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 1 中心教室里。 今天是千帆文学社自开学以来第一次举行集体活动,其实开学也才五天。这次 活动的内容很简单,属自由答问一类,但有开的必要。因为很多社员虽然是《千帆 》的作者但对千帆文学社内部工作情况还不甚了解,他们迫切的希望消除自己心中 的疑问。活动进行的很热烈,常常是刚答完一个人的问题其他的社员就马上站了起 来,有时三四个社员同时站了起同时发问。问汤sir 的问题最多,有些社员问他发 表了多少作品,有些社员问他为什么喜欢文学,对于这些问题汤sir 笑着一一做了 详细、有趣的回答。社员问我们的也不少,有个社员想了解我们处理稿件的程序, 于是钟巍说: “编委会拿到稿件后,由社长统一安排,根据《千帆》各栏目用稿情况把相关 的稿件送到各责任编辑手中,责任编辑对稿件进行修改、润色,然后再交到主编手 中,主编看后再送到汤老师手中,由汤老师做最后的审阅并决定采用哪些稿件。接 下来就是组版、配发插图、清样校对、打印,最后见刊。然后再由我们推荐发表的 文章到全国各地报刊上去。” 社员们听后都伸出了舌头,想不到一个小小的文学社用稿也这么严格。 活动在社员们欢声笑语中结束,看到社员们一个个满意的离去,我们都露出了 欣慰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名女生急匆匆的走到我们面前,神色慌张拿出一封信声音有点颤 抖的对我们说:“我是艾耀的同桌,艾耀她……” 艾耀她怎么啦?你快说呀! 艾炫早把艾耀当作自己亲妹妹一样对待了,这会儿听说她有事急得直摇女生的 手臂。 “你们看看这封信就知道了。”女生哽咽着说,一只手不停的抹着眼泪。 艾炫飞速拆开信: 炜妍:(即艾耀的同桌)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也许我们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了。和你同桌一年半了,你 没有因为我穷而对我另眼相看,而是对我百般的关怀、照顾,我真的不知道以后该 如何报答你,我欠你的太多了!有时,我真想叫你一声“姐姐”来表达我对你的感 情,尽管你比我小一个月。 …… 炜研,你说的对,穷人家孩子早当家,虽然我还是初二的学生,但我所经历的 苦难和磨炼使我幼小的心灵过早的成熟了。你知道,我从小父母双亡,我和姐姐相 依为命,吃的是百家饭,喝的是百家水。山里的父老乡亲为姐姐和我付出了太多太 多,他们正直、善良,热心、勤劳、朴实、谦让、刚强,正是靠着这种秉性,还没 有摆脱贫困的父老乡亲,为了我,为了培养出一个大学生,他们节衣缩食,勒紧裤 带,起早摸黑,挑粪耘田,砍柴挖土……为了凑齐我上学的一切费用,他们干尽了 最脏最累的活儿。我欠他们的太多太多,我身上背负的十字架太重太重。每当开学 的时候,我的心比刀割还难受,我实在不想在拖累我的父老乡亲了!因此,我狠下 心来,决定自行辍学。我写这封信的目的就是想告诉你,我不能再和你同桌了。 富家的孩子讨厌读书,穷家的孩子喝望读书。我不想读书是假的。开学才几天, 我整个人像丢了魂一样,我是多么的想回到教室倾听老师的教诲啊!但想起我那可 敬可爱的父老乡亲,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我绝对不能再拖累他们了!每当我看见 那些无忧无虑的学生在教室里静静的读书或尽情的嬉闹时,我心就一阵痛楚,伴随 我的只有那流不尽的泪水…… “起初,我还以为她会来的,因此她的座位我一直没让别人坐,可想不到……” 女生小声的啜泣着,“她说,不要把信给别人看,不想任何人为她操心。可是我还 是忍不住把它给你们看了,我知道她是文学社的,也知道你们今天要开会,所以… …希望你们想想办法帮帮她。” “那你知道她去过你们班主任那里没有?”汤sir 问。 “班主任说没有。” “你们班主任知道她没来上学的原因吗?” “不知道。他说像艾耀这样不明不白的不来上学每年都有。” 艾炫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这哪像个班主任,简直是来吃闲饭的。她就不晓 得艾耀的生活有多苦!” 汤sir ,你看怎么办?钟同巍急切的问。 “我们还是先到校长那里了解一下情况吧。” 第二天。校长公室里。 接待我们的广雅中学的“一把手”王校长,许多学生暗地里叫他“猴校长”。 这个雅号太损校长的自卑了,要是传到他耳朵里他气得不跳楼才怪呢。敢这样胡叫 的八成是那些调皮捣蛋的视学业如儿戏的学生,幸好王校长一直蒙在鼓里。至于这 个外号的由来,全是因为校长那与众不同的胡须。校长矮墩墩的,胖乎乎的,脑袋 很大,脸上的肉一堆一堆的,胡须长得很茂盛,黑压压的一片,从两耳往下包围了 鼻子下的半个脸,乍一看,毛囊囊的野猿猴一般。 “有什么事?”王校长叨上烟,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的问。 “校长你知不知道我们学校有个学生辍学了?”艾炫首先发起攻势。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全校有好几个,每年都有。他们大都是禁不住金钱的 诱惑跟着大哥大姐南下打工去了。这年头,钱如命,比娘还亲。” “难道就没有特别的?”