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好几天,周源都没再对杨海晨做出任何出格的事儿,渐渐杨海晨都没再把那 事放心上。他想,周源果然也就是跟他开个玩笑,他太在意了,反倒显得他小家子 气,也就自然的把那事抛诸脑後了。 最近,杨海晨他们公司来了一回大裁员,每个部门也有一两同事遭殃,会计部 就有两人,其中一人不是别人,正是跟杨海晨出差去的小陈。 杨海晨心里纳闷,小陈的业绩一向很好,经常替公司出差,好些客户也是跟他 混熟了,杨海晨就不明白公司为何要舍弃他。後来他听同一部门的凤姐说,小陈早 阵子给公司发现出差期间在外面搞女人了,还让客户给碰个正著,大大破坏了公司 的形象,公司才不得不把他解雇。 杨海晨听罢一个吃惊,心里就是不相信:“怎麽可能,你听谁说的?别胡说八 道呀。” 凤姐就说:“哪是胡说,Maggie跟我说的呢,还有假麽?你不知道吧,小陈自 个都承认了。” Maggie 是王部长的助理,二十上下的女孩,每天就知道说閒话、 赶时髦,凤姐跟她就一对好姊妹,两人在办公室没事就聚一块打牙际。 杨海晨还是不愿意相信这种事儿,可又不敢真跑去向小陈问个究竟,独自在心 里苦闷了半天。下班後回到宿舍,技资一伙人早聚在那儿打牌。杨海晨白天就跟周 源通过电话,知道技资里比较相熟的一伙哥们全都安全了,这伙人现在大概算是在 庆祝吧。 老彭一看见杨海晨进门,就兴高采烈的叫起来:“看,小杨也安全回来了,哎, 咱今晚赌大一点的,怎麽样?”又一脚踹在旁边阿民身上:“哎,你,一穷小子, 凑甚麽热闹,一边去一边去,快,还愣著干麽。”说罢就想招呼杨海晨坐下。 一旁周源瞧见了,赶忙喝止:“你丫抽甚麽疯呢,海晨不赌钱,他今晚上跟我 搭档。”指著阿民说:“你,跑甚麽,给我坐下来,我管你有钱没有。” 阿民拿开烟头,笑得狰狞:“我操你奶奶的。”却还是依言回来坐下。 周源又朝杨海晨比了个手势:“过来。” 杨海晨苦笑:“大爷你也先让我换个衣服啊。” “赶快,咱今晚上就把这些家伙逐一干掉。” 那晚上周源的确挺手顺,杨海晨坐边上看他一轮又一轮的赢钱,也是忍不住跟 著乐了起来。说来周源这人倒真好笑,杨海晨自个玩牌时一向也不喜欢有人在旁指 指点点,因此周源玩的时候,他是只看牌而不说牌,由著周源自个儿玩。没想这头 周源却不乐意这样,老跟杨海晨说“干嘛不做声啊?”、“打这个好麽?”、“你 要不要来一局?”之类的话儿。 黄狗在旁边偷著乐,老彭则是早不耐烦了,骂了句:“烦不烦呐你?”阿民居 然还贼笑著来了句:“说他是你小老婆呢,倒真没说错。” 周源被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攻击,也丝毫不介意,面无表情,懒懒的吹烟圈儿 说:“忌妒呢你们?”没事人一样。没人能察觉他心中窜过的那股莫名暖流。 那天玩到後来,周源是有点困了,说要不玩完这轮就撤了呗?老彭高叫,死小 子,赢了钱就赶人了?可旁边阿民跟黄狗都说玩儿够了,老彭没办法,到最後只得 苦著张脸掏钱。周源一家胜三家,凑起来都够请杨海晨吃顿饱的了。 老彭他们走後,杨海晨去洗澡,周源便坐自个床上把烟抽完,杨海晨回来时, 刚巧碰见周源在咳嗽,侧眼看到烟灰缸子里又多了几根烟蒂。杨海晨倒了杯水递给 周源,说你少抽点吧,不是跟你开玩笑呀。 周源接过水,看著杨海晨有点担忧的脸庞,窝心的笑了。刚洗完澡的杨海晨, 身上穿著白色衬衣短裤,脚下踩著人字拖鞋,头发还湿漉漉的滴著水儿,周源从很 久以前就觉得杨海晨这副模样最能特显出他的年轻,像一大学生,很清新、简单, 好像还给人一种特柔顺听话的感觉。 周源真觉有点口乾舌燥,仰头咕噜咕噜把水喝掉,把杯子递还给杨海晨。杨海 晨乖巧的接下来,又走到茶几旁用同一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 接下来的事情发生得有点快,杨海晨几乎没来得及反应。