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索拿等警卫队闹完,当即不再啰唆,举起长剑叫声“冲锋!”一马当先就杀了 上去。真实骑士们听了口令,个个毫不犹豫,拉了马缰便跟著向鲁肯冲上。鲁肯心 想既然说不通道理,那还是先打了再说,尽量手下留情就是了。索拿爵士老当益壮, 马上英勇,冲到鲁肯面前大喝一声出剑便砍。鲁肯跨步一让闪过这剑,索拿的马快, 拉缰不及,登时便奔到鲁肯身后去。闪过索拿之后,鲁肯紧接著面对的就是三十九 名真实骑士壮观非常地对他冲杀过来,并且人人神情坚定、视死如归。鲁肯看这声 势,担心人多手杂,乱斗之下若是失手杀了哪个圣骑士可就有违本意。心念转动, 决定先声夺人。 鲁肯两掌平举胸前,掌放蓝光。跟著两臂向外分开,随他双掌走势在身前划下 半圆形的一道深蓝轨迹。双掌上翻,鲁肯放出蓝色轨迹向外急速扩散,景象华丽惊 人。众真实骑士身在马上,这道光打不到他们,但是他们跨下的马匹可是全数遭击。 战马们中击后不痛不痒,也不惨叫,只是全身僵硬、冲势受阻,当场凝止在原地, 彷彿被急冻在看不见的冰山之中一样。真实骑士们正当快速冲刺之际突然之间座骑 止步,只搞得他们收不住重心,身体前倾离鞍飞起,批哩啪啦一阵全部摔下马来。 面对鲁肯一身看不见尽头的可怖力量,真实骑士们丝毫不显畏惧,在地上滚了几滚 之后便即翻身爬起,提起长剑又向鲁肯奔去。 “叔叔,你看鲁肯使的到底是魔法还是什么样的力量?”班尼心中疑问许久, 此刻再见鲁肯的奇异蓝光,忍不住开口问道。 海尔闭起双眼细细感受,回忆适才所见景象,过了一会儿说道:“这的确是魔 法。不属于任何法术派系,乃是鲁肯自创的。山穆?” 山穆对此也曾思索许久,说道:“他不需要手势、不需要念咒,动念之间法术 已成,效果随心所欲。他已经超越了诺瑞斯上所有对法术的认知,甚至能够赐予元 素真正的生命。你们如果要问我的想法,我会说这并不是法术,这是属于神的力量。 诺瑞斯上再也没有任何生命能够做到。” “厉害、厉害。”海尔道。“不过我看未必没有其他生命能够做到。”大家看 著他一起问道:“谁能?”海尔道:“图拿尔圣女。” 班尼一听,右手捂上额头,满脸苦恼地说道:“别再说了。越说我越担心。” 海尔把班尼的手自额头上拉下来,正对他的眼神说道:“班尼,你听我说。从 现在起随时让山穆对你加持狼之魂与浮空术。一旦莉莉雅来到,我要你第一时间内 赶到她面前。我们不知道她会不会来,也不清楚她如果真的来了又会做出什么事。 但要是她有心挑战鲁肯的话,你是唯一可以阻止她的精灵。” 珊西雅道:“其实鲁肯并无心伤害前来阻止他的生命。我想就算莉莉雅真的跟 他挑战也不需要太过担心。” “未必。”海尔缓缓摇头道:“鲁肯一心想要挑战诸神,但是他毕竟不曾真正 面对过任何神。他的力量跟神比起来到底有多大的差距?这点他不可能有把握。莉 莉雅如果来了,对鲁肯来说正是一个绝佳的试探机会。所以我想他一定会全力以赴。” “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班尼斩钉截铁地说。 真实之殿与鲁肯的战阵之中此时传来了鲁肯宏亮的声音:“索拿,你们根本伤 不了我。我已经处处忍让,你们也该适可而止了!” 海尔等转回往场中看去,只见真实之殿那四十匹马如今还像雕像一般给定在原 地,在它们四周摊满一地的盔甲以及长剑。真实骑士们已给打得东倒西歪,但仍然 不顾一切地从地上捡起武器继续对鲁肯扑去,简直是要拼个同归于烬。 “适可而止?你这背叛者还不明白?除非你把我们都杀了,不然今天真实之殿 绝不罢休!”索拿手中的剑已经断去一半,但这断剑并不能打断他找死的决心,大 吼一声又猛劈出去。 鲁肯火气上脑,心想真实之殿这些圣骑士这般年轻,哪里会跟我有那么大的仇 恨,多半是索拿这老头教导有方,仇恨思想灌输的太过彻底所致。只要索拿还能说 话,这场滥仗就绝无可能结束。主意打定,鲁肯蓝光一放将身边好几名真实骑士逼 开,一拳正对索拿断剑捶下。索拿只感到掌心一麻,全身登时让一片蓝电缠绕,再 也动弹不得,说不出话来。 “真实之殿的圣骑士们听好了!”鲁肯一边闪躲来剑一边叫道:“你们之中大 部分的人都是在底里厄斯死后才加入真实之殿。试问这二十年前的仇恨跟各位有何 关系?何必跟这活在过去的老人来找我送死?” 达可帝傲挥剑大叫:“哪那么多废话?你想了结跟真实之殿的恩怨,今天就爽 爽快快把我们都杀了!” 鲁肯空手抓紧达可帝傲的长剑,使其抽动不得,说道:“你很面熟,可是当年 的达可帝傲?”达可帝傲扯剑不动,说道:“不错就是我!”鲁肯道:“听说你随 圣战军失陷碎骨地,让半兽人关了二十年,直到三个月前才让精灵救了出来。照常 理来看,你累积了这么多年的怨气无处发泄,多少会有点心理变态,逮到机会就想 找人报仇。这么说不过分吧?” 达可帝傲骂道:“是又怎样?我被囚二十年都是因为你当年野心。真恨不得扒 你的皮、吃你的心!” 鲁肯将他长剑向前一推,达可帝傲站立不稳,随著势子向后跌倒在地。鲁肯回 头又挡下三、四把砍来的剑,说道:“圣骑士们!如今领导真实之殿的尽是一堆心 理变态,你们怎么能够相信他们所教导的信条是对的?现在的真实之殿已经不是维 护正义的善良组织,而是充满仇恨的愤怒殿堂。难道你们都看不出来?只要各位有 心,我鲁肯这就修书推荐,安排你们加入魁诺斯生命之殿。