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那些没来上学的学生不会全去打工了吧?总有一个特殊的吧?” “八九不离十。” “我看有一个就不是,初二(3 )班的艾耀同学。” “她?她是有点特殊,她的特殊在于,她的家人没有来学校给她办辍学手续。” “那学校为什么不去调查呢!” “笑话!你以为学校是公安局!你说的倒轻松,你去哪调查?调查有什么用? 脚是长在她身上,她不来,难道把她绑来不成?” “你——”艾炫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夏薇见状,赶忙对校长讲述了艾耀辍学的原因,并一字一顿的说:“如果学校 没有空,我们去把她找回来。” “你们?你们有多大的能耐?再说了,就算你们把她找回来,那又怎样?谁支 助她去上学?” “如果学校无情无义的话,那我们只好想办法了,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艾 炫狠狠的说。 “校长,您还是答应我们吧,反正我们不会让艾耀退学的!钟巍说道。” “钟巍,你还有闲心跑到这儿来?你的目标是清华北大!” 傅雪趁机说:“校长,你看过电影《一个也不能少》没有?” “看过!” “像那样的贫困山区,一个和我们一样大的女孩都能保证她的学生一个都不能 少,而我们上省重点中学,难道连那个村里小学都不如?” 王校长哑口无言,最后恼怒成羞,拍案而起,大手一挥:“走走走,别拦住我, 我要下班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慢慢说。” 然而第二天我们再去找王校长,他竟然出差去了! “好狡猾的猴精!”艾炫心里狠狠的骂道。 但是,我们去意已决,这是谁也阻挡不了的! 2 当天下午,我们做好了一切准备。 汤sir 来接我们,对我们说: “你们放心的去吧。汤sir 永远支持你们!不要顾虑,不要犹豫,更不要后悔, 趁着年轻去干你们想干的事。这是你们的自由也是你们的权利。学校这边,我来搞 定。” “谢谢汤sir.还是汤sir 懂我们。汤sir ,你也放心,我们一定成功的把艾耀 带回学校,保证不出任何差错。”艾炫一边系包一边说。 “放心,汤sir 一定放心,你们办事,我放心。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汤总对你 们说的。” “汤sir ,那我们走了——” “好,注意安全啊!” “知道啦。汤sir ,再见,我们会想你的!” “我也是。祝你们好运!” 大巴慢慢的启动了,艾炫从窗户探出身子,使劲向汤sir 挥手。一阵风过,汤 sir 就没了影,而艾炫仍忘情的挥着手,眼睛里含着晶莹的泪花。 车上的我们,激情写满了脸庞,心中荡漾的是不变的信仰,手中提的是沉甸甸 的希望和嘱托。我们似乎没有想过会有怎样的结果,我们只知道我们要去干一件大 事,而且一定要认真的干,把它干好。我们小声的哼着: 让过去的不幸永远属于过去 未来的梦想也只是梦想 今天的阳光真辉煌 年轻的我们抓住阳光把它披在身上 烦恼与怨跟着青春无缘 …… 下了车,我们欢呼雀起来,一种生命的感受从心底发出,这是另一份土地,另 外一片天空。这里远离城市森林的喧嚣的纷扰,有的只是宁静、温馨、恬适、美丽。 释放,完全的释放,释放压抑的心情;呼吸,使劲的呼吸,呼吸乡野的气息;拥抱, 疯狂的拥抱,拥抱绿色的自然。 时值早春,一路上都可寻觅得到春的足迹,柳絮儿嫩黄嫩黄,飘拂着金色的缎 带;苔鲜儿碧绿,铺起了软绒绒的地毯;野花儿张开笑脸,在微风中轻舞飞扬。艾 炫陶醉在无限的春光中,安然的闭上眼:瓦蓝瓦蓝的天空托着几丝白云,“吹面不 寒杨柳风”,微风吹来,像慈母的手,轻轻抚摸着艾炫的脸,好不惬意!那一望无 限的海洋,万绿丛中又点缀了许多黄的花,像那能工巧匠织出的美丽的大地毯。那 如镜如翠的湖面,忽然又吹来一阵风,一只帆船迎面驶来,那不是我们的“千帆” 吗?…… “喂,你们,快点走,别在这逗留了,还得赶时间呢!”夏薇放下手中的包, 擦了擦汗,提醒大家。 这次大山之行,我们身上的重量可不轻,一人一个包,手中还有一大袋,里面 装的全是些捐给艾耀那个村的的村小学的文具、读物什么的。此外,王大浩身上还 绑了四千四百多块钱,是给艾耀学习用的。这四千四百块有两千块是汤sir 出的, 还有两千块是夏薇她们搞推销所得的报酬,全部捐献了出来。起初这些女孩子心里 有点别扭,但马上就想开了,余下的四百块就是我和淑男仨卖报得来的辛苦费,我 们倒没想什么,和夏薇她们2000块比起来,我们还敢想什么吗? “瞿克,你说我们这次大山之行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淑男把提包换到另一只 手上,问我。 “顺其自然吧。” “没趣。我说的是,我们能否遇到一些刺激惊险的事。你想想看,那山沟里荆 刺丛生,说不定我们能遇上一些怪物如野猪、野兔什么的,也许还有蛇呢!” 淑男的话音刚落,汤圆忽伴着尖叫声跳起来:“妈呀,蛇!” 汤圆可真是飞人,眨眼间就跑到十米开外。汤圆见到我们没有反应,又跑回来, 惊恐的说:“你们别走,我去看看。我明明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淑男又说有蛇, 我就……”汤圆壮着胆子,探着步子,一看,大叫起来:“吓死我了,原来是根绳 子,粗绳子!” 我们差点笑破肚皮。 王大浩趁机调侃道:“汤圆,你真不怕蛇吗?