 饱了撑的。 杨海晨把周源的事告诉了小陶。杨海晨在圈子里的朋友挺多的,起初很多是当 年曾为宏介绍的,後来他自己也认识了不少。杨海晨这人乖巧、恬静,又顺得别人 的意,不管圈内圈外,他的人缘也是好的。可杨海晨真正深交的人只有少数,这小 陶就是其中之一。这小陶要比杨海晨大上几年,可看上去还像个中学生似的。杨海 晨知道这小陶的过去有点不堪,他曾出来卖,小陶还曾经得意地告诉杨海晨,当年 他在圈子里可红了,几万块钱过一夜他也尝过。杨海晨不知道小陶当初为什麽要选 择出来卖,後来又是为什麽洗手不干了,反正他能肯定那些日子绝对是辛酸、不堪 回首的。 小陶初次听见杨海晨形容周源的时候,也不知该是羡慕还是同情他。老实说, 他有甚麽帅哥没看过?年轻时在学校,长大後在圈子内外,各式各样的男人他也看 过。可像杨海晨所说,跟人家come out了人家还生怕你被人欺负似地照顾你的帅哥, 别说碰上了,小陶是听也没听说过。因此小陶不得不觉得杨海晨是幸运的,这样一 个稀世尤物,就让他杨海晨碰上了。可反过来说,跟一大帅哥当室友,朝夕相对, 吃饭睡觉换衣服甚麽都在一起,却是有得看没得吃,表面还得装个正人君子,人家 在换衣服,你还得全神贯注的叠棉被,就怕多看两眼了会吓跑人家,於这一点,小 陶的确是挺同情杨海晨。 小陶告诉杨海晨,你跟个直人住一起,没啥好怕,真憋不住,多瞄两眼,人家 也没啥吃亏,可最紧要的,千万别动上真感情,没结果的。 杨海晨就笑:“你今天才认识我?哪有这麽容易。” 小陶很妩媚的睨著杨海晨,缓缓喷了口烟,说:“可难说了。我现在看你就一 口一个周源的,再两个月,嘿,真的,可难说了。” 杨海晨也懒得跟他争。他知道他自己,从来也是很能控制自己的感情的,不会 动不动就跟人家来真的。杨海晨从来没担心自己会爱上周源,他这人一向也很理智, 他担心的只是自己会让周源不自在,因此他更是无时无刻也在提醒自己,得自控, 一定得自控。 圣诞节他们有一天的假期,周源当真跟杨海晨回家去了。自从搬宿舍住以来, 杨海晨有空时也会回去跟父母吃个饭甚麽的,可真的在家过夜的,这算是第一次。 杨海晨的家跟周源记忆中的分别不大。唯一不一样是他们楼口从前种著一棵很 高大的凤凰木,夏天的时候开著一束束花球,火红火红的,周源那时就爱蹲那下面 啃西瓜,可现在那里空盪盪的甚麽都没有。周源问杨海晨,从前那棵凤凰木呢?怎 不见了?杨海晨盯著那个位置,像是现在才发现那树不见了,皱著眉想了半天,才 若有所思的说:“真的耶……甚麽时候砍了,我都不知道……”周源就觉得,这杨 海晨有时是挺细心,可很多时候,他比谁都要迷糊。 杨海晨的父亲变化也不大,是老了,可那气度还是不变。当年周源在学校皮得 紧,甚麽老师不怕,就特怕杨海晨的父亲,杨海晨父亲一个眼神,周源就甚麽锐气 也给挫掉了,皮也皮不起来。想当年,自个的父亲还老有事没事拽著他去拜访,那 叫甚麽?那叫一个苦哪。 杨海晨父母看见周源,自然是高兴的。杨海晨父亲执教鞭这麽多年,职业病是 改不掉了,只看周源两眼,就能喊出他的名字。杨海晨告诉父亲,周源现在是他室 友呢。杨海晨父母就对周源更加殷勤了,当晚做了七菜一汤,把杨海晨跟周源两人 撑得。 饭後杨母睡觉去了,杨海晨在厨房收拾,周源要帮忙,杨海晨死活不让。周源 只好到客厅跟杨海晨父亲聊天。 “你们公司代遇还好吗?”杨父边喝茶边说。 “还行。”周源礼貌回应。 “海晨他工作还应付得来吧?” “嗯,我看他挺能干的。”周源说的是心底话。 “你跟他一个部门吗?” “不是。”周源憨笑著解释:“我那活,可差远了,算是个打杂罢了,劳动活 儿,辛苦著呢。” “哎,年青人,辛苦点儿怕甚麽。”杨父又回复当年教书的风范:“能有份稳 定活儿干已经很不错了,你看外面多少人,盼也盼不到呢。大学生怎麽了?博士怎 麽了?还不天天在撰求职信?” 周源只得笑著称是。 