在那里各位可以继续圣 骑士生涯,并且让你一生追寻的抱负得到实现的可能。不要心存幻想了,有这些老 人在,真实之殿就不可能重回之前的荣耀!” 一名年轻骑士趁鲁肯说话的时候从他身后扑来,紧紧抱住他的双手试图要他不 得动弹。鲁肯左手一抬向肩后弯去,抓到对方的头发就把他整个人扯到自己身前。 那名骑士十分悍勇,两手握住鲁肯抓著自己头发的手狠心一推,竟将自己头发连带 些许头皮都扯了下来。圣骑士满脸鲜血地站在鲁肯面前,待头上疼痛所引发的抽恤 过去之后,咬牙说道:“古老的仇恨我根本不在乎。我只知道你做了坏事不但没有 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还能得到自由港的万民爱戴。群众的善忘以及善变导致这个 世界黑白不分!我没有办法允许我的下一代活在拥有这种混乱价值观的社会里!恶 人必须受到惩罚,不管你事后做了多少善事都不能弥补!今天我跟我的同侪来这里 是为了要拨乱反正,为这浑沌的世界分出黑白!” 鲁肯反手一巴掌就把那年轻骑士给打的原地转圈。旁边四名骑士涌上来,鲁肯 出手把他们的剑全抢过来。四把剑握在手里,一使劲折成八截,顺手都给扔在地上。 这时转圈的那名骑士停了下来,鲁肯出手向他胸口抓去,坚硬的胸甲好似丝织的一 样握成一团,将圣骑士提到自己面前。鲁肯瞪著满脸是血又晕头转向的年轻骑士道 :“这一巴掌是为了打醒你这浑蛋。你这些年来是活在梦里吗?真实之殿筑了高墙 不让你去见识外面的世界吗?黑白分明的世界只存在于童年回忆里;混乱浑沌的价 值观也不是我一个人就能建立。你想知道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不如你意吗?找我不 会有答案,去问那些高高在上的神吧!”说完手臂出力将圣骑士向后甩去。这一下 使劲大了,连续撞倒在他身后的六名骑士这才坠地。众人唉声乱叫,爬不起来,眼 看是都撞断几根骨头了。 海尔跟班尼同时“嗯”了一声。海尔道:“鲁肯出手变重。看来他已经给这些 糊涂骑士搞得发火了。”班尼道:“我都火了。这样死缠滥打,圣骑士的脸都让他 们丢光。”珊西雅说:“别这么说,他们也有要坚持的信念呀。”班尼“哈”地嘲 笑:“有多少实力才该抱持多少信念。没有能力贯彻,只会唱高调、闹送死,实在 令人火大。”海尔摇头:“不必说得这么难听,他们也就是糊涂了点。总之为防鲁 肯心起杀机,我们还是站近一点看。”说完便举步向山丘下走去。班尼等人也是一 样想法,见海尔走了,马上都跟了上去。 “就像你说的,谈话的时刻已过。鲁肯!不要再废话啦!”达可帝傲跑回自己 的马旁取来两把备用长剑举在手上,杀气腾腾地对鲁肯奔来。鲁肯一脸傲气也对著 他直走过去,边走边说:“我苦口婆心你竟当我废话!冥顽不灵的迂腐骑士,今日 让你们知道我鲁肯不是好惹的!”说完全身蓝气绽放,骨节作响,右脚一纵便对著 圣骑士群中杀去。 这一下鲁肯发飙,真实骑士们顿时落花流水,什么勇猛尊严都再也维持不住。 就看到一堆围在平台上的人群不断地发出哀嚎惨叫,加上猛击盔甲的凹陷声、金属 断裂声、骨头爆碎声、人体飞起落地摩擦声,简直热闹非凡,只看得山丘上众观众 冒出一头冷汗,打从心理对鲁肯害怕了起来。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平台上弥漫了淡 蓝色的浅浅雾气,冉冉飘逸在地上三十九名真实骑士的身旁。他们有的垂了一条手 臂软瘫不堪,有的捂著肚子叫痛不已。他们气息微弱、细声呻吟,再也没有一个人 站得起来。真实之殿的圣骑士中如今唯一还站著的就是之前被鲁肯麻痹而动弹不得 的索拿爵士了。 “怎么样?还打不打?”鲁肯不屑地问道。 达可帝傲两手放在胸口的盔甲凹痕上,颤抖地道:“神…圣…之手…” 鲁肯冷冷地看著达可帝傲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说道:“神圣之手治不好由我 所造成的伤害。” 达可帝傲吃力地脱下胸甲,再一次试图施展神圣之手,但是却仍然一点治疗效 果都没有。他满心无力地说道:“这…怎么可能…为什么…会这样?” “当然是因为我不想让你治好。”鲁肯道:“你还不了解?在诺瑞斯上我是全 能的,一切规则都只在我一念之间。挑战我是世界上最危险的事,尤其当你要挑战 的是我的耐性的时候。不要再纠缠,带著你的圣骑士们回去吧。” 达可帝傲一口气喘不过来,吐了一口血后在地上抓了把长剑勉强想要支撑站起, 最后还是又摔回地上。他抬头对鲁肯叫道:“真实骑士都是说得到、作得到的男子 汉!今天你不把我们杀了就休想我们会离开!” “我最讨厌人家用性命逼迫我!”鲁肯大声道:“你们真以为我不敢杀?”他 后退几步,走到索拿爵士身后,左手抵上骑士后颈,右手向后拉开握拳,蓄势待发。 “今天我就杀一警百!像你们这么迂腐的组织,死光了也不会有人同情!” 在场所有人屏息等待,不敢出声。鲁肯到现在还没开杀戒,要是此刻拿索拿开 刀了,只怕接下来免不了就是腥风血雨。在适才见识到鲁肯力量之后,有的人害怕 他万一发狂起来会被波及,已经开始打算赶快离开现场算了。神要对付这种怪物那 是神家的事,凡尘生命实在不需要牵扯进来。此时鲁肯满脸怒容,右手指节爆响, 蓝光幻化。众人只以为他在酝酿什么可怕的攻击,谁也想不到他是在拖延时间。因 为他已经感到他的身后走来了一股熟悉的气息,一个诺瑞斯上唯一谈得上够格阻止 他的人物。 