我可不慌你,大山的蛇多的是。 我老妈曾经对我说,她年轻的时候有一次上山砍柴,回来时看见一碗口粗的蛇在脱 皮,她吓得魂飞魄散,一溜烟似的跑下了山。我妈现在回想起来还心惊肉跳呢!汤 圆,上山时,你可千万要加倍小心哟!” 汤圆这辈子是最怕蛇的,她惊慌失措的跑到夏薇身后,孩子似的说:“夏薇, 你保护我!” 夏薇笑道:“看你吓的。你放心吧,现在虽是春天,但乍暖还寒,蛇还在冬眠 呢!” “就是。他王大浩只知道吓女孩子算什么男子汉。就算有蛇,他王大浩牛高马 大,也该轮到他去打头阵。我们呢,现场观看‘人蛇大战’,如大事不妙,我们就 脚底踩油——溜!嘻嘻。把王大浩气死!”艾炫挽过汤圆的手说。 不知不觉,我们来到了一座山岭的脚下,要去艾耀家必须翻过这座山岭。当地 人把这座山岭唤作鸟岭,其实它一点也不像鸟,远看倒像一只熊,真不知道这个山 名是怎么得来的,莫非山岭里面鸟雀成群?“ 进得山来,果然是一座名副其实的鸟岭!鸟雀的鸣叫声不绝于耳。不知名的, 知名的都在欢快的唱着歌,叽叽喳喳,优美动听,仿佛鸟儿们在开一场自由的音乐 盛会。山内古木参天,枝桠连着枝桠,叶子连着叶子,阳光只能从很小很小的缝隙 时射进来,在地上留下一个个美丽的光圈。感受着这山林的空寂,我们很自然的会 想起“蝉嗓林逾静,鸟鸣山更幽”的诗句。你看,两只土赤色的麻雀,一前一后, 正迎着风斜着向我们飞来,小小的身姿显得非常勇猛矫键,活像两架微型的驱逐机, 硬着翅膀,打了一个旋之后,意落在汤圆的眼皮子底下。汤圆好不欣喜,心中默念 :“这是上帝的馈赠,千万不要错过。保佑,保佑。”于是,汤圆蹑手蹑脚的向那 两只麻雀走去,并做扑状,可是两只麻雀耳聪目灵,十分机警,汤圆还未接近时, 两只麻雀啾啾唧唧叫了几声,一先一后火速的飞走了。汤圆一惊,捶胸顿足,大叹 “可惜,可惜”。王大浩骂汤圆“冷酷的心”,连几只小生灵都不放过。汤圆本能 的涨红了脸,不满的说:“不捉就不捉嘛!” “泉水,泉水!”没走多远,艾炫又惊喜的叫了起来。 循声望去,见一飞瀑,像一阵风吹过来的哈达粘在了崖壁上,轻柔而又飘逸。 源头外,一股清流从微绿的草中汩汩而出,顺着崖壁飘飞而下,细而宽,宽而亮, 在中间断裂处,细流汇成飞练,直泻而下,跌入一个蓄满碧玉的椭圆形的潭子,其 声如环佩相击,如天籁之音,美妙绝伦。瀑是小瀑,但清丽可人,虽无庐山飞瀑之 气势,去别有一番清柔之美,山丽之野。 “真爽啊!”艾炫捧起一把水泼在自己的脸上。 “喂,你听说过‘孔子不饮盗泉之水’的故事吗?不要乱喝,这可能是盗泉呢!” 王大浩可真狡猾,嘴上对我们这么说,而自己却和水牛一样在咕咚咕咚的大灌特灌 呢。 “都啥年代了,还谈那个。照我说,孔子他可真痴,宁愿渴死也不喝所谓的盗 泉之水,亏他还教了一辈子的书呢,连水是自然的,人人可饮,这点常识都不知道, 可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鲁讯不是说过吗,对待一切事物都要采取‘拿来 主义’!” 山泉实在太甜,不装点到路上喝实在可惜,但又没有水壶。于是汤圆出奇招, 舍金弃银,把买来的纯净水全倒出来,然后再装满天然泉水。其他的女孩子纷纷仿 效。 “绿色防癌纯净水,喝了不拉稀。”汤圆笑道。 时值正午,我们小憩了一会儿,准备继续赶路。 翻过一座山,又翻过一座山,最后一座了,我们直上,直上,陡则,陡矣,不 一会儿我们便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了。这时,从树林里突然钻出一个50岁左右的山 夫,但看他焦急的神态,料定不是来砍柴的,人烟罕迹的茂林野山中,这位山夫的 出现,对我们来说,就如在沙漠里跋涉已久的人忽然发现了绿洲,其惊喜的程度不 亚于天上掉下来一块金子。 我们迎上去,七嘴八舌的问有关艾耀的事。 老山夫被我们弄糊涂了,反问我们道: “你们是谁?” “我们是广雅中学的,是艾耀的同学。” “哦,原来你们是广雅中学的。” “是啊。大伯,你看看我们的红旗上写的是什么。” “广雅中学心连心活动小组——千帆文学社。”老伯念道,忽然又惊问道: “你们是千帆文学社的?前些日子,我那个女儿说有三个学生模样的人没要她钱给 了她一本书,那本书就叫……” 这时又从右边传来一个脆而亮的声音:“爹爹,爹爹……” 很快,有个十五岁左右的姑娘跑过来了,对着大伯埋道:“叫你带我出来你不 带,害得我跑了个该死。”尔后,又发现有这么多人在,又腼腆起来,两颊泛起了 红晕,几乎在一瞬间,小姑娘又兴奋的叫了起来:“爹,就是他们!他们就是昨天 我向你说起的送了我一本书给我的那三个人!他们是三个大好人!”小姑娘指着我、 淑男、王大浩,脸上放出了异彩。难怪我觉得好眼熟,原来她就是在我们卖报时碰 到的那个没钱买书而往返了两次的女孩。我再看看王大浩,他怪不好意思的,掉转 头去,还知道脸红呢!哈哈,这下王大浩可糗大了。 “真是无巧不成书。彩云,你的大恩人来了,你要好好的招待哟。”听爹这么 一说,被唤作彩云的女孩羞涩的笑了。 等大伯知道了我们的来意后,忽然感动得热泪盈眶,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彩云含着泪说:“你们真好!”这一句“你们真好”把我们心里弄得暖烘烘的。 谈到艾耀,大伯又焦急起来,慌忙说:“艾耀不见了!” “不见了?”我们大惊。 “艾耀是个在苦水里泡大的孩子,她很懂事。她知道她的学费是乡亲们一分一 厘凑起来的,不容易啊。所以有一天她对我们说她不想上学了,她不想再拖累乡亲 们了,当时我以为她只是瞎说,我也没放在心上。