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泪铸歌(上) 巨轮到达九江时,再次停岸。因为有专家说,超过前五次洪峰的第六次洪峰将 在两小时后到达九江。 巨轮上,所有人都已经困顿不堪。由于风浪,再加上李黑和李少白不断指挥着 老船长驾驶着巨轮在水中调整着方向,船上连一些久经风浪的老水手都开始呕吐。 但看到李黑和李少白自信的眼神和老船长虽然疲惫但却仍然沉着的神情,来过驾驶 室的人都冲着驾驶室中的几个人作了一个加油的手势然后捂着嘴离开了。 李黑和李少白已经明显地感到巨轮周围窥伺的东西少了许多,看来,两人轮番 下水还是给了那些不自量力的禽兽沉重的打击。夜已经很深了,船到九江时,李黑 和李少白在船的两侧护航,巨轮终于在洪峰中如履薄冰般地行进了二十六个小时然 后在九江港靠了岸。 没有欢呼声。船上的人们大都在把自己固定在铺位上后睡着了,而岸上的人们 还有为着九江大堤的存亡在奔走。 李黑和李少白上了岸,看着这巨轮,轻轻地吁了口气,总算安全地把这艘巨轮 靠岸了。只有老船长和李黑叔侄才知道,这艘巨轮其实是一个诱饵,让那些禽兽把 注意力放在这艘巨轮上,然后,李黑和李少白便能够清理这些禽兽。 在费了一番手脚,看着老船长也快坚持不住后,李黑和李少白才让巨轮靠了岸。 在巨轮靠岸后,李黑和李少白看到那些鬼崇的东西悄然没入了水中。没办法, 李黑和李少白天生对水的感应,让他们比那些专家更能知道第六次洪峰的威力。虽 然这也是歼灭敌人的最好时机,但是,他们不能将船上几千条生命视如儿戏。 李黑和李少白以为,那些禽兽在巨轮靠岸后便会就此收手,没曾想,这些禽兽 真的是那么的丧心病狂。 站在九江大堤上,封航了的长江中,除了水还是水,满世界都是水。远处,是 历经了四百多年沧桑的锁江楼塔。 富士山下。那个矮个男子已经在暴跳如雷。“八格,你们这么多人,还弄不过 两个小孩?” 这一天多里面,已经陆陆续续地抬出去了近四十具尸体。矮个男子已经要抓狂 了。“华夏有句古话,叫做无毒不丈夫,既然你们弄不死那两个小子,那就干脆搞 大一点,给我毁了九江大堤!” 话音一阵,下面还剩的人都面面相觑。“疯了,真是疯了!”有几个人站了起 来,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而剩下的全都发出吞咽口水的声音,瞳子也发生红光。 然后,九江。 被江水已经浸泡了数十天的大堤已经象面团一样,在这样的深夜中,寻夜的人 还在打着手电,检视着大堤。在李黑和李少白目不可及的一个黑暗的角落,野兽的 目光落在了四号和五号闸口之间。这一段堤坝上有一个直径达一米二深近三米的巨 大白蚁穴。 无数股水丝汇在一起,开始掏挖着白蚁穴。凌晨两点半时分,正是人最困顿无 力的时候,在大部分人还在抓紧时间恢复体力,李黑和李少白也和衣卧在巨轮船头 的时候,蚁穴终于被挖穿,大堤的另一面先是鼓泡,当巨大的混着泥浆的水泡被吹 裂后,随着四溅的泥泞,大堤轰然塌陷溃决,滔滔江水从决口处飞泄而出。洪水咆 哮着从洞口向外喷涌。紧接着如雷鸣般一声巨响,这个最初仅1 米左右的决口,由 于长江水位与市面落差高达6 至7 米,洪水倾泻而下,如脱缰的野马群嘶鸣着直向 城区扑去。长江大堤混凝土防洪墙轰然断裂,决口越撕越大,情况万分危急。 李永进还在看着九江的防汛图。在电话响起时,他甚至比话务员都先一步拿起 电话。 “在巨大的水压下,城防堤第四号至第五号闸之间出现决口。” “决口?” 李永进听到两个字,犹如炸雷轰顶。城防堤决口意味着什么?没想到,苦苦守了这 么久,竟然还是没能保住大堤的完好。如今,决口处水位比城区高出3 米多,一旦 控制不住,千年古城将变成一片汪洋。而且,更可怕的是,一旦这个地方决口,千 里堤防血肉铸就的长城也会从这里开始决堤,士气将再不可复。李永进重重的把拳 头把桌上一砸,手砸在了钢笔上,塑料的笔套被砸得粉碎,碎屑嵌进李永进的手, 流出了殷红的血。 “通信员,通知所有能动的人,马上赶到四号闸口,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堵住 决口!” 尖锐的哨声响彻了军营,李永进匆匆出了营房,对工程营的刘建设大校交待了 一声,然后就跳上了吉普。