海尔爵士来了。 鲁肯一笑,对准索拿的后脑就挥了出拳。在这一拳击出的同时,鲁肯感到自己 的身体让一股传送的能量透体而过,紧接著他就看见许久不见的海尔在索拿爵士的 身旁凭空出现,并且握起右拳对著自己的拳头迎上。两拳相交,爆出的声响直如雷 鸣一般,震得目睹此拳的所有生命双耳几乎聋去。等到拳响散去,一看这个与鲁肯 硬拼之人竟然仍能稳稳站在当场,一步都没有退却。众人大吃一惊,全部望向左右 窃窃私语,询问起此人究竟是谁。 鲁肯放下拳头,开怀笑道:“海尔!我还以为今天你打定主意要默默看戏,没 想到真能迫你出手。二十年不见了,一切都还好吧?” 海尔冷笑一声,将索拿爵士扛上肩膀,说道:“还过得去。”然后抬著索拿向 骑士群走去。 鲁肯没有阻止海尔动作,仍是笑道:“你今天是来为真实之殿出头的吗?” “不是。”海尔说。他将索拿放在达可帝傲身旁,伸掌在他额头上放好,默念 净化圣法。没过多久鲁肯的蓝光让他化尽,索拿终于又能活动自如。“我不是跟著 他们来找你报仇,不过我也不能坐视真实之殿数千年的基业在此葬送。” 鲁肯露出佩服的神情:“厉害。如此简单的净化圣法竟然能够将我的魔力化散, 看来在你眼中所有力量都已能合而为一了。” 海尔在倒地的圣骑士们身边穿梭,经他治疗术的施展,鲁肯所谓治不好的伤竟 也都慢慢地开始愈合、碎骨重组。虽然没能一下子完全治好,但是经他施救的真实 骑士已无大碍,纷纷能够勉强站起。海尔边治边道:“我一直到刚刚亲手接触之后 才了解原来你所使用的是最原始最纯正的根源能量,是未被诸神分类之前的一切法 力原形。这种力量我也不能运用,无法控制。我只是先将其转变成死灵法气,然后 再加以净化而已。” 鲁肯啧啧称奇:“你也算是诺瑞斯古今仅有的奇才了。如果你有兴趣学习这种 力量,我可以教你。” 海尔继续治疗其他的骑士,不甚专心地说著:“我又没有挑战诸神的野心,要 这么强大的力量做什么?” 鲁肯丝毫不为海尔冷淡的态度感到不悦,语气诚恳地说道:“海尔,我计画这 件事情很久了,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我也都设想过了。也许我会失败,也许那些神 会因为我个人的作为而迁怒整个诺瑞斯。如果这个情况真的发生了,那诺瑞斯将会 需要一名力量强大的守护者的。” 海尔“嗯”道:“你既然这么为诺瑞斯著想,很简单,乾脆点就不要去找神。” “我要去找神也是为了诺瑞斯著想啊。”鲁肯道。 “喔。”海尔不置可否:“那我只能说,如果连你都在对抗诸神的过程中失败 了,即便我拥有与你相同的力量也没有办法守护诺瑞斯。” 鲁肯想想觉得有道理,点点头又问道:“这么说你并不打算阻止我上异界?” 海尔完成所有的治疗工作,站在众骑士之前与鲁肯对看,说道:“这件事不属 于凡间生命可管。我有自知之明,办不到的事情就不麻烦了。” 索拿抓住海尔的肩膀叫道:“海尔!你在说什么?我们大家一起上,一定可以 把这个恶魔除掉的!” 海尔缓缓转身瞪向索拿,语气之中流露出责备之意:“你还来?你到底是什么 心态?适可而止了吧?难道你一定要真实之殿死光了才会高兴?还是说不够?你是 一定要把我一起拖去死才会高兴?回家去吧!” 达可帝傲说道:“爵士大人,我们不怕死!我们早都做好了一死的准备!” 海尔真忍不住,高声开骂:“你们就当刚刚已经死过了,行不行?就当我救了 你们的命,你们欠我的,行不行?你们想死,我还不想死!我还想真实之殿能够永 远经营下去!什么都不要说了,通通给我滚回家去!按照真实骑士惩处条例,全部 面壁禁食三天,不准说话。即刻执行!离开!”说完伸掌在空中一划,流出一道半 圆形的圣茫,双手一推就将此茫向旁散了出去。法力所及之处,让鲁肯定在原地的 骑士战马纷纷恢复行动能力,各自走到自己主人身边。 众骑士见海尔动怒,全部吓得不敢出声。眼看海尔不肯帮忙,今天无论如何也 不可能有胜算。众人刚才都已经在死亡边缘走过一回,此时死意已经不像先前那般 坚决。更有些年轻骑士开始感觉海尔的话颇有道理,让真实之殿永远经营下去似乎 比给死了二十年的老骑士报仇来得有意义多了。反正骑士惩处已下,还是不要滥缠, 赶快回家禁言禁食、面壁思过算了。于是真实骑士纷纷上马,也没心情理会什么整 齐队形,一个一个零零落落都往自由港骑去。 索拿与达可帝傲眼见大势已去,脸也都丢光了,只好彼此叹了叹气,跟著上马 一起远离现场了。 鲁肯见海尔拍拍衣袖也要下台,忙出声叫道:“海尔?” 海尔回道:“怎么样?还有事吗?” 鲁肯本以为跟海尔能有一场好打,想不到他却好像一点打架的意愿都没有,甚 至似乎二十年前的仇他也一点也不放在心上。鲁肯忍不住一丝失望,说道:“就这 样?你就走了?” 海尔点头:“你这场地还要勾当大事,我不必占著位置妨碍你。” 鲁肯道:“二十年前我们同以真实之名发下恶毒誓言,自那日之后我常常会期 待有天能再次与你决斗。老实说,诺瑞斯上也只有你有实力…” 海尔不等他把话说完便道:“我说过不再踏进自由港一步,这个誓言至今不曾 违背。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决什么斗。” 鲁肯十分可惜地道:“你这么说…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肯跟我分个高下了?” 海尔微微一笑:“鲁肯爵士,高下十分明显,也不是一定要打一架才能分出来。 