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意外认亲 “哥,我又想吃娃娃头了。”李小婷坐在自行车的后座,拉了拉李黑的衣角。 一看自己闯下的弥天大祸被爸爸和哥哥接了过去,李小婷又开始对着哥哥撒起娇来。 李黑“哼”了一声,可李小婷不管这么多,坐在后座上一个劲的乱扭,李黑好 不容易把住了车龙头,停下来,看着这个顽皮的妹妹。 “哥,天这么热,你看,我的身上都湿透了。”汗水顺着李小婷的被热浪炽得 通红的小脸刷刷地向下滑落,“再不吃冰淇淋,我就要热死了。”李小婷张大着嘴, 一个劲的冲着李黑哈着热气。 “可不是,这天还真是热呀。”李黑用手搭了个凉蓬,抬头看了看正肆意地用 光和热蹂躏着大地的太阳。 “哥,你骑了这么久的车,怎么没见你出汗?”李小婷盯着李黑的脸,突然惊 奇地叫道。李黑一摸自己的脸上,果真,一滴汗也没有,但是自己明明就能感觉到 那骇人的热浪,而且刚才上一个小斜坡时,自己也蹬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但是怎么 会一滴汗也没有? “可能是因为天太热,我的汗水一流出来,就被蒸发了吧。”李黑这样跟妹妹 解释道。 吃着娃娃头,李小婷坐在后座上,安静了许多。 但李黑还想着刚刚的疑问,是呀,这么热的天,自己怎么会不出汗呢,细细想 来,好象自己还没有出汗的历史,即使是当年一鼓作气爬上华山,也只不过是气出 得急了一点,再有就是咳嗽多了几声而已。想到这,李黑不由又轻轻咳了两声。 李黑的轻咳,在李小婷看来已经是习以为常了,但李黑知道,自己这是肺伤, 至于何时受的肺伤,什么原因造成的肺伤李黑却怎么也想不起。父亲李永进的一个 好友,老中医刘天中曾经给李黑把过脉,然后说一则是气行岔了,二则是过度忧伤, 两害齐加于身所致,当听到李黑从来没练过气功什么的,老中医也是无计可施,还 好这毛病没什么大碍,只是时不时地会有一两声轻咳。 “呀――”李小婷突然尖叫一声,李黑忙停住车,回过头,看到妹妹正指着一 个小巷,满脸惊恐,连冰淇淋化了掉在身上也不知道。 李黑顺着李小婷的手指着过去,看到小巷口三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正不断的踢打 着地上的一个人形的物体,那个物体一身的血污,“你他妈的,你儿子在哪?说还 是不说。”一个人恶狠狠地说道,另一个脸上有道刀疤的三十六七的汉子则又重重 地踢了一脚,突然看到李黑和李小婷,用一道冰冷的目光刺过来,“看什么看,想 找打呀。”李小婷禁不住吓,“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李黑正准备离开,突然,地上的那个人形物体探起身来,然后头又重重地撞在 地上,却是刀疤男子又踢了一脚。李小婷看到这张血肉模糊的脸,更是哭得厉害了。 看到眼前血肉模糊的场景,李黑的脑海中却好象突然闪过了点什么,但却又怎 么也抓不住,那种矛盾的感觉令他难受,终于,李黑还是狂叫了出来,“啊――”, 这突如其来的狂叫,让在场的人都呆住了。李小婷张大着嘴,泪珠还在滚落,却没 发生哭声来;刀疤男子的脚停在半空中,这声大吼令他顿住了脚,这突然的一动一 静,让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而另两个大汉,只是木木地看着发声的来源,地上 的人形物体,却又再次探起身来,李黑的眼光跟人形物体的眼光一撞,在干燥的空 气中似乎爆裂出“啪啪”的声响。 