他只感到有两只手臂 从後环过来,交差在他胸前,使劲抱住了他。杨海晨背部紧紧贴在周源胸前,他吃 惊的抖了一下,杯子里的水撒了一地。 他首先想到的是,他们刚才有没喝酒? 周源一声不吭的把杨海晨的身体转过来,把他牢牢按在墙壁上,一手枕在他後 脑,欺过来就亲。杨海晨没能嗅到一点酒气,他能确认,他们刚才没有喝酒,他们 根本没买酒。可此刻周源的激动,在杨海晨眼中,跟个醉汉无异。杨海晨心中开始 怀疑,周源到底拿他当甚麽看,他现在这模样,根本不像是单单在开一个玩笑,这 彻底地过了火。 周源脑海中也是极度混乱。刚才看著杨海晨的背影,他忽然再次泛起一种想要 跟他亲近的感觉,便很自然地走过去,从後抱住了他。瞧见杨海晨诧异的表情,他 心头又是一阵激动,忍不住就按著杨海晨吻了起来,越吻,便越是激动。现在他甚 麽都不知道了,他只想继续亲下去,一直地亲。 杨海晨感觉到周源热情地把舌头伸了过来,一下下的舔著,缠绵异常。杨海晨 真快受不了了,他也是一男人,他不能一遍遍的与人亲嘴而没有任何感觉。此刻他 身体也开始发热。他多怕呀,他觉得这样下去真要出事了。他开始用力地推著周源, 可周源这人力大无穷,杨海晨越反抗,他就搂得越紧。 杨海晨快喘不过气来了。他硬是把脸扭开,周源嘴里一空,急了,居然一把扯 住杨海晨的头发。杨海晨吃痛,低呼了一声。周源这才有点清醒过来,他蓦地把杨 海晨放开了,然後又想伸手拉他,杨海晨巧妙的躲开。 “周源,你……”杨海晨抵著墙开口。 “我不是故意的。”周源打断他。 “不,你明不明白,咱真不该再干这事,这样真挺不恰当的。” 周源沉默。 “你到底明不明白?”杨海晨不能放过这次机会。他认为他们有必要把事情说 清楚。“你别不做声呀。” 周源还是铁青著脸,不说话。 杨海晨叹口气,走过去坐到自个床上,低头扣著双手。 周源站在原地不动,好半晌突然说:“刚才他们说你是我小老婆。” 杨海晨抬眼看他:“他们就那样儿,玩笑而已。” “海晨,你讨厌跟我亲嘴?” “我只是想不明白我们为何要亲嘴。” “你要是不讨厌,那根本没有甚麽需要明白的。我就不讨厌跟你亲嘴。” “不,周源,你这说法不合理。这不是讨不讨厌的问题。” “那是甚麽问题?”周源心烦。 “咱俩甚麽关系呀?咱是好兄弟呀。没有兄弟会作这事的。” “你怎麽知道没有。” 杨海晨无奈。他心想,要是周源连这都要辩驳,那他真是没甚麽好说了。 “海晨,咱别想那麽多好不好?”周源又说:“我喜欢跟你亲吻,只是这样而 已,要是你也不讨厌,那根本没有必要想太多的不是吗?甚麽兄弟不兄弟的,重要 吗?” 杨海晨冷笑:“你真觉得不重要?” 周源不喜欢杨海晨这嘴脸,声音也怒了起来:“我说不重要就不重要!” 杨海晨不做声了。他在心里盘算到底该怎样说服周源,他真不想激怒周源,周 源一发火就不讲道理了。 周源看杨海晨一脸苦恼,心中更是不快,坐到自己床上掏烟,瞧对面杨海晨还 不知在苦思甚麽,便是一个招手。“你过来。” 杨海晨不动。 “妈的你给我过来!” 杨海晨似乎瞧出甚麽,这回乾脆摇头。 周源便是压著怒气,丢掉香烟,三两步窜到杨海晨床上。杨海晨一下子跳了起 来,周源眼明手快,爪子一伸便把他拉回了床上,一手紧紧搂著他的肩膀,另一手 像钳子一样捏著他的下巴。 “你还让不让我亲?”周源怒气冲冲的说。 “周源,你放开我。”杨海晨镇定的说。 “你还让不让我亲!”周源怒不可遏。 “不。” 周源死死盯著杨海晨,胸膛剧烈的起伏著,心中烦躁、难过、愤怒,几种感觉 夹杂在一起,让他无所适从。最後他吼了一句:“我管你让不让!”便是把杨海晨 按在了床上,硬亲了下去…… 方相婷最近觉得她跟周源的关系又有点倒退了。她知道周源这阵子有心事,她 不知道是甚麽事儿,她没有问。可周源最近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她还觉得,周源越 来越不把自个放在眼内。 像早两天,她跟周源吃饭,周源半口饭也没吞下,只一个劲儿抽烟。