当然,如果你硬要主动出手逼我打的话,为了自保我还是会打的。” 鲁肯摇摇头:“你既然不愿意,我也不能勉强。我只是一直以为你会为了底里 厄斯的事而对我心存怨恨,想不到你看得这么开。” 海尔皱了皱眉,说道:“我看得开并不表示我能够原谅你。鲁肯,你以前作过 坏事,不过你之后也作过不少好事。以你此刻的成就看来,日后必定会成为历史之 中赫赫有名的人物。你在我的眼中如今已经不算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反而更像是一 个史书中所记载的角色。至于你这个角色会被视为英雄抑或被评为枭雄?历史还没 下定论,我也还在慢慢观察。等观察到底有了结论,我才能再去衡量是否原谅你。” 他说完就想要走,不过还没转身前又回头补充了几句:“史书不是你在写的,但记 载的却是你的事迹。你鲁肯爵士这一生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今天就是关键。我劝 你小心点走,不要轻忽大意。这里有许多人支持你,你不该让他们失望。” 鲁肯心思随著海尔的言语而沉浮,眼前所见尽是警卫队中自己多年的忠心部下 以及自由港热情民众的期许目光。鲁肯知道这些人支持自己只是出于他们对于自己 的爱戴之情,近乎于盲目的崇拜。也许他们之中有许多人根本从来没有想过“赶走 诸神”这件事到底是对是错,对他们而言鲁肯爵士想做的事情一定是对的,不需要 怀疑。如果这次失败了,鲁肯让自由港的民众失望了,是否就等于将他们这些年来 信仰的东西剥夺了?这一瞬间,鲁肯一直以来的犹豫全部浮上心头。他不禁怀疑今 天的事情究竟是不是一个好主意。 “海尔!”鲁肯回神后发现海尔已经走下了平台,脱口叫问:“我请问,你认 不认同我今天的作为?” 海尔道:“那是你的作为,我认不认同又有什么重要的?” 鲁肯并不讳言:“我很重视你的想法。此刻的我需要你的认同。” 海尔想了想,摊摊手说道:“魂焰的碎片在我这里。”然后他就踏大步走回观 众群里去跟班尼等人会合,好像根本没出来过一样。 魂焰的碎片在海尔那里可以代表很多情况,不过鲁肯很愿意相信海尔的意思是 说:“如果不认同你,我早就把异界通道给关啦!”他高兴地微笑,从海尔的认同 中坚定了自己的信念。与神挑战对鲁肯而言是一件非作不可的事。至于结果是输是 赢、自己是生是死等细节他倒不是十分强求。他比较在乎的是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 是错而已。不过就像海尔说的,事情有太多变数,大家也都在观望,历史并不急著 下评论。此事的对错大概要等到他死之后才会让大众认定了。 待海尔走回群众之中,班尼等立刻迎了上去。山穆笑道:“老海尔,处理的好。 鲁肯在气势算是输给你了。”珊西雅说:“您一上去就好像直接穿越他的身体移到 他的面前一样,这是怎么作到的?这个法子对我的事业很有帮助呢。”山穆又笑: “那是短距离的位移术,困难在临时定位的准确度上,若是没有学上几年自然系或 是巫术系的法术是不可能会的。即使学会了,想要达到他那种说传就传的境界…嗯 …我是办不到啦。”珊西雅嘟著嘴道:“说不定我有天赋啊,干么说得好像我没有 可能学会一样?” 班尼身掌轻握海尔右臂,关怀道:“叔叔,您的右手没事?” 海尔苦笑一声,说道:“你看出来了?所以火龙说你聪颖非凡果然是有道理的。 当然有事啦!小臂以下包括手掌上的所有骨头全都碎了。幸亏我施展神圣之手的手 法已经出神入化,连鲁肯也看不出来。不然刚刚一出手就败了,也就不用跟他说那 么多啦。” 班尼等人心下骇然:“鲁肯真的这么可怕?我们以为您就算不是对手也不会跟 他相差太多啊。” “嗯…”海尔回望场中,见鲁肯还在远远看著他,轻轻一笑说道:“我想那一 拳他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问题是在于他所掌握的蓝色力量。我本来猜那是自创魔 法实在是太低估鲁肯了。那是万物起源,是薇欣用以创世的纯正力场,诺瑞斯上包 括你我在内的所有一切都是因为那股力量才能存在。我潜心修习世间道理这许多年 来,对这种力量也只探出一个模糊概念,甚至还不肯定它是否真的存在。鲁肯能够 将其随手取用,只怕他真的已经无所不能,步入了神的境界。就算他刚刚受到跟我 同等的伤害,我也相信他能在肉眼难察的时间内完全复原。鲁肯是杀不死的。至少 我杀不死他。” 海尔将鲁肯说得这么神,大家都听得无话可说,只好默默地静观其变了。 “啊!瞧谁来了?”鲁肯在台上颇有趣味地说道:“这是来自纳黎阿克的达克 金大王啊!难得难得。您今天带了这么多闇精灵,可也是要来教训我的?” 闇精灵近三百名的部队在平台前五十公尺处停驻。达克金独自一精灵走上平台, 边走边说道:“鲁肯爵士说哪里的话呢?您是什么样的人物?我来拜访当然得多带 些随从才能配得上您的身分啊。请放心,像群起围殴那种圣骑士在干的勾当,我们 纳黎阿克的闇骑士是不屑做的。” 鲁肯心底对达克金向来厌恶,脸上虽然客气但也不想跟他说太多:“不管怎样 你现在也已经上台来了。请问阁下打算要跟我动手?” 达克金满脸笑容:“鲁肯,我的老朋友。我跟刚刚那位海尔爵士一样很有自知 之名,要跟您动手我是不敢的。但是我那个主人…”他伸大拇指像天上比了比, “您也是知道祂的。祂吩咐下来的事情我可不能违背。