哪知,开学了才知道她是狠了心 不去上学的,乡亲们好说歹说,她死活不听,没法子,我们只她亲自把她送到学校 去,一切准备好后,没想到今天一大早她就不见了。她姐姐找了一个上午也没找到。 唉!” “大伯,你别急,艾耀不会有事的。我们一起去找吧。” “那怎么行!你们大老远来,跑了那么多路吃了那么多的灰,应该歇歇才对。 彩云,快带客人回家去!” 我们执意去找艾耀,大伯执意不肯,最后大伯退让一步:“这样吧,让女娃子 们回去,我们去找吧。” 我们依了大伯,再说背着个大包找人也不太方便,于是我们把包交给了女生, 女生在彩云的引领下走了。可是不多时,艾炫又跑了回来,我一定要去找艾耀,她 是我的好妹妹,找到她,她会听我的劝说的。大伯见艾炫态度坚决,说得有理,就 同意了。 于是艾炫和大伯一组,我们三个人一组分头去找艾耀去了。 “艾炫平时喜欢到哪些地方去呢?”艾炫问大伯。 “她喜欢在这座山上放牛,其他的地方都找过了,估计她就在这座山的某个地 方。” 就这样,大伯在前面开路,艾炫跟在后面喊。 “艾——耀——” “艾——耀——” 茫茫山谷,徒有回音。 “艾耀!我是艾炫啊!” “艾耀,我是艾——炫——” 也不知道爬了多少山坡,反正艾炫头也晕了,眼也花了,腰也酸了,背也疼了, 脚也麻了,但哪有艾耀的影子!倒是大伯在寻找艾耀的同时也没忘记关心远方的客 人,他一遍又一遍的叫艾炫“小心”,问她“想不想喝水”。艾炫呢,对这个慈祥 的大伯充满了敬佩之情,不到实在忍受不了了是绝对不叫喝水的,因为喝水要找山 泉,多麻烦啊! 休息了一会,大伯和艾炫继续寻找艾耀。下过一个坡,拔开一丛比人还高的茅 草,忽然有个洞口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洞口比较大,可容下两个人,里面有点光线, 说明洞是相通的。 大伯和艾炫一阵惊喜。 “进去看看,说不定艾炫就在里面。” 大伯见艾炫有点犹豫,就说:“你留在外面,我进去看看就出来。” 艾炫赶忙说:“不,大伯,我跟你一起去。” 艾炫还是有点害怕,她壮了壮胆,猫着腰,跟在大伯后面,进了洞。进得洞来, 艾炫马上心惊肉跳起来,她感到一种阴冷可怕的气息向她袭来。前几天她看了《午 夜凶铃》,那个曾让她在电影院失声尖叫的镜头又钻进她的脑海里来了:一个男人 在家里看电视,电视里,忽然从一口阴森的古井里伸出一只指甲比刀片还锋利的手, 然后一个女人软绵绵的爬出古井,披头散发,慢慢的走着,走着,她忽然走出了电 视,走到了男人的面前,眼里发出一道绿光,男人还来不及叫喊就被吓死了!想到 这,艾炫毛骨悚然,她隐隐约约可听见一些可怕的响声,这使得艾炫连大气都不敢 出。真是活见鬼,在外面看时这洞内还亮堂堂的,可一进来又变得黑糊糊的了。她 只得紧跟着大伯,一遍一遍的唤着大伯。大伯也不厌其烦,一遍遍的为她打气。艾 炫还在吊着胆,这时,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不远处从洞外射进了很多的光线,近 了,近了,快要到出口了。这时更令艾炫惊讶不已的是,她看见了一瘦小的背影, 那不是我们苦苦寻找的艾耀吗?对,是她!艾炫激动万分,忘乎所以的大叫了一声 :“艾耀!”这一叫不打紧,站在洞口边发愣的艾耀忽然听到叫声,一吓身体失去 了平衡,左摇右晃起来,眼看就掉下去,说时迟,那时快,大伯一箭步冲上去,抓 住了艾耀的衣服,好险哪!艾炫吓出一身冷汗。她小心的探过去,往下一看,下面 竟是百米深潭!艾耀怎么跑到这样危险的地方来?要不是大伯眼疾手快,那……都 怪自己太冲动,随便乱叫! “艾炫姐?你——” “怎么?不欢迎我?” “不,不是。你能来,我太高兴了。只是感到很突然——不过我真的很想你们。” “我们也很想你啊。快告诉姐姐,为什么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 “这里景色很美啊。有一次采蘑菇偶然发现了这个山洞,所以就跑来了。” “真的吗?艾炫很小心的探出头去向四周望了望,果然被眼前的景观迷住了。 四周岩石兀立,陡峭嶙峋,如斧削如雷劈,上面茂草迷离,藤草缠绕,竟然有九棵 歪脖松环绕四壁,扎根悬崖,叶茂枝繁,还一个劲儿向前伸展着。更让人叹为观止 的是,九棵歪脖松下面的崖壁上缝隙里都有一股飞瀑直泻而下,形成世界罕见的九 龙飞瀑奇观…… 兴致正浓处,艾耀发话了:“艾炫姐姐,我知道你是来劝我回学校的,但我会 让你失望的,我是不会回去的。校长,你也别为我操心了,我实在……” 艾炫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怎么,旁边的大伯竟然是校长?要知道,艾炫第 一次见到大伯时差点叫现来了,他的脸多难看呀!一大块紫红的伤疤占据了前额的 右半边和右眼,像贴了一张膏药。两只眼睛小得可怜,眼窝深深的下陷,眼珠往外 翻着。那鼻子半边的塌陷着,敝开一个三角形的鼻孔。那张嘴巴歪着,成了斜形。 那左半边脸,几乎全是大大小小的麻子,然而就是这个相貌丑陋的老人性情是那么 和善,而且还当了校长!看来人真是不可貌相啊! “艾耀啊,你不回校家总得回吧,你还有好多师哥师姐在家等着你呢!”大伯 说。 艾耀想了想,说:“那我们回家吧。” 于是大伯走在前面,艾耀、艾炫跟在后面出了洞。艾炫还恋恋不舍的回头望了 望那罕见的的奇观。她想,要是王大浩在就好了,就可以把那奇观拍下来作为我们 《千帆》的封页,同学们一定会喜欢。 “艾耀刚才那个地方真的很漂亮,像这样的地方你的家乡是不是有很多啊。” “多着呢,呆会儿我带你去其它的地方你看看就知道了。” “只可惜它们养在深闺人不知,如果把它们作为一种旅游资源来开发的话,或 许能使你们的家乡富裕起来。你说昵?”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但这可不是容易的事,它需要很多方面的知识,而这些知识只有在大学里… …” “艾炫姐姐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 “艾耀,我也不拐弯抹角了。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说你这样做对吗?” 艾炫低下头,默不作声,用手不停的搓着自己的衣角。 “姐姐知道,你很懂事,肯为他人着想,不想为乡亲们添麻烦,姐姐理解你的 心情。但是,你也应该想想,你是村里唯一有希望考大学的人,全村人都把希望寄 托在你的身上,盼望着你学成归来改变他们的命运,你不挑起这副重担又有谁挑得 起呢?所以你学习不是为了你自己,而是为了全村人而奋斗啊!如果你就这样放弃 了,你不但不能减轻乡亲们的负担,反而增加了他们的负担,他们受苦受难的日子 将更长,你忍心乡亲们继续过这样的生话吗?你已经学了八年,如果你半途而废, 你浪费的将是乡亲们八年的心血和汗水啊!” “艾炫姐,你不要说了,我知道该怎样做了。”艾耀眼里已含满了泪水。 “至于学费,你不用担心,学校会帮你,我们也会帮你。艾耀,答应姐姐,跟 我们回去,努力学习,考上大学,报答这个世上一切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好吗?” “艾炫姐姐,我听……你……的!我一定会努力学习,不辜负大家对我的期望。” 大伯在前面走着,听着艾炫的话,眼泪一滴一滴一的掉下来。没想到他劝了很 久也没有成功,而艾炫几句话就使艾耀回心转意了,年轻人啊,年轻人,就是不一 样! 3 艾耀和她的姐姐住在学校里。本来艾耀家有一座房子,虽然是土坯房,但还算 宽敞。艾耀的爹妈死后,姐妹两个人住显得空洞,于是便腾出房子到学校的一间窄 小的屋子里住,而把自家的房子让给上有老下有少挤在窝棚里苦不堪言的周大伯家。 周大伯逢人便夸姐妹俩心肠好,帮她俩的忙也帮得最多,尽管自家的日子也不好过。 山里人的热情就像冬天里的一把火,一直暖到你心坎上。一路上,还未等大伯 介绍,山里来的乡亲们遇见了我们都主动的和我们打招呼,虽然说的是我们听不懂 的话,但从他们那亲切的口吻中可以感受到山里人的热情和友善。一些山里顽童用 好奇的目光追踪着我们,跟在我们后面,他们不会以为我们是天外来客吧。艾炫想 和他们说说话,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害怕,他们马上跑开了。可不一会儿,他们又 偷偷的跟过来了,嘻嘻,真是有趣。看到他们就好像看到了我们自己天真浪漫的童 年,那时,我们闪何尝不是这般顽皮呢。 艾耀说:“山里人热情好客,纯朴厚道,随便去哪家都可以借宿一晚。如果没 有吃饭,女主人会给你端上一大海碗堆得天高的捞面条,就是讨饭的、耍猴的也不 例外……”艾炫说的句句实实在在,一路上,只要路过哪户人家的门口且被主人发 现了的,她们就会连拉带扯的把我们请进屋里,过年余下来的粗果子一大盘一大盘 的端上来,为了礼貌,我们装模作样吃了些。这些粗果子都是自家做的,很难吃, 也不太卫生,但对这里的丫头小子的吸引力却是有目共睹的。有好几次,一个黑不 溜秋的男孩伸手拿果子都被妈妈叫住了。艾炫看在眼里,抓了一大把果子放进男孩 的口袋里,男孩慌里慌张的跑了,肯定是怕妈妈看见。喝了茶,热气腾腾的捞面条 上来了,盛情难却,我们大口大口的把它们消灭了。不瞒你说,一路上我们一连吃 了三大碗捞面条,撑得我们走路都走不动了,那味道,酸中带甜,至今还回味无穷。 吃了三碗捞面条,中饭可以免了,哪知到了学校,艾耀的屋子里挤满了人,竟都是 请我去吃饭的。我们说这也不好说那也不行害得我们不知说什么好。后来,大伯一 捶定音:“这些都是艾耀的客人,应该在艾耀家吃饭,你们都回去吧。”乡亲们很 听大伯的话,陆陆续续的散去了,但不一会儿他们又回来了,不同的是手中多了好 些东西,有的拿来了自家养了鸡,有的拿来了鸡蛋,有的拿来了琥珀肉……还有些 土货我们见也没见过,这可真是一次不折不扣的百家饭啊!山里人的热情可谓深似 海啊。 开饭的时候,被艾耀抹了好几遍的油漆斑驳的桌上已摆满了十大碗,它们是: 油豆腐塞肉、条形大块肥猪肉、腌炸鱼、糖醋香芋、清炖薯粉丝、腌鸭蛋、琥珀肉 丝炒瓜片、冻鱼、捞面条、腌炸菜。 大伯打趣道:“这些啊,全是老百姓过年吃剩的,你们来的正是时候,要不然 拿什么招待你们呢?” “用热情招持。”艾炫接过话茬,“大伯,能受到你们如此的款待,我们真是 过意不去。” “哪里说的话,全是土东西,值不了几个钱,来来来,大家随便坐。” 于是我们就坐,一共十个人,艾耀的姐姐已经上课去了。艾炫已经吞了三碗捞 面了,本来是吃不下什么东西的了,但这些山里的土货在她的眼中确实是挺稀有的, 她的食欲一下子又被激起了。不好意思,前面的“美味佳肴”诱惑力太大了,实在 抵挡不住,这回就放纵一下吧。这样想着,狡猾的艾炫一样尝了一点,大有美食家 风范。淑男呢,放在他面前的是一大碗捞面和大块肥肉,看都看饱了,哪还吃得下? 真倒霉,怎么选了这样一个位子!自己喜欢吃的全放在那一头。