这时杨海晨从厨房探出个头来说:“要不要吃橙?我切。” 周源摇头:“你还没吃饱啊?” 杨海晨没管他,只朝他父亲说:“爸,你吃不?” 可杨父也摇头:“不用了,海晨,你忙活完就出来坐坐呗。” 杨海晨瞄他们两眼又把头缩回去。他自个在厨房把橙切了,再一片片自个吃掉 了。末了走出来道:“我先洗澡了哦。”就往浴室跑。 等杨海晨进去了,杨父默默摇了两下头道:“你看我这儿子,他就这德性,从 小就这样。” 周源不解:“他怎麽了?” 杨父就苦笑:“就这麽看不出来吧。他啊,是很乖,很听话,从小就不用我俩 担心的。可你看他,从来就不愿跟我俩多说两句,每次让他来跟我们坐坐,他总找 个藉口跑了。我跟他妈妈也不是烦他、罗唆他了呀,你说他,怎就烦我们了呢。” 周源心想,杨海晨想是怕他父母发现甚麽了吧。可嘴里却说:“他怕是工作累 了吧。” 杨父当然知道周源在替儿子说话,也没多说甚麽让周源难做,只说:“你别看 我儿子总不做声,看上去挺能敖的样子,他只是不愿意说,甚麽都往心里藏,其实 在逞强呢。哎,周源,你现下是他室友,看著他点吧,他不愿意跟我们讲心事,可 能跟你们同辈的会好一点呢。” 周源马上点头:“我会的。” 当天晚上,周源在杨海晨的房间打地铺。杨海晨的房间很整洁,不算很大,可 东西特少,只有一衣柜,一床,一桌,甚麽音响啊电脑啊,一概没有。杨海晨说他 从中学到现在,基本上极少睡家里,房间里的摆设几乎从小学就没动过,当然也不 会花钱买些有的没的放房间里了。 关灯後周源问杨海晨:“你怎麽不爱跟你父母讲话呢。” 杨海晨对周源的发问并不诧异,只反过来问:“我爸跟你说的?” 周源沉默,杨海晨就接著说:“我也不是不爱跟他们讲话,只是……我也不知 怎麽说,就是……我在他们面前,有压力。” 周源好像有点明白。他想了想道:“他们……真的不知道?” “你说我那事?真不知道,我怎能让他们知道呢。” “但,他们始终会知道的吧。” “可不一定呀。” 周源想起那天在宿舍楼口那男人。他怔怔的问:“杨海晨,你将来会不会也结 婚?” 杨海晨没想到周源会问出这种问题,他苦笑片刻道:“还早著呢,我哪里知道 啊。”然後又反过来调侃周源:“那你勒,甚麽时候带嫂子来让我瞧瞧呀?” 周源在黑暗中瞪他:“啥嫂子呢,胡说八道。” 杨海晨轻笑两声。不久周源就听见那头传来沉稳的呼吸声,周源自个盯著天花 板胡思乱想了一会,也很快睡著了。 两个礼拜後,杨海晨终於见著周源那口子了。 那晚上杨海晨跟技资那帮人去吃饭,周源没去。听技资那伙人说,那天是人家 婷婷生日呢。杨海晨一听见婷婷这名字,就意识到那是谁了,也忍不住问:“你们 都看过那女孩了哦?” 老彭就笑:“怎能没看过。那小子跟她快一年了吧。” 阿民也搭话:“好像不止一年呢。你记得那一次周源跟人事那小子打的那一架 呗?那时才刚过中秋不久呗,对对,不止一年。” 杨海晨禁不住再问:“打啥架丫?” 阿民喷口烟,呵呵一笑:“也不算打架,就是周源揍了人家那麽一拳罢了。那 时我也才进公司不久呗。其实也没甚麽,就周源那婷婷来公司看周源,你知道,那 时候他们刚开始,自然特腻,天天黏一块的。然後那婷婷不知怎的就让人事那,那 叫啥来著……” “David 啥的?”老彭接话。 “哎,差不多呗。其实那傻逼也没啥,就是话多,老爱用说话占女同事便宜, 哎,啥公司也总有这种变态呗。可周源啊,呵呵,人家可勇猛了,那傻逼不就多看 了那婷婷几眼,再多说了几句嘛,周源就动手打人了,可看傻了我们一帮兄弟哪。” 杨海晨听了也觉难以置信:“在公司还打人?”他心想周源这人真不怕死。 老彭就说:“可不是嘛,你不知道,当时我们技资一伙人也在,可没有一个敢 插手帮忙,姑奶奶,不是我说,那是在公司耶,丢了工作谁来养我啊?”说罢老彭 还不知廉耻哈哈大笑起来。 杨海晨接著问:“那後来呢?” 阿民耸耸肩:“没啥後来。我就说其实是小事,上头也没人知道。