就算再办不到,好歹我也要 尽力而为给祂个交代。今天的事牵扯太多手下也没什么意思,我身为闇精灵领导人 总也要有点担当,所以就决定上来与您单挑了。麻烦您手下留情,念在过去交情份 上帮我做做样子。我打不过您也是打了,能够交差就好啦。” 鲁肯听得厌恶之情油然生起,侧眼瞪著达克金道:“我跟你好像没那么大交情? 不用说那么多了。今天我还没打算取人性命,只要你光明正大,我也不会因为你而 破例。来吧。” 达克金拔出背上的双手魔剑,笑道:“您还真是乾脆。那我们就赶快打一打, 然后收工回家睡大觉吧!”说完转身一个大轮回就对鲁肯砍了过去。 同样是独霸一方的闇精灵领导,达克金跟克西可特尔却有著全然不同的差别。 克西可特尔出剑虽然邪气凛然,但是一剑一剑大开大阖,总是带有一股令人不得不 赞叹的恢弘气度。反观达克金出剑,真的是只有卑鄙两个字可以形容。就看他砍刺 之间又快又狠,每一剑都对著鲁肯的眼睛、胸口、生殖器等重要部份招呼,而且他 还能边砍边笑。一身闇黑魔气也是到处乱喷,但不是为了伤敌,而是要掩人耳目、 扰人心神。这种打法对付一般敌人或许让人手忙脚乱,心中一慌就给他杀了。不过 要对付鲁肯使用这种打法真的是有点开玩笑。事实上,鲁肯没有一拳把他打飞纯粹 是因为心里好奇。他很想知道这个能在纳黎阿克称王的闇精灵到底有没有什么卑鄙 到了极点的过人手段可以见识。 “达克金,你让我有点失望。再怎么说统领纳黎阿克的闇骑士也该…”鲁肯这 讽刺的话语还没说完,就看到达克金左手在胸前吸出一把粉末对他撒来。鲁肯头一 偏避过之后,正想扭转拳头直接将达克金打倒,突然间听到脑袋后面传来枯骨的咯 咯作响声。原来达克金撒的是一把骨灰,目的是召唤宠物去鲁肯身后偷袭。这下可 显示出达克金的真正实力。那把骨灰在鲁肯的脑后瞬间成形,骷髅躯体还没开始下 墬之前就已经伸出森白的十指对著鲁肯脑袋狠狠地插了下去。这一下出其不意,可 也没把鲁肯吓到了。就在他感到头皮一麻的时候,鲁肯轻轻仰头,后脑对著骷髅的 利爪直迎了上去,当场将达克金的宠物撞成数百碎块散落一地。 “达克金,你叫我手下留情,自己出手可挺犀利的啊。”鲁肯摸摸自己脑袋说 道。 达克金摆了持剑的架式笑道:“鲁肯爵士说笑话嘛。连您的皮毛都没伤到,又 算是什么犀利?再打一会儿!”抖抖剑又刺了过去。 鲁肯右手一转,拿捏准确,将这对著自己胸口疾刺而来的一剑一把抓住。世上 只要是鲁肯抓住了的东西,再也没有任何人能逼他放手。他对达克金道:“你如果 技穷了就别再纠缠。把时间留给其他人吧。”达克金两手紧握剑柄使力回抽,那把 剑却好像插在石头里面一样动都不动一下。听鲁肯这样说,他笑道:“我说过要尽 力而为才能跟我主交代。就请您再给我一点时间看看我怎么尽力而为吧!”说完笑 容收敛,神情变狠,大喝一声之后魔气大张,以他为圆心爆出一尺有余。鲁肯身泛 蓝光,不管多猛的魔气也骚扰不了他。但见那一整团将达克金包住的魔气突然急剧 收缩,最后聚成一颗比手掌大上一点的纯黑光球,沿著手中长剑缓缓向鲁肯移去。 鲁肯看著这颗黑球越来越接近自己手掌握剑之处,开口赞道:“好!能将伤害 之触以剑传载,突破要亲手触碰才能发挥威力的限制。看来你达克金的确有过人之 处。只不过光凭伤害之触你就想击败我吗?我以为你会有更厉害的手段才是。” 自达克金的额头上滴落许多斗大的汗滴,施展伤害之触已经将他压榨至无法说 话的地步,只能勉强牵动嘴角斜斜一笑作为回应。 “既然你已经战到这个地步,相信可以跟英努怒克交代。我就收下这记伤害之 触,让你能够早点回家睡觉!”说完鲁肯抓剑的手松开,放出蓝光对著那颗黑球握 去。这一下冲击也是威力惊人,轰然巨响之下场中蓝黑缠窜,激得旁观群众都看不 清楚两人身影。闇黑魔气是一种至邪至寒的死亡气息,虽然达克金的力量不如海尔 强大,但是这一击爆发之后对鲁肯所造成的不舒服感却比与海尔对拳之时更甚。鲁 肯“哼”了一声,稍加净化心中恶心感觉。接著他手掌一收,蓝光转化为一股巨大 的吸扯力量。他不喜欢看到邪恶的生命拥有像达克金这种程度的能力,所以他决定 要将达克金的魔气吸尽。他要让达克金从此成为废物,不能继续为非作歹下去。 然而就在达克金因为体内魔气急速外泄而发出有如恶魔一般的雄浑吼叫声时, 鲁肯突然惊觉自己身后的空间发生不寻常的撕裂现象。他知道达克金此刻绝无能力 另行攻击,所以后面必定别有精灵在施展偷袭。对于这种卑劣的行径,鲁肯并不感 到意外。只是以他的冲动个性,一点愤怒的情绪是免不了的。他当即撇下达克金不 管,转过身来狠狠地挥出一拳。这一拳鲁肯只稍微保留一点点力道,打定了主意一 定要把这个偷袭的无耻精灵给打成残废才过瘾。 在鲁肯的拳头击中对方胸口的同时,对方的的魔剑也已经刺中他的心窝。当然 不论这一剑如何猛烈也没有可能刺进鲁肯的血肉里,但那剑上所依附的魔气却如同 许多细针一般地缠入了他的心脏。鲁肯并不会因此而受到伤害,但是他却确实地感 到了已经许多年不曾感觉到的痛的感觉。然而痛不痛并不是重点。真正让鲁肯惊讶 的是眼前这个闇精灵虽已让他打得吐血,但似乎并没有受到他这一拳应该能够造成 的伤害。闇精灵峙立不摇,面带邪笑,仍在源源不绝地将己身魔气灌入鲁肯的心里。 “鲁肯爵士好大的名气,不可能只有这点能耐吧?”闇精灵嘴中不停冒出血泡, 但丝毫没有影响到他耍狠放话时的语气。 “那是阿奇里斯!”珊西雅讶异道。“班尼,你不是说他死了吗?”班尼也是 莫名其妙,只好道:“先看看再说。” 