比如,所有的菜中, 他最喜欢的是糖醋香芋和腌炸菜,可偏偏这两样菜都放在对面的大伯面前。他哪好 意思站起来夹菜。于是乎,可怜的淑男只好低着头吃闷饭了,还时不时向那两样菜 瞟上几眼,眼睁睁那糖醋香芋成平方的减少,那颗揪紧的心好几次都要豁出去了。 这时候,聪明的汤圆看出了淑男的心思,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站了起来,对大伯说 :“那香芋真好吃,我想尝尝汤怎样?说着,伸手去端,装模作样的倒了一丁点汤, 然后就故意把它放在淑男的眼皮子底下,动作自然大方,迷惑了所有的眼睛。淑男 狂喜不已,他夹了一大块狠命的咬,妈呀,咸死我了!淑男差点叫了出来,香芋在 喉咙里打了几个转又溜到了嘴中,咽又咽不下去,吐出来又不文雅,而且,他这一 口又咬得大,一大块香芋几乎全塞进了嘴里,这会儿,两腮胀得鼓鼓的,真苦煞了 淑男也!” 在一阵欢声笑语中,我们结束了这次难得的百家饭。 我们休息了半个小时,四点正我们开始对大庙小学进行捐赠活动。 大庙小学座落在山窝窝里,总共才六个教室,而且都破烂不堪,还有一座成了 危房。因此五六年级学生因懂事一些只好挤在一个教室里,有你的课,夹着书本坐 到前面去,其他的同学在后面自己学自己的。这种特殊的教学方式,同学们经过好 长时间才适应下来。大庙小学的几个老师全是初中毕业的,有些问题连他们自己都 不知道,只好边教边学。曾经有一个师专毕业生分配到这里,乡亲们像款待我们一 样款待他,可是,没几天他就神不知鬼不觉的溜了,原因自然不用说了。 捐赠开始了。 艾炫代表广雅中学千帆文学社发言,深深的凝望着下面一百多双天真无邪充满 无限期待的眼睛,艾炫用尽了自己十五年来最真挚的感情大声说道: “我的,亲爱的,乡亲们……” 刚开了头,喉头就哽咽了,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她真的好想大哭一场,命运 实在太残酷!同在一片蓝天下,为什么他们不能和自己一样拥有无忧无虑的生活! 为什么他们稚嫩的肩膀要过早的承受人世间的苦难?为什么乡亲们干尽了世界上最 脏最累最苦最重的活他们的生活还是如此这般的凄苦?望着眼前的小弟小妹,想想 他们生活的艰辛和求学的艰难,艾炫的心在哭泣,在滴血,恨不得倾其所有来帮助 他们!然而她的所有只那么一点点,她的能力也只有那么一点点。艾炫已经泣不成 声了。艾炫是个善良心软的的女孩。学校组织的捐赠活动,大红纸上第一个名字就 是她名字,报刊、电台等媒体举办的“爱心天使”活动,她总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去积极参与,就连街上碰到的乞丐,也不管是不是骗子,总是大发慈悲,慷慨解囊。 大伯听着艾炫的话,泪如泉涌,教了一辈子的书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能感 动苍天的事。他万万想不到,竟会有人到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大山沟里来献爱心,而 且是一群学生,没有老师带领的学生! 我们开始把带来的礼物分别送给大庙小学110 个学生。礼物是文具,是我们从 巨人超市买来的,汤总知道我们买文具后的目的后,深受感动,坚决不收我们的钱。 我们当然不肯,这是我们自己的事,怎能用他人的馈赠再转送给别人,这会使我们 的良心受到谴责,最后,双方都退让一步,汤总以半价卖给了我们。临走时,他感 慨的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啊,真让人刮目相看!难怪汤sir 那么喜欢你们!我也 喜欢你们,有胆量,有气魄!”我们买的是成套的文具,每一套里都有文具盒、钢 笔、圆珠笔、铅笔、橡皮擦、卷刀、尺子等,用了一个精致的小礼包装下它们。当 山里的小弟小妹接过大礼包时,那份按捺不住的好奇与惊喜从他们的泪光中流露出 来,他们用半生不熟的带有浓厚乡音的普通话向我们道谢。有个三年级的女孩,她 怯生生的不敢去接大礼包。夏薇问她,她说她的手很脏怕把漂亮的大礼包弄坏,多 懂事多可爱的山里小妹啊!夏薇拿出口香纸给她,她接过口香纸把本来不太脏的手 擦了又擦,然后小心翼翼的捧起大礼包,亲了亲,情不自禁的说道:“好香!”夏 薇的眼泪快流出来了。还有个六年级的女孩,当她接过艾炫递过去的大礼包时,突 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大滴大滴的泪珠掉下来。这是真情的泪水,这是包含了无限 爱意和敬意的泪水,世界上最美的东西都凝聚在这泪水中了。女孩边抹眼泪边说: “大姐姐,你是个好人,俺记着你!”再也没有比这更朴素更能打动人心的话语了, 此情此景,一向不主张用眼泪来传情达意的天生乐派的王大浩也流下了罕见的泪水。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王大浩用了他有生以来最真的感情摄下了这感人的瞬间。 4 王校长办公室里。 “小汤啊,小汤,你怎么能放他们走呢?!你……你……唉!” “校长,有什么不妥吗?” “有什么不妥?上次我和他们吵了那么久,千条理由万条理由都说了,就是不 让他们去!我出差也是骗他们的,就是想躲开他们。你倒好,一句话就把人放走了, 真把我气死了!” “校长,你冷静点,我们慢慢谈谈,可以吗?” “人都走了还有什么好谈的!” “说句心里话,我认为他们应该去。” “看来我还真的要把理由摆一摆了。