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梦难圆 突然,电闪雷鸣,舞台在旋转,整个剧场也跟着抖动,猛烈摇晃着。观众的尖 叫声四起,夺路逃散。 斑雷博士拼命抱住前排座椅的靠背,也无济于事……脚底下的水没有了…… “坏了!树要倒了——” 忒非一声大叫,才把斑雷博士从睡梦中惊醒。 原来,这不是梦境,此时此刻他们俩正在经历一场狂风暴雨。树屋被大风东拉 西扯,很快便碎裂了,顶棚被掀起来。借着闪电发出的亮光,斑雷博士重新抓到一 根粗大的树枝。 斑雷博士和忒非离开树屋,顺着软梯,安全地下到地面时,暴雨也劈头盖脸地 淋洒下来了。 好大的雨呀! 斑雷博士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么猛烈的狂风大雨了,雨水恣意泼洒,就像一盆 又一盆水从头往下倾倒。难怪人们用“倾盆大雨”这个词来形容最大的降水,一点 也不觉得夸张。 他们没有在树下停留,奋力跑到静苑西侧的长廊下面。由于风太大,他们在廊 檐下无法避雨,经冷雨冷风一吹,浑身冷嗖嗖的。 “在这里不行,太危险了,还是回小白楼去吧?” 忒非大声和斑雷博士商量着。 “好,听你的。咱们走……” 他俩再次冲进雨中,穿过德门,跌跌撞撞跑回小白楼,被浇得像落汤鸡似的。 他们回到各自的卧室,屋子里还是暖和多了,关上门,蒙头便睡。 第二天上午,忒非高烧不退,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在忒非生病的这几天时间里,斑雷博士背着大家着手修理已经不成样子的树屋。 其实,斑雷博士现在根本不需要保守他们俩的这个秘密了。忒非第二天进城去 看医生时就不打自招,把他们建造树屋的事原原本本讲给照顾他的晴子姐姐听了。 斑雷博士并不知道中间发生的泄密事件,仍旧利用休息时间偷偷地修理树屋, 并且在平台以上二米多的高处加了一个瞭望台。他打算给好朋友忒非一个惊喜。 三天后忒非就回到了蝌蚂山庄。那天,没等夜幕降临,他们俩就去了树屋。 大雪刀正在整理萤火虫瓶子,把斑雷博士找来的十几个瓶子装得满满的,树屋 外边,瞭望台上,到处都悬挂着萤火虫瓶子。 “大雪刀,都是你捉的吗?”斑雷博士把忒非的话翻译给大雪刀。 “噢,不,还是大伙帮忙,一小会儿工夫就行了。”大雪刀面露喜色。 “辛苦了!”斑雷博士说。 “没关系的,大家已经商量好了,每天傍晚时分会给你们换一次的。” “没必要吧,天天这么干,很累的。” “隔夜的萤火虫可以当晚餐,新捉的萤火虫就用来给你们照亮。你们瞧,吃饭 劳动两不误,哈哈。” 大雪刀大笑一声,“嗖”地飞走了。 病愈后的忒非再次爬上树屋时,真的大喜过望。他上到瞭望台上站了一会儿, 又下到树屋前的平台上。 “呀!上次那场大雨没把我们的树屋打坏。” “哪有这样的好事,是我抽时间修理了一下。要不然,我们今晚怎么能在这里 过夜。”斑雷博士很得意,说话的同时,摆上了从小白楼带来的奶油饼干与纯净水。 “太谢谢了,你想的可真周到。” “哪像你,丢三落四的。” “嘿嘿,你不晓得,我现在比以前进步多啦!” 忒非爬上瞭望台,出神地看着远处,嘴里轻轻地哼唱着不知什么曲子。斑雷博 士则在屋前的平台上盘腿坐下。半个月亮已经爬上树梢,把树上的鸟巢映衬得格外 鲜明。这时的月球呈浅黄,又略带青灰,仿佛用肉眼就能数出那上面的山脉河川。 半晌,忒非突然问道:“你们那个时候上学时,最流行唱什么歌?” “我们那个时候……”这个问题把斑雷博士带回到自己的青少年时代,他想了 想说,“好像是什么都唱,什么流行就唱什么,没个准,每一首歌最多唱小半个学 期就不再唱了。” “你喜欢唱歌吗?” “当然,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全城大学生歌会上获得过一等奖呢!”斑 雷博士愉快地回忆说。 “这么好的月光,你今天应该露一手!”忒非越说越起劲。 “还是你先唱吧!”斑雷博士似乎有点难为情。