鲁肯自信满满,知道血肉之躯绝无可能承受自己这一拳而不倒,对方必定在胸 前穿了什么足以保命的强力防具。他以还贴在闇精灵胸口的拳头施法试探,瞬间便 感受到了一股不曾在诺瑞斯上遇过的异界魔力。他暗哼一声,心想这种计俩也想难 倒我?就看他拳中魔光变幻,色彩缤纷地转化作各式元素法、巫术、幻术、圣术、 死灵术、自然术、原始术等等魔法能量,每变换一次光芒就在闇精灵胸口击出一声 巨响。在打到第十下的时候,阿奇里斯脸色白得跟纸一样,血也吐得差不多了。便 听哗啦一声,自他胸口爆出千万纸屑,好似雪花一样在空中飘然四散。阿奇里斯长 剑放手,身体向后方笔直倒下,脸上却带有说不出的欢娱笑容。 鲁肯看他笑的诡异,随手将飞散的纸屑收了一把在掌中,以魔力将之还原观看。 看完之后他神情凝重地上前一步,对躺在地上的闇精灵问道:“这是你与仇恨之神 所签下的契约?” 阿奇里斯咳血笑道:“是。号称没有任何力量能够撕毁的异界合约。鲁肯爵士 …您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鲁肯又问:“你是为了追求灵魂自由而来?” 阿奇里斯道:“灵魂自由,信仰自由…随便啦。反正值得我用生命去争取,不 是吗?” “的确值得。”鲁肯在他身旁蹲下。“你所追求的东西与我的理想相去不远。 像你这样的精灵并不需要死在这里。你可愿意让我救治你?” 阿奇里斯考虑之后说道:“不用。我满足了。可以死了。” 鲁肯点头:“好,我尊重你的意愿。在你死前,我想要知道你的名字。” “阿奇里斯。恩姆西?阿奇里斯。” 鲁肯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字,阿奇里斯先生。我会将这个名字放在心里,一 辈子也不会忘记的。” “很好。”阿奇里斯气若游丝地说著:“敬祝您能够完成您的抱负。赶走诸神, 赶走英努怒克,让此后世上生命不需要再去体验我所曾经面对的痛苦。”说完两脚 一伸,死了。 鲁肯在阿奇里斯的尸体旁又蹲了一会儿,看著他体内残存的闇黑魔气冉冉散出, 静静消逝。没有变化魔型,也没有回归异界。鲁肯心中微带感伤地为他高兴,知道 他果然真的脱离仇恨之神的掌握,灵魂属于自我,得以安息。鲁肯伸手将阿奇里斯 的双眼阖上,站起身来。回头看到达克金疲惫不堪地以长剑支撑站立,正面带微笑 地对著他道:“伟大的鲁肯爵士,我的手段已经用尽,并没有办法阻止您。我现在 可以去向仇恨之神交差了。感谢您的配合,我这就带领手下回纳黎阿克去啦。” 鲁肯等他走出几步,开口说道:“达克金,你连手下的尸体都不收去吗?” 达克金转头笑道:“这个闇精灵跟我向来不对头。我跟他只是互相利用而已, 算不上是我的手下。收尸的事情就麻烦警卫队代劳就好了。” 鲁肯一边听达克金说一边捡起阿奇里斯的长剑。等达克金说完之后,鲁肯挥挥 剑说道:“你说好是找我单挑,却又去找了别人帮忙。弄了半天原来是要假借我的 手来除掉你的对头。这真是方便。达克金啊,我突然觉得要是留你在世上的话,死 的生命可多了。” 达克金一听鲁肯语气之中显露杀机,吓得脚都软了,急忙说道:“鲁肯大人, 我跟您并没有私怨,只是奉命行事而已。您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低贱的精灵来取我的 性命吧?” 鲁肯道:“是没有必要,只不过我高兴。看到你这种踏著别人尸体往上爬的家 伙就让我不禁想到从前的自己,而我生平最痛恨的就是从前的我!你如果想要痛快 一点,趁现在自杀还有机会。” 达克金道:“阿奇里斯是你杀的,不应该怨到我头上来啊!”看鲁肯一步一步 逼近,心中盘算主意,嘴上不停:“这样吧,你不要杀我,我跟你签合约。康茫地 以北的森林我不要了,划给自由港管辖!我每年…不…每个月!每个月都送贡品给 你!一千…太少了…一万个金币!我保证付现,不需去银行提领!这样不够?我… 纳黎阿克城从此成为自由港附庸,接受警卫队统领…你不要过来啊!” 鲁肯冷冷地道:“你不肯自杀就拔剑再来单挑。这一次要是让你挡得了一剑, 我就不叫鲁肯。” 达克金急了,想不出任何主意,只好回头对闇精灵部队叫道:“都还站在那里 干嘛?还不上来帮我?我们三百多名闇精灵难道怕输给他一个人类吗?” “达克金…”鲁肯这时已经走到他面前。“我想你的手下们并不是怕输给一个 人类,只是他们犯不著为了一个低贱的闇精灵而枉送性命。”说著将长剑举起,蓄 势待发。达克金还说:“鲁肯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的手下个个忠心…”眼看情况 不对,鲁肯一剑已经缓缓砍落。达克金知道这次无法靠嘴过关,只好绝望地出剑要 挡。就听见“喀嚓”一声,纳黎阿克达克金大王的身体就跟他手中的长剑一样断成 了两半。啪咑跌落下地,鲜血染红了冰冷的大理石。高阶闇骑士的尸体可不好当, 喷完血之后还要喷一喷闇黑魔气。乱喷一会儿后聚成一团黑气在尸体上空停滞,然 后冲上青天,直奔仇恨异界。 一连死了两名闇精灵,此刻鲁肯金黄色的战甲已经染上不少鲜血,在阳光照耀 下绽放诡异的光芒。他站在两具精灵尸体中间,两眼深遂地仰望天空,也不开口向 台下索战,只是静静的不动。观众中还有许多本来准备要出来为他们的神主持正义 的,现在鲁肯杀戒一开,他们大多不太敢坚持要下场了。闇精灵三百多员部队自动 收拢,又退回他们一开始观战的地方。