就是知道了 也不会怎麽样吧,又不是小学生打架,不会揍一拳就炒鱿呗。”然後又忍不住噗嗤 一声笑了:“倒是周源那小子,人家不就说了几句带黄的,他紧张个屁哦。” 老棒也笑著摇头:“我看周源这趟是来真的吧。从来没看他跟哪个女人耗这麽 久的。之前那甚麽,哎,那个特骚那个……小咪啥的,那多霄魂啊,不也转个头甩 掉了。这婷婷,也不觉得她特别漂亮了呀,可就是把周源吃得死死的。真的,这些 事就是没得说。我看搞不好,好事近了呢。” 杨海晨心中纳闷,原来周源跟他女朋友已经这般亲密了,为啥从来不跟自个提 起呢,害他还以为周源还处於“玩玩”的阶段呢。然後他又想,周源可能碍於自个 刚跟男朋友分手,所以不方便讲太多自己女朋友的事,怕他伤心呗。其实杨海晨本 也没甚麽,可现下听老彭他们讲完,真对这婷婷很有点兴趣了,到底是怎麽样的女 人,能让周源这般死心塌地呢? 真让他意想不到的是,他当晚就要跟那婷婷碰面了。 吃过饭,老彭他们还想来几局撞球,杨海晨隔天要加班,不想弄太晚,就先回 宿舍去。 快到宿舍楼口时,杨海晨老远就看到周源与一个女生站在楼道里说话。周源当 时背对著杨海晨,杨海晨看到他一手牵著那女生,另一手搭在她脸上,低著头安抚 般说著些甚麽。女生长得很娇小,只长到周源的胸口,那会儿她正拉长著脸不说话, 一看就是在闹别扭。 杨海晨当然知道那就是那位婷婷,还在犹豫著要不要过去呢,那婷婷就瞄到他 了。周源也顺著女友的视线,转过头来,看见了杨海晨,脸居然红了。 杨海晨只得笑著上前打招呼,心里觉得好笑,这周源,堂堂一爷们,这麽容易 就面红了,表面还老爱装酷呢。 “吃完了啊?”周源问得有点僵硬。事实上他没想到杨海晨会这麽快回来,他 本身也不是介意让杨海晨跟婷婷碰面,只是之前让杨海晨取笑过好几次,此刻不禁 有点尴尬。 杨海晨这也被周源感染了,竟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匆匆笑著说了句:“对, 他们撞球去了。哎,那甚麽,你们聊,我先上去了。”草草向那女生点个头,转头 上楼去了。 老彭他们没有讲错,这女的的确不算特别漂亮,算是那种不很显眼的,杨海晨 爬了一层楼梯以後,发现自己已经不太记得那女生的脸了。走到三楼,杨海晨走近 窗边往下看。周源还在跟那女生说话,只是姿势没有起初那麽亲密了,两人只直直 地面对面站著。杨海晨这才敢肆无忌惮地打量那女孩。方相婷那天穿了一件浅蓝色 的大衣,深蓝牛仔裤和棕色的皮靴,没束头发,发丝随意垂在背上。虽然从杨海晨 现在的距离并不能看到婷婷的脸,但杨海晨知道,她正甜蜜的微笑著,那个微笑, 散发著无穷的青春。 杨海晨也默默地笑了,他忽然想起老彭他们所说的那些周源学生时代的事迹, 他想,周源这人对女孩子一定很有办法,他突然有种羡慕周源的感觉。 这边厢周源对杨海晨的视线浑然不觉,杨海晨走後,他还处於半尴尬状态。他 在想,早知道就不带婷婷回来宿舍了,这下子可好,回去一定得让杨海晨那小子笑 话了。 事实上周源一向不会让婷婷来他的宿舍。周源这人的确是挺大男人的,他觉得 男宿舍那自然是男人的地方,婷婷一个女孩子绝不能动不动就往他宿舍跑,不然他 面子还往哪放了?说来他也只在刚认识婷婷那阵子让她到公司来找过他,那时候他 跟婷婷也还算是挺黏腻的一对小恋人,每天也得见面,可自从发生人事那David 那 事以後,他是绝不再让婷婷过去了。 关於这点婷婷从来也依著周源。可今儿个吃完饭,周源也不知婷婷是怎麽了, 死活要到他宿舍看一看。周源起初不让,婷婷跟他闹别扭,不跟他说话,周源也不 理睬。婷婷向他撒娇,他就瞪她。可後来婷婷真不高兴了,嘟著个嘴,低著头不说 话。周源看她眼眶都红了,真怕她哭出来,一个心软,就把她带来了。可走到宿舍 楼下,周源又不乐意了,刚才看门阿姨看他俩的眼神已让他浑身不自在,若上楼後 让兄弟们看见了,还成事吗? 