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回到寝室,抓起一个苹果削到一半时,何永祺也一步一步挨回来了。 一进门,就坐在床边拿起电话。 “喂,姨妈吗?我是永祺。” 哐当一声,我手中的小刀掉到地上。 我张大嘴巴看着他,难道他对我怀恨在心,打算使用最卑鄙无耻的报复方法― ―打小报告? “永祺啊,怎么今天这么乖,知道打电话给姨妈?你过得好不好?瞳瞳呢?” 老妈的大嗓子,此刻让我有发抖的感觉。 应该在他一进门的时候就把电话线拔了,然后用枕头蒙着他的头暴扁。我咬牙 切齿,然后又叹气:唉,我太善良了。 目前,只能盼望他有点良心,在老妈面前留点余地。 “姨妈,我好可怜。”他用最擅长的撒娇口吻:“我受伤了。” 扑通,削到一半的苹果掉到地上。 我做好预备姿势,如果他敢把我打他、用稀饭和红烧鱼子泼他、把他扔在墙脚 的事说出来,我将毫不犹豫地扑上去把他敲昏,用假声对着话筒说―――尊敬的顾 客,这次的电话游戏已经结束,以上谈话内容均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吡 ―――然后喀嚓,挂上电话。 幻想过程中,老妈已经惊叫起来。 “什么?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我打球,不小心擦到膝盖了,流了好多血。好疼啊,姨妈。” “哦,打球弄伤了。”老妈语气缓和一点:“永祺,怎么这么不小心?瞳瞳也 不帮忙看着一下。” “瞳瞳很好,他扶我回寝室。” 我松了一口气,僵直的双腿总算可以动弹,坐了下来。 “永祺,你记住,伤口不要碰水,不然会发炎的。哎呀,现在的小孩子老蹦蹦 跳跳的,动不动就这里碰那里擦。” “不碰水?不可能呀,姨妈,我洗澡的时候怎么可能不让膝盖碰水?在浴室里 不摔倒就算不错了。”他用眼睛诡异地瞅瞅我。 刹那间,我明白他的意图了。 你……你…… 我瞪大眼睛,刚要挥拳扁他,老妈的声音就传过来了。 “你这孩子老笨手笨脚的。让瞳瞳帮你洗好了,反正表哥表弟,又住一块。” 我几乎吐血。 “这不大好意思,瞳瞳不会肯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表哥和表弟,同学加同性。瞳瞳不肯?你叫他来跟我说。” 何永祺高兴地应了一声,把话筒塞在我手里:“瞳瞳,姨妈找。” “喂,妈……” “瞳瞳,永祺膝盖弄伤了,你好好照顾他。伤口不能碰水,你帮他洗澡,洗的 时候小心一点。” “妈……” “还有,以后看紧一点,不要再让他受伤。他可是你小阿姨的心肝宝贝,出了 事不得了。” “妈……” “好了,不多说了。多买点补血的东西给永祺吃,知道吗?妈不唠叨了,就这 样吧。” “妈……” 电话断了。 我拿着不断传来嘟嘟声的话筒,充满敌意的视线移向一旁的何永祺。 “呵呵,瞳瞳,麻烦你了。”他重新削了一个苹果,放在我嘴边:“吃个苹果 吧。一天一苹果,疾病远离我。” 沉默…… 再沉默…… 男生公寓,一如往常爆发惨叫。 “要扔也不要用苹果扔啊,很疼的……救命!救命啊!……” To Be Continued 我非常严肃地思考了将近四个小时,都想不出任何一个应该帮他洗澡的理由。 而我相信我的思考方向是非常正确的。 所以,当他提出洗澡的时候,我把寝室的门紧紧锁上,英明地当着他的面拔了 电话线,指着浴室,用最威严的声音,一字一顿说:“自己洗。” 他拿着我为他准备好的换洗衣服,死缠烂打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挫败地低头进 了浴室。 