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原先的 盖理鸣了,现在用猴戏王子的嘴巴讲话,音调都校不准,演唱歌曲就更难了。 “你先唱,你唱了我再唱。”忒非不知斑雷博士的心思,继续央求道。 “啊!今晚的月色果真是好……就唱那首《月光洒满大地》吧。” 斑雷博士缓缓地站起来,右手撑着树干,“啊——”刚一开口就停住了。他清 了清嗓子,酝酿一下情绪,试图开口,又被什么东西卡住了喉咙。 “怎么啦?”忒非在上面着急地问。 “以前唱歌可不是这样的。”他有点激动,“算了,还是哼唱吧,否则上不了 路……” 忒非默不做声,俯身看着斑雷博士。不一会儿,斑雷博士终于开口唱了,可那 是什么唱法呀!完全听不懂歌词。然而,两三句过后,一种天籁般的韵味飘散开来, 像磁力一样吸引住了他。他的内心他的周身血脉,全都跟着应和共鸣。孤寂中夹杂 着伤感,苦涩中泌出甘露醇。深沉的低音处,宛如那竹林深处的涛声,一波接着一 波,涌起又退去。高音处则激情澎湃,势不可挡。这声音在夏夜的林间慢慢散开, 传遍了整个静苑。 等斑雷博士唱完最后一句,自己也浮想联翩,陷入无穷无尽的幻境之中。 “呀,太妙了!”忒非轻轻地回味道,“只是听不懂其中的意思。” “这首歌名叫《月姑娘》。”斑雷博士歉疚地说:“对不起!我只能用猴戏王 子的语言来哼唱,翻唱过来不好听。要不,我给你译过来……”稍许停一下,他又 充满深情地朗诵道: 你是一叶洁白的月牙儿, 每天清晨, 当你睁眼眺望的时候, 多少颗星星, 羞涩地划过你的窗前。 你是一轮圆润的明月, 每个深夜, 当你疏理云鬓的时候, 多少颗星星, 恭顺地站在你的镜边。 你是躲进山林的睡月, 每天傍晚, 当你醉沉沉离去的时候, 多少颗星星, 痴情地守护着你的庭院。 月姑娘呀, 月姑娘。 我的新娘,月姑娘! “如果用人语演唱,大概就是这意思。” 忒非欢快地鼓起掌来,刹那间,仿佛回到了校园对歌场。要不是生病刚刚痊愈, 兴许还会跳起来呢! “献丑,献丑了。”斑雷博士回到原处坐下,反过来催促道,“怎么样,该你 了!” “我说个谜语你猜,行不行?”忒非狡猾地笑一笑。 “好啊,你说。” “呃……注意听啊……白眉闪,对犄角,雪毛衫裤套漆枝,双心双脑鬃鬓飘。 猜一猜,是个什么东西?” 斑雷博士想了想,找不出自己觉得满意的答案,便说:“唉,从来没有见过这 样的东西呀?” “哈哈……”忒非大笑,“就是你自己呀!” “哟——”斑雷博士恍然大悟,心情复杂,他既佩服忒非的脑子好用,又为自 己现在异样的形象感到不舒服。别人觉得很好玩的东西,他自己倒是觉得没啥劲。 不过,他并没有将这种坏心情表露出来,而是用平静的语气说:“你们年轻人 应该大声歌唱!” 忒非撑住右侧一根树枝站起来,大方地说:“好!我也来一首。”说着,也满 怀激情地唱起来。 斑雷博士并没有注意到忒非唱的什么曲词,因为刚才忒非创作的那段童谣式的 谜语勾起了他的回忆,他的心思早已回到了青春校园……自己的义人地位,在上言 行训练课时他就是怀疑的,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是充满了再生后的激情与梦想。数学 领域有太多有趣的课题没有做出来,学术舞台上他总有一种登临山顶的感觉,凭着 自己几十年的积累,哪怕是再干上二三十年,完成老子方程式的最后几级表达式, 应该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现在面临一个十分重要的选择。”斑雷博士望着那轮明月,内心深处忽然蹦 出一个新问题,“身体的形态严重限制了他,而自己的思想又牵着他不断往前进。 是选择做拓星战士,还是选择继续研究老子方程式,这关系到今后的命运。” 他也不清楚,这个时候怎么突然有这样的想法。摩知教授他们对自己很不错呀, 山庄里的科学家们对自己也是很友好……他不断地反躬自问,又不断地否定自己。 “你没兴趣?还是不舒服了?”忒非尽情唱完一首歌,却见斑雷博士毫无反应, 心生纳闷。 “哦!不,不……很不好意思,是……你唱得太好了,让我产生了幻觉。”