周源便跟婷婷说,算了吧,别上去了,上面多脏啊。婷婷不愿意,说脏了我给 你收拾,怕甚麽哪。周源说还是算了吧。婷婷就不高兴了,皱著个眉不说话。周源 想起今天是婷婷生日,他真不想跟她闹不愉快,便牵过她的手,捧著她的脸,柔声 安抚。谁知这幕就让杨海晨碰见了,周源就是想不明白,哪有这麽巧的啊? 这会儿婷婷也没发现周源的苦恼,待杨海晨走远,便好奇地问:“那谁啊?你 同事吗?” 周源这才回过神来:“不,我室友。” 方相婷一愣,说:“怎没听说过你有室友呀?” 周源也奇怪:“我没说过吗?我有说过呗?他搬进来好几个月了。” 方相婷摇头:“你明明没说过。” 周源也不跟她争,只说:“哎,这下子人家也回来了,不方便,咱们改天再上 去呗,啊?” 方相婷虽不愿意,可她也不想勉强周源了,只得点头。周源松一口气,心情也 好起来,送了方相婷回家,打算回宿舍了。可走到宿舍楼下,抬头看向305,发 现灯还亮著,他看著那灯,发了一会愣,拨了个电话给老彭,他们居然还在撞球厅, 周源便说,等等我,我也来。挂了线,他再往上看,305的灯还亮著,他拿著手 机,又发了一会愣,最终甚麽也没干,转头跳上一辆的士,直奔撞球厅。 杨海晨的二嫂生了一个小男娃。小男娃要满月了,杨海晨便想著给小宝宝买个 礼物。可杨海晨这方面实在没有经验,他在玩具店逛了一下午,用千多元买了一艘 摇控快艇回来。周源回到宿舍看到杨海晨正坐地上埋头弄那艘船,一脸的苦恼,边 笑问:“你这是干嘛啊你?” 杨海晨也没管他,还一个劲地在研究那玩意儿。周源看著也来劲,陪他蹲地上 一起摆弄起来。周源也不知多久没碰这种东西了。他想起小时候,家境不怎麽好, 可他还是爱摆弄一些小玩意儿,就一辆木头造的车子,也能让他耗上几日几夜。现 下也不知杨海晨从哪弄来这麽一艘结构复杂的船儿,反正他那瘾儿是真上来了,两 个大男人就这样在地上蹲了一个晚上,才真的把那船装嵌好了。 末了周源问:“你这东西到底从哪弄回来的啊?” 杨海晨便得意的笑了:“买的呀。” 周源不解:“好端端买来干嘛?不便宜吧?” “千三块呢。” “这麽贵?!你买来干嘛啊你?” 杨海晨站起来伸个懒腰:“我买给我小侄儿的呀。” 周源恍然:“生日呢?” “不,才满月。” 周源简直不敢相信:“满月!才满月你买这个给他干啥啊?”周源想,杨海晨 这人,怎能迷糊到这种地步呢? 杨海晨却是觉得周源大惊小怪:“有啥关系啊。小孩会长的嘛。” 周源哭笑不得:“是会长,可你这东西,没十岁,不,没十五岁,也不晓得玩 呗,你看咱俩,刚才装得多辛苦啊。” “我就是知道,才想著给他装了,才让他玩啊。” “你这……”周源真败给他了:“不,真的,哪有人满月送这种东西的呀?” 杨海晨没说话。 周源看他沉默,又接著说:“真的,没人满月送这种东西的,你,你这真太早 了,那还是个宝宝呢,话也还没晓得讲呢。” 杨海晨听著也觉得周源说得挺有道理,也不禁後悔了。其实这些他白天去逛时 也有想过,可有时候给别人买礼物,倘若逛了一整天却甚麽也买不到,一焦急,自 然就会作出错误决定了,甚麽不合理的东西,稍一转念也会买了算。 这会儿杨海晨疲倦地倒坐在床上,看著周源,一脸的晴天霹雳:“操,千三块 呢……” 周源无奈地摇头:“你要买礼物怎不早说呢,好歹我也能给你个建议啊……” 杨海晨不说话。他肉痛著呢。 周源便接著说:“啥时候满月宴?我改天再跟你去看看呗?” “不,算了,还是送这个算了。” “不好吧……?” “千三块呀,不送岂不是白花了钱。” “可……哎,要不,他有没哥哥啊?” “有个姐姐呗,十二岁了,不行的,女孩子哪会喜欢这种东西。”杨海晨沮丧 不堪。 周源也急了。“那,要不,你卖给我呗?” “你?你买来干啥?”杨海晨盯著周源问。 “这……买来玩呗。”周源说完也给自己逗乐了,呵呵傻笑起来。 杨海晨也笑了:“疯子,你想玩那我送给你好了。” 