哼哼,总算赢得一次胜利。 我吐气扬眉,哼着歌看一眼紧闭的浴室门,转头复习明天的功课。 吐气扬眉的感觉在持续两个小时后,终于转变为不对劲的感觉。 怎么回事? 我转头,看看墙上的钟。他已经在浴室里呆了两个小时,还一点水声都没有。 我站起来,朝浴室走去。门没有关,一推,他衣裳整齐地在里面发呆。 “老大,要发呆拜托你到别的地方去。你洗完了我还要洗的,你看看现在几点 了。” 他抬头,怔怔看着我:“我思考了两个小时,都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在洗澡 的时候不让伤口碰到水。” 我翻个白眼,尖叫一声,踢开浴室的门回到寝室。 这个白痴,这个白痴! 这样下去他会臭掉,而他臭掉就会惊动小阿姨和老妈,然后老妈就会知道我没 有帮他洗澡…… 我在寝室里团团转,最后砰一脚重新踢开浴室的门,决定慷慨就义。 “好,我帮你洗。”我摞起袖子,一脸忍辱负重。 他眼睛一亮:“真的?” “废话,脱!” “遵命!”他三两下脱个干净,赤条条站在我面前。 好身材……我忿忿不平地上下打量两眼,极力压抑嫉妒的酸味。 我走上去:“你有伤口,这两天不要用肥皂。我先帮你洗后背,你用干毛巾遮 住伤口,不要让水流过去。” “嗯。”他对我笑,凑到我耳边:“瞳瞳,你真好。” 我一把推开他,用湿毛巾在他背上大刀阔斧擦了一通,冲水。 这家伙好壮好结实,如果他是头猪,一定可以卖个好价钱。 可惜,他不是。 连唯一的用途都失去了。 “后背洗好了,转身。”我拧了毛巾,蹲下帮他擦拭膝盖附近的地方。 均匀的肌肉分布。是否应该向美术系推荐他当裸体模特?美术系的女生一定会 疯狂的,说不定拍他的裸照赚钱。 不对啊,我也可以拍他的裸照赚钱。近水楼台先得月,凭什么让别人发这笔横 财?是一览无遗,还是打点马赛克在重要部位? 我一边盘算,一边不由自主偷偷朝大腿根部望去。 “你偷看我。”头顶上传来嘿嘿的笑声。 我太善良了,被他一说心脏立即扑通扑通跳起来,典型的做贼心虚。不过面上 绝对不能输了气势,我抬头冷哼一声,霍然站起来,扬着下巴问:“我用得着偷看? 我光明正大的看!” 低头,故意多看两眼。 真……宏伟…… 他也冷哼一声:“你看我的,我也要看你的。” “你敢?” “为什么不敢?我光明正大的看。”他盯着我,忽然抓住我的手腕,另一只手 就伸过来解我的皮带。 “放手!你耍流氓。” “不放!要看一起看!” 我这下真急了,眼中喷火,挥手就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啪! 僵局。 这下惨了,我敢保证从小到大没有人打过他耳光。 他松手,讪讪摸着自己的脸,嘀咕:“开个玩笑而已,你这么用力,会把我打 聋的。” 我懵了足足十秒。 “啊!”然后尖叫一声,踢开浴室的门冲了出去。 上帝啊,让我死了吧! 让我结束这个悲惨的大学生活吧! 阿门。 当心不甘情不愿地帮何永祺洗了三次澡后,我终于知道对上帝祷告是毫无用处 的行为。上帝不能处理问题,也不能解答问题。我问了无数次为什么我的大学生活 会如此悲惨?为什么我要当何永祺的保姆?为什么我在身兼洗碗机、洗衣机等电器 同时,还是充当澡堂工人的角色? ………… 没有一个问题得到回答。 我决定再也不向上帝提问,转而向何永祺提问。 “为什么我要帮你做这个做那个?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我一边用湿布擦他 的背,一边满腹牢骚地嘀咕:“我不介意给个白痴当保姆,可是为什么全校的人除 了我都不觉得你是一个白痴?到底我为什么会这么不幸?” “因为我喜欢你。”