方相婷有 时候会觉得周源身上那种淡淡的烟草味很性感,很有男人味儿,可有时候她又对周 源那种流民样儿很反感。像周源现下这中抽烟不吃饭的行径,方相婷受不了。 因此当周源把第四根烟弹出来的时候,方相婷忍无可忍了,她一把抓过桌子上 的银色打火机,塞进自己手袋里。 周源两眼眯成一道缝儿,瞪著方相婷的脸,声音冰冷:“拿来。” 方相婷看见周源那种表情,心里也是有点发慌,表面却是不愿意示弱:“你吃 完饭我就还给你。” 周源把手一伸,低喝一声:“你拿不拿来!” “你有毛病呢你?” 周源火了,趁著几杯下肚,一掌拍在桌子上,杯子碟子“啷当”一声响。周源 指著方相婷,血往上涌:“婊子!你他妈就是一婊子!那火机也是你能碰的?你他 妈谁!干你娘的,你再不拿出来,你看我他妈敢不敢揍你!” 方相婷惊呆了,当场就哭了出来。 周源没管她,迳自抢下她的手袋。方相婷尖叫一声扑了过来,餐馆里的人都要 看呆了,老板娘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周源一手挡住疯妇一样的方相婷,另一手 使劲往手袋里翻著,终於找著那火机,二话不说塞到兜里去,再抓出一把零钱摔到 桌子上,没再看在旁边痛哭著的方相婷,掉脸走了。 像这样的事情,最近经常发生。方相婷不知道周源这人是怎麽了。她明明已经 尽量讨好他、迁就他,可周源还是总跟她过不去。方相婷觉得很累,她已经不知道 要如何维持两人的关系了。她第一次感觉到绝望。 事实上,周源这阵子心情的确很坏。自从上回跟杨海晨摊了牌,他心情就没有 好过。 他想起那个晚上,他不管杨海晨意愿,硬是亲了他。末了杨海晨跟他说,他希 望他别再作那种事,他说他从来也只跟男朋友亲嘴,跟好朋友作那事,他觉得挺对 不起他男朋友。杨海晨又说,其实世间上真没有甚麽好朋友会作这种事的,不管多 亲密也好,开个玩笑不是问题,可像他们那样子,就太不正常了。 听完杨海晨那番话,周源心中就是一个沮丧。杨海晨说那番话的时候,他们一 起躺在杨海晨的床上,杨海晨好像没有半点怒意,表情却是十分严肃。周源能感觉 到,杨海晨是真的不希望再胡乱跟他接吻。 周源灰心极了。坦白说,他之前真没料到杨海晨会拒绝与他接吻,他总认为以 杨海晨的性向,一定会愿意与自个亲近。杨海晨直截了当地拒绝他,对他的打激, 无疑是很大的。 他再一次感受到自个身份的突兀。人家杨海晨只跟男朋友接吻,他谁呀,人家 哪会管他了?他感觉好像又重新回到了起点,甚麽也没有改变过,对杨海晨来说, 他始终不是特别的,杨海晨的心,全都送给那大雄了。 往後,周源就真的没再对杨海晨乱来过。他甚至没再搭他肩膀,揉他头发,也 很少叫他上街玩儿了。他知道自己这样,其实就是在跟自个堵气儿,他心中那股想 要跟杨海晨亲近的冲动,根本一刻也没有少过。 小陈最後一天在那公司工作,他约杨海晨晚上去酒吧喝酒,杨海晨马上答允。 那晚上小陈喝得烂醉,伏在吧台上嚎啕大哭。他不断的说:“我他妈不是个东 西!我对不起小瑜,我对不起她啊!” 看到小陈那模样,杨海晨就知道,凤姐说的那事是真的。他不敢说小陈有没做 错,他不是小陈,他无法体会他的痛苦,因此他半点不能责怪他。可杨海晨还是有 点难过。替小陈难过,也替他那女朋友难过。 晚上杨海晨要把小陈送回家去,小陈死活不依,他说他不想回去,他说他不知 如何面对小瑜。杨海晨这才知道他俩是同居的,便说我送你回你父母家呗。小陈还 是不愿意。最後杨海晨没有办法,只得把小陈搀到宿舍去。 周源回到寝室时看到的,就是杨海晨替一陌生男人抹脸的一幕。周源血往上涌, 马上就在心中狠骂,他为何要把人带到寝室来了?!他这是他妈甚麽意思?!可很 快他就认出那是跟杨海晨出差去的同事,他这才有点冷静下来,问道:“他怎麽了?” “醉了。他今个最後一天。”杨海晨站起来,替小陈盖了被子,又对周源说: “他有点私事儿,不能回家去,哎,就让他在这睡一晚上呗。” “那你睡哪?” 杨海晨笑:“我也不知道。” “你睡我床呗,我到隔壁跟老彭挤一挤。” 杨海晨一愣,他当然感觉得到周源的刻意,自他们摊牌那晚上起,周源就那样 儿,好像总有意没意躲著他。