结果周源还是陪杨海晨切切实实去买了一份像样一点的礼物,是一玉手镯,杨 海晨还忍不住多买了几对小袜子。周源告诉他,衣物还是别买太多,小孩子长得快, 一年不够就穿不下了。 杨海晨便问他,为何这般有经验啊?是不是在外面有孩子啊? 周源又脸红了,可还一个劲瞪他,说这是常识呢。 周源心想,工作上,杨海晨是精明、机灵的,他曾听会计部的凤姐说过,杨海 晨在会计部可得宠呢,升职是早晚的事儿。可不知为何,在这种琐事上,杨海晨总 是这般迷糊,总要让人担心,偏偏他却不自知,甚麽也要一个人办,也不先问问别 人意见。周源觉得,杨海晨表面虽能干,可其实内心却像个大孩子,非得有个人看 管著,这样想著,周源不禁又多了几分想照顾杨海晨的冲动。 事实上,周源心里已把杨海晨当作自个的弟弟看了。杨海晨跟周源其他那些兄 弟不一样,杨海晨柔驯、乖巧、安静,周源面对著他,满腔的兄长之情就会泛滥起 来。有时他甚至希望杨海晨真是他弟弟,会听他的话,会倚赖他。可杨海晨始终只 是他的室友,有事时,他始终还是宁愿靠自己。 往後周源又告诉杨海晨,他十岁的时候他母亲曾经怀孕,那时他们还住乡下, 他母亲当时不知自个有孩子了,还跑田里工作,不慎跌了一跤,那孩子就没了。周 源说他自那之後就特想有个弟弟,老在想要是母亲没跌那一跤,他是不是就能当哥 哥了呢。周源说这话时用眼角瞄了杨海晨两眼,可对方正在摆弄那些小鞋子,根本 没听出周源话里有话,只随意说了句:“你喜欢小孩子,将来跟你的那位多生几个 不就得了。” 周源便有点气急败坏:“我何时说我喜欢小孩子了,我在讲弟弟勒。” 杨海晨拿起一对小球鞋,不以为意地继续说著笑:“你不就想当哥哥嘛,你不 已经有个婷婷妹妹嘛。” 周源有点怒,可忍著没有发作,他觉著自己没啥值得怒的,他甚至不知自个在 怒甚麽。可他心里就是不喜欢杨海晨提起他的婷婷,不喜欢杨海晨也换婷婷的小名。 周源想起杨海晨跟婷婷在宿舍楼口碰面那晚上,他迟迟不愿意回宿舍,隔天也 总有意无意间躲著杨海晨,就是怕杨海晨提起婷婷。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怕甚麽, 是怕杨海晨取笑他吗?是面子问题?他自己也弄不清。杨海晨这头倒是没说甚麽, 他不像技资那伙小子,他不会很三八的问长问短,也不会在周源背後说三道四,他 由此至终只是跟周源说了句:“昨晚怎不带你那位上来坐坐啊?”就没下文了。即 使他偶尔取笑周源,也是跟他开个玩笑,逗他玩罢了,根本没有恶意。周源当然也 明白,就更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有啥好怕呢? 最近杨海晨认识了一个新伴儿。 那天杨海晨跟小陶在G吧坐了一晚上,来搭讪的人不多,即使有也是冲著小陶 来的。 小陶从来也是个受欢迎的主,他很懂得挑逗别人,常常有意无意做一些妩媚的 小动作,比如他抽烟,总爱用食指与中指夹著烟,微微翘著唇,眯著眼睛,很慢很 慢地吸,然後再用两指把烟从唇间抽出,夹著烟的手搭在自己胳膊上,双眼直勾勾 的盯著人家,缓缓把烟吐出来。 杨海晨常想,小陶抽烟的架势,是他看过最性感的动作,那不单单混含著男性 的狂野,还夹杂著女性的柔美,再配合他那勾魂的眼神,真不同阶层的男人也会让 他吸引过来。 那天後来小陶跟一个自称是财务公司总经理的男人走了。小陶说过,自从他出 来卖过以後,他那职业病是改不掉了,总是对自称有钱的男人没办法,他说在他眼 中,有金的男人才是真男人,哪怕人家只是拿张信用卡在他面前晃晃,他也会毫无 顾忌地扑上去。 小陶走後,杨海晨继续坐在吧台喝闷酒。杨海晨知道有个人一直瞪著他看,可 他没有加以理会。到他起身要离开了,那坐在角落的人终於上前拉著他说:“走了 吗?我再请你喝一杯呗?” 杨海晨打量著眼前的男孩,这人长得高高大大的,可脸上稚气未脱,穿著球衣, 手上戴了护腕,脖子上挂著一条粗大的银鍊,整身的打扮充满活力,不禁让杨海晨 眼前一亮。 