“动员会不开了,一到现场就都明白了,你把部队带过 来。” 当听到这声巨响时,李黑和李少白一骨碌从甲板上爬起来。看到决口,李黑和 李少白全明白了。李黑指着天空,重重啐了一口,“这些狗日的丧尽天良的东西。” 但现在水势已成,李黑也是无力回天。 李少白重重跺了一下脚,“黑叔,我要到倭国宰了那些狗日的!” 当这声巨响响起时,李恒华望了漆黑的还飞着雨的夜空,“我的归期到了。” 然后,李恒华急奔向决口的地方,已经有二十年没有这样子急奔过了,还只是在李 黑出生的当夜,才曾经这样子燃烧过。李恒华几乎是第一个来到决口的地方。 脚下站立的地方正在簌簌发抖,让人毫不怀疑脚下的这片堤坝随时会随着水流 飘走。李恒华便站在这发抖的堤坝上,他在考虑着对策。他也知道,这决口就象是 这华夏的气运,如果不能堵上,不但是这千里江堤,这血肉的长城也将是纸糊的一 般。这是华夏生死攸关的时候! 看到江上的巨轮,李恒华终于有了主意。 几乎就象是飞,李恒华飘上了船头,看到了正在发呆的李黑和李少白,他们还 在兀自的发着怒气。 “你们,立刻通知船上的人在十分钟内离开!” 然后,李恒华运足丹田气,夜空中雷鸣般的声音响起,“要沉船了!”李黑和 李少白马上明白了李恒华的意思,只有用这万吨巨轮,才有可能阻住这决口。 船上的人开始奔逃着下船,一些人干脆就跳下了巨轮。那些跳下巨轮的,有些 被李黑和李少白所救,而有的,却成了这江里的冤魂。但是,现在已经顾不上那么 多了。 在船上的人应该离开的差不多了后,李恒华步入了驾驶室。驾驶室中,一个老 头正啪嗒着旱烟,重重的烟味让李恒华一进去便咳嗽起来。“老人家,你怎么不走?” 驾驶室里的正是老船长。 老船长看了看李恒华,“我知道,你是想用这巨轮去堵决口。我在水上四十多 年了,这船也跟了我十年,我开去最合适!” 李永进已经赶到了江边。看到江堤上正乱成一团。从船上下来的人正在高叫着 寻找着自己的亲人,所有的人都象没头的苍蝇一样在船上乱窜。这样的情形是最危 险的! 李永进拔出了配枪,冲着天空扣起了扳机。清脆的枪声让混乱的人群冷静了下 来,但这枪声又更象是堵决战的发令枪。 “全体都有了,愿意一起堵决的留下,其余的排成两列,跑步向下游走!”李 永进威严的声音让堤上的人群开始分流。大部分的精壮男子都留下了。 巨轮还没有启动时,李永进的部队已经赶到了江堤。部队派出了一个班带领巨 轮上下来的群众向下游撤去,而更多的则开始扛起了沙包。时间就是生命,时间就 是一切! 李永进在吩咐后,看着决口,然后想到的主意也是沉船。江中的两条铁壳船被 很快地用缆绳拴在了一起,横向驶向决口处,然而,刚接近决口,洪水卷起的巨大 漩涡即刻将船旋转90度。洪魔张开血盆大口像吸面条一样将两条船吞噬,铁壳船栽 倒在20多米远的堤脚下,轰隆一声巨响,撞在堤外30多米远的一座二层楼房上。 李永进堵决的方向是对的,只不过这船太小了。 “看来,必须从江面上调用巨轮来堵截!” 1 米,4 米,12米,20米,40米……决口还在继续扩大,险情还在不断加剧, 洪水已像猛兽一样疯狂地追赶着紧急转移的人们。这疯狂开裂的决口,正在撕着李 永进和在场所有人的心灵的堤防。 巨轮开始移动了。 李永进用望远镜看到了站在船头的李黑。他还以为是李黑想出的用这巨轮堵决 的主意。 巨轮拉响了汽笛。 李恒华看着咬着牙的老船长,默默出了驾驶室。看到站在船头的李黑和李少白, 李恒华拍了拍李黑,“小黑,你们下水吧,尽量延缓决口处的水势。” 没有多余的话语,李恒华知道站在面前的是他的儿子李黑,李黑知道拍他肩膀 的是他的父亲。 李黑点了点头,和李少白又重新跃下巨轮。下水后,李黑感觉到江里的那些脏 东西隐蔽了许多,但却仍然在增强着水势。 岸上的人惊呼起来。但不包括那些曾经在巨轮上的人,他们对李黑和李少白这 样的跳上跳下已经是视若无睹了。李永进看清了,跳下船的是李黑和李少白,现在, 他对堵决更增了信心。 看李黑和李少白已经在巨轮两侧,李恒华也飞身下船,却正落在了李永进的身 边。岸上彩声四起,扛着沙包的官兵们跑得更快了。 李恒华重重咳了两声。刚刚这几下却是耗了他不少的精力。李永进现在离决口 只有不到五米,正是最危险的地方。李恒华站在他身边,细细看了一下现场,然后 发现,巨轮也不能够堵住这个决口。 