杨海晨也没有办法,他始终摸不透周源的想法儿,便 是爽快的应允了。 周源在老彭寝室里,烟是一根又一根的抽,酒是一罐又一罐的灌,旁边阿民看 不下去,一个劲给老彭递眼色,老彭便走过去,拍拍周源的肩头,和颜悦色的说: “哎,周源,别喝了,有心事是不?说出来呀,看哥哥我有啥帮得上忙?” 周源还是闷闷不乐,冷淡的说:“我哪有甚麽心事。” “是不是小杨又怎麽了啦?”老彭大著胆子问。 周源目光顿时尖锐起来:“干他甚麽事儿?” “好,好,不干他的事,我就是瞎猜。”老彭还是笑著说,他心想不干他的事 你干嘛非得跑这边睡啊? “我真没事儿,你们别给我瞎猜,睡觉吧。我在地上将就就成。”周源按灭了 烟头,迳自在地上躺了下来。 老彭阿民两人又是互比了个眼色,当然没敢多问,各自上床睡了。 半夜,周源蓦地醒了过来,再也睡不著。他盯著天花板,心里空盪盪,像是给 人掏空了一块,特寂寞,特空虚。他就那样子躺著,在黑暗中想了很多,很多。他 好像忽然明白过来甚麽,可又好像甚麽都搞不清。 他悄悄坐了起来,在老彭的冰箱里拿了一罐啤酒喝著。他很头痛,也心痛。他 觉得自个心里某根紧绷的弦快要断掉了。 杨海晨睡得朦朦胧胧,好像感觉到有甚麽东西在面前晃动,迷蒙的睁眼,赫然 看到一个人影坐在自个床沿,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瞧。 杨海晨先是一惊,差点叫了出来,可马上又想到那可能是小陈,便试探般开口 :“小陈?” 没想下一秒那身影却是往他身上压了过来,把头埋在他颈窝里。杨海晨一嗅到 那股烟味儿还有那呛鼻的酒气,就知道那不是小陈,那是周源。 “我受不了了,海晨,我真受不了了。”周源激动的抱著杨海晨,声音沙哑, 带著哭腔。 杨海晨撑起半个身子,伸手托起周源的脸,他感觉到手上一片湿热,不知是汗 水还是别的甚麽东西。杨海晨心中涌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他捧著周源的脸,迷 茫的问:“周源,你到底怎麽了?” “海晨,我可能是喜欢上你了。”周源蹙著眉,苦苦的说。原本刚毅帅气的脸, 此刻皱成一团。 杨海晨万万没想到周源会这麽说。他是真吓倒了,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答。 “海晨,你别不让我亲你,可以麽?我真受不了!”周源再次把头埋进杨海晨 颈窝。“你说兄弟就不能亲,那我不当你的兄弟了,我们当别的吧?别的,好不好?” 说罢周源把唇贴到杨海晨额上,温柔的亲了几下,接著是眼睛、鼻梁、面颊。 当他把唇印在杨海晨唇上时,他心中泛起的幸福,把他几天来的空虚一扫而空。他 用尽全身的力气搂著杨海晨,像要把他挤进身体里去。 杨海晨任由周源搂著、亲著。他还有点懵,不知是因为睡意还是因为周源的话 儿。周源明明不是个gay ,怎麽看都不像。可他说他喜欢他。杨海晨心中有些许悸 动,他无法确认周源说的是真是假。 这头周源还是十分激动。他慢慢的把整个身子压到杨海晨身上。杨海晨的身体 很温暖,有香皂的味道,让周源几近疯狂。杨海晨的下身还盖著被子,周源把那被 子扯出,一把丢到地上。他们的腿碰到了一起,周源很自然的把一条褪伸展到杨海 晨两腿间。 任凭杨海晨这人怎麽厉害,也是没可能耐得住这样的挑逗。他不希望让周源感 觉到他下身的尴尬。他示意周源停下来。周源虽陷在激情之中,可这回还是合作却 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杨海晨的唇,他知道杨海晨有话要跟他说。 杨海晨要坐起来,周源马上紧挨在他身边也坐了起来。杨海晨悄悄深呼吸了几 下,努力的要让自个冷静下来。 半晌,杨海晨开口:“周源,你是不是真的……”他尽量压著声音说。小陈还 在旁边床上熟睡呢。 “我真的对你有那种感觉。”周源立刻回答:“我不是说胡话,真不是,海晨, 你不相信我?” “哎,你小声点。”