斑 雷博士被打断了思绪,连忙表示歉意。 “再唱一首,好不好?”忒非说。 “你唱吧。我想歇一歇了。” “那好,我也不唱了。” 忒非下到平台上,打开纯净水,一仰脖子,“咕噜咕噜”地喝下去一大截。他 抬头看了看天空,又瞅了瞅四周黑沉沉的林子,无聊之极地钻进网床上去了。 斑雷博士并没有休息的意思,他用快镜打开了一家义人网站。网站的内容非常 丰富,所论及的题材比他上次登陆的那家网站宽泛多了。在他自己生活的那个历史 时期,人们也偶尔谈论生物智能机器人,然而,那只不过是一种科学幻想罢了。那 时的人们根本想象不到,一百多年以后,生物智能机器人的研制没有多大成就,反 而出现了数字义人。 要闻又调来军警数千,合围狮子山,发现不明怪物已钻洞逃跑,魔兽追捕队精 心策划的这次行动宣告失败。不过,这次灾难再次提醒人们,遇到肢体变形的动物 时应该倍加小心。 义人阶层的出现只是表明了科技进步的一个方面,令人担忧的是魔兽对人类与 野生动物的危害。作为义人研究的副产品——魔兽群落的出现,已经使不少人产生 了对义人阶层的仇视心理。他们认为,要从根本上除掉魔兽,必须禁止义人研究; 而要真正禁止义人研究,必须首先除掉现存在世的所有义人。这虽然是个极端看法, 但是谁又能掌控社会舆论的演变方向呢? 这时,忒非突然凑过来问:“今天有什么重大新闻没有?” “今天嘛……噢,大家讨论最多的还是神羿计划。”斑雷博士有意避开脑子里 正在思考着的事情,换了个话题,他不想让忒非知道自己总是陷在智化义人问题上 无以自拔。 “是你将要参加的那个神羿计划吗?”忒非用羡慕的语气问。他已经从爷爷那 里得知斑雷博士是耸果集团预定的产品,也知道蝌蚂山庄专门研制的智化义人都是 组建拓星战队的后备队员。 “当然是那个鬼计划啦……”斑雷博士不耐烦地说,“我弄不明白,人们对砹 星总是如此关注,那上面真的有那么多财富吗?” “你不知道,砹星的确是一座巨大宝库!”忒非来了兴趣,说话的声音放大不 小,“我们化学老师说,地球上好多稀缺的物质,砹星上都有,而且储量丰富。你 有机会加入拓星战队,为人类造福,可以成为当代航天英雄。” “我不喜欢什么拓星战队。”斑雷博士坚定地说,“对我来说,数学家这个职 业最适合我,而且我研究的老子方程式,其意义决不亚于开发砹星。” “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服从人类共同利益的需要,才是你应该做的。” “既然智化义人可以成批生产,耸果集团组建拓星战队的后备义人很多,不一 定非要我参加不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我的使命就是继续完成老子方程式的研 究。” “我不懂什么老子方程式,我不明白,这件事情真的像你说的有那么重要吗?” “当然。地球生态环境遭受了严重破坏,再不加快老子方程式的研究,地球文 明将毁于一旦。” “有这么严重吗?” “你真的不了解老子方程式?”斑雷博士反问道。 “你给我讲一讲。”忒非坐直了身子。 “呃……好吧。”斑雷博士想了想,说,“老子方程式的研究最早起源于人工 生物圈。你知道人工生物圈吗?” “那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是的。科学家们对人工生物圈的研究和实验,从来没有中断过,不过他们很 难在方法论上实现突破。盖理鸣教授提出用数学模型方法来研究人工生物圈,并且 建立了自己的理论体系。” “怎么会叫老子方程式呢?我是说,取这个名字用何用意?” “老子是最早关注人与自然关系的思想家,他在《道德经》中提出了‘道之生 成论’,对人类文明进步做出了伟大贡献,因此盖理鸣教授把自己的研究课题命名 为‘老子方程式’。” “我还是不大理解……你说的道德经我也没读过。” 斑雷博士突然被难住了,如何给一个只学过初中数学的忒非讲解复杂的老子方 程式呢?要知道,这涉及到生物在生物圈中的生存、繁衍而且相互间发生的关系的 总和,以及人类生活与这个生物圈的复杂关系。 -------- 红袖添香