男生让杨海晨唤他大雄,杨海晨便笑,说我还小叮当呢。 大雄问,那我怎麽称呼你啊。 杨海晨说,你叫我海晨吧。 大雄不依,说我唤你晨晨吧。 杨海晨想起小时候,爸妈的确是这麽唤他的,可现下都这麽大个人了,他装著 恶狠狠的样子盯著大雄,说你少来,呕心巴机的。 那晚上杨海晨跟著大雄回家了。大雄说他还是大学生,念美术的,他说他大一 时就有作品得过奖,还曾参展呢。他又说他家里挺有钱的,可他跟他老爷子闹僵了, 他说他会自己挣钱,不会花家里的一分一毫。杨海晨觉著大雄这人,满有志气的, 挺得人欢喜。可大雄最吸引他的,还是他那傻呼呼的笑容,这让杨海晨想起他中学 时班上那个叫冯添的男生,那个对他百般呵护的男生。 杨海晨当晚就跟大雄上床了。跟丁浩锋分了也有三、四个月了,这几个月来杨 海晨过的是禁欲的生活,因此那晚上他泄了很多。大雄替他清理的时候问他:“很 久没有吗?” 杨海晨还处於高潮後的晕眩之中,只迷糊著嗯了一声。 大雄又说:“晨晨,我发现我挺喜欢你的,做我的bf呗?” 杨海晨便高兴地笑了,那笑容看得大雄一愣一愣的,末了还忍不住倾前亲了一 口。当大雄压在杨海晨身上开始第二翻折腾时,杨海晨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句:“我 也挺喜欢你的。” 周源发现杨海晨最近经常不在宿舍里过夜。他一直没有过问,也没有加以猜测, 直到有一次杨海晨连续三个晚上没有回去,周源实在忍不住了,上班时趁空档跑到 会计部去,逮著杨海晨问道:“小子,这些晚上都跑哪去了?” 老实说,周源从来不是好管閒事的人,他也不想对人家的私生活加以过问,可 自从他自个在心里把人家杨海晨当作“弟弟”看以後,凡是关乎杨海晨的事,他也 很理所当然的在意起来。 杨海晨眨眨眼睛,一时语塞了。他以为对於他在外面过夜的事,周源只会心照 不宣,而这也是他当初跟周源坦白的原意,他怎麽也没想到这周源会来兴师问罪。 他纳闷,周源是真不明白,还是在装傻呢? 周源看杨海晨无语,便说:“哎,发啥呆呢你,我问你呢。” 杨海晨真不知该如何应付,要坦白说他跑男人家里去吗?这恐怕会吓著周源。 要隐瞒吗?可他当初明明就是为了省却这些麻烦才跟人家啥都招了的呀。 正在苦恼的当头,刘秘书在那头瞄到周源,急急凑过来说:“哎,小周,刚好 你在,哎,麻烦你哦,在技资抓几个人过来,王部长有一大堆文件得搬呢,快,两 三个人得了,别找胖华哦,你知道,那小子手脚慢,找几个手脚麻利的就行,去呀, 还愣著干嘛呢。” 周源顶著张扑克脸,冷淡地应答著刘秘书,末了朝杨海晨撇撇嘴,打个眼色, 一脸不情愿地往楼下赶了。杨海晨心里暗笑,这刘秘书平日马屁拍得多,在会计部 挺不受欢迎的,人人背後也管他叫“马屁精”,可这会儿他却是帮了杨海晨一把呢。 杨海晨不禁在心中感激刘秘书。 至於周源,那天最终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本想著找个机会再逮住杨海晨问清楚, 可接著那礼拜,杨海晨是学乖了,每晚也在宿舍过夜,周源於是也没再把那事放心 上。 可就在一个礼拜後,周源居然在街上碰见了杨海晨跟一男的亲热。 那天晚上,周源陪婷婷去了一意大利餐厅吃晚饭。周源其实挺讨厌吃西餐的, 甚至日本菜韩国菜他也不喜欢,他只爱吃中菜。而且那意大利餐厅也挺高档的,周 源固然不是有钱人,婷婷更还是大学生而已,周源早料到那一餐的价钱将会相等於 二百个鱼香茄子饭,可他还是请婷婷去吃了。因为满足婷婷是他的责任,而他也喜 欢看到婷婷高兴地笑的样子。 晚饭後周源陪婷婷在街上遛达,婷婷是一个长得娇小玲珑的女孩子,刚认识她 的时候,周源最爱搂著她肩膀走路,每每婷婷都会像只乖巧的小猫,依偎在他的怀 里,害羞地说著悄悄话,那种感觉是温馨而浪漫的。