杨海晨心虚的提醒。 “你不相信我?” “我、我不知道。周源,你不是gay 吧?” “……我不是。” “那你……” “不,海晨,你相信我,我刚才想了很久,我是真对你有那种感觉,我自个还 不知道吗我?”顿了一下周源又说:“也许,也许我也是个gay 吧,我也不知道… …” 杨海晨沉默。他得好好想想。他不认为这世上有那麽多gay ,这麽容易让他碰 上。他回想过去一年多,他一直想方设法控制自个的情感,强逼自个把周源拿兄弟 看,从不往那边上想,没想现下他没对周源动心,没招惹周源,周源这一直人倒是 先说自个喜欢上了他。他真觉老天爷喜爱玩弄人。 而且他也无法弄清周源的底细。他真不认为好好一直人会这麽轻易就对一同性 动心,即使说是朝夕相对、日久生情,也太牵强了。 周源看杨海晨一直沉默,急了,探身盯紧杨海晨的双眼:“海晨,我是真想跟 你在一起,你不愿意麽?” 杨海晨抬眼看向周源,不知该说甚麽。杨海晨的睫毛挺长,但不卷,眨起来真 有点一扇一扇的味道。周源看得有点失神,没等杨海晨回答,再次欺身,吻在杨海 晨唇上。 这回杨海晨没再反抗。 跟周源为亲嘴一事纠缠,也有一段时间了。之前杨海晨觉著周源是贪玩儿,是 开玩笑,就怕一个不小心,自个被燃著了,人家却不当回事,所以一直极力反对周 源作这事。可现下,周源都把事情点明了,先不管他那里面有几分真感情,杨海晨 起码能肯定,周源是明白两男人间的亲吻也有更深一层意义的,周源并不是闹著玩。 现下真要把火点燃,也不是只有他一人在自个烧自个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杨海晨开始觉得,倘若周源是真对自己有感觉,那他其实并 没必要过份抗拒周源的亲近。杨海晨本身也对周源这人很有好感。尤其这一年来, 周源对自个的好,更是让杨海晨万分感动。他想,自个也许真不用过份执著,这多 没劲啊,便是乾脆张了嘴,让周源把舌头伸进来,自个也伸了舌头,热烈地回应。 周源心中狂喜。他知道杨海晨是不反对让他亲吻了,杨海晨终於接受了自个, 他开始更卖力地吻著。这可说是他俩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吻,两人都很投入。说来周 源这人本来就是一有经验的主,接吻的技巧也算挺高超,再加上杨海晨的配合,这 一吻两人心中感觉都极好,几乎不愿停下。 两人难舍难离的吻了好一会,最後杨海晨死活要让周源回去老彭的屋里睡。周 源心里也明白杨海晨的顾虑,临走时他趴在杨海晨耳边沉声说:“海晨,我希望我 跟你,能好像你跟那大雄那样,可以麽?” 杨海晨把周源的意思理解为他想要作他bf,对於周源的认真,杨海晨还是很 讶异,他对周源说:“你不怕的话,咱们可以试试看。”其实杨海晨心底里并不信 任周源。他当然不是认为周源在玩他,他只是觉得,也许连周源自个也弄不清楚自 个的情感。 杨海晨不想害了周源。但他也不想拒绝他。在周源面前,杨海晨永远抑压著自 己,永远小心翼翼,而今次,他想放纵自己一回。 杨海晨告诉小陶,我跟我室友在一起了。 小陶连操了好几声。 杨海晨马上笑了。他常想,小陶这人,外表娇柔、漂亮,却是长了一张臭嘴, 怎改都改不掉。 小陶说,做了? 杨海晨笑得更欢:“没做,没做,也许一辈子也不会做。” “那你们一起个屁?” “人家说喜欢我呢。” 小陶呛了一下,边咳著边弹烟灰:“你看,你看,我没说错呗我。” “你说甚麽了?” “我说他是个gay 呀。” “他不是。” “你耍我?还是他耍你?” “他自个耍自个。” “啥狗屎?” 杨海晨还是轻松的笑著:“我想他其实自个也弄不清是怎麽回事。他只说他喜 欢我,想跟我在一起。可,我不觉得这世上有那麽多gay ,他也许……” “哎,哎,你这人,我说,真他妈没意思!”小陶忍不住打断他,他真受不了 杨海晨这模样。“你管他是直是弯呢,他说啥了,他说他喜欢你呢!你管那麽多干 什麽,赶快把丫弄上床呀。” 