李黑终于看清了,这具人形物体原来是一个中年女子,只是因为脸上的伤痕太 多,而且被血迹覆盖,所以看不清年岁。从地上摔破的碗和中年女子的穿着来看, 这应该是一个乞丐。中年女子的眼光跟李黑相撞时,李黑仿佛读出了太多的东西, 对所有小孩子的爱怜,对三个粗壮汉子的仇恨,对也许不能存留世间照顾自己孩子 的痛惜,眉宇间尽是浓得化不开的一种爱,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感呀,李黑觉得这道 眼光是那么的熟悉,自己曾经好象也沐在过这种眼光里。这道眼光一阵阵的磕击着 李黑的心门,记忆深处的一些东西又好象飘了出来,但却仍然没有抓住,但是胸臆 间却涌起一种无边无际的失落,然后,便是一种锥心的疼痛。 三个粗壮汉子看着李黑的眼,却迷失在李黑的眼光里,然后涌起了一股寒意, 仿佛漫天白茫茫的,似乎正飘扬着雪花,在这酷暑的日子里,冻得他们直打哆嗦。 三个汉子中的一个终于撑不住,跪倒在地上,刀疤汉子一咬牙,从身上拿出一 把刀来,在自己的臂上划了一刀,痛感令他呲了一下牙,然后再给另两个同伙一人 来了一下,三个汉子终于回复过来。 “看不出,原来你也是异能者。”刀疤汉子嘶哑的嗓音令人感觉好象在听着一 把破烂的胡琴,刺得人耳膜生痛。 “异能者?”李黑咀嚼了一下这个新名词,然后摇了摇头。轻轻地咳了两声, 李黑摇了摇车后座仍在发呆的妹妹,打算骑车走人,自己手无缚鸡之力,面对三个 执有凶器的粗壮男子,可万万不是对手,自己一会伤了还没关系,伤了妹妹那可就 遭了。 刀疤汉子也没打算拦李黑两兄妹,在他的印象里面,即使是副教主也不能用一 道眼光就让几个人同时感觉到刺骨的寒冷,还需要通过自残的疼痛才能让自己回复, 这个异能者的能力应该远在自己之上吧,只是不知道开启自己灵智的教主有没有这 样的威力,想到教主看一切宛如死物的眼睛,不由抽了一口凉气。他却不知道李黑 全然不知道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李黑还在奇怪刀疤汉子为什么给自己来了一刀以 后还跟同伙一人来了一刀,吓人也应该不是这种吓法吧。 一个瘦小的身影突然窜了过来,看了看地上的人形物体,然后抱着恸哭起来, “妈,你不是叫我去游乐园玩,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子了?”人形物体听到哭声,似 乎有了点力气,抖索着手,摸了一下儿子的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游乐园好 玩吗?”眼角已是浸出了一滴血泪。 “妈,好玩,妈,妈,你怎么了。”人形物体说着说着,手一软,已是昏了过 去。 小孩站了起来,打量了一下四周,然后,目光定在刀疤男子的身上,“是你们 干的。”咬牙切齿的神情,让人毫不怀疑如果可能,他会不顾一切的让伤害他母亲 的人付出血的代价。 刀疤男子打了个手势,三个人成一个三角,把小孩和他的母亲围在里面。“想 不到你倒自己出现了。”言外之意是刚刚对小孩母亲的逼问没有效果,现在小孩却 自己跑了出来,想是小孩的母亲预料到有危险,把小孩支走了,却也没料到自己的 儿子这么快就回来了。破胡琴又一次让在场人的耳膜遭受了一番痛苦。 李黑本来已经骑上车要走,看到三个大男人围住一个小孩,想到刚刚三个粗壮 汉子的凶残,不由停了下来,想看一会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小男孩大约六七岁,尽 管衣衫很褴褛,却掩不住一种清秀的气质,就算现在咬着牙,却仍然象个惹人爱怜 的瓷娃娃。 “教主说了,要活的。”刀疤汉子全然不顾自己的声音难听,“胡三,交给你 了。”一边戒备地看着李黑。 地面突然开始抖颤起来,刚刚开始李黑还以为是地震,但看了看四周,却好象 没什么异样。 李黑细细看了一眼,才看出被刀疤男子叫做胡三的人后退了一步,然后用右手 拇指醮了一下嘴角流出的血,看了看,接着把手指放进嘴里,吮了一下。 小孩还站在原地,但却呲着牙,一个劲的甩着手。原来,刚刚李黑回过头的一 霎那,电光火石的瞬间,小孩和叫胡三的男子居然过了一招,而且声势是那么的惊 人,竟然让人以为是地震。只是一个六七岁的小孩怎么会有这样的威力。 李黑把妹妹抱下自行车,然后对妹妹说,“你快去叫人,就说着火了。” 李黑知道,其实现在已经是人心不古,你一说杀人了,打架了什么的,所有人 避之唯恐不急,但你一说着火了,立刻会有上百个人拥过来看热闹。 刀疤男子一看事已经不可为,打了个手势,看样子是要想走。小孩却突然发起 狠来,李黑只看到两道模糊的影子,听到一些沉闷的声响,当一切寂然无声的时候, 胡三已经退了五六步。小孩单膝跪在地上,躬着身,一只手撑着地,看样子是打算 随时弹起来继续攻击。 远远地已经有人声传过来,“哪里着火了,烟都没的。”听声音人好象还来得 不少。 “小心!”李黑惊喊出声,刀疤男子看到小孩缠住了胡三,没注意到身后,突 然用手上的刀向小孩的腿上扎去,再要想救小孩已经是来不及了,地上刚刚昏迷的 小孩的母亲却象是因为感觉到了危险,突然清醒过来,就象鱼一样,借着腰的力量 弹了起来,挡在小孩的身前。刀就那样扎在了小孩母亲的身上,然后女子重重地跌 在地上。趁小孩回过身看的时候,三个粗壮汉子扯起趟子就开跑。 “妈,妈。”小孩母亲刚刚已经受了重创,现在再被刀一扎,已经是出气多, 进气少了。小孩伏在母亲的身上哭起来,一边拼命的摇着母亲。 李黑轻咳了一声,打算离开,现在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了,再留在这里,一会 这女的死了自己可说不清楚。 “你别走!”女子虚弱地叫住李黑,李黑不解地望向她。女子的眼睛突然亮了 起来,甚至比太阳还亮,两道宛如实物的光牢牢地拴住了李黑的眼。一些奇怪的影 像出现在李黑的脑海里,这些影像与李黑脑中的一些东西重叠起来,冲出了一道又 一道壁垒。当李黑重新抬起头来看向女子时,女子的眼已经变得黯淡无光,女子惨 然一笑,“李黑,你明白了”李黑却似乎毫不奇怪女子知道了他的名字,“少白是 你侄儿,交给你了。咦,唉。”女子好象又看到了什么,“竟被自己封印了。”眼 眶里竟然开始不断的滚落着血泪,那些泪珠就那样凝着,一滴,再一滴。 良久,“少白,以后你跟着你黑叔,听你黑叔的话。”女子用尽最后的力气, 摸了摸小孩,然后,头一歪,死了。 “妈――”惨烈的呼喊声足以让所有听到的人潸然泪下。 这个女子名叫纪彬。她的丈夫李强是李家村一个很平常的庄稼人,日出而耕, 日落而息。李家村是资水边上一个很平常的村落,也是一个很古老的村落,说它平 常,只是因为它和所有的村落一样,只是在葱郁的丘陵的较为平坦的地方,分布着 一些低矮的瓦房,所有的村人都以务农为业,说它古老,却是由于两个方面,一是 村上的族谱记载,李家村的这支人从唐时便定居在了这里,随便哪户人家都能拿出 一两件据说是祖传的上千年的物什,二是指这村里人的思维,他们排斥外来的新鲜 事物,他们不用电灯,一到夜暮低垂,村里便是黑溱溱的,只是间或的有一两声狗 叫,他们的孩子不上学校,村里自己有个私塾,老学究每天还在摇头晃脑地讲着 “人之初,性本善”,课本也还都是一些线装书,生活上也从来都是自给自足,第 一次看到人民币时也只都说这花花绿绿的小纸片画得不错。