第一,他们擅自离校严重违反了校规。第 二,导致了严重的负面影响,其他学生难免不编出种种理由纷纷仿效。第三,严重 影响了学习。第四,也就是最重要的一条,大山沟沟里,危险重重,万一有什么闪 失,你我都负不起这个责任!小汤我知道你是学校最优秀的教师,学生们都很喜欢 你,你知道学生想要什么,但你也不能事事由着他们啊!他们太年轻了,做起事来 冲动得很!” “事物都有其矛盾特殊性,非常时刻要有非常政策,规矩是人定的。如果其他 的学生像他们一样仿效一下又何妨?至于影不影响学习校长您现在判断为时过早。 最后一点,我也考虑过,但是,我想,他们都长大了,知道该怎样保护自己了,大 山里也不见得有你说的那么危险。再说,人生总不能因为所谓的一个个万一而放弃 奋斗吧。” “胡扯,简直是胡扯!”王校长气得吹胡子瞪眼的,“太不像话了!学生不像 话老师也不像话。汤老师我可警告你,你马上要评职称了,如果这件事有什么差错, 你的特级教师就没戏了!” “事实上,我并不在乎什么职称。而且我敢保证这件事不会有什么差错。” “那好,那就等着看吧——” 5 艾炫昨晚一夜没睡好。 艾炫和汤圆是在大伯家睡的,艾炫、汤圆、彩云三个人挤在一张窄小的木板床 上,那滋味自然就不用说。三个女孩一台戏,虽然刚刚才和彩云认识,但毕竟女孩 子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陌生的地方带给艾炫的那份新鲜感和兴奋感也使她无 法入眠。于是她们开始神侃,艾炫的问题最多,从彩云的个人情况到大庙小学再到 大庙村的情况,彩云都有点招架不住了,这样一聊就聊到深夜。汤圆说累了,于是 三个女孩才停止了讲话,但艾炫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白天所发生的事就一 一在她的眼前浮现,这样一想,她又流泪了,一流泪就伤心。一个小时又过去了, 她还无睡意,一想起明天艾耀要带我们去登山,又有点急煞,不睡个好觉哪有力气 爬山啊。于是,她竭力控制自己不想任何事,但这样做似似不行,你越想怎么样大 脑越不让你怎么样。好不容易,艾炫进入迷糊状态,突然又被“老鼠”的叫声惊醒, 爬起来听见汤圆在打轻酣,知道她是在做梦。于是又睡下去,可是好景不长,她又 听到汤圆尖叫:“鼠咬蛇!”这次叫得更猛更厉害,不仅艾炫,彩云也被惊醒了, 汤圆自己也弹坐了起来。彩云擦了根火柴,点上煤油灯。 “汤圆,怎么啦?看你吓成这个样子,脸都白了。”艾炫说。 “我刚做了个恶梦,梦见一只老鼠被蛇咬,好可怕……”汤圆民惊魂未定。 “我刚才听见你好像是说‘鼠咬蛇’”。 “没有啊,怎么可能呢?鼠的嘴巴那么小能咬蛇吗?” 艾炫不再争了,她知道一个梦醒的人是不会相信梦话的,就好像醉酒的人不承 认自己喝醉了酒一样。 “汤圆,没事了。一定是你来时被淑男和王大浩吓着了。” “也许吧。”汤圆若有所思的答道。并不放心的问彩云,彩云宽她的心说: “蛇还在冬眠呢,汤圆姐放心睡吧,有我在,不用怕。” 于是又睡了下去,早上六点钟大家都醒了。 我们用完早餐,开始我们的驼山之旅。听艾耀说这座山没有名字,形状有点像 双峰驼,于是艾耀便给了它一个名字:骆驼山。 在艾耀的引领下,我们来到了一个湖边,艾耀说要去驼山必须过这个湖。其实 它算不上湖,因为面积小了一点,干脆就叫它水塘湖吧。水不是很清,倒也挺绿, 像绿豆煮出来的汤。湖面上稀稀疏疏的散落一些残荷,虽然不能亲临“低头弄莲子, 莲子清如水”那种优雅的境界,但那份美丽的采莲心情我们还是虚拟得出的。远处 有一群鸭子在拍水嬉戏,再远处,可望见一座座或大或小或高或矮的青山,从这个 水塘湖里可以看到它们模糊的倒影,也不失一幅水墨山水的纯秀。我们带着欢快的 心情上两只小舟,说真的,我们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地方坐这样的小舟。艾炫争着 要划桨。我们慢慢的向岸边荡去。不时有歌声飞起,你看,汤圆张着嘴唱着不知从 哪学来的歌: 金灿灿的铃铛叩打清清水面 吱呀呀的木桨荡起片片涟漪 欢悦流淌的渔歌谱在渔女的脸上 …… “太美了。”王大浩,随即作诗一首日: 水上鸭子笑 舟在画中行 艾炫划船像摇篮 我们笑啊笑 王大浩可真逗,我们个个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掉进水里。 上了岸没走多远,我们就来到驼山脚下,驻足观望,森林干霄,有两个突出的 主峰,像极了驼峰,艾耀的眼力不错。 没登多远,我们就进了龙潭江。首先使我们惊叹的是龙潭江两岸那高插云霄、 陡峭欲倒的崖壁,抬头向上望,真好像“千帱百幛凌倒的空来,琼楼玉宇珠门开!” 特别是那大石壁上青翠欲滴的五针松,千姿百态的古林木,悬空的,横挂的,斜插 的,倒立的,都好像缀在云里雾间,养在天庭仙阁,把龙潭溪谷装点的得如一个绿 色的童话世界。越往里面走,景色越怡心,人在溪谷走,魂在梦里行,看山花烂漫, 听山鸟啾啾,品溪风芬芳,沐溪谷清凉,那景那情,随手拾来便是诗,顺口吟来都 是歌。 “怎么样,感觉不错吧。”艾耀有些自豪。 “何止不错,比你说的要好上十倍!”艾炫抑制不住兴奋的心情,大声说。 “真的吗?那我带你们去看更绝的!” “好哇!那快点走吧。” 登行片刻,下过一道缓坡,我们来到了龙潭江的源头处——龙潭瀑布。 “看,那就是我对你们说的更绝的!它叫龙潭瀑布,是驼山一绝,它有20多米 高,十米多宽。” 