然後小陶又说,你甚麽时候带他来让哥瞧瞧呀? 杨海晨说,瞧你个头呢,把他带来,你还不把人家给吃掉了? 小陶笑得花枝乱颤,说我以为你怕啥呢,原来怕哥哥我抢你老公呀? 事实上杨海晨真没打算要把周源介绍给自己圈子内的朋友认识。他是答应了要 跟周源发展,可他完全没打算要把周源拉进圈子里。他心底里始终认为,周源是直 的,周源永远没可能融入他们的世界。与周源在一起,只是一短暂的事儿,某天周 源梦醒了,一切就会结束。 他只求在结束那一天,周源不会怨他太多。 杨海晨跟周源的关系越发微妙却复杂起来。 从杨海晨的角度看,周源是他的朋友、兄弟、情人。平日当他们一起玩乐的时 候,周源会搭著他肩膀与他说笑,会像兄长一样照顾他,那些时候,杨海晨会觉得 周源不过是他一个要好的室友、伙伴。可到了晚上,周源总死缠烂打的要抱著他亲 吻,霸道的要杨海晨满足他,那些时候,杨海晨又会觉得,周源是他的地下情人、 秘密伴侣。 至於周源,他更是不知该把杨海晨放在甚麽位置。在认识杨海晨以前,周源真 从没接触过任何与同性恋有关的事物,他从前真不知道两男人也能有那种感情。可 现在,他又好像明白了。每跟杨海晨在一起,他总有种谈恋爱的感觉,很甜蜜,很 幸福。他开始能感受到,两男人间的情感是怎麽回事。 可同时,周源又觉得很迷惘。他知道他跟杨海晨现在已不是普普通通的室友关 系了。是他先提出要求,要跟杨海晨作“那种朋友”的。可现下杨海晨真答应了, 他却是不知该如何对待杨海晨。他只是总希望能跟杨海晨待在一起,甚至比从前严 重。白天他是不敢作出甚麽大胆的事儿,可一到了晚上,只剩他俩在寝室,他就是 禁不住要与杨海晨亲热。其馀,他已不晓得还有甚麽可以做了。 在一次与周源的对话中,杨海晨无意中提起婷婷。周源很是大方的与他聊了几 句。往後杨海晨知道,周源并无意要与婷婷分手。 杨海晨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不是介意周源不跟婷婷分手。他本来就没有这 个意思,他更不想自己成为甚麽第三者或类似的东西。只是面对周源这种理所当然 的态度,杨海晨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他一再在心中提醒自己,别跟周源太认真, 这男人自个也还甚麽都搞不清楚,你可别跟他来真的,不然某天他突然搞清了,你 真後悔莫及。 大雄给杨海晨拨了通电话,说他课程缩短了,他还有两星期就回来了。 一想起大雄,杨海晨心里就是一个沮丧。他想,大雄是一个好男孩,憨厚老实, 有才华,有干劲,对自个也是一味儿的好。这样的男孩子,杨海晨不忍再拖延人家。 现下他自个都跟周源好上了,他觉得他跟大雄也走到了尽头。 十一月初,技资得送的货特多,周源忙得不可开交。晚上十一点从公司回来, 晚饭都还没吃,抓起杨海晨非要他陪吃宵夜,杨海晨虽已洗了澡,不想再上街去, 却还是顺从的跟著周源出去了。 席间杨海晨接了通电话,周源听见他说“在吃宵夜呢”,还有“跟同事呢”等 语句。等他挂线後,周源问他是谁,是不是大雄。杨海晨承认了,又说大雄还有两 星期就回来了。 周源说,怎麽不是说月底麽? 杨海晨说,他课程缩短了。又补充说,我也是早两天才知道。 在回宿舍的路上,周源脱下外套非要杨海晨穿上。杨海晨笑周源爱操心,周源 便硬是把外套丢在杨海晨身上,快步往前走。十一月的天已经挺冷了。杨海晨本身 穿了高领毛衣,不觉得很冷。而周源里面只套了件短袖体恤,现下正抽烟暖身子呢。 杨海晨记得周源讲过,说总觉得他身子瘦削,挺孱弱的样子,尤其有时看他走 路,轻飘飘的样子。杨海晨就告诉他,他小学的时候还挺白胖的,上中学後个子拉 长了,也瘦了。杨海晨说他身体其实挺强壮的,很少得病,中学时体育还很好,田 径游水样样精,只是上大学後疏於练习,便是没多成就。 杨海晨追上周源,把外套往他头上甩。周源的烟头差点碰到布料上,他的头发 都给弄乱了,笑著操了声,又想把外套套回杨海晨身上。杨海晨赶忙躲开,说我不 冷呢。