整个村仿佛就象是陶渊 明笔下的桃花源,但这一切,对于纪彬来说,却绝对是一个噩梦。 纪彬是八年前嫁入的李家村,由于在城市里读过几年小学,因此她的一些识见 与村里人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当李强生病,她坚持要把李强送入医院,而村长只是 请村里的老医生看了看,开了一些止痛的草药,最后李强熬不住痛,从床上滚了下 来,头重重地撞在了地上。李强弥留之际,却忍着痛,满身大汗的把她压在身下, 把他最后的精力发泄在了纪彬的身上,然后说了句“以后就交给你了”,就死了。 李强的死在村里人看来绝对是一件丑事,哪有人要死了还做那事情的,定是这 个狐狸精搞的鬼,纪彬却是掉入黄河也说不请。 李强的丧事过后,纪彬便离开了李家村,她受不了村里人的眼光,后来才知道, 她居然是第一个离开李家村的女子。当月经没来,纪彬知道自己有了的时候,却发 现自己拥有了一双异眼,自己竟然能看出哪些是普通人,哪些人在这个世界拥有强 大的异能。而且也渐渐知道,李强当时得的并不是什么重病,只是一个小小的阑尾 炎而已。纪彬的肚子渐渐隆了起来,娘家呆不下去,因为“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 水”,回到李家村,村里人却不肯让她进村,“谁知道哪来的野种”。异眼之下, 这个村的所有男人居然都或多或少地具有异能,但他们的异能却看不出纪彬肚里的 孩子是李强的遗腹子。于是,纪彬开始了她的乞讨生涯。 在一个很平常的日子里,纪彬生下了李少白,孩子一落地,纪彬看到了孩子脐 中强有力的漩涡,之所以取名叫少白,取的是两层含义,一是期望儿子成为诗仙李 白那样的人物,二则是一天乞讨时听到一个许是挺有学问的家长训斥孩子时说的一 句,“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在以后的日子里,纪彬更是碾转在许多城市里乞讨,因为儿子生来就不凡,她 怕儿子被人误解为怪物。同时,她隐隐明白了李家村为什么会那样的与世隔绝。 但是两个月前,儿子的不凡还是被一个自称为“悟法教”的人给发现了,这个 教的人四处搜罗具有异能的人,说是为了一个什么崇高的目标,但纪彬一看他们形 诸于外的凶光,便知道这是一个邪教。从甜城逃到蓉城,今天却终于还是被发现了, 虽说把儿子支走去了游乐园,却终于还是没有逃过。 “原来,我也是李家村的后代,只是我怎么从来没听到父亲说过呢?”纪彬的 宛如实形的眼光启开了李黑的部分记忆,又把她的记忆通过目光传进了李黑的脑海, 但是,却并不是她的完整记忆,要不,她说李少白是李黑的侄儿,但李黑对于这点 却似乎是茫然无知。 “哪里着火了。” 喧闹声越来越大,李黑从沉思中醒过来,却看来一个绝对可以说得上是匪夷所 思的场景:纪彬的身体连同她身上的衣服突然变得透明,然后,慢慢地向着地上陷 落,就那样,一寸一寸的,先是破开混凝土,再然后是泥土,当陷下的深度超过身 体后,泥土又慢慢填了上来,一寸一寸的,然后是混凝土。再然后,地上就象原本 就没有躺着一个死人,纪彬就这样凭空消失在李黑和李少白的眼前。 -------- 起点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