老远就听见一种沉闷宏大、雄浑的声音,像千人敲锣,万人击鼓,走近仰望, 我们简直要倾倒,天啊,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暴布的巨大了,简直是从仙宫里 垂下一块白布,从西边天扯到了东边天。淑男大声喊着李白的诗:“飞流直下三千 尺,疑是银河落九天!”尽管淑男喊破了嗓子,我们仍不知他所云,因为瀑布撞击 的声音实在太大了。清泉玉浆从云端一泻而下逐渐散开三股,像一堵白色的水墙, 突然挡住了人们的去路。上面是古林盖顶,两边是灌木悬空,中间是流金碎石,下 面是水烟飘逸。站在瀑布前,雾漫头,水滚脚,就是融进画里,化进了诗里,随便 拍上一张照都会是一幅绝妙的佳作。 王大浩为我们拍了一张照,他要我们也替他拍一张,我们全都笑着跑开了,只 留下傅雪一个人站在那里。傅雪倒也坦然,接过相机。王大浩喜形于色,立马摆好 Poss,面带微笑,目视前方,含情脉脉……“喀嚓”一声,一张帅哥和美景合二为 一的酷照就这样诞生了。 告别了龙潭江,我们继续向上攀登。仄仄的山路变得又陡又险起来,沿着那条 只有两尺宽的羊肠弯道,一直往上爬,中途没有一处可以让人喘息一下的平地。有 时是笔直往上爬,有时是斜着向上爬,在斜着向上爬的地段,万分惊险。右边是古 林压头,向上看不见山坡,只听见林涛呼呼;左边是万丈深渊;向下看,头昏目眩。 平生没有坐过飞机,此时此刻,我想,坐在高空的飞机上看地面,大概就是这种心 境。多亏路旁那些横七竖八的灌木丛,有时可以遮挡一下我们的视线。尽管这样, 艾耀还时时提醒我们不要往下看。为了分散我们紧张和恐惧的心理,艾耀一边走一 边给我们讲这里的故事。她说,原来这里没有路,有一位不知名不知姓的假天子背 着母亲的尸体从这里经过,无路可走,哭了起来,这时,天空一炸雷,才劈开了这 条路。艾耀还说,天子走过是假,红军走过是真,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有一支小 部队就是从这里过了路。 极目不知千里远,举头唯见万山低。起初,我们不是很怕,假想自己是一个探 险家,在完成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日本14岁少年美杰西卡还横渡太平洋呢,我 们走这点路算得了什么!后来我们越走越胆战心惊了,特别是几个女孩子吓得哇哇 乱叫,隔着几步就叫“等等”。要过石槽了,我们沿绝壁斜着向上又爬了半个小时, 突然前面横着一条从山顶到山脚由洪水冲刷出来的丈多宽的笔直石墙。石槽几乎七 十度的坡度,要从石槽里横跨过去比登天还难。别的地方虽陡,因有灌木遮挡,视 线减少了许多心理压力,而这里,光溜溜的一落千丈一直可以看到山脚。汤圆、傅 芬、艾炫吓怕了,缩成一团,夏薇也在心惊肉跳。王大浩倒好,马上表现出了勇士 风度,大声说:“这太过瘾了,太刺激了!看我王大浩给你们带个头!”说着,做 欲走状。 “回来!”傅雪一声怒吼,“真是无情无义的东西,你就忍心丢下我们不管了。” 王大浩吓了一大跳,喃喃自语道:“人家还会打转的嘛!” 汤圆脸色煞白,嘴唇也乌了,她带着颤音说:“我……我得了恐高症,我还是 不去了,在这里等你们吧。” 看到姐姐们个个面如土色,艾耀笑着说:“各位姐姐,不要紧的,这里我已过 了好几次了,并没有碰到什么意外。再说,每隔一个人我们都插了一个扶手,土又 墩厚也不滑,百分之百的没有危险。” 艾耀问我们还上不上去,我们异口同声的说“上”,女孩子们等了好一会儿才 说“上”,唯有汤圆一个人默不作声。于是夏薇和傅雪不停的给汤圆打气。夏薇提 议唱一个歌来缓和一下紧张的晴绪。于是我们合唱了一曲《爱拼才会赢》。这一招 果然灵验,唱完后,女孩子们信心勇气大增,汤圆囔着要跃跃欲试。 石槽终于过了,我们跳啊叫啊,眼泪都快出来了。一路上,我们经过了幽岩、 城墙石、翡翠湖等好些景点,由于时间关系,我们只好走马观花般的大致看了一下。 带着“不到驼山极顶非好汉”的英雄气概,一个多小时后,我们终于征服了驼山, 登上了驼山的极顶。 顿时,山风拂面,我心飞扬,胸襟骤开。极目远跳,只见云蒸霞蔚,雾海茫茫, 银浪浮腾,千山百峰,犹如海上的潜艇,千壑尽收眼底,侧耳聆听,林涛阵阵,恍 若滚滚长江水,滔滔黄河浪…… 夏薇她们在搜肠刮肚的寻找着气势豪迈的诗词,王大浩见她们一个个出口成章, 煞是眼红,自己比别人更激动,可就是“激”不出一两句妙词佳句来。这也难怪, 他王大浩平日里只啃“电脑书”,对唐诗宋词元曲毫不问津,关键时刻,再怎么 “激”也是没有用啊。但王大浩又不甘心,于是狂吼道: “啊,风啊!啊,云啊!啊,山啊!……” 喊了一会儿,觉得实在没趣,便喊自己想说的话: “骆驼山,即使你有多险峻多雄伟,我们还是征服了你!” 也就是这句话,它的回声特别响特别亮,久久在山谷中回荡,回荡! 也就是这句话,不经意间就触动了我敏感的神经,我平息我那颗激跳的心,坐 在石块上,默默望着远方,突然觉得眼前不仅仅是山,而像是我们生存的世界。我 们今天所得到的,不就是对我们曾经所做出的回声一样,我们怎样对待世界,世界 就会怎样对等我们。当我们以一颗痛苦、怨恨、愤怒、失望的心看世界观时,怎么 会看到其中的美丽、幸福、快乐、希望呢?假使我们能以一颗宁静的豁达的心平视 这个世界,那么你也将会得到一份与众不同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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