周源尝试了几回不果,最後悻悻的拎著外套,堵气般不愿把它穿上。 杨海晨侧眼看著周源,他从以前就觉得周源的侧脸特别有男人味儿,他下巴的 线条很好看,坚硬锐利,有棱有角。杨海晨也喜欢周源腮帮子上那层薄薄的胡渣子, 每次与他亲吻,周源那些胡渣都让杨海晨的面颊又酥又麻,这能给杨海晨一种诱惑 的感觉,当然他绝不会让周源知道这些。 此刻看著周源孩子气的举动,杨海晨心中很是温暖。他实在享受周源给予的关 怀。然後他又觉得可悲。他跟周源的关系与他初衷相差太远,他希望能与周源简单 的交往,可现下他俩的关系却是搞得比甚麽都要复杂。 过了两天,周源从公司回来,又是十一点多。杨海晨早给他打了饭,周源狼吞 虎咽的吃著。杨海晨正在讲一通电话,挂线後周源直愣愣的盯著他瞧,嘴里使劲咀 嚼著。 杨海晨若无其事地与他聊起了公司的事。杨海晨想起他刚入住时,他跟周源的 共同话题极少,每天几乎没能聊上十句。而现在,他们已成为了无所不谈的伙伴, 他们的话题数之不尽,公司、家庭、往事,甚至时事、电影、明星,唯一的是他俩 都不喜欢谈自个的私事,周源很少提起婷婷或是自个以前的女人,杨海晨也不会讲 起他以往的伴儿,还有就是他俩都很少谈到将来。 後来周源问杨海晨:“你有没跟那大雄说咱俩的事儿?” 杨海晨像看疯子那样看著周源:“当然没说。” “刚才电话里的是他?”周源最近特别爱打听这类事儿。 “哎。”杨海晨也不打算隐瞒。 “……我觉得你其实应该跟他分手。” 杨海晨吃惊的看向周源。他没想到周源说出这样的话儿。他觉得不公平。他想 说那你先跟你那婷婷分手啊。可他忍住没有说,他真不想说出那种怨妇一样的话儿, 多窝囊。 周源又接著说:“你总不能同时跟两男人好吧?啊?” 杨海晨心想,同时跟一男一女在一起就可以了? 周源看杨海晨不做声,便又说:“你会跟他分手吧?” 杨海晨看著周源。“周源,你这人啊,有时真挺那个的。”他这话说得恨恨的, 却又是无奈的。 “甚麽?”周源没听明白。 “算了,睡觉吧。”杨海晨翻身躺下。 其实就算周源不这麽要求,杨海晨也是打算要跟大雄分的。正如周源所讲,他 无法同时与两男人相好,这算是原则问题,他不会为了跟周源堵气而与大雄拖著。 他想清楚了,周源不愿跟女友分手是他的事儿,他没必要为了这事觉得委屈或是别 的甚麽,多麽伤神。他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好好跟大雄说了,好让大家有个了断, 不用再处处顾虑著甚麽。 周源家那胡同的伟子联络上周源,说周源母亲进医院了。周源著急的朝话筒一 通乱哮,伟子好不容易才把事情始末告诉了他,说是周母乘公车到市内买药材,下 车时摔了一跤,手腕著地,脱臼了。现在已无大碍,可循例还得留院观察。 周源想向技资的头儿请假,头儿问他何事,他说他母亲进医院了。头儿问他怎 麽回事。周源耐著性子跟他说了,没想他头儿居然不放人,他说小周,你明知道咱 这阵子人手不够,你就帮帮忙,下班我跟你一起去看你母亲。 周源听罢差点动了手,旁边黄狗早瞧出势头不对,一个箭步上前把周源拦下。 周源直盯著他们头儿瞧,胸膛起伏了半晌,居然很快就冷静下来,半句脏话没骂出, 只转身抓起话筒给杨海晨拨了通电话。 电话中杨海晨也听得出周源的著急,杨海晨连带著也有点慌张起来。周源告诉 他,他们这边头儿死活不放人,现下他也只能乾著急。其实周源把事情告知杨海晨, 并没有甚麽特别的原因,这些日子来他习惯了有甚麽大事也必向杨海晨报告,他只 是出於一种分担的心态,而不是要让杨海晨替他做甚麽。 杨海晨向周源要了医院的地址与房间号码,周源一一告诉了他。待周源下了班 赶到医院时,杨海晨早待在那边侍候了,周源进病房门的时候,杨海晨正给他母亲 削苹果,两人还有说有笑的聊得挺欢。 周源起初以为杨海晨是下了班才往医院跑的,他心里已是很感激。後来他母亲 告诉他,杨海晨整个下午都陪在她身边,周源才知道杨海晨是请了假去探望他母亲。 周源心里那个感动啊。他差点在他母亲面前就往杨海晨的唇上亲下去。 