刚刚死的两名闇精灵,一名让他们看到了不 惜一死逃离仇恨之神掌握的决心,另一名让他们看清全力担任神之走狗的下场。闇 精灵们心中或多或少都因此而受到价值观方面的影响。他们不急著走。他们要留下 来看看鲁肯接下来的举动。也许鲁肯真的会进入异界?也许他真的会杀神?如果他 成功了,闇精灵一族的生活将会出现全面彻底的改变。但是,谁说这样的改变必定 不好?谁说这样的改变不值得期待?害怕改变是生命的天性,但是改变本身也可以 是为了更好的明天… 鞡桑带了五员警卫队员走上台来处理达克金以及阿奇里斯的尸体血迹。鲁肯本 来并不打算在这座平台上杀害任何生命,如今一杀就是两个,这让他的心情十分糟 糕。他不愿意多看警卫队清理场地的景况,于是转身背对大家。望著眼前西康茫地 一望无际的青青草原,他的内心却不能像自然景观这般平静。不知道为什么,他开 始想起打从他有记忆起至今的所有片段回忆。他的一生充满野心与抱负,即使是孩 提时代也鲜少享受宁静的日子。以底里厄斯的死亡作为分界,他的前半辈子阴谋策 划,后半辈子却又忧国忧民,没有一天停止忙碌。其实他累了,身体与心理两方面 都已十分疲惫。于是他急著将警卫队的重大负担交给鞡桑,急著冲向异界完成大地 所赋予的使命、一生所追求的目标。因为在那之后,不管结局如何,他都可以安安 静静地休息,再也没有野心以及任何放不下的事可以来骚扰他。 但是在他取出手帕擦拭著自己盔甲上斑斑血迹的此时,他不禁要想到在真正走 到尽头之前自己究竟还需要夺走多少条性命。他觉得自己根本跟达克金一样是在踏 著他人的尸体以完成一己的大业。不管他的目的与达克金有多大的不同,他都不认 为可以当做为自己脱罪的藉口。他真的已经太累的。他只想要完成一切,赶快回家。 警卫队杂踏的脚步声在鲁肯身后逐渐散去,尸体与血迹都已经被清离平台。鲁 肯听著脚步人数,知道在自己身后还有一个人一直站著不动,没有下台。鲁肯静静 地又等待了一会儿,听不出身后之人有下台的意思。他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大气, 将思绪自适才的脆弱拉回现实,转过身来面对那人。 “鞡桑将军。”鲁肯道。 “鲁肯大人。”鞡桑道。 两人打完招呼之后,彼此对望,尴尬沉默。过了一会儿,鞡桑开始慢慢动作, 将印有警卫队徽的皮革上衣脱下折好,在脚边轻轻放下。 鲁肯等鞡桑弄好,说道:“其实我认为你这个举动并不恰当。虽然你下令不论 警卫队想要帮我或是反我都可以脱下制服以个人名义行之,但是你毕竟是警卫队的 领导人,你的言行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代表警卫队。此刻众目睽睽之下说你做的是 个人行为,这怎么看都实在不够妥当。” 鞡桑道:“您今天做的事情也说是以个人名义行之,只要交代一声说你跟警卫 队没有关系就好了?其实今天在场这么多人,有哪一个心里不是仍然将您当作自由 港警卫队的鲁肯爵士?您可以如此不负责任的说干就干,为什么我就不能?我也可 以说我此后所做的事情都跟警卫队无关。” 关于这点,鲁肯无话可说。他问道:“那么你真的认为我所要做的事情是错的?” 鞡桑道:“各族在诺瑞斯上生存数万年,虽然大小冲突从未间断,但那是生命 本性,怎么可以把这一切怪到神的头上?自重生战后诸神关闭了异界通道,对诺瑞 斯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我认为祂们显示了足够的诚意,实在没有必要为此而在世 界上引起这么大的风波。” 鲁肯不同意:“你说影响微乎其微,但总还是一直存在。若不是如此,阿奇里 斯何必为了一张合约而甘愿受死?只要诸神一天不肯离开,这种悲剧就会一再发生。” 鞡桑摇头道:“就算这样又关您什么事?为什么一定要是您来出面解决?” 鲁肯想过这个问题,也清楚这个答案。他语气坚定地说道:“因为我能够。因 为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以外再也没有任何生命有能力办成此事。我若不做,又有谁 会去做?” 鞡桑语带无奈地道:“您若是默默去做,我也可以昧著良心不来管您。但是您 今天才刚把警卫队交接给我,马上就在警卫队的势力范围内把纳黎阿克城的两大领 导人给杀了。闇精灵今天不敢招惹您,难道改天不会发兵自由港来找我们兴师问罪? 您这样为警卫队处处树敌岂是一种负责任的做法?” 鲁肯默然不语。 鞡桑摆出武术家的格斗架式:“鲁肯大人,今天于公于私我都必须出手阻止您。 尽管明知不是对手,我这份心力总是要尽的。不然不但对不起自己良心,更无法对 各族交代。” 鲁肯伸手将沉重的金黄胸甲卸下放在地上。接著一脚前一脚后地拉出弓箭步伐, 两手握拳摆出与鞡桑一模一样的格斗架式,说道:“你说的对,我的确不负责任, 不过我也不能回头。就来尽你的心力,对大家交代吧。” 鞡桑不再言语,调节呼吸节奏,左右各跨一步便向鲁肯奔去。鲁肯一动不动, 等他来到面前这才直直出拳击向鞡桑小腹。武术家格斗以灵巧为重,鞡桑自知没有 能力接下鲁肯一拳,当即挺步绕到侧面,纵身一个回旋便踢出武术中著名的翔空踢。 这一踢的要诀是藉著全身回转的力道将气劲集中在脚跟,看准角度向对手的上半身 施以重击。鞡桑是此道中的佼佼者,回旋一圈没有踢中,再旋一圈;又没中,又旋 一圈。他就这么两脚不落地的在空中足足转了四圈,只看得观众们眼睛都花了。