大力王扛着十个沙包放在了李永进和李恒华身边,然后又跑去扛,不一会,李 永进和李恒华的身边就垒成了一座沙包山。但是,这沙包也不敢丢进决口处,这根 本就是杯水车薪。 巨轮停住了。老船长也看出就算是巨轮横移也不能堵住这四五十米宽的决口。 巨轮前行太快,在决口处湍急的水流前,不能平行地到达决口处,很可能造成船翻 人亡,还会把决口撞得更大;速度太慢,急流又会将巨轮调头,就像刚刚那两艘船 一样,顺决口而下。老船长看到这两种后果都是不堪设想的,所以停住了巨轮。 “动力!动力!需要动力!”老船长以及岸上的李恒华、李永进同时说出了这 个词。 李黑在浪尖上突然大吼一声,他的双臂紧抓住一条透明的就象是巨蟒的东西, 然后用力拉扯着,死命地拧着。 终于抓住了一条这样的东西,但李黑却没有兴奋的感觉。充斥在他胸臆间的除 了愤怒还是愤怒。 丹田的黑龙又窜了出来,泪水涌出了李黑的眼眶,一滴,两滴。 李恒华看到李黑手上的东西,全明白了,自己都已经看过,这大堤应该是毫无 问题的,原来,竟然是这些东西在作怪。 江水沸腾了起来。当李黑的泪水融入江中,江水就象开了锅一样,李黑手上的 东西拼命地挣扎,但李黑的手就象钳子一样,紧紧地锁住那个东西的头部。在越来 越热的江水中,那条水凝的巨蟒渐渐无力,最后化成了水滴。 李黑看着停在江心的巨轮,明白了老船长为什么会把巨轮又停了下来。李黑朗 声一笑,“少白,我们一人负责一边,老船长,你把船开到决口的正前方!” 巨轮又开始启动了,李黑和李少白一人扶住船的一头。李恒华对还站在原地的 李永进说道,“谢谢你这么多年照顾李黑,现在,你退后!”看李永进退开后,李 恒华深吸了一口气,身躯开始膨胀。 巨轮已经到了决口的正前方。李恒华大喝一声,“李黑,推!” 空气中响起了炸裂的声音,但是却没有火药味。一股巨大的能够掀动水墙的风 砰砰地撞击着船的一头,发出一系列炒豆般的声音,而船的另一头,却是无声无息, 只是腾起的雾气越来越高,但船却已经在飞速地向着决口处横移过去! 李黑和李少白竟然凭两人之力,推动了这万吨巨轮! 30米,20米,15米! 巨轮象一头钢铁“巨鲸”般一米一米地向决口处逼近,洪魔更 加发疯似地对“巨鲸”挤压。李黑感觉到有一条东西正在拼命撞击着自己的身 体,但是,现在根本就顾不上去管那条卑鄙的东西。在那条东西发了疯似的撞击下, 李黑咳出了血。而船的另一头,李少白也是双目尽赤,他也在强忍着让自己忘掉被 咬噬和撞击的痛苦。 而岸上,李恒华又喝了一声,“沙包,尽可能多的沙包!” 更多的沙包放在了他的身后,没人注意到,李恒华的唇角已经有了血渍。大力 王扛着一座一座的沙山,推在了李恒华的身后。大力王也知道,自己现在也已经是 强弩之末,由于没有好好休息,自己的身体也有点吃不消了。但是,现在,什么都 顾不上,他的眼中除了沙包,还是沙包! 10米,8 米,5 米,3 米。 当巨轮挨上长堤,李恒华推倒了沙山,然后,李恒华喷出了一口血,鲜血就象 是强力的胶粘剂一样,迅速把这些沙包凝在一起,然后,李恒华再喷出一口! 沙山还在不断地堆积,但沙山堆积的速度却赶不上李恒华将沙山推向江中的速 度! 沙包在江中越垒越高,在李恒华血胶的粘结下,在大堤决口四十分钟后,钢铁 “巨鲸”终于将洪魔镇服,稳稳实实地横戈在决口处,站在决口处的刘建设立即报 告:“决口处水流减缓,水量减少。” 然后,李永进命令爆破队立刻上船,对巨轮进行爆破。 巨轮在几声巨大的轰鸣后开始下沉,船上的爆破队开始撤离,李黑和李少白这 才空出手来对付那些乘人之危的水蛟。在又付出了几口鲜血的代价后,水蛟终于又 化成了水流。 然而,在战斗结束后,李黑和李少白在撤离人员当中,却没有看到老船长。巨 轮已经沉了快一半,李黑和李少白又上了船,驾驶室中,触目都是鲜血,李黑想起 在自己和李少白推船的时候,曾经有一条水蛟窜出了水面。这条水蛟竟然是冲着老 船长去的,但是,老船长却硬是挺着把船开到了决口处。 李黑流着泪,把驾驶室的壁门撕开,展现在所有人眼中的是老船长大睁着眼, 在血泊中仍然紧握着轮舵。 军人们都都下了军帽,然后,噙着泪,以更高的热情运送着沙包。在巨轮渐渐 没入江中后,李黑和李少白才离开了巨轮。 这场堵决战,竟然是如此的悲壮!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