何永祺比上帝好一点,回答迅速传来。 我愣一下,粗鲁地把他扯过来正面对着我:“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他看着我,认真的说:“我喜欢你。” 湿漉漉的毛巾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我张大嘴,瞪大眼睛,然后开始拼命甩头。 一个赤裸的男人站在浴室中――幻觉。 在你面前露出严肃神情――幻觉。 说喜欢你――幻觉! 天旋地转的感觉覆盖过来,我几乎跌倒。 “何永祺,把你的话说清楚。”我虚弱地开口。 他欣赏我的傻相超过五秒:“我喜欢你,瞳瞳。”他顿了一顿,似乎把问题重 新整理一遍,接着说:“哦,应该是我喜欢捉弄你。” 表情开始呆滞…… 他看着我,猛然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个混蛋!”我终于爆发:“你给我去死!”我用尽全力在他脸上甩了一 巴掌,这次绝对不会有一丝的内疚浮现出来。 我涨红了脸,急促喘气:“何永祺,你混蛋!”再提脚朝他完全暴露的重要部 位踢了一脚。 “啊!” 在何永祺的惨叫中,我怒气冲冲踢开浴室的门,连寝室也不逗留,拿起书包就 朝漆黑的公寓外跑去。 校园的夜晚非常美丽,可我的心情糟透了。 扔下书包,我趴在石板凳上大口喘气。 我恨他恨他恨死他! 为什么我的大学生活这么悲惨? 希望我那一脚把他踢废,不行,如果他废了,可怎么跟小阿姨交代?我渐渐担 心起来。 要不要回去看一看,也许他会死在浴室里。 不行!我摇头,死也不回去。寝室在我眼里就和恶魔栖息的地狱差不多。 我反反覆覆挣扎了很久,终于懒懒躺在石板凳上,决定不屈服。 今晚星星总算出来了,古人以天为帐,以地为席,我也试一下好了。 无论如何,今晚绝不回去。 草地里小虫子在低声鸣叫,晚风轻轻抚过我的脸。 一切很美好,如果没有烦人的心事。 我在这美好的一切里不愿屈服地熬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黎明时分,在橙色的阳 光照耀下睁开眼睛。 多美好……全身上下都是蚊子和不知名虫子咬的疙瘩…… 昨天的愤怒在我锻炼多时的涵养下渐渐平息。在洗手池旁简单的洗脸、漱口, 长叹一声,还是拿了两张跑操卡去跑操。 原来他喜欢捉弄我。 我总算明白悲惨的原因了。 跑完操,买了早餐,坐在阶梯教室一口气吃了两个人的份。饿死你! 第一堂课是高数,教室中同学渐渐来到,想到等下又要面对恶魔,我一直忐忑 不安。可是,上课铃响起后,直到老师走上讲台,都没有看见何永祺的影子。 许多目光在我身上交错,大概因为我独自一人的身影太过碍眼,大家都看惯了 两个连体儿一趴一坐出现在教室里。 我从忐忑不安,变成担心不已。难道他真的倒在浴室里,再没有起来? 惨了,不但没有脸见小阿姨,还是坐牢。看着再没有人进来的门口,我脸色开 始苍白。 心越跳越快,何永祺,拜托你快点出现。 求你,算我求你了。 终于,我的默默请求,自大学生活开始以来,第一次实现。 何永祺熟悉的身影,出现的门口。 刹时,我简直激动得想大叫着扑上去抱着他蹦上几蹦,我揉揉眼睛,收敛了激 动,再仔细打量他两眼。 “哎呀永祺,你怎么了?” “没什么,对不起老师,我迟到了。” 何永祺一进教室,全班开始轻微骚动起来。 白马王子的脸上有鲜明的五道指印,走路一瘸一拐。 我很想保持严肃,可是,当我看见他一瘸一拐向我走过来时……我还是忍不住 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真是难以控制的东西,我越笑越觉得好笑,从捧腹大笑变成趴在桌子上拼命 用拳头擂桌。 