周母也看得出儿子情感上的波动,她也不禁在心里赞叹杨海晨善解人意、有情 有义。看著这两年轻人在自己眼皮底下眉来眼去,周母心中真觉好笑。她从没看过 周源这模样。她想,在这杨海晨面前,儿子总会变得孩子气,像个小学生。周母当 然不会想到他俩有别的甚麽关系。周母是农村人,见识少,对杨海晨与儿子两人的 友谊,她是半点没有怀疑过。 那晚上一进寝室周源就迫不及待的把杨海晨按在门板上,铺天盖地地在他脸上 乱吻起来。周源在杨海晨耳边说:“你有没看到,我妈多喜欢你呢,恨不得把你抓 回家里去当媳妇使唤。” 杨海晨没所谓般笑著。周源忽然停下来不动了,一瞬不瞬的瞅著杨海晨。杨海 晨伸手在他面上摸了一把。周源突然埋下头,开始在杨海晨脖子上啃咬起来。 杨海晨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他梗著脖子喊了两声:“周源,周源。”又伸手在 他袖子上扯了三两下。周源终於抬起头来,又盯著杨海晨好一会,最後放开了他, 转身进屋了。杨海晨能感到自个的心突突乱跳著,他不禁在心中嘲笑自己:你装甚 麽纯情呢你。 小陶的bf是有钱人,大老板,四十好几,足足比小陶大了二十岁。看著这个 油光满面,发线上移,还有点啤酒肚的男人,杨海晨真觉得自己不了解小陶。杨海 晨承认自己有时是挺肤浅的,他只喜欢漂亮、俊俏、帅气的男人,他过去所有的b f,或是有过好感的男性,均是有好看的外表,健康的体魄。杨海晨明白做人不能 只看表面,他过去的男人也不是只有外表没有内涵,可他还是觉得,除了内在美, 外在美也是不能忽略的因素。 因此杨海晨还是禁不住要替小陶感到不值。小陶是一很漂亮,很标致的男人, 杨海晨觉得以小陶的条件,一定能找到更像样的伴儿,而不是非得黏著那位老总。 只是杨海晨这种看法得不到多少人认同。Jake说,小陶要的是有钱人,这世上有钱 又英俊的男人很多,可他们不会是gay ,即使是,也不会让人知道。Jake说他们应 该祝福小陶,小陶喜欢那人,就由得他吧。 小陶告诉杨海晨,在他眼中他“大哥”比谁都好看。小陶总爱管他bf叫“大 哥”,杨海晨真觉腻味,每次听见也掉一身鸡皮疙瘩。小陶总爱骂杨海晨肤浅、没 品、以貌取人,可杨海晨又觉得,要是小陶真完全不介意他那大哥的外表,他根本 不需要还跟各式各样的男人鬼混。杨海晨又想,小陶也许就是爱他那大哥的钱,小 陶这人从来也是对钱没辄。这麽想著,杨海晨又觉得小陶其实也挺可悲的。 最近小陶跟他大哥吵架了,他大哥发现了他曾出来卖的事,小陶心情很不好, 可他没有把事情告诉任何圈子内的朋友,包括杨海晨在内。然後小陶知道了杨海晨 将要与大雄分手的事,小陶心里忽然很不是味儿,他不明白自己为何明明比杨海晨 骚,比杨海晨野,却无论如何也交不到更像样一点的男人,外表稍为好一点的男人, 只愿意跟他一夜情,好不容易交到一大款了,却是人人也在背後取笑的啤酒肚。 反观杨海晨呢,他甚麽也不用做,不用到处勾搭,不用向男人抛眉弄眼,自然 就会有好男人往他身上黏。而杨海晨这人却半点不珍惜,遇到一个新的,就要把旧 的丢掉,伴儿换了一个又一个,眉头也不皱一下。小陶多不甘心,他又想起自己当 mb那些辛酸的日子,他觉得上天真不公平。那天他第一次在杨海晨面前掉了泪, 也第一次对杨海晨动了火。他哭喊著,指著杨海晨叽叽喳喳的骂了一大堆难听的话 儿,甚至泄忿般在杨海晨肩上捶了几下。 杨海晨当然知道小陶是喝醉了,他也明白小陶许是心情坏。可被人指著鼻子骂 的感觉还是挺难受的。他想告诉小陶,他不是他所说的那样的,他并不是没有感情 的人,他只是没遇上上心的人罢了。他心里震惊,也难过,他没想过小陶是那样看 他的,他真的被伤到了。到了最後,杨海晨还是没有反驳半句,他只是承受著小陶 的发泄。其实他自个心里也极难受,在圈子内他跟小陶是最好的朋友了,可他没想 到他俩的友谊其实也就是这麽回事。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