现在两人认识久了,反而没当 初那般亲腻了,现在在街上走路,周源一般只会牵著婷婷的小手。 周源心里知道,婷婷跟他从前认识那些女人是不一样的,哪里不一样,他也说 不上来。这不是说他特别喜欢婷婷,真要讲喜欢,他从前跟别的女人,爱得更天昏 地暗也尝过。坦白说,婷婷绝对不是他这麽多年以来最爱的一个女人,也许第二第 三也谈不上。其实刚开始时,周源还觉得这女孩子娇滴滴地,满得人喜爱的,可在 一起久了,他早没了当初那股要疼她爱她的冲动。 只是,不知为何,面对著婷婷,周源心里总有一种感觉,是一种想要安定下来 的感觉。他隐隐感觉到,婷婷也许不是他这生最後一个女人,可不管如何,他是会 跟婷婷结婚的。周源今年也才二十六,谈婚论嫁嘛,的确是早了点,可风花雪月了 这麽多个年头,想要安定下来的心,不是没有的。尤其自从父亲过世以後,周源更 是有种想快点成家的感觉,也好让家中的老母亲有个安心。 送了婷婷回家,也十一点多了。周源往宿舍打了个电话,没人接。他心想,杨 海晨这小子,又不知跑哪疯玩去了。他又想,杨海晨外表明明斯文得很,怎麽就这 麽会玩呢,早阵子还一直在外边过夜,也没能问清楚他到底跑哪去了呢。 後来经过一夜店,周源忍不住掏钱买了两碗冰冻的杏仁露,想著回去当消夜也 不错。最近天气真转热了,周源才在街上走了那麽一会儿,已满身是汗。拿过杏仁 露,刚付了钱,马路对面的酒吧突然冲出来两男子,其中一个像是喝醉了,嘻嘻哈 哈的搂著伙伴,闹出好大动静,周源也不禁往那边瞄了两眼,这不瞄还由自可,一 瞄了他立马愣在当场。当时街上行人几乎没几个,那两男子走到街灯下面,周源一 眼就认出没醉那个是杨海晨。 看得出杨海晨当时走得有点吃力,那男的像是把重量全都靠到杨海晨身上了。 周源当时脑海里还乱糟糟的,他在想,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呢,可还没想出个结果 来,那男的就一下子把杨海晨按到墙上,整个身体贴了上去。 那是周源第一次看到两个男人亲吻。周源在此之前并不知道两男人也能吻得这 麽缠绵,他简直震惊非常,本来冷清的脸此刻也憋得一阵红一阵白。那男的跟杨海 晨吻了好一会,周源看到那男的不断转动著头颅,後来还伸手在杨海晨身上抚摸起 来,杨海晨这才把他推开,不知在他耳边说了句甚麽,那男的才又悻悻的站正身体, 跟在杨海晨後面走了。 周源知道也许自己应当装作甚麽都没看到。他肯定杨海晨也不愿意让他看到刚 才的一幕。要是能让他选择,他也希望自己压根没撞见他们。可事实不是这样。他 真的碰见他们了。而且刚才那一幕,他看得清清楚楚。现在他的思绪可混乱了。他 感到自己的心跳异常快,他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烧。 屈指一算,杨海晨告诉他自己喜欢男人以来,也过了四个多月了。这四个月来 杨海晨没表现出任何的不正常,除了间中下班後不知所踪,其他作息一切正常,就 是在外面过夜,也是这几个礼拜才发生的事。周源无奈地发现,自己这四个月来, 居然慢慢把杨海晨喜爱男人的事忽略掉了。他心想,怎麽自个会这般糊涂呢?怎麽 这样重要的事也不放在心上呢?他思前想後,也真搞不清,自己是真不在意,还是 故意忽略掉呢? 回到寝室,杨海晨还没有回来,周源坐在床上,看著杨海晨空荡荡的床发愣。 大概半句锺後,杨海晨风风火火地回来了,看到周源光著膀子一动不动在发呆,忍 不住笑了,边解著领带边说:“哎,帅哥,发呆呢?” 周源瞄他一眼,不做声。 杨海晨也没在意,背对著周源脱掉衬衫,迅速套上一件体恤,他不能让周源看 到他胸口那排齿印。他心中纳闷,都好几天了,怎麽还没散呢?一转过头来,却对 上了周源的目光,杨海晨这才觉得今天的周源有点不对劲,便好心坐下来问他: “怎了?跟嫂子吵架了哦?” 