等我笑完,发现全体同学加老师的指责眼光已经在我身上集中多时。 “梁少瞳,下课后留下来。” 我自进入大学以来第一次许愿获得实现,同时,也第一次被老师点名留堂。 留堂,多丢脸的事。我从小到大都是乖宝宝好学生,从来没有试过这么丢脸。 整整两堂高数课,我象木头一样坐得直直看着黑板,目光呆滞。何永祺还是坐 在我旁边,我很想把这个害人精一脚踹开,但是踹开他后八成轮到我被全体同学踹 死。我虽然呆滞,还没有失去理智。 今天早上只有两堂高数课。下课后,全体同学非常识趣地迅速离开。老师扶扶 鼻梁上的眼睛,从讲台上朝我走过来。 “滚。”这一个字当然不是对老师说,而是对身边赖着不走的何永祺说。 他摇头:“我陪你。” “滚。” “不滚。” 在滚与不滚的争论中,老师已经走到面前。 “梁少瞳,知道我要你留下来吗?” 我点头,努力装出一副知错的样子――虽然我一点错也没有。 “在课堂轰然大笑固然不好,但老师觉得你最大的错误在于对待同学的行为有 偏差。何况何永祺是你的表哥,你说你取笑他做得对吗?” 我做得最不对的就是没有好好的、痛痛快快地海扁他一顿。 我点头,继续努力装出一副知错的样子――当然我还是一点错也没有。 何永祺在旁边,诚挚的说:“谢谢老师关心,其实我们兄弟从小就是这个样子, 闹着玩的。” “何永祺,你对你表弟也太放纵了,爱护弟弟不是不可以,可是……” “老师,瞳瞳为人直率,没什么不好。”何永祺露出灿烂笑容软化对手:“而 且我喜欢看他笑。” 百发百中,一试即灵。 老师立即被软化:“那……梁少瞳,以后还是注意改进一点。好了,没有事了。” 看着老师轻快地走着离开,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瞳瞳……”何永祺扯扯我的袖子。 我蓦然转头,露出一副凶相:“干什么?” “你昨晚去哪了?” “少管闲事!我爱上哪就上哪。”我重重哼一声,站起来收拾书包,扔下他朝 门外走。 “姨妈昨晚打电话过来,你不在,她语气不善地问你是不是经常这样在外不归。” 咚!我直接撞在木门上。 揉揉头,临近崩溃边缘的我转身,一字一顿,轻声问:“你怎么回答?” 他唇边勾起一丝诡异的笑意,令我更加紧张。 “我说……你最近自学vb,到学长的寝室请教去了。” 呼……我僵硬的肩膀垮了下来。这样下去,我的心脏会提早退休。 “瞳瞳……” “又什么事?”我警惕地看着他。 “今天星期二……” “然后?”我扬眉,如果他再说什么刺激我的话,我一定扁。 “记得打排骨。” 我松了一口气:“排骨,没问题。”现在只要他不闹事,当保姆我也认了。 中午,拼死拼活挤到饭堂打来排骨,他吃得非常香甜,一个劲地瞅着我笑,象 偷了鸡的黄鼠狼。 当然应该笑,我被他制得死死的,再无翻身之日。 我开始认命。 认命了三个月,期末考渐渐逼近。 不顺眼的东西看多了也会顺眼,我现在对何永祺顺眼了很多。除了要为他干大 量的活外,他也没有什么大的劣迹。 只要熬过第一个学期,我会在下个学期开头就提出换寝室的申请,即使要用所 有的生活费贿赂老师也在所不惜。 老妈不断打来电话指示我这个那个,十次有八次都是为了何永祺,使我不止一 次叹息为什么我不是小阿姨的儿子。 这一次的电话,是指示我为何永祺办生日。 “以前每年都是你小阿姨她们为永祺办的。现在永祺在学校里,瞳瞳啊,你好 好帮他请同学吃上一场,再订个蛋糕,一定要热热闹闹的,听到吗?” “是。”我乖乖听话:“办生日,订蛋糕,热闹。”记在小本子上。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