鲁 肯避了三脚,第四脚避不开,出手反握准准抓住鞡桑踢来的脚踝,用力一举将他整 个人抡过头顶向旁扔开。鞡桑身在空中重心不失,给甩出五、六公尺之后挺腰伸展, 双脚著地。站定之后鞡桑吸了口大气,挥挥拳头又向鲁肯跑去。 各族人士大多数没有见过武术家出手,即使见过也没碰到真正的高手身法。此 时见到鞡桑打了几下后全都开了眼界,忍不住啧啧赞叹。海尔看他们打的俐落痛快, 偏过头去跟山穆说道:“你看吧,我就说鞡桑是个人才,绝对不是像你想得那么单 纯。”山穆问道:“人家现在是心情沉重的在挑战他心目中最敬重的人。你到底在 说什么?”海尔笑道:“他自己都说得很清楚了。于公于私都要出手,才能跟自己 以及各族交代。他与鲁肯对抗就是与各族站在同一阵线。只要戏做足了,日后就算 闇精灵或是谁找上门来说要报仇,他也可以说:”我都跟鲁肯打过架了,不然你想 怎样?“反正鲁肯又不会杀他,面子跟里子都可以顾到的架为什么不打?其实这一 架是为了减少自由港警卫队日后麻烦而打的啰。” 山穆摸摸后脑:“你这么说是有点道理,但是好像把鞡桑讲得很…” 海尔道:“要当领导人物就得要懂得圆滑变通,这也不代表鞡桑有什么不对的。 你看,鲁肯对他也很配合,一附全力以赴的样子,其实处处留手。这场架没有人指 望鞡桑会赢,但是只要他在鲁肯面前撑得够久,就等于是在各族面前宣告他个人的 战力够强。如此建立他的形象,各族日后就不敢小嘘他了。” 班尼对山穆点头道:“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不要待在图拿尔圣堂了吧。要每天 这么重的心机去当领导人物,我宁愿独自一个在外面跑。” 鲁肯虽然没有跟鞡桑商量好,但他的心思与海尔一样,就是想要藉由此战打响 鞡桑的名号。当然他的实力在场众人都见识过,这时候要装得太过分就不像了。于 是他利用鞡桑那武术家敏捷的特性,假装自己在动作上不如他迅速。鲁肯每一拳都 挥的魔光四射、威力无穷,但说什么就是打不到鞡桑。两人近身短打,手脚并用地 拼斗了一分多钟,虽然鞡桑明显处于下风,可是谁也没真的击中谁了。 又打了几下,鲁肯算算差不多了,正在思考该如何击倒鞡桑才不会让他败的太 难看之时,突然感觉左手臂空空荡荡的。本来他举起左臂是要挡下鞡桑踢来的一脚, 但这一脚在该要跟自己手臂撞上的时刻却凭空消失。鲁肯大吃一惊,这才了解鞡桑 的武术造诣竟然远远超越他的估计。这下眼光抓不住鞡桑的身影,他八成会从自己 身后不知道哪一个方位攻来。鲁肯毕竟不是武术家出身,遇上了这等高手想用武术 与其对拼总是要吃亏。如今猜不出鞡桑动向,鲁肯知道不论他两手如何反挡鞡桑都 有办法换个角度击中自己。虽然被鞡桑打到他也不会痛,但是他不希望各族怀疑他 故意让给鞡桑。若是不想给鞡桑击中,唯一的办法就是舍弃武术格斗不用,再把他 的护体蓝光放出来使了。 鞡桑气灌手肘,矮著身子对准鲁肯后腰撞出一拐子。这一下出手距离虽短,但 是运劲巧妙,对准的又是要害,正常人要是被打到了绝对是趴在地上起不来。鞡桑 肯定鲁肯不会被自己打伤,所以他这一拐子出尽全力,只求能击中鲁肯,自己就算 能够交代了。只不过他尽了全力,鲁肯护体的蓝光就相对加强。鞡桑就看见手肘与 鲁肯后腰碰触的那瞬间有一道蓝光从鲁肯体内冲出,然后就感到右手剧痛无比、皮 开肉绽,小臂骨竟有半根自手腕外缘插了出来。鞡桑向后跃开,落在十步之外。左 手紧抱右臂,痛得脸色发白,使尽全身力气才能让自己不惨叫出声。 鲁肯转身相对,一看鞡桑鲜血淋漓,心中过意不去,说道:“鞡桑,你伤得不 轻。到此为止吧。” 鞡桑呼出一口长气,体内气劲于左手掌心化作一阵清风,缓缓在右臂伤口附近 游走。武术家运气疗伤的功效不像神圣法术那样神奇,不过也足以减少痛苦、抑止 出血。鞡桑治了一阵后,将断骨推回定位,自腰间取出绷带绑好,这才张口对鲁肯 说道:“适才各族都是战至无法再战为止,我也不会例外。” 鲁肯知道他重伤治疗之后所余力气不多,现在要制服他不过举手之劳。然而鞡 桑的断臂只是随手包扎,要是打斗动作过猛牵扯伤势,搞不好这条右臂从此就得废 了。见鞡桑又要扑来,鲁肯忙道:“等一下!鞡桑,你反正体力几近耗尽,无谓多 做缠斗。不如沉心凝气,我们一击决胜负。” 鞡桑感念鲁肯的好意,说了声“好”,当即凝神聚气。就看他右脚前挺,左脚 后弓,一股看不见的强劲气流在他脚尖处逐渐成形。鲁肯感受四周疾风运转、空间 扭曲,忍不住由衷赞道:“好鞡桑!我当真低估了你。武术家练气的要旨是将能量 于体内自行培植,而你竟能由外撷取自然万物之力以为己用。此刻你已不将眼界局 限于武术之中,再过几年必定可以成就至更高的境界。警卫队交到你手上,我已没 什么需要挂心的了。” 鞡桑全心一意,无力回话。过了数秒后准备就绪,他整个人有如绷紧的强弓猛 箭,蓄势待发。他一抬头正要对鲁肯叫声“来吧!”却听到鲁肯“喔?”地一声, 语气中带有十分讶异地望向西方天际。鞡桑不明究理,顺著鲁肯眼光看去。只见西 方飘来一朵白云,在此万里晴空之下显得颇为突兀。此云乍看之下皎洁无暇,但隐 隐之中却似暗潮汹涌,让鞡桑不由自主地打从心中怕了出来。 “鞡桑,把气劲收了。我现在没空管你。”鲁肯头也不转,满脸兴奋地对著天 空说著。“图拿尔来了…” -------- 五星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