周源也终於回过神来,撇撇嘴道:“吵?她敢?” 杨海晨轻笑了两声。最近杨海晨心情的确很好,大雄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情人, 虽然人太老实,有时候是闷了一点,可却是特细心,特温柔,杨海晨最爱他憨憨的 笑容,和温暖的怀抱。与他交往,使杨海晨心境也明朗起来。 寝室里没有空调,只有把半新不旧的电风扇,此刻正有气无力地转动著。杨海 晨用手扇著风,看旁边周源还闷声不响,不知他是在外边受了甚麽气,便好心哄他 道:“这几天真热。哎,改天带上嫂子,咱们去海滩玩,怎样?”然後又朝架子努 努嘴,那架子上放著那杨海晨用千三块买回来的摇控快艇,这麽久没碰过,现下早 积尘了。“还可带上那玩意儿呢,千三块耶,碰也没碰过。我看你那婷婷啊,个子 那麽小,不就一小孩?我看她一定爱玩这小东西,对不?” 周源不愿回答他,事实上他此刻的心情真无比烦躁。他忽然明白,杨海晨本来 就有意隐瞒他,这四个月来杨海晨也许一直有在外面交男人,可在他面前,杨海晨 却有意只字不提,像现下,杨海晨分明才刚跟那男人缠绵过,却装出一脸的平常, 好像甚麽也没发生过。 是的,杨海晨本来就甚麽也不想让他知道,当初跟他招认,无非是情非得意, 谁叫他要碰见了人家跟男友闹分手呢。周源想,自己会忽略掉杨海晨的性取向,也 许也不是他自己的责任。谁叫杨海晨在他面前老装出一副乖小孩的模样呢。 想到这里,周源更是有种被欺骗的感觉。他心中一使坏,边一脸狡黠地说: “你要去海滩玩嘛,要我叫上婷婷嘛,行,那你也把你男人叫上。” 杨海晨听罢脸色都变了,可很快边恢复过来,害羞地笑了笑。他想,周源果然 是知道的嘛,早阵子还在装傻呢。他看了看周源,周源正在点烟,面无表情,看不 出他心中在想甚麽。杨海晨便大方地说:“行,行,我叫上他,你叫上婷婷。你要 是想叫上老彭他们也可,可你别让他们知道……” “别叫他们了,省的麻烦。”周源使劲地吸一口烟,不耐烦地打断他。不知为 何,杨海晨的大方反倒让他感到厌烦,可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只平静地打趣道: “你的那位怎麽称呼啊?” 杨海晨好笑地瞪他:“多事,你看到他了,我自然会告诉你。” 周源不屑地哼笑了一声:“谁说我没看过他丫。” 杨海晨不上他的当,呵呵一笑说:“你少来。” 周源收起笑用,认真地说:“我真的看过他了,在街上,跟你一起。” 杨海晨这才有点相信:“甚麽时候?” 周源盯著杨海晨的脸,小心地留意著他的表情:“就刚才。” 杨海晨心里一惊,面也青了,却佯装镇定地问:“在哪啊?”他心想,不会这 麽倒楣吧,刚才街上明明没甚麽人呀。他平时是绝对不会在大街上这般放肆的,刚 才是一时鬼迷心窍,看著大雄那单纯而迷恋的双眼,他居然没有反抗。 可不会就这麽巧,让周源碰见了吧? 周源看著杨海晨变了又变的脸色,想了想,最终认为无谓增添不必要的尴尬, 他觉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根本不该意图质问杨海晨任何事,这分明是人家的私事, 与他何干呢。 他大笑著朝杨海晨扔过去一个枕头,杨海晨给扔个正著,还没弄清楚怎麽回事, 就听见周源在那头笑著说:“跟你开玩笑呢,看你吓得,怎麽,是不是干啥坏事了 呀?” 杨海晨一愣,才用力把枕头扔回去,边笑骂:“疯子!”实质心里则是大大舒 了口气。虽然早跟周源招认了自己的性取向,可他在周源面前一直也保持著一个温 文乖巧的形象。他知道周源其实还不很了解男人之间的爱情,要是真让他看到那些 画面,周源搞不好觉著呕心,就不再